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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鸟售罄(近代现代)——打字机

时间:2021-11-28 09:14:59  作者:打字机
  任姝涵经验老到,端着工作人员给他们的GoPro一路上取了不少素材,但一爬上稻草堆便立刻关了机器,在反复检查完藏在两人身后收音的麦确定关闭之后,他立刻放松地带头躺了下来。
  他们两个——特别是任姝涵的工作太忙,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余暇,离开镜头之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地只是躺在某处发呆。
  也没人说话,大约他们都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
  远处有小孩子的打闹,鸟鸣,风声……再近一些,好像还有一对男女在附近窃窃私语。
  声音不算大,像在调情,任姝涵或许听不出,但夏之竹记得男人的声线——本期节目嘉宾之一,电视台另一档综艺的新晋代班主持,年纪轻,俊朗爱笑,妈妈粉不少。
  《慕丝客》女二号魏斯闵前段时间不顾经纪公司的阻挠官宣了与这位的恋情,虽然她自己还挣扎在三四线,但感情上头的小花在珍贵的综艺资源上也不忘了提携男友,可惜男友此刻调情的对象却似乎并不是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导演组的一个实习生。
  男女间暧昧的对话令人脸红心跳,夏之竹接过任姝涵随手递过来的纸卷塞住耳朵,心里忍不住想,爱情原来也不是总是那么美好。
  便是双向的爱慕都有那样多的烦恼,若这一切只是其中一人单方面的心动与感动,怕是再精明的头脑也容易落入愚钝自欺之境。
  这么一想,席岳真是难得的聪明人。
  男的和女的终于走了,夏之竹闭上眼,忽然想起了魏斯闵之前对他不动声色的诸般示好。
  虽然那些好一看就是在发现自己和有利可图之人关系不菲之后的见风使舵,但对方确实给他行过不少方便,也从没有害过他。
  像是察觉到夏之竹在想什么,任姝涵忽然抽走两人的耳塞,慢条斯理开口:“这种事,旁人只能旁观,不要做多余的事。而且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以后遇到事儿,期待她少在互联网上号丧。”
  明明都是害怕隔墙有耳的小小气音了,听起来依旧尖牙利齿得很,夏之竹甘拜下风,也不再去想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事,他侧过身靠近长公主的耳边,小声问道:“所以你真和他在一起了?”
  公众人物的身份令他们在很多事前都很难做出随意官宣的决定,影帝和前爱豆共同出柜与魏斯闵恋爱脑在舆论上能产生的爆炸程度完全不属于同一量级,任姝涵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夏之竹也只是在某个晚上看见薄迟发了一张夜空的照片后猜出来的。
  任姝涵:“……?”
  他有些无语,转头看向福尔摩夏:“怎么猜的?完全没听出来。”
  夏之竹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编辑自己的推理过程:“bc的朋友圈内容只有纯文字和风景照两类,前者一般都是得奖、生日时对大家祝福的统一感谢,后者多街景、以不同的人物观察为主。那天他发的夜空之下有道圆圆的拱门,没认错的话应当是雁清寺的禅院,说明他从医院回来后竟然又回去了,而且这张风景照里没有人这一点也不算非常特别,因为两个月前他也发过一张被雨打湿的玻璃,那天是七夕节,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去找你了吧?”
  任姝涵:“……”
  任姝涵:“…………”
  任姝涵:“你是女孩子吗?!”
  任姝涵和夏之竹头挨着头看完全程,深呼吸了好几次方才勉强调整好“夏之竹打字好快/夏之竹脑筋是麻花吗/夏之竹要是做狗仔薄迟早滚去电子厂打工了/夏之竹…夏之竹……夏之竹我靠啊”的震惊,不受控制地伸手捏住了队友的脸颊:“你其实是个女孩子吧?女扮男装作为男团成员出道这种桥段不是韩剧里才会发生的吗?你们日剧也有这情节?”
  本来还只是揉脸,揉着揉着就恶作剧心思上来开始到处乱摸。夏之竹被他上下其手地挠到了痒痒肉,一边笑,一边躲,一边没有力气地喘着碎息回复:“不要欺负我。”
  像团毫无招架之力的棉花糖。
  以前没和他这么打闹过,但以前这么打闹的话,夏之竹也会如此自然地做出这种软乎乎的回应吗?和人同居过的气质就是不一样啊。
  任姝涵红着脸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接过夏之竹的手机,在呆竹子的推论之后干脆利落地附上了最终答案:“是。”
  任姝涵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两个字:“在试。”
  但其实补充也没用,夏之竹早就被席招教育得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了。
  试不试,都是“是”。
  如今,明面上,薄迟和夏之竹、夏之竹和任姝涵都在炒cp,背地里,薄迟却和任姝涵在谈恋爱。
  试问,究竟是谁在偶像失格?谁又是那天天贴在一起背地里却笔直笔直的筷子兄弟?
  任姝涵选择冷酷到底:“我不会号丧,你可以放心。”
  这么说着,他自己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任姝涵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宋瓷发来的薄迟的病历,经纪人隐私意识很强,病人的姓名被马赛克得马都不认识。
  病例略长,任姝涵转发给自己的私人医生后向下看了两行就没忍住皱起了眉,小声道:“我以前总说他有病,结果他真有病了。夏之竹,我不信神佛,但我相信祸从口出的言灵。你说我要是从今天开始只说他没病,他以后会不会都很健康啊?”
  当然了,夏之竹和席招就是这么互相欺骗……互相治愈的。
  夏之竹点了点头,认真道:“那你以后也不要说我是笨蛋了。”
  “你是不是笨蛋?”任姝涵异口同声,“我逗你玩呢。”
  夏之竹:“反弹。”
  任姝涵:“?”
  任姝涵新奇地撑着手臂半坐起来,凑过去,对着夏之竹这张脸仔仔细细观察了好半天,忽然笑了出来:“反弹加一。”
  太幼稚,夏之竹不与他玩反弹乘方,脑袋歪了歪,遮遮掩掩地在手机上又打了一句问话,方才重新将屏幕翻过去展示给长公主: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呀?
  夏之竹喜欢席招,是因为大阪的烟花迷人眼,因为手腕伤处的喷雾疗效沁入他破风的心间陋室,养出了一朵素色的小花悄悄摇曳。
  那长公主呢?
  就算是日久生情,但量变到质变,总还是有一个契机的吧。
  任姝涵将手掌撑在身后,盘腿看向田野尽头的炊烟。
  和记忆中想象出来的画面完全不一样,但却又好像在这一刻身临其境般真实地共了情。
  任姝涵的声音很轻,眼睛也微微眯了眯,像是近视眼,在尝试看清另一处稻草堆上不存在的风景。
  “他有一次去沙漠拍戏,那里信号不好,走之前我们约定好要保持联系。但其实我只是习惯性无赖,说说而已,本来都没抱什么期待的,没想到他却真的在半个月后寄了一封信给我。”
  薄迟将信寄到了任因的学校。
  学校门卫室的窗台上总是放着不同的来信,少年们从未向那个角落投过目光,直到某天放学,有同学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任因,窗边那封信是不是寄给你的?
  寄信人的地址不详,但笔迹熟得几乎被他烂在草稿本上。
  任因在门卫室紧张忐忑地撕开信封,恨不得一口气读完,却又吝啬珍惜地只敢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地阅读过去。
  从沙漠寄来的当地稿纸,前言不搭后语,似乎是在为数不多的碎片时间里握着铅笔头垫在各种你能想到与想不到的地方写的。
  连样式古老的邮戳上都好像裹着沙子,在抽出薄薄信纸的一刻,将西北迟来的风沙与柔情同时寄给了他身居象牙塔的公主。
  早安,因因。
  凌晨5点12分,天依旧黑,我踩着星星上钟。
  ……
  这里的天气变幻莫测,生命总好像变得很长。伐木丁丁,大漠明驼,我已快要记不起长安月①。
  但我还记得你明早要去买猪柳蛋堡和脆薯饼。
  ……
  狙击手真是寂寞的职业。
  我时常伏在沙丘后一动不动几个小时。
  偶尔有蜥蜴路过,也不知它们会否有登上大荧幕的机会。
  看见它们的时候,我总忍不住想:因因,你觉得它们又在想什么?
  ——a bc 提问在沙漠
  任因,动心在蜥蜴不曾造访的、无人知晓的小小角落。
 
 
第76章 “回答在枫叶里”
  任姝涵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转过头问躺在身边的人:“是不是很无聊?”
  明明只是一个寻常到不能更加寻常的放课后,但却因为一封那人也许只是随手好玩寄来的信,从此变成了他人生里最难忘的某个傍晚之一。
  夏之竹摇头,认真回答:“很动人。”
  都让他开始想念席招了。
  远处的夕阳像一颗橙红色的生蛋黄。
  夏之竹望着那散发着奇异柔软之感的完美圆轮,也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的大脑就像是一座被施了魔法在有限空间里无限扩容内存的图书馆。
  夏之竹不知道住在其中的巫师是谁,从前的很多时候,他也只能眼睁睁地任由那位从不露面的巫师在自己的图书馆里bug百出地修习霍格沃茨与阿兹卡班的非全日制双学位。
  被狂风吹得满屋子碎纸是常态,便是在需要的时候按目录索引走到正确的书架前,很有可能触发的也是另外毫不相干的碎片记忆。那些记忆烈火烧不尽、冰封冻不住,巫师好像还有个贪玩的小宠物,乐此不疲地将他书柜上的标签一次又一次地调换位置。
  麻瓜夏之竹一直都在非常、非常努力地在巫师的魔杖光晕下试图求生。
  在和V混淆不清跳了泳池的那一次,或许是随后由药物产生的副作用,或许是他图书馆的书页们都因此受了潮再也飞不起来,倒霉的巫师很是消停了一阵,甚至还可能有了些微的反省。夏之竹似乎都能感知得到,一向念咒施法无所顾忌的巫师,好像正和他的宠物一起,慢吞吞地将那些被洪水冲得乱七八糟的记忆之书一本一本地在阳台上自然晒干、放回原位。
  他的图书馆终于迎来了一位迟到的工作人员。
  虽然工作人员依旧常常忍不住恶作剧的念头,偶尔仍然会让夏之竹在被席招从身后拥住的夜里,仍然整晚地睁着眼睛陷入那些不知名的琐碎回忆。但夏之竹想,迟早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和解的吧。
  毕竟在每个睡不着的夜晚、做噩梦的午后,席招总会牵着他的手将他吻醒。
  冷笑话、八卦、奇幻故事……伟大的席先生将这些编成传单、广告、故事会,慢慢在图书馆的每个角落里都塞满了自己的身影。像是一颗颗柔软的铆钉,他将那些总忍不住飞扬到天花板上的书页留在了自己该存在的类别之下,作为席招的分身,这位高傲而散漫的席猫猫天生也极具领导力与猫格魅力。
  当那卧伏在书架上的白猫向每一位路过的试图独立的记忆片段发表自己的图书馆管理员竞选宣言时,巫师抱着自己的宠物,除了眼睁睁地瞪着,再别无他法。
  隔着角落里一扇紧闭的矮小木门,自始至终一直瑟缩着躲藏在橱柜里假装听不见外物的图书馆的真正的主人——小小阮塘,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在白猫耐心的喵喵呼唤之下,推开他的门,抱着他的猫,自由地奔跑在他的书架之间吧。
  哪怕这一天在很远的未来之后也没关系,毕竟夏之竹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不差余生。
  任姝涵从稻草堆上捡起了一朵不知被谁遗落下来的狗尾草。
  像是无聊,像是假借无聊悄悄关怀,长公主看似随意地提到:“我听说有媒体一直在试图找到卫洺熙,让他发声。”
  同父异母的兄弟共同逐梦娱乐圈,母亲还是一对双生的亲姊妹,想也知道在曝光之后会引发怎样流量的社会舆论,但自始至终,竟然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另外那一对母子究竟姓甚名谁。
  在席招的安排下,卫洺熙和他的母亲几乎过着销声匿迹的生活——在知道这件事之前,夏之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卫洺熙最开始剥削他的初衷,除了真情实意的诅咒,更多的竟然是在预料到“夏之竹必死无疑”这一天终将到来之际获得足够逃离一切的资本。
  过程中那些或许曾陷于纸醉金迷里的暂时迷航都是不重要的事了,在卫洺熙心里,比起摇摆不定的星途,终究还是安稳无忧占据了最重要的上风。
  他答应席招永远远离夏之竹,席招也答应他,哪怕在“夏之竹”这个身份被毁掉的那一天,对方也能保证自己的生活不受打扰。
  虽然不知道那些诱导夏之竹找到他们的人究竟为什么捏着把柄却净做些看起来无用的事,但明知此事也亲眼去见过那两个人、回来后却将一切都当作没发生过的夏之竹似乎也同样的令人不解。
  “我不敢再去看她,我的姨母。”
  夏之竹抬起手臂,放烟花一样在眼前的天空幕布之上张开了手指。
  “比起看到她时的全无想法,我更为我对自己全无想法这件事全无想法感到微不足道的愧疚。”
  上一辈的往事曾像移动的火山,险些几次将他的图书馆烧毁。从前之所以会答应那些无理的要求,不是因为夏之竹认同卫洺熙的妈妈或卫洺熙也是受害人,而是他太害怕面对阮觅经历过的所有痛苦细节,想要逃离,但又无比愧疚于他对阮觅的“不忠”,不断折磨自己,最后到了无暇在乎自己的地步。
  卫洺熙说自己欠他的,那就当是真的吧。
  但现在,在夏之竹似乎终于有了一丝获得平静生活的权利时,比起报复与真正的和解,夏之竹作为一个普通的正常人,再一次天然地选择了趋利避害的远离。
  “是不是像一只自私的鸵鸟?”
  没等到任姝涵回复,夏之竹又自言自语似的做出了回答:“鸵鸟也没关系。”
  听说现代人都爱追求一瞬之间的刺激心动,比起被细水长流的温存消磨棱角,他们更喜欢站在风浪处看花。
  但夏之竹和他们不一样。
  事实上,如果这种漫无目的的平淡时光能一直过下去,夏之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哪怕只是风暴之下暂时的避风港,哪怕只是假象,夏之竹也可以将假象消失的前一秒当做最普通的一秒平常地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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