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活着走出这深宅大院吗?
琴声骤停,顾翊的谪仙一般的面上露出修罗般的笑意。
温姝并不愚蠢,顾绪的死分明是顾翊一手策划反而被常雁背了锅。
顾翊才是最大的得利者。
他甚至妄图栽赃给温姝,可惜被陈司礼和易欢坏了事。
而若不是顾翊一一温姝或许不用经历那噩梦般的雨夜。
温姝与顾翊无话可说,早些因为黑猫的死而产生的愧疚早已如烟雾消散了。
絮云斋离阆苑阁很近,温姝偶能听闻琴声,却从不见隆裕经过阆苑阁,心知顾翊已经失宠。
这一日长公主府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人群奔走相告,原来是驸马爷这么多年第一次踏足长公主府。
温姝这才想起来,长公主殿下与陈司礼的兄长陈昭,是对名义上的夫妻。
他徒然生了一种小妾被大房就要捉奸的错乱感,倒是自己先荒唐地笑了起来,身边伺候着的小宫侍被这一笑迷了眼睛,仿佛看到年画里逃出来的精怪。
”听说过段日子是陈老将军的十周年忌日,陛下想要大肆操办,到时候需要驸马爷与公主一同出席,否则平日里驸马爷从来不会踏足公主府。“
温姝听着宫侍所言,心中想着能避则避,却不料还是着了顾翊的道。
陈昭似与长公主不欢而散,闷头饮多了酒,拔刀砍了许多东西闹着要走。
陈昭在沙场是刀口舔血的将军,后宅中的女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凶煞之物,纷纷吓得或四散而逃或痛苦绵啼,锦珠战战兢兢地替陈昭引路出府,后又因替长公主煎药担心误了时辰遂将引路的任务交代给了另外的一名侍女,而这侍女被顾翊买通,仗着陈昭不识长公主府中的路直接将人引到了絮云斋。
彼时温姝才将将入睡,便被外头的吵嚷声惊醒,丫鬟婆子跪了一地战战兢兢,陈昭醉醺醺一刀劈开了内拴的木门。
陈昭生的高大,又是边陲回来的军人,与京城富贵风流的公子哥有天壤之别,人站在温姝面前像一座山,粗重的酒气在温姝上方翻涌,这是个比陈司礼还要俊美上十分的男人,威胁力却比陈司礼强数倍不止。
温姝揽住了自己的衣领勉力撑直了背脊道,”将军深夜来此必定是着了什么人的道,还是早些离开罢。“
陈昭喝的很醉。
他方才已与隆裕因诸事不合吵过一次,如今瞧着温姝仔细辨认才看出了形状。
正是那个害的陈司礼充军的罪魁祸首。
本来还混沌的脑筋看到温姝的霎那明白了过来。
伸手扼住了温姝的咽喉,陈昭素来战场上的凶煞之名广为人知,温姝却是第一次当面领教,嘶声道,“驸马爷自重,这是长公主府,不是你将军府!“
陈昭冷笑一声,”长公主府又如何?“
这长公主府里里外外从主子到奴才没有一个他看的顺眼的。
陈昭虽是战场杀伐出来的人却从不莽撞,是个讲道理的人。
只是今日心中憋着火,又喝醉了酒,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暴露了出来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你长公主府的人将我引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让你在公主府待不下去,得,今儿就做回好事成全人家。“
温姝几乎气笑了,难为他醉的前脚找不着后脚还能反应过来是着了人家的道。
噔噔噔!将军上线!!
将军和公主没有感情戏
下章修罗场预警~
姝:我被包养我的富婆抓到和她老公上床怎么办?
公主:???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一富婆?
将军:擦,谁是她老公
第八十二章
喝醉的陈昭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温姝在他掌心里低喊了声疼,他便松开了手,晋国士子文弱至此实在无用。
“将军,你弟弟做过的事,你也要再做一遍吗?”
温姝笑了起来。
尽管坠落到了污泥中,却还是高高昂着头颅,陈昭显然因为温姝的话清醒了几分。
他的手又想掐上他的脖颈。
温姝靠近陈昭,感受到这年轻将军有几分僵硬的身体笑意深了几分。
“您这样做,与陈司礼有什么分别?”
陈昭显然清醒了些,猛地从塌上起来,将温姝推倒在了一侧。
温姝心中连连冷笑。
这些权贵人物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得不到的总是想要,送上门的反而觉得下贱。
他收敛起了放荡的神色,再也没有多看陈昭一眼。
“长公主殿下到一一”
隔着一道门,温姝听到了外头小侍惶急的喊声。
话音还未落下,便见隆裕掀帘而入,身后跟着自责的锦珠和一众寻找驸马爷都要翻了天的宫人。
锦珠没想到因自己一时疏忽引起如此弥天大罪,此事若是放在陛下的后宫中便是淫乱宫闱的丑事,少不得要杖毙装满一条河的人。
这驸马爷往哪里走不好,偏生走到了殿下最近的心尖上。
锦珠即便久见风月,到底忍不住红了面颊。
众人进来的时候温姝与驸马爷虽然没有缠在一起,然一看二人衣衫不整的模样都说不清楚方才做了什么,,纵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锦珠仍旧倒抽了口凉气。
隆裕面无表情。
她不说话,便没有人敢说话。
事情闹到如今众目睽睽的地步,陈昭清醒了许多。
他眼角的余光落在温姝身上,到底叹息一声对长公主行礼道,“此时我之过错,这位小公子全然无妄之灾。”
隆裕笑了声,“陈司云,你这许多年不登门登门就动我公主府的人,传出去只怕不太好吧
陈昭皱眉,颇有些不耐烦道,“你公主府的蛀虫是否该清理了?
若非被人设计,他又何至于此?
隆裕冷笑,“即便有蛀虫,将军不愿意,还有人能强了将军不成?
隆裕的质问字字在理,陈昭占了下风。
陈昭心知自己醉酒误事也是原因之一,倒无颜反驳,挑眉看向隆裕道,“殿下待如何?老将军忌日之前,不要让本宫再见到你。
陈昭心道当真以为自己想来不成?
索性临走前靠近隆裕低声道,“公主养在府中的尤物滋味确实不一般。”
他话说的暖昧,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却足够让隆裕误会。
若是隆裕有心早晚能发现他说的是假话,若是隆裕无心因此而误会,他倒是有些可怜温姝。
第八十三章
驸马爷时隔多年第一次回公主府便闹得不欢而散。
众人得命退下,絮云斋一时死寂非常。
珠帘晃动,烛影微弱,轩室内只剩下隆裕与温姝二人,隆裕目光沉沉盯着温姝道,“你没有什么可说的?”
温姝手指微颤,终于伏身道,“殿下觉得我应该说什么?”
隆裕挑眉,“你勾引本宫的驸马,不应该解释一下?”
温姝笑了起来,“温姝的名字是殿下起的,要勾引一一也是勾引殿下。”
隆裕没有多说话,她走近温姝亲了亲少年的唇瓣,旖丽的裙摆上带着幽寂的香。
温姝颤抖地闭了闭眼睛,心知公主已将他方才主动揽住陈昭的一幕看在了眼中。
这种脆弱又倔强的生物,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隆裕叹息一声,不在折磨他,声音如珠落玉盘。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既然再一次回来了,便看好自己的身子,若被什么别的人占了便宜,你以为陛下能救的了你?”
温姝心脏直跳。
长公主一一
到底有什么底气说这样大不敬的言语,敢与陛下抗衡?
温姝伏跪在地上,身子还是软的,一身倔强的骨头都撑不起来。
不知道跪了多久。
月色隐入弥夜中,碎沉的云翻涌成海。
公主的裙摆消失在眼前。
温姝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而害他的罪魁祸首顾翊,此刻尚还来不及清算。
公主未必不知是顾翊包藏的祸心,却仍旧留着顾翊,大约是气他主动勾引陈昭,故意留着他恶心自己。
几经周折,温姝在夜半的时候发起了高烧,身子热的像炭火,神志昏昏沉沉。
翠微已经被他赶走。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已经死去。
不过是一次病痛,以前都是一个人撑过来的,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意识被漆黑覆盖的时候,似乎有谁走到他身边,身上带着熟悉的香气,吻上他的唇瓣渡入药汤,苦涩的药化入唇齿中,温姝蹙着眉咳嗽,一瓣甜糕被那人的舌尖顶入口腔,于是苦涩尽退,甜滋滋的味道蔓延齿颊。
温姝攥住了来人的衣袖,乖觉得像个孩子,无意识地哀求对方“不要走。”
那人走了吗?
温姝不知道。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自己父母疼爱,兄姐友善,梦里有个叫桑柔的姑娘,还有一个叫翠微的小婢。
梦比甜糕甜。
第八十四章
顾翊的算计再一次失败了。
长公主在絮云斋留夜的消息传到阆苑阁时候,顾翊修剪花枝的手被剪刀戳破,猩红的血沿着玫瑰色的花瓣流淌入泥土中。
他本想安排一出捉奸的戏码坑害温姝,谁知那温姝手段了得,长公主竟也没有计较。
顾翊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暴露。
若是没有则更好。
若是暴露,长公主不去计较温姝,也没有来计较顾翊。
公主从来不是宽容的人,留着顾翊或许还是在与温姝置气。
若是公主的气过了,顾翊的末日也许就要来临。
顾翊掐断了花枝。
他与温姝的命运如此相似,凭什么温姝即便落魄至此仍旧能得到贵人的青睐,而自己却要在阆苑阁中腐烂发臭。
顾家没了,他所背负的一切早已不复存在。
终有一天他要将所有的人踩在脚下。
顾翊已经很少弹琴了。
因为听琴的人不会再来。
顾翊害了温姝不止一次,温姝知道顾翊再也不能留了。
而公主眼下与他置气,并不准备处置顾翊。
所幸温姝高烧将退,即便公主置气于他,也很难真正摆出难看的脸色。温姝在府中仔细揣摩着隆裕的喜好,不显山不露水地讨着长公主的欢心,公主府中已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来新人。
温姝因这一段日子对长公主熟悉了不少,公主好吃甜食,喜欢听戏。
每有戏班子入公主府唱戏的时候便总能看到公主身后恭敬立一美貌少年,手中端着甜糕,背脊挺的笔直,他看着台上的戏,却更像戏中的人。
这一日班子来唱新出的戏。
新戏讲的是一个妙龄少女替枉死的兄长翻案未果被当权者逼死在大火中的故事。
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隆裕在下听,晃动的红幕如烈火将戏子包裹,鲜艳的一团戏服在台上蜷缩了起来。梆子声响,锣鼓声歇,公主站了起来,神情疲惫之极,“这出戏以后不要再排了。”
戏班子的人们面面相觑,不知何处得罪了公主,到底还是被打发离开。
以往来的时候赚的盆满钵满,今次走的时候两手空空。
温姝小心跟在长公主的身后,垂着睫毛盯着公主裙摆上一朵又一朵的牡丹花。
隆裕忽然笑了,“温姝,你有妹妹吗?”
温姝想到了温喆,神情冷漠下来,“温姝的妹妹不提也罢。”
温家的人个个都像吸血的鬼。
温姝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意思,据他所知,公主并没有什么妹妹。
隆裕的话题突然转到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上,“本宫当日审问过引路的宫侍,确实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你想办法让本宫消气,本宫就处置了那人。”
温姝讶然,“殿下还没有消气?”
隆裕眨了眨眼睛,“过几日便是本宫的生辰,你若是能送上讨我欢喜的礼物,我便替你处置了他。”
公主见惯了奇珍异宝,温姝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公主的生辰在重阳。
那一日长公主府中来了许多贵人。歌舞白日升平,宫灯彻夜点起,流水的宴一席又一席。
陛下,德亲王,太子,德亲王世子,易家的人,林家的人以及诸二品以上的官家女眷皆有人来。只有驸马爷未至。
温姝如今声名狼藉,往日与他相处的同僚皆等着看他的笑话。
如果不是陛下偏宠长公主,温姝所为哪里能保住性命。
如今没了官身,又沦为公主的奴隶,与公主的其余面首一同跪在两侧服侍着,脚踝处裸着雪白的袜和雪白的肤。身着艳服,在一众面首之中明亮如皓月,让人泠泠不敢指摘。细白的手中端着宝石蓝的酒杯,心无旁骛地为公主斟酒。
诸多官员常见他时候穿着官袍,如今换下了官袍,胭脂红的华裳穿在身上,暗色的丝线勾勒出细瘦的腰肢,金色的梅花在腰肢上盛开,一双双落井下石的眼睛看过来,仿佛将那道纤瘦的影子扎出来破洞。
易家的人知道一些内情,自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祁睿盯着温姝的眼神仿佛要活活将人生吞,直到祁康提醒了他这才收敛住了神色。
祁睿这辈子都不曾在谁身上栽过跟头。
温姝所作所为之于他是背叛,尽管温姝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林奉儒看着此刻艳色逼人的温姝,脑海中想起的却是那日几近癫狂的狼狈少年。
他看着这个孩子经历一切走到这一步,终于自己毁灭了自己。
那不是温姝,那只是一具精致的傀儡,一具不会流泪的皮囊。
是什么还在支撑着让他以这副模样苟且偷生地活着?
用一张哭泣的脸挽着甜蜜的笑意来讨取别人的欢心。
心脏处传来微微的钝痛,世俗的枷锁再也无法束缚住他日夜的念想。
林奉儒饮着华宴上的美酒,入口苦涩而无味。
他想救他。
却不知道如何救,怎么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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