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沈宏越哑口无言。
感情这就是传说中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冯使臣再度叹气,“你想想,你希望以后人人提醒你,你输给了一个弱女子?还是个要等到明年才及笄的女子。外人可不会管这个女子多么厉害,他们只会觉得,你连个女人都打不过,根本就不配在朝为官。”
沈宏:“……好,我知道了。”
冯使臣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仅要知道,而且你还得和我们统一口径,夸赞越国皇帝,最好把他吹成当世奇才,这样才能挽救我们的名声。”
沈宏和冯使臣面面相觑,眼睛渐渐湿润,最后不得不掩面叹息。
这日子实在是太苦了呜呜呜呜。
夏国的使者团既然已经决定回国,那自然是笔直前进,比来时速度快了不少,偶尔也会去县城里补充些干粮饮水,歇息两天。
他们这一批人也有好几百,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商人向他们兜售物件,一路倒是格外热闹。
这一日,就这么一歇息,夏晔就恰巧遇到了一个出售神石又鬼鬼祟祟的商人。起初他也不在意,直到这位商人大半夜跑过来说自己有重宝在身,如果宝贝价值不够,他愿意当场自尽。
商人自称在自家庄子里挖到了一个宝贝,奈何这宝贝不是他这个身份能拥有的,所以他想卖出去,但是他又怕卖出去后给自家带来灾殃,所以他希望这些人把这个宝贝带走,只要留给他足够的金银便可。
商人抱着匣子,警告道:“我虽然是偷偷前来,但我的家人也知道这件事情,一旦我过了丑时还未归家,他们便会直接去县衙告状,说夏国使臣无故杀人。”
季琛能放任这几百人在越国境内任意行走,自然是派了人专门盯着他们,一旦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这批人就别想走出越国。
夏晔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一路忍着脾气。
经过这一路,他也稍微收敛了自己的傲气,“既然如此,你先呈上来让本王瞧瞧,若是东西不够好,可别怪本王把你扔出去。”
商人闻言,鬼鬼祟祟瞧了瞧周围,然后小心翼翼放下怀中的盒子,揭开盖子。
只见一块玉璧镶嵌在银盘上,玉璧中央却有丝丝阴影,显得这块玉壁不够完美无瑕。
但正是这一份阴影,却提升了玉璧的价值。
夏晔一惊,豁然起身,仔细观摩着玉璧。
商人遗憾看着它,无奈摇头,又是痛恨又是懊恼,道:“不是它不好,是它太好了,它中间居然有龙形,正该是皇家的物件。这样的宝贝,便是我强行留下,把它当作我家的传家宝,悄悄藏好,也迟早会被人发现,给我家带来一场祸事。”
冯使臣下意识看向周围,叫远处的人再走远一些;沈宏想伸手触碰,又担忧自己碰脏了它,主动缩回去。
夏晔看着商人,眉眼一厉,开始考虑夺宝杀人的可能。
商人敏感缩了缩脖子,圆脸上满是肥肉,嚷嚷道:“王爷,我们说好的,你可不能杀我,不然我宁愿将它砸了,然后陛下见夏国使臣杀害百姓,自然会替我报仇。”
夏晔脸色出现了笑容,只是不免讽刺,又有些狐疑,“既然你这么信任陛下,怎么不把玉璧献给他?”
商人眼神中不知不觉透露出几分艳羡,“我就是个普通人,这样的宝贝,怎么能从我家被挖出来?若是陛下知道了……”
万一呢?万一陛下以为他惦记皇位把他杀了怎么办!
他可没胆子去赌一场。
夏晔经过多次试探,再加上这个商人确实看着胆小,本身也没什么能耐,终于放下心来。
这东西他要定了!
夏晔给了一个格外爽快的价钱,足以让商人丰衣足食过上十辈子。
商人眯着眼睛,笑了,恢复了精明利索的形象,“大人,您可是夏国的王爷,这点钱怕是不够吧?”
而且,买了玉璧,盛放玉璧的锦缎总需要买一块吧?价值千金的云锦怎么样?
买了丝绸和玉璧,也需要买一个匣子放置吧?上好的楠木匣,上面有大工匠雕刻着祥云花纹,大道至简不过如此。
买了匣子,还需要买……
见夏晔的眼神越来越不善,商人终于见好就收,不再推销自己的产品,将金子当场点清,银票盘点无误后揣进怀里,找了个理由利索退场。
“等我们走远了,就叫探子把他们一家都杀了。”夏晔看向沈宏,冷哼一声,“这样的宝贝,本来就不该轻易让这样的凡人碰触。”
沈宏握紧了剑,点头道:“是。”
收获了大批金子和银票的商人老老实实的回屋,又通过地道,他对着秦胜拱手道:“大人,事成了!”
秦胜终于流露出一抹笑意,“不枉费我花这么长时间来安排这件事情。”
尚在京都的秦丞相却有些坐不住了,儿子的归来遥遥无期,据说忽然出现了一点紧急事件,不得不在外停滞一段时间。
但现在,新的问题已经摊在了眼前。
虽然夏晔离开了,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夏国使者团队的人都离开了。
比如说,那位因为断了腿,不得不被滞留下的陈使臣。
以及,如今拿着一支箭来找他的汤潜,关在牢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前皇后宋妙。
皇宫里,相关的人员在通禀陛下之后,挑了一个地方商议事务。
枫叶飒飒,微风吹拂,宫人在一侧焚香,再完美不过的景象。
奈何在此地的人都无心欣赏。
还有太监殷勤过来询问,是否需要歌舞奏乐,最后被汤潜不耐烦轰走了。
汤潜和秦丞相、乔将军大眼瞪小眼,最后他首先不耐烦了,一拍桌子,“叫我说,就应该先把那个皇后宋妙再送回到庵堂里,然后一刀把那她给抹了脖子,等她死了再拿着箭支伪装一下现场,栽赃到那些夏国团队那边。我这边也偷了不少夏国的独特箭支,正好用于伪造现场。”
看着面前得意洋洋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乔将军按了按太阳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夏国的刺客能摸到一国皇后身边,还把她杀了,这不也是在丢我国的人?她宋妙不能死在京都,不然这只能说明我京都的守卫无能!”
汤潜强调道:“那是废后!她现在只是个师太而已,过去的身份都不算数了。”
秦丞相紧跟着道:“那她要是死了,身份也就必须算数了,死者为大,不论我们怎么做,她也是先帝的皇后,她一样能代表皇室尊严。而且夏国的人绝对会说我们为了栽赃他们不惜手段,皇帝连自己的嫡母都不顾。”
秦丞相太了解外面人的本性。
一旦宋妙死了,哪怕现场伪装再好,夏国也能把屎盆子扣过来,说是越国杀了人。
只有这个说法一出来,天底下总有人会信的,只是人数多和少的区别而已。
再加上一波搅混水想要出名的读书人,他们甚至能编排出一些细节出来,无事生非,反过来论述确实是越国杀了人嫁祸赵国。
等到百年之后,各种野史传闻不断,季琛的清名必然会受到一些损失。
想到这里,秦丞相拍板,“她不能死,好歹不能死在这里。”
“难道我们还要捧着她?”汤潜有些不悦,对着宋妙的嫌弃溢于言表,“我问出来了,这批杀手是她拿了夏国的银两,找人收买了去做的,夏国的人未必不知情,大概是想着试探一二,这才默认了,而那些杀手也不知晓白琦的官身,只以为他是个普通的公子哥,有几个庄子而已,这才在外面刺杀他。”
被迫和这位皇后打了几次交道,见识到她满眼的恨意,汤潜就觉得这人不能留了,不能放任这样的人持续在外面游荡,迟早要出乱子的。
“当然不,”姗姗来迟的季琛先回答了汤潜的问题,“这次必须一次性把他们解决。”
面对三对饱含征询的眼神,季琛转移话题,先问了另外一件不相关的事情道:“我记得,夏国的人过来时,似乎送了些东西?”
秦丞相一愣,点头道:“不错,送了些金玉珠宝地方特产,都是看着不错的样子货,实际上不值钱,也就一些百姓能被他们忽悠住,毕竟他们一路叫了人浩浩荡荡抬着进京。”
季琛道:“按理说,我们应当回礼。”
乔将军:“……”
好家伙,还没回礼??
哦对,说起来,好像他们直接把夏国的使者团从京都轰走,连收拾东西都没给时间,自然也就将回礼这事给忘记了。
秦丞相倒是记得,奈何当时他见季琛脾气不太好,就想着大不了事后再安排车队送一份过去,也不着急,便也放下了。
汤潜没有吭声,他忽然寒毛一竖,内心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觉得陛下怕是会闹出点不小的事情来。
果然,只见季琛继续道:“说起来,人最为珍贵的就是自己的六亲了。”
“虽然我生母早逝,但嫡母还活着。”
“夏国与越国是友邦,既然朕不能迎娶友国的公主,但朕可以和夏国的皇帝拥有同一个嫡母。”
“朕的嫡母,就是夏国皇帝的母亲!即日起便可准备车队,将朕的嫡母静尘师太送过去,让夏国也见识一番师太的能耐。”
在旁边记录起居注的史官手里的笔啪嗒一声落地了。
旁边的小太监谄媚捡起,给他换了一支毛笔,双手捧起递给他,“大人,请。”
史官:“……”
古有皇帝任其父被煮羹汤,今有皇帝送嫡母入友邦。
当真可歌可泣!
在季琛的注视下,他艰难拿起笔,书写着那一席话,并努力用毕生的才华,来将其润色一番,还要保证未来的人能看懂并且不至于理解错误。
汤潜:“……”
秦丞相捂着心口,深吸一口气。
乔将军看向外面,选择当作没听见,唔,外面的风景不错,没有多欣赏欣赏当真是可惜了。
史官本来想劝阻一二,结果见汤潜面色复杂,秦丞相深受震惊,乔将军转头看风景,但三人无一劝阻。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也默默缩了回去。
第二天,京都震动。
那位曾经的端王府侍卫回来了,再跃一级直升四品,又被陛下外派做使者,护送那位陈使者进入夏国,顺便送礼,以证明两国友好交往。
重点在于这份礼物清单上,除开一连串的物件,最上面的一栏却是整整三箱的经书。
据悉,静尘师太愿意入夏国讲经。
而静尘师太,正是先帝的皇后,据说已经在庵堂里出家。
不论她实际上怎么想的,至少在季琛送别使者团的适合,这位师太并未出面。
送别的人群鸦雀无声,唯有礼部的官员大声念着一篇篇赋,最后还不忘深情道:“师太,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唔!唔唔!”被捆绑又堵住嘴的宋妙恨恨盯着马车外的人,眼神几欲喷火。
马车上,陈使臣拍着大腿,又因为不慎牵动伤口,整个人疼得一哆嗦,靠在马车上呲牙咧嘴。他实在是悔不当初,不该信任这人不该任由夏晔与他联系,咬牙切齿,“潘侠,你这个无耻小人!你以为你投靠了朝廷,你就能有个好结果?”
汤潜嚯了一声,挠头问道:“潘侠?这人谁啊?我不认识!”
嗯,和夏国联系的人是潘侠,坑害了夏国使臣的也是潘侠,和他汤潜有什么干系?
见陈使臣还要再说话,汤潜大手一挥,“来人,陈使臣渴了,喂他喝水,再把他的嘴堵上。”
至于最为重要的那位,马上就要进入昏迷状态,在离开京都周围郡县前,她不会醒,在她醒来之后,也会有人去‘指点’她,到了夏国,要说什么话。
一个月后。
夏国皇宫内。
夏国皇帝默默听着胞弟当着众大臣的面陈述越国皇帝的奸计,慷慨激昂批判此人多么狡诈,内心不觉微妙。
要是他之前没收到夏晔痛骂越国皇帝的信鸽,他大概也就真的信了他的邪。
夏晔还在继续,“……此人阴险狡诈,为了防备敌人偷窥越国隐私,居然还为此大动干戈修改字体,如今越国上下统统需要学习新字,便是一些官员,也有的认不出圣旨上到底写的什么内容。”
百官忍不住惊叹,有人佩服他大胆改革,也有人觉得越国皇帝简直脑子有包。
批判了越国皇帝的二三事,夏晔最后总结道:“虽说越国皇帝算是奇才,但在治国方面,比起皇兄还相隔甚远,而且乔将军年老,秦丞相多病,这位越国皇帝至今无后宫还爱男颜,本王认为,最多不过三年,待这些中流砥柱一一去世,越国便不再是难以跨越的关隘。”
侧耳细听的老臣们纷纷点头,算是认可夏晔的结论。
夏国皇帝终于点头,“可,那便再等三年。”
待到三年后,再吞并越国,逐鹿中原。
讲完了和谈的诸事,夏晔又精神了起来,“皇兄,在这次前往越国,我等发现一件宝物,愿献给皇兄。”
那块玉璧自然也被呈了上来,在朝堂上互相传阅,同样赢得了满堂的惊叹。
“如此的龙形,还是天然形成,这自然是皇帝的象征!”
“天佑我夏国,吾皇万岁万万岁!”
“天佑我夏国,吾皇万岁万万岁!”
周围的大臣纷纷跪伏,玉璧也终于从下面捧了上来,放置在夏国皇帝的手中。
夏国皇帝哈哈大笑,拿起玉璧,慢慢把玩,“贤弟辛苦——”
一句话还没说完,夏国皇帝的笑容嘎然而止,他刚才好像在里面摸到了一个划痕?
瞪大眼睛认真观察,夏国皇帝终于在一个秘密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凹槽,只是这玉璧本来也有雕刻的痕迹,这才被掩盖了过去。
夏国皇帝用手指细细摩挲,终于把凹槽内的凸起划痕给摸出来了。
作为一个努力想要吞并越国的皇帝,在越国的字体未改革前,夏国皇帝对越国的字其实很熟悉,但如今,他宁愿不要这一份熟悉。
里面的凹槽是四个字:越国制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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