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他们没必要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又或许是……他们的心思暂时还没有放在这些儿女情长之上。
他看不懂钟文和与花韵,正如他从来都看不懂钟思思一样。
“……话说回来,天色已经不早了,沈公子此时还不离开,是打算与我等同住不成?”
沈般“理所应当”地抛下了钟文和与花韵,跟到了道方门的住所,赖着不肯走。
“不过几天的功夫,你就不能先放我师兄一马。”莫小柯没好气地道:“你一个高山流水庄的长老,却偏要和我道方门住在一起。”
“风路城给我们安排的院子距离你们太远,不够安全。”
莫小柯:……那也不能眼睁睁地把自家的把柄往别人手里送吧。
顾笙:“沈兄白日里可以来此做客,入夜后还是回去安睡罢。”
沈般:“晚上才更应该住在一起。”
顾笙:“……”
莫小柯:!
沈般:“可能会有人来偷袭。”
顾笙:“……嗯。”
莫小柯:……
就这样下去,他迟早有天得疯。
第56章 (五十六)故人何在
依旧没有罗家的消息。
问过风家的下人后,沈般才得知罗家人早已到了风路城,并已小住了几日。只是门外有他们自己家的镖师把守,无论是谁都不见,说是大小姐身体抱恙、不宜出面,口风紧得很。
罗彤既然来了,罗不思一定也在。此时遮遮掩掩地不肯现身……应该是在做准备,要打风闻阁的脸。
沈般觉得自己至少猜对了一半。
他一早去找顾笙,对方却也不在,只留了口信儿说是去拜访风三公子。虽然心中有些吃味,但沈般也清楚自己跟去不妥,又去城中的酒楼转了一圈儿。
原本是想买些云片糕的,店家却告知他们不卖这种点心。逛了好几家点心铺都无果,最后他只好要了包糯米团子,坐在房顶上,呆呆地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
来的人真多啊。
这其中的哪一个,或许就是一直以来陷害顾笙的幕后之人。
“呦,你小子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沈般回过头,却见肖凌云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身后,皱着眉头揉着脑袋,似乎在一阵阵地犯恶心:“莫不是你昨夜也喝大了,今晨宿醉难受,所以出来吹吹风?”
“我不喝酒的。”沈般摇了摇头:“那东西闻起来气味太重,却又不是酸甜苦辣咸,我不是很喜欢。”
“错错错,要老夫说,酒才是五味俱全,其中滋味妙不可言呢。”
“所以你才会宿醉头疼。”沈般顿了顿,将怀中的油纸包稍微往前递了递:“吃糯米团子吗。”
“正好,给我来几个。”
一老一少同坐屋檐之上,显得分外和谐。
“我娘曾经说过,闯荡江湖的人身上不需要太多盘缠,只要找到有人肯给你付账就好。”沈般突然道:“这样看的话,你就应该是真正的江湖人。”
“她说得在理。”肖凌云苦着脸,那糯米团子在他口中如同嚼蜡一般,十分的滋味能尝到一分便不错了:“我看你也不像是个长心的,你身边的公子就是替你付账的吧。”
“嗯,顾笙特别好。”沈般点了点头:“他不是谣言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不需要再试探他。”
“你是已经知道老夫的来意了?”
“多少能猜到一点。”沈般顿了顿:“顾笙应当也猜到了。”
“那你就不怕老夫对你们不利?”
“你若是当真有杀意,便不会选择这样容易暴露的方式接近我们。”
肖凌云:“……”
“所以到底有没有三华派。”
“我三华派足有百余人,门下弟子各个皆为人中龙凤,掌门以‘匡扶正义、惩奸除恶’为训,整日行侠仗义,为国为民。”
“这是真的,还是你随便编来匡我的。”
“你猜?”
沈般:“……”
两人对着下面的人流发了好一会儿呆,肖凌云才再开口问道:“你小子当真是高山流水庄的人吗。”
“自然。”
“高山流水庄等级森严,即便在二十年前也是游离武林之外的异类。除却庄主可习琴之外,门下长老客卿弟子都只能用别的乐器。”说罢他指了指沈般后背上的琴匣:“你若用琴,那应该跟着主姓,姓‘钟’才对。”
“可能是‘钟般’听着不太顺口罢,所以就改了。”
“你说的是实话,还是随便编来匡老夫的。”
“匡你的。”
这小子虽是木讷,却也不是个无趣的呆子。
“你爹又是何人?”
“我没有爹。”
“这样说可是有违人伦纲常的。”
“可的确就是没有。”沈般想了想:“或许是可以有的,但是他应该已经死了。”
“……那你的身世还真是跌宕起伏。”
高山流水庄的琴,又怎么可能教给一个来历不明、身世不明的孤儿?
还是二十年过去,连他们祖上传下来的老规矩都变了。
“那人是来找你的?”肖凌云指了指下面的街道。
沈般也低下头,便见潘达正站在对面的商铺门前,摇着手中折扇,对他笑着招了招手。
“是来找我的。”
“他不是不会武吗,怎么连护卫都不带?孤身一人,也不怕被仇家钻了空子。”
“或者他是特地来找我当他的护卫。”
“……潘家大少,深不可测啊。”肖凌云摇了摇头:“老夫不怎么喜欢潘家的人,先行一步了。”
“嗯。”
待潘达来到沈般面前时,还不忘多问上一句:“方才与你在一起的是哪位前辈,瞧着眼生。”
“路上遇到的。”沈般面不改色地道:“是乾坤教的长老。”
乾坤教是话本儿里龙乾元所创立的教派,教徒千万之众。
“你可还记得,《乾坤逍遥客》那部话本儿还是我当初给你带上山的。”
“嗯。”沈般点了点头:“但我以为你不会看。”
沈般与潘达相识,其实要比与罗不思还早些。只是潘达的造访一直断断续续,而罗不思一直对他“纠缠不休”,因而他与罗家的关系反而更紧密些。
“你的武功已经精进了不少罢?”
“嗯,已经可以把钟文和按在地上揍了。”
“你何时能将罗率也按在地上揍,才算是你的音波术真正出师了。”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应当也早已不再用琴了。”
“这便是你打晕我家下人的理由?”
潘达还是笑吟吟地看着他,看不出究竟是在生气,还仅仅是漫不经心地提了这么一句,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半分变化。这捉摸不定的个性,他与花韵倒是极为相似的。
“我只用了半成力。”沈般坚持道:“而且我有好好让他靠在墙上。”
“但你觊觎我潘家的功法,这也是事实。”潘达不紧不慢地道:“你说你是否该给我潘家一个交代呢。”
偷师学艺是武林名门内最不齿的事情,即便是被给人家断手断脚,也没有什么可埋怨的。
沈般想了一会儿,然后道:“那我回头去给潘叔叔道个歉罢,这事儿就算了了。”
潘达:……
潘达:“你们一个个的,都仗着我爹心软好说话不是。”
沈般:“除了我之外还有谁?”
“被你打晕的下人醒来后支支吾吾的,我便派人去查了他的底,发现他在背地里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倒是有些头脑,料到事情即将暴露,便抢先一步到我爹面前负荆请罪去了。”
哭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让仁慈的潘大盟主当场心软了,只是口头斥责了几句加上降了他的职,便赦免了他犯下的大错。
“后来那人如何了。”
“我托了衙门里的关系,将他发配流刑了。能否活下来,要看他自己的运气。”说着潘达不禁叹了口气:“家法既立,必当执行,便如金科玉律一般,哪里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你这样做,潘叔叔想必不会很开心。”
“他罚我跪一晚的祠堂,我装晕了,便只跪了半个时辰。”潘达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扇面上的灵雀随着他的动作来回跳跃,显得栩栩如生:“你为何会和道方门的顾公子同行。”
“你说顾笙?”沈般想了想,答道:“因为他是我的命定之人。”
潘达:“……”
潘达:“你与他相识至多不过几月。”
“嗯。”
“这么短的时间,便说是什么‘命定之人’,未免也太过儿戏。”
“那你用了多久确信花韵是你的‘命定之人’。”
“至少半年。”
说得像是你我之间有什么差别一样。
“我曾查过这位顾公子的身世,道方门内门弟子,风光霁月、善于交际,喜好云游四方,此生可以说都没什么污点。可却有一些地方,让我怎么也想不通。”潘达的表情逐渐变了:“比如他的身世成谜,却突然成了顾景云的徒弟。而身为门主的首徒,他却没有半点要继承门主之位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当真了解顾笙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既然他的来历不明,那他为何不可能就是毒君子。
“无论武林盟说什么,我爹说什么,道方门说什么,我都是不信的。无风不起浪,这里面的水深得很。你尚且自顾不暇,又何必参进这滩浑水里去。”
“……”沉默良久,久到潘达以为沈般要被自己说服的时候,这人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对于我是龙阳这件事,你似乎并不是很惊讶。
……
精明如潘达,也是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个话题的巨大转折。
“你和罗率的事情,我也算是早有耳闻。”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嗯,这我倒是信的。要真的有什么,他的腿早就该被打断了。”
如果罗彤能和沈般喜结良缘,罗家家主会乐得合不拢嘴。但若是罗率会和沈般喜结良缘,罗家家主会恨不得撕烂这个儿子的嘴。
“你对顾笙的疑虑,我只能说,我相信顾笙。他说自己不是毒君子,那便一定不是。”说到这里,沈般顿了顿:“即便他真的是了,我也会与他一起,最多不过同去地狱里走一遭罢。”
听言潘达嘴角的笑容凝固了,良久后道:“如此莽撞,倒是不像你了。”
“怎么会呢,一直以来,我都是个横冲直撞的人。”
千金一笑、霸王别姬,自古以来,为情所困的人要么为情所惑,要么为情而死。
但若说情爱都是毒药,似乎也并不尽然。
至少此时在顾笙面前的这个男人,便因为即将到来的喜事而容光焕发。有大红的喜服衬着,显得格外精神。
“行止兄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穿上喜服之后,果然更显卓绝。”顾笙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这才多久不见,顾兄怎么也开始对我说这些花言巧语了,未免也太过见外罢。”风景爽朗地笑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转眼间行止兄便成家了,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感慨。”
彼时把酒言欢、高谈阔论之时,两人肆意纵情山水之间,仿佛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仿佛转瞬之间,便被时间琢磨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有关你在芳华寺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嗯。”
“不过短短几日,顾君子便能在成百上千的武林高手中出如入无人之境,实在是武功见长啊。”
“……行止兄说笑了。”顾笙摇了摇头。
对于那些已逝的无辜之人来说,并不是那么好笑。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风景意气风发地在红木圈椅上一拍:“婚宴之后,我便和你一起去武林大会,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作祟。”
作为风闻阁的幼子,风景向来不会关注世家之间的勾心斗角,或许对风路城背后的阴谋算计一无所知。
顾笙只是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若是将喜服压出折痕,明日的婚宴便不够完满了,试完了也该换下来了。”
“我都能够娶到芙兰为妻了,又有什么不完满的呢。”提到孙芙兰的时候,风景的神情变得格外甜蜜,但不知为何还有一丝惆怅划过,被顾笙所敏锐地捕捉到了。
“莫非行止兄与孙小姐之间有什么隔阂?”顾笙问道:“或是你有了其他的心上人?”
“当然不是,我对芙兰一心一意,只是……”说着风景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只是我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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