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明明就不在意真相,只是想欺负我吧?”
小朋友似乎不太接受这种说法。
“随便你怎么想。”江彧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好啦,太子爷。你看,既然我们俩衣服都湿成这样了,你想要的答案,我也都给你了。那就赶快回家洗个热水澡睡觉吧,小心感冒。”
“大叔。”
两者的嘴唇轻轻碰撞。
他们的距离很近,因此,根本不需要什么肢体拉扯。只要稍稍前倾,接吻,这种简单而亲昵的交换仪式就能进行下去。
裘世焕小口小口咬着对方的下唇,用牙齿轻轻挤压唾液腺。
江彧试图吮住那条狡猾的舌头,可小朋友明显不甘心被人得逞。
温软的口腔急急抗拒着外来事物,心怀不满的小朋友显然不愿意乖乖听话,甚至像只饿极了的小兔子,通过啃咬另一方的嘴唇宣泄不满。
“大叔。”裘世焕听起来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走?为什么约会中途就要回家?啊,不会是不喜欢和我约会吧?”他笑着说,“没关系,虽然以往拒绝我的人死得都很凄惨,但我一定会让大叔比他们凄惨百倍。”
“你威胁我?”
“才没有。”
裘世焕吐了吐舌头。
“让我看看是谁家的小朋友这么猖狂,居然威胁自己的男朋友,嗯?”
江彧反客为主,手指闪电般捏住对方的下颚,狠狠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深入口腔的吻探究而野蛮,连舌头都被吸得发麻,黏腻的鼻音在唇边支离破碎。
这个吻带有一种占有欲,一种侵略感以及溺爱,仿佛探险者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这只皮毛靓丽的豹子的温驯,偏爱与青睐。
“嗯嗯……!不是我不是我!”
“——是我不知廉耻又好色的小兔子。”
没人能忍受这一刻的成就感,没人能忍住不去占有,不去呐喊。更何况他的小豹子戴着毛乎乎的兔耳,身后的兔尾巴也栩栩如生。
食肉猛兽是强者,是食物链顶端,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力量象征。
而19区,无疑是一座流满鲜血、崇尚暴力与权谋,万物以不公的方式共存的大型丛林。
每个人都要遵守规则。
每个人都必须服从。
在这种饱受压迫的环境影响下,一旦拥有一个机会,一个独占美丽而强大的捕食者的契机,人们会争抢或逃避,会头破血流,会像吸食毒品一样疯狂。
但江彧很清楚,这罂粟花般的爱意让他几乎沦陷。
“大叔,嘴巴也不可以。”
“让我好好想想,该从哪里‘吃掉’一只兔子。”
“那今天可以不吃掉我吗?我还是第一次被吃掉,没有心理准备嘛。”
“你是故意拱火的?”
“才不是呢……试用期还没过去,我不能答应大叔。”
“好,试用期。坏心眼的小朋友。我等这六个月过去,你被养得白白胖胖。到了那时,只要你一句话。”江彧笑着含住对方的紫水晶耳坠,“我就把你一点也不剩的——吃干抹净。”
***
在那个有力的拥抱,深沉而温暖的深吻间,蓝色的眼眸失焦地追逐着闪烁的星点。
有什么东西在那片冰冷的深空里破碎。
手指揉皱了按在身侧的湿衣袖,戒指内侧的纹路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
裘世焕伸出手,一把按住了对方的后脑勺,手掌上青筋都快暴起,嘴角顿时吻出一道长长的水渍。
窒息。
快感。
濒死感。
清醒得如同溺亡者,甜蜜得犹如沉默的互博。
然后,肺部不断的,贪婪的,不顾一切地榨取着氧气。
在海浪里,在那道刺破障幕的弦月下,在绵绵不绝涌起的暖意间——
他喃喃自语。
“这是我应得的,警官。”
***
送裘世焕回出租屋的路上,江彧注意到他精神不振,以为在水里泡久了着凉。主动给他披了一件干燥的外套。
看着小朋友神情恍惚,不停吸溜鼻涕的模样,江彧实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了,小朋友。回家第一件事是做什么,还记得吗?”
裘世焕投去迷茫而呆愣的目光。
“先洗个热水澡。”江彧笑着搂过他,替他搓搓冷冰冰的手掌,“然后呢,然后要做什么?”
“睡觉……”
“还不能睡觉,得把头发吹干。”
“可是我想睡觉……”
“那可不行,就这么浑身湿淋淋躺去睡觉,第二天准得发烧。”江彧捏住小朋友的鼻子,这才发现全都塞上了,“我跟你一条条地说,你记在心上,知道了吗?”
裘世焕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真答应还是假答应。
“洗完热水澡以后记得一定要擦干头发和身体。”江彧心疼地搀着他的胳膊,小朋友两脚已经开始打飘,走路也东倒西歪,直往自己身上扑,“到时候我给你煮一锅姜汤,顺路送到你门前,好不好?”
“好麻烦。”裘世焕揉揉眼睛,脑袋靠近江彧胸口,“我要去大叔家里洗澡睡觉——唔,大叔,我生病了,头好晕。大叔背我回家。”
“温度是有点上来了。”
手掌覆着微微发烫的额头,江彧一边担心怀里烧糊涂的小家伙,一边担心自己的腿伤可能撑不到出租屋。
他本想讨价还价,却惊讶地发现对方已经一点路都走不动了。
“小朋友?”
“小朋友?”
没有回应。
“你是真的睡着了还是装的?……算了,反正我叫不醒你。为难一个伤患,自己也不害臊?”
江彧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忍着那条满是挫伤的腿发来的警告,蹲下身将对方轻巧扛到了背上。小朋友只是看着不重,但其实内里肌肉分量十足。在这种身体状态下能背起对方也是够呛。
沉睡者用胳膊环住江彧的脖子,下巴懒懒地枕着肩膀。
江彧抱起对方灌了铅似的腿,交叠的身影被路灯拉长到了道路一侧的田地里。
灯丝明灭、忽闪。这条道路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想听睡前故事吗。”
“想听。”
“……你不是睡着了吗?”
“啊,大叔诈我。我快要睡着了哦,刚才只是说梦话。”
“那我慢慢讲,你慢慢睡。”江彧提了一下裘世焕的大腿,调整好姿势,“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间小磨坊,磨坊主的儿子结婚了,所以便宜出租。房子里头住着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儿子。生活拮据,每餐只有一块黑面包,偶尔还发酸发臭。好在,三个人之间有足够的爱。至少儿子十八岁之前,都是这么想的——他以为爱不会被时间消磨。”
“直到有一天,家里没亮灯。当儿子从邮箱里取出面包师舞会的邀请函,他才发现,门板被人泼上了红色的油漆。因为太晚了,看不清写的是什么字。破了洞的窗户里有什么东西正一摇,一晃,他定睛一看,原来……小朋友?睡着了?我还没讲完呢。”
江彧笑了一声。
“真拿你没办法。”
第39章
折腾到后半夜,江彧已经架好汤锅,守着一锅边缘起泡的红糖姜汤有段时间了。
等那对半切开的枣片、姜条和炖得烂软的水煮蛋在棕红色糖汁里翻滚沸腾,他撩起小半勺尝了尝味儿,这才扯下架子上一条干毛巾,揩干了手。
他端起小碗,朝卧室走去。困意随着步伐愈发加深。
卧室只点了床头一盏小灯,暖光晃得人昏昏欲睡。
来不及清洗的衣物弃置一地,连拖鞋、室外鞋都摆得毫无规矩。
将近凌晨四点,一楼的洗衣房估计也打烊了。
要想换身舒适干净的衣裳,还得从自己的衣柜里挑。
蜷缩在被窝里的小朋友叼着一支温度计,半梦半醒着翻了个身。
“还是睡不着?来,我看看温度计。”江彧放下碗,手掌陷进床单间。他捏起温度计尾部,对准光源转动,细致观察水银柱上的读数,“……三十七度九,算你低烧吧。再高点就得吃退烧药了。”
“不想吃。”裘世焕吸了吸鼻子。
“叫老余来给你看看?”
裘世焕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他是法医。”
江彧忍不住笑了。
“那怎么办才好呢?我家小朋友这个不要那个不要的。”
“大叔。”烧得通红的脸从被窝里慢慢拱了出来,嘴唇小幅度动作着,“大叔带什么吃的来了?”
见他不停偷瞄床头柜处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汤,江彧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给你准备的,喝点吧。”
裘世焕抿完一小口,嘴也来不及擦便皱着脸连声咳嗽。
江彧毫不意外地掐起手里的烟,让它断在尾部三分之一处。
那支烟完全没点着,他就是嚼嚼卷纸里的碎烟草,过过嘴瘾。
“不适应?”
裘世焕伸了伸舌头。
“好辣好辣,大叔到底放了多少生姜啊?”
“还不是担心你后半夜烧又上去了,喝不下就放着吧。”江彧也对这一身娇气的毛病无可奈何,想从他手边拿回碗,“熬了老半天了,看来,某个小朋友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真的吗?这个也要很长时间吗?”
“其实时间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有人愿意帮你做。对不对?”
裘世焕陷入了沉思。
江彧乘胜追击:“小朋友,我再加个条件吧。如果你喝下去了,明天,我带你出去约会。”
“约会。”裘世焕略显期待地眨了眨眼,讨好地看着江彧,“大叔,明天的约会还像今天一样草率的话——我说不定真的会撕掉大叔的脸皮呢。”
“什么叫草率。”江彧知道对方这句话真假参半,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我们要是不早点回来,你还要在水里泡多久?我这是为你着想,没想到你还恩将仇报啊。”
“——唔唔,没有没有。那我喝光的话,大叔一定要答应和我约会一整天。”
裘世焕拍掉面前的手,皱着脸开始挑战味蕾的极限。
江彧笑了。
“这才乖嘛,行了。你慢慢喝,喝完了就裹上被子好好睡一觉。对了,不准玩手机啊。”
裘世焕泛着泪花放下汤碗,迷茫地盯着他。
“大叔要去干什么?”
江彧做了个夹烟的标准手势:“有小半天没抽了,我去外头点一根解解瘾头,回来查你房。”
***
房门被夏夜的燥热带上,被窝里冒汗的双足夹住印花床单,向脚心蜷紧。
棉被不知被什么划开了一角,口子大概有五公分,大团大团的结块棉絮流到指缝间,在戒指多样的雕花边缘勾起丝状物。
裘世焕盯着手心的红糖姜汤发呆,然后默默舀起一勺,在唇边吹凉。
袅袅水雾向着天花板汇聚,它上升、缭绕又迟迟不肯散去,如同巨大的乌云盖住了床头灯的暖光。
裘世焕伸手关上小灯,一时之间,烟雾仿佛在骤降的黑暗里聚成云团。
他机械地重复着进食动作。
即使一颗红枣从嘴边滚落,裘世焕依旧目视前方,仿如能透过升旋的雾气窥探到什么东西。
恍惚间,他看见一张宫廷式的巨大餐桌。食物的种类琳琅满目,有红酒、威士忌、千层香粉饼、冰糕、奶油条酥等。
从正座数下来,一个男人似乎将优雅有礼罩拢进了燕尾服间,一种说不清的魅力就在那张英俊而不具攻击性的脸庞上攒动,像是一头高大俊美的雄鹿。
他正关注着右手边的孩子。
男人亲自切下一块肋排,分给男孩。
浅棕色眼眸里的温柔几乎要从睫毛底下溢出来。
“尝尝看,世焕。特意为你准备的西餐。”
“爸爸。”孩子轻轻拉拽对方的衣袖,他已经听见门口的脚步声了,“姐姐回来了,我想去见她。”
男人没有理会,只是用手帕擦拭着孩子嘴角的草莓酱。
“你总是心不在焉,世焕。乖孩子可不能白费了爸爸的心意,不是吗?”
“求你了。我会听话的,从来到这儿的第一天,爸爸就一直不让我见姐姐。”
孩子撒娇般地拉住他,迷人的蓝眼睛快要坠下一串晶莹的泪珠。
男人叹了口气,放下刀叉。
“你总是令人无法拒绝——但满足一个孩子的小小要求也是父亲该做的。带少爷过去,记住,不要让孩子和任何人说话。”
像是对桌上的餐点失去了兴趣,屋子的主人不尽兴地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侍从领男孩下桌。
“谢谢爸爸!”
孩子高兴地跳下了椅子。
男人撑着下巴,深邃的棕色眼眸懒懒地眯了起来。
孩子被人拉着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边全是挂画,全是金色的雕塑。
他来到玄关前,来到一个心心念念的身影前。
还不等他抬头。
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如同记忆里写下的字迹,无比温柔地挡住了他的眼睛。
可从颤抖的指缝里,孩子看得清清楚楚。
女孩的双腿血迹斑斑,像刺破人体的鹿角,像鸽血描画的纹身。不过膝的连衣裙挂满泥泞与撕碎的布帛,系带被拉断,垂在胸口两侧。一侧的嘴巴高高肿起,身体一边痉挛,一边流出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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