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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谋杀博览会(近代现代)——方铎

时间:2021-12-04 07:45:36  作者:方铎
  亲爱的陌生人:
  你曾有过溺水的经历吗?不断地下沉、下沉,河水灌进耳朵,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那么不真实,透过水的波纹,可以看见上面还是白昼。那一年我七岁,一想到死,我就感到解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床上醒来。我的一个姐姐坐在我身边,我至今记得她牛犊一般清澈的、流泪的眼睛。后来我们一家人都搬离了河边。我们是好大的一家人,就像一支军队那样。
  我最近时常和我的匿名朋友通信,来往的信件很可笑,几乎是我们两个人在各说各话,很少有实质的、能够推动关系的交流,我不知道这个人是男是女,而且看样子对方也无意向我透露姓名。然而正是这种全然的模糊使我感到了宽慰,就好像对着树洞倾诉一样,树洞不会嘲笑你,只会默默地接纳一切。现在我对人们反而无话可说了,哪怕在路上遇到苏珊,我也很平静、很麻木,她的关心和鄙夷都再也不会触动我。我所经历的一切太复杂、太沉重,像吸饱了水的毛毯一样紧紧裹在身上,而当纠缠和痛苦超越了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后,疼痛就变成了我傲慢的资本;我想这大概就像有的人将伤疤当成肩章那样。
  是这种隐约的傲慢让我看起来和原来不一样了吗?我每天照镜子,也没有觉得自己看起来有什么不同,然而人们见到我时却都说:你变了,苏伊。
  虽然这些人里并不包括安迪。
  在将近一周的相处之后,安迪重新和我熟悉起来,就像之前做我的病人那样,更多地透露出软弱的性格、带来麻烦,好像被宠坏的孩子一样认为受照顾是天经地义的。一开始只是多要一杯咖啡;然后演变成随时打断我的阅读,要我给他递来材料工具,桌上的东西;紧接着是柜子里的东西,楼上的东西。
  第三次他让我去阁楼上找量具的时候我装作没有听见。
  安迪又催了我一次,这一次我和他打了一架,提着他的头发,把他拖进浴室,截断空马厩里的缰绳,把他的脚踝和水管拴在一起。
  安迪醒来之后被自己的处境惊呆了。他看着我,好像一个突然失去了宠爱的小混蛋。有一瞬间我从他脸上看到了布彻尔不如愿时的烦躁和沮丧,一种独属于年轻人的表情。
  “我的眼睛肿了,”他说,“我害怕。”
  我洗了毛巾给他擦脸,把脸上的脏污和血都擦拭干净。暗下决心要很轻、很耐心地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赎罪,而是给自己找一件没有意义又需要专注地做的事。安迪的左眼被我打肿了,因为他狠狠咬了我一口。毛巾擦过伤处的时候,他的面孔微微抽搐,身体也在颤抖。我感觉自己好像在照顾一只惊惧的实验动物,乖巧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永远只会发出呜咽而不是嚎叫的柔软的动物。有时候人和豚鼠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差别。
  我在洗毛巾的时候突然觉得异常悲伤,双手泡在渐冷的温水里,我的血液也好像在逐渐冷却。“我太累了,安迪。”我说。
  他没有接话,甚至在听到安迪这两个字的时候,愣了一下才做出反应。这毕竟不是他真正的名字,就像没有人会是他真正的朋友一样。
  我又问:“你可以原谅我吗?”
  他抬头看向我,无奈地扯了扯脚上的绳子。
  “噢,”我说,“我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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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们,我不想上大学了。我太困、太累,也没有朋友
 
 
第50章 
  “我听说你逃跑过一次。”
  我坐在地上,面对着安迪,“你是不是也觉得厌倦了?像这样被关在一个地方,每天都只能见到同样的人,两个绑架你的人。”
  安迪局促地抓着自己的衣服,眼神飘忽不定。
  “你为什么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问。
  “……对不起,”安迪说,“被枪指着我就说不出话来。逃跑,呃……那种事不会再发生了,我发誓。”
  “不,”我说,把保险栓拉开,发出咔嗒一声响,“这不是惩罚,安迪,你不如当作我和你玩个游戏。这把手枪有六个弹槽,但只有一颗子弹,只要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死了,游戏就会结束,很简单。”我说着,双手毫无逻辑地跟着比划,意外地感到很兴奋,看着他那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好像我真能决定什么一样。
  我转动转轮,手指勾住扳机。安迪紧紧盯着我的动作,拼命地往后缩,似乎想要把自己蜷在角落里,他一会儿捂住头一会儿又放下,嘴里发出微弱的哀求。“别这样做,苏伊,求求你……”他说,我没等他说完就朝他开了一枪。
  咔嗒,什么也没有发生。
  “啊,你很幸运。”我说。
  他瞪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紧接着开始不顾一切地大声咒骂我,直到我把枪口移到自己的太阳穴。一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一只盯着灯光的动物一样,嘴型停留在一个想说“不”的位置。我扣下扳机。我也还活着。
  所以我又一次把枪口朝向他。
  这一次他大声尖叫起来,紧紧闭上眼睛,胡乱做出所有无意义的自保的举动。咔嗒。安迪随着这一声突然触电般抽搐了一下,身下散发出一股尿味。随后他羞耻得哭了起来,反复哀求、道歉,问我他是否做错了什么;我不记得他说了什么,那时候我已经完全陷入一种冷漠的自我当中,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到了某一个瞬间,安迪似乎突然彻底崩溃了,不再防御、惊叫,而是不顾一切地冲上来要攻击我。这好像还是我头一次见到安迪露出这种怒火中烧的表情,我手臂上那个他留下的牙印还红肿着,我毫不怀疑,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冲上来咬我。
  我坐得远了一点,让绳子把他束缚在原地。
  “你想喝杯咖啡吗?”我问。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半晌,说:“想。”
  我去煮了一壶咖啡,期间浴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心里惶惶不安,总觉得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安迪已经逃走了,于是忽然就抛下架在火上的咖啡壶,跑去看他,结果把咖啡完全煮坏了。水蒸得太干,变得好像意大利人的口味,兑上冷水后尝起来变得更酸,泛着焦味,好像刷锅水。
  安迪几乎已经对我的进进出出感到习惯了。最后一次推开门,我端着两杯咖啡,把咖啡推过去,推到他跟前。他一时没有喝,我只好反复向他说明我没有下毒,不知为何那一刻我那么想得到他的信任,明明刚刚还试图伤害他。
  在浴室里喝咖啡真是够奇怪的,尤其当安迪身上还弥漫着一股已经冷了的氨水的臭味。我有点反胃,把咖啡倒进马桶里。
  “你刚刚真吓坏了。”我说。
  他狐疑地看着我,紧接着好像又一次生气起来:“你的意思是你在开玩笑吗?”
  “不,我是在捉弄你,”我说,“没有为什么,你会被怎样对待,只取决于我的心情。像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发生,尽管这样,你还是想活着吗?”
  他听得瞠目结舌,似乎不敢相信残酷的真话会这样赤裸地铺开在他面前,一时间惊骇盖过了所有别的情绪。我再一次举枪指着安迪,他像羔羊一样沉默地望着我,他的命变得和我手中枪的重量一样轻。咔嗒。什么也没有发生。咔嗒。
  几轮之后,我们都不说话了,每次开枪之间的停顿也越来越长,仿佛都对死亡的迟到感到有些困惑。
  西里安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安迪的脚踝和水管拴在一起,脸上是一种木然的神游天外的表情。我们的咖啡就放在地上,枪在我的手里。注意到他的视线,我下意识把枪握得更紧。
  “你疯了!”西里安说。
  “我疯了吗?”而此时,我调转了枪口,只是这一次我张开嘴,把枪管塞进自己的嘴里。
  当我的食指勾上扳机,西里安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不,别这样,苏伊,你不会想这么做的,”他说,语速前所未有地快,“你很有可能打烂自己的脸却还活着,不是吗,医生?你知道有这种可能。你真的想要这种结果吗?”
  是的,他说的是真的。我犹豫了起来,同时他像靠近猛兽那样试探着一步一步接近我。我紧紧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用一种近乎迷恋的神情,任由他握住我的手,先是把手心轻轻覆在我的手腕上,然后用手指圈住,握紧。他把枪缓缓从我嘴里弄了出来,随后再从我的脸前一寸一寸地移开。
  我的身后是镜子,但我当时其实不知道,我突然扣下了扳机,嘭!镜子被打得四分五裂,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陷入了一瞬间的晃神,就在这一刻,西里安猛然撞上来,手枪从我手里脱手飞出去,在地上滑行了一段,撞上墙壁。
  他把我按在地上,紧紧贴着我的胸膛里面心跳快得像蜂鸟。我的肋骨正隐隐作痛,又有点想笑,一笑就牵动着抽痛起来。
  “哎,警官。”我说。
  他大可以不必这样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游戏结束了。然而西里安像是真的吓坏了,他的反应前所未有地激烈,石像一般的漠然被击碎了,斑驳的缝隙中露出属于人类的柔软而痛苦的内里。“别开这种玩笑,苏伊,别把这种事情当作玩笑……”他哽咽地抓住我的手腕,要求我再也不要这样做,而我看着他悲伤疲倦的灰色眼睛,凑上去吻了他一下。
  西里安没有拒绝,只是闭上眼睛,我看见他的耳尖红了;毕竟我们的旁边还坐着一个活人呢。安迪的视线毫不避讳地投来,而我挑衅地看着他,看着血色不断从他脸上褪去,最终归于一片痴呆的苍白。
  “我们出去谈谈好吗,苏伊?”西里安问,就好像在和一个小孩子说话那样,把声音放得很轻,一种比起商量更像哄劝的语气。我发现如果你表现得很有侵略性、很不可控制的话,人们在你面前就突然变得易于沟通了。我和他一起走出浴室,走出客厅,到门外去。西里安看着我,一时没有话说,这一刻的沉默静谧而疲劳,把我又重新变得软弱了。
  “对不起,”我说,“所有的事都很抱歉。”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苏伊。但是像这样……我不想看到有一个人关在我的浴室里。”
  “我什么事情也做不好。”我说。
  “别这样说。”
  “我应该去死,”我说,“我没法再看到生活继续下去了。”
  我觉得西里安没有明白话题为什么会转到现在这样,因为我只是一直在说自己想说的。他的耳朵又红了,我猜这一次是因为焦急和局促。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同情地给他递了一支烟,抽了半支烟后,西里安开始毫无头绪地讲起他妈妈的事情。
  他告诉我这周末他要去医院,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是照顾你妈妈吗?我问。他点了点头。我又问他医院的名字,看得出来他不想说,但最后我还是知道了:那是一所远郊的天主教公立医院,治不了什么病,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母亲的病要不没什么大碍,要不就是严重得只能等死了,所以我没有再追问下去。又是沉默。西里安双手抱臂,左肩倚靠着墙,倾斜地站着;他说话的时候总是避开视线,晚风把他的衣服鼓起来,好像吹过一座空城一样。
  过了一会儿我告诉他我要回家了,因为布彻尔还在等我。西里安松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像对一个好朋友那样。我想再吻他一次,他拒绝了,说现在不行,却没有告诉我为什么现在不行。
  我走了,听见身后的关门声后去而复返,从窗外看向屋子里,只能看到餐桌的一角。安迪换了一身衣服,背对着我坐在那里,面前是一盘再普通不过的面条,也许西里安对他说了什么,他用力点了点头。他在吃。我一直这样看着,直到他们推开椅子,站起来,彻底离开我的视线为止。我忽然变得那么孤独,尽管我明白无论何时我都可以推门而入……只是那样一来,气氛就会瞬间凝固,在这扇门的背后没有人真的欢迎我。如果我蠢得一点都感觉不到就好了。更糟糕的是,我答应西里安周末我还会来。
  --------------------
  安迪真是好玩………像小麻雀(?)
 
 
第51章 
  周末我如约来到西里安家。安迪坐在餐桌上打磨一片木板,大概是要做一个小柜子,他的脚边放着一个半成品。电风扇对着他的侧脸吹着,那些卷发毫无规律地扑在脸上,他的嘴里叼着自己的头发,不知是手头太忙还是干脆放弃了把它们一遍又一遍拨开。他瞥了我一眼就继续做手头上的事,看得出在有意控制自己什么都不说。
  我拉开椅子坐下,从桌上随便拈了一颗钉子。安迪瞥了我一眼,说:“这是西里安的。”
  我下意识把手上的东西放下,紧接着就意识到我被威胁了,有点好笑也有点让人恼火。安迪大概已经察觉到了西里安在我这里的分量,他现在就好像把自己藏在这个名字背后和我对抗一样。尽管如此,我也没有朝他发脾气,因为不知道那会不会显得我色厉内荏,之前的人生里我也很少有过大声争执的时候。
  安迪叮叮哐哐地用小锤子把钉子钉进两块木板之间。那只锤子小得可怜,被他捏在手里,恐怕最多只能用来敲螃蟹。
  “我能帮得上忙吗?”我问。
  “呃,”他说,“我一个人能行。”
  他这样说,我就没法把话接下去了。安迪的态度让我很失望。我今天本来下定决心要和他好好相处,否则一个白天就太长、太难捱了。因此我一直在尝试和安迪搭话,我不相信自己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到。
  “那你看这个呢?”我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纸包,扔给他,他一把接住了。“是什么东西?”他问,同时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把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愣了一下后不禁露出垂涎的神色——里面装着我之前经常开给他的成瘾性止痛剂,看得出来他很想念它们。然而,他用那样眷恋的眼神看着它们,最终却选择了原模原样地包好,还给我。“我已经戒了。”他说。
  “别开玩笑了。”
  “这不是玩笑,苏伊。西里安一直在帮我,简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就连我也觉得几乎要成功了……在我脑子还清醒的时候,他会教我一些手艺,修修补补,制作一些小玩意,西里安很擅长这些。”
  当然了,西里安,哈,西里安。安迪会知道他的全名吗,用那种无所谓的任性去探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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