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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谋杀博览会(近代现代)——方铎

时间:2021-12-04 07:45:36  作者:方铎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更可笑的人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讨好他。所以带了一本书来读给他听,西里安不喜欢英国作家那种长篇大论的风景描写,他听得睡着了。后来我又试了一些其它的书,这人真的很奇怪,这么多书里他最喜欢的竟然是一本法国菜食谱,上面像做化学实验一样把每种材料的份量标得清清楚楚。
  “你记得住吗?”我问。
  “我喜欢数字,”他说,“现在有很多时间,也许我自己也可以做。”
  厨房在一楼,离浴室很远,我不能让他过去。但这一刻的氛围真的很好,我不想破坏它,因此什么都没有说。尽管如此,他还是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被拒绝了,自嘲地笑了一声,再一次陷入沉默。和这种沉默共处一室的感觉很压抑,我借口去做午饭而离开了片刻,回来的时候,隔着门板也能清晰听见里面的呜咽声。我端着盘子等在外面,因为觉得这时候推门而入会很难堪,可我也不知道究竟还要等多久。
  我每天都会去看望西里安,尽量赶来给他做点东西吃,这段时间里我逐渐推测出了他的喜好,西里安喜欢简单的食物,就像他的生活一样。除此之外我每隔两天给他带一本新书,现在他喜欢看游记,我有点担心这会不会更容易让他想起一些跟自由有关的东西。西里安向我保证不会,他只是怕寂寞。
  这段时间西里安变得好相处了很多,我本以为我们俩的关系可以更融洽一些,直到有天意外发现西里安脚上的绳子被磨掉了近一半。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他从被发现的那一刻起就方寸大乱。我没有多说什么,给他打了一针,重新换了绳子,换回原来那条——如果他要给我找麻烦的话,我也没法顾及到底磨不磨脚的事了。随后我又在听身上和他的周围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发现他的口袋里藏着一块很钝的铁片。怪不得他的手心磨的发红,原来都在干这个。我把铁片拿起来,等他醒了,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的?”我问。
  “在浴缸下面。”
  “啊,”我说,“探险家。”
 
 
第55章
  很遗憾西里安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玩笑,甚至看起来有点害怕。我对他说:“我给你穿衣服的权利不是为了让你藏东西的,警督。”
  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没让我看清那一瞬间的眼神里有什么含义。然后他很快向我道歉。“我不会再这么做了……苏伊。”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我觉得他是犹豫了一下后有意叫我的名字的,他想讨好我,可惜现在已经没用了。
  我今天对西里安非常失望,作为惩罚,没有给他做午饭。但是到了傍晚,看到他没精打采的样子,我很快又心软了,把原本取消的晚饭重新提上日程。唉,总是这样,所以我觉得我这人不管好事坏事都做不成。
  晚上我很早就准备离开,回去的路上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有人跟着我,可是一回头什么也没有。是我太疑神疑鬼了吗?
  回到家,布彻尔在客厅沙发上看书,面前放着一瓶酒。我看见后走过去,替他把挡在眼前的头发绕到耳后,他的发根被汗打湿了。“刚回来?”我扔了一块手帕给布彻尔,布彻尔含糊地应了一声,接过之后对着脸胡乱抹了一通。
  我又问他:“怎么喝起酒来了?”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叫他挪过去点,让我坐在他旁边,顺便把桌上的酒没收了。他瞥了我一眼,把书合上,随手放在一边。
  “不然你怎么会注意到我呢?”他说。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想了想,伸手搓了搓他的头发,然后试图像以前一样随口问问他最近发生了什么。布彻尔提起的那些同学我一个也不知道是谁,我只是听着。突然,布彻尔详细地问起我明天的计划,我犹豫了一下,他紧接着说:“你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明天是你的生日,苏伊。”
  “噢,”我说,“噢。还有这回事。”
  生日。好像从小就没有人重视过,包括我自己。我现在多少岁了来着?不过,布彻尔竟然记得,我其实很感动呢。我不想骗他,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把手放在膝盖上,交握在一起,“呃,”我说,“我得想一下。”我不能想太久,不然布彻尔会起疑的。很快我就告诉他,不出意外的话,我将要做什么,只不过把我去西里安家的部分替换成“我要去见我的一个朋友”。
  “然后你就要去药店吗?”布彻尔问。
  我想了一会儿:“对。”
  “那你晚上能早点回来吗?”他用商量的语气说。
  “行。”我说。
  “今晚洗个澡怎么样?”他又问。
  我把报纸抬起来挡住脸,看他没有走开的意思,过了很久,说:“行。”
  我很不喜欢布彻尔用这种宽容的语气和我说话,好像我是个小孩子一样。但是这毕竟是出于好意……你怎么忍心指责一个关心你的人呢?
  **
  第二天我早上去西里安家,给他留了一大块面包,水、牛奶和一只牛肉罐头。我告诉他不出意外接下来的一天我都不会出现了。西里安没有表现出惊讶。
  “你一点都不期待我在这儿,是吗?”我说。
  西里安说:“如果你从此就不来了,我会饿死的。”他说完,紧张地看了我一眼:“你不会那样做的,对吧?”
  我还从来没考虑过这个。我说:“这本来是我打算用来恐吓你的话。”
  西里安尴尬地笑了几声,我突然打断他:“等等。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不可能,”西里安说,“这里是二楼。”
  “我总觉得,楼下……”我说,想想干脆立刻下去看看。一瞬间我听到楼下似乎有开门的声音,这太可怕了。我在一楼转了一圈,查看那些可以藏人的角落,但一无所获。我踹翻了一只椅子,在那种猛然腾起的怒火消散之后,又茫然地站在原地,不得不承认可能是多疑引发的幻听。我只好又上楼去,在离开之前反复检查了西里安脚踝上的绳索,告诉他:“下一次我就不会原谅你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事吧?”
  西里安沉默地坐在浴缸里,把一本书从身边拿了起来。这种程度的不配合还不足以惹怒我,何况我真得走了,布彻尔还在等我早点回家呢。
  我推门而出,回头要锁门的时候,惊觉钥匙还留在门上。在家里我经常干出这样的蠢事,可是对待西里安还是认真一点为好,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下次绝不能疏忽,就着门上的钥匙锁了门,把钥匙拔下来揣进兜里,然后开车离开了。
  我现在要去药厂,路程不远,但一个人很无聊。我摇下车窗,想从兜里摸出烟来抽,但在手指碰到香烟盒之前,我注意到口袋里有两把钥匙。最开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我自己家的和西里安家的,直到我想起来我今天早上把自己的家门钥匙放在上衣口袋,一摸果然是这样。那口袋里多出来的是什么?我把车停在路边,将裤子口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掏出来,蓝色钢笔,脏兮兮的手帕,一些零钱,两把一模一样的钥匙——西里安的钥匙。
  我有点搞不清楚了,为什么会这样?如果门上的钥匙不是我落下的,我真的听到了楼下的动静……我大惊失色,同时头脑又混乱不堪,没办法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几乎立刻就选择掉头回去,一路上心如擂鼓,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它真的发生了。
  我停下车,看见西里安停在院里的车旁边站着两个人,我下车费劲地跑过去,他们似乎也看见了我,立刻打开车门爬上车去,我听见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再近一些,我已经能看见开车的人——竟然是布彻尔,而西里安坐在副驾驶位上。一瞬间我震惊得愣在原地。布彻尔,怎么会是布彻尔?
  “布彻尔·赛德斯。”我绝望地叫他的名字,拦在车前,没有任何走开的意思。就这样结束吧,那一刻我真心实意地期待他,反正我也不能算是活着,只不过碰巧还没死而已。
  但车在我面前停下了。透过车窗,我看见布彻尔茫然无措的表情,和他旁边惊恐的西里安的脸。愣怔了片刻,西里安就打开车门跳下来,我试图拦住他,可他几乎毫不犹豫地揍了我一拳,布彻尔冲上来扶着我,我才站稳就拉开保险栓往西里安的脚边开了一枪,好险没有真打着他。可西里安一时间吓坏了,布彻尔也是。
  “拦住他,别让他离开!”我情绪激动地大喊着,好像一个醉鬼那样,尽管我现在一滴酒都没沾。场面一时间混乱至极,最终我还是在布彻尔的帮助下把西里安打晕了,没等他倒在地上,我就搀着他的胳膊把他架起来,往屋子的方向走,走过布彻尔跟前,我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布彻尔喘着气,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向后退了半步,靠在车上。
  我把西里安拖进屋里,注意到了客厅落地窗玻璃上那个巨大的洞,地上还散着一些碎玻璃。他们俩大概就是从这里进出的,我打算一会儿问问布彻尔这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异常疲惫,没有那种发火的力气,而且还在惊恐的余韵里,发疯似的想喝一点酒,可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本想把西里安重新绑回去,但看着通往二楼的阶梯,我又觉得他已经不值得我这么做了。我本来也就是因为想要关照他才选择了浴室,如果真的要绑架一个人,应该选择对绑架犯而言更安全的地方才对。
  所以我把他拖到地下室去,绑在一张椅子上。下一次来我会用真正的铁链捆住他,我不会再给西里安任何机会离开我了。地下室有一股陈旧的气味,灰尘在空气里浮动着。我划燃了一根火柴点燃灯火,这样如果他醒来而我不在,也不至于太害怕。
  做完这些,我锁好了地下室的门,走出屋子,布彻尔还等在外面。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觉得什么前因后果都不重要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从花盆或者地毯下面找到了西里安家的钥匙,就算弄清楚了这些也没有意义,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我要和他大吵一架吗?我从很早就知道,布彻尔,我唯一的孩子,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是因为这段时间我冷落了你吗?”我问。
  布彻尔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说。
  布彻尔还是沉默。
  我叹了口气,过去一把搂住他,这感觉很奇怪,因为他的个子比我高,有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正抱着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很快布彻尔就回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气。
  “爸爸,我们可以搬走吗?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什么?别开玩笑了,”我和颜悦色地对他说,“我们走吧。”
  我上了车,让布彻尔坐在副驾上,然后我我发动汽车。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很难过,我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布彻尔的背叛。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很害怕。”
  “你还记得佩特拉吗?”我说,“我也很害怕,宝贝。”
  布彻尔的脸色很苍白。风从半开的车窗里灌进来,把他的黑发吹起,挡在脸上,我看不见他的神情。
  车开到半路,他问:“这是往哪里的路?”
  “精神病院。”
  我说,布彻尔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看我,然后他就会发现我没有在开玩笑。
  他的瞳孔缩小,显出惊恐的样子,“不可能,我的天,你不能……”他解开了安全带,似乎想跳车,而我把油门踩到底——这时候跳车只有死路一条。他握住车门把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还是没有那种胆量,只好带着哭腔的声音叫我的名字。苏伊,他说,爸爸,求求你……
  很快我们就到了。他在医院的高墙外,怎么也不肯进去,踢打喊叫,狠狠甩脱了我的手要往外跑,没跑出多远,就有闻声而来的高大的护士追上他,把布彻尔按倒在地,我急急忙忙地赶过去,用颤抖的声音求他们别这么粗鲁,其中有个护士抬头看着我,挤出了一个笑容:“这是必要的手段,对您和他都好。”然后他们就这样像对待犯人似的把布彻尔绑进了医院里。
  “呃,这里没有您的名字。您没有预约吗?”
  前台的护士问我。
  “是的,抱歉。”我说。
  旁边抓着布彻尔的护士面面相觑,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原来他们说误以为我是另一个早有预约的某先生,才出手那么快。此时情况变得有点尴尬,但还可以补救,我现场预约了医生,等了差不多半个钟头,医生就出现了。
  他从窗户那里看到了布彻尔“激烈的举动”,布彻尔的喊叫和突然逃跑的行为让他很确信这个可怜的孩子需要治疗,几乎没什么犹豫地下了诊断。一直到这时我都还有机会带着布彻尔转头就走,可我没有。我甚至替布彻尔办好了住院手续,布彻尔又开始不可置信地叫我的名字,像一只被陷阱困住的小动物那样哀嚎。
  护士们控制住他后,医生给他打了镇静剂,我别过头,不愿看布彻尔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和他身体缓缓软下去的样子。我正想要说些什么,医生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再架回鼻梁上:“都是特殊的手段,先生,等他过了发病的时间,就不会再采取这么严格的措施。”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里有个声音大喊着:你他妈才有病,布彻尔一点问题也没有!而我最终却没有这样说,甚至还感谢了他,因为我是突然前来的。
  “我们完全可以理解,赛德斯先生。提前预约好把自己的孩子送进精神病院,这对于大部分家庭来说都是个很艰难的决定,我们经常遇到忽然造访的患者和他们的家属,这不算什么困扰。”医生说。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无波,好像把一段背好的台词说了一千万次,整个句子只剩下声音而没有意义。
  在我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说: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冷漠的地方;另一个声音说:他们会把布彻尔照顾得很好,比你更好。
  后来我一个人回到家,打开灯,在餐桌边坐了一整晚,一点困意也没有,头脑乱糟糟的。我把自己的儿子送进精神病院了。我到底都在做什么?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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