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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菩萨(近代现代)——月光下的恩底弥翁

时间:2021-12-05 21:47:16  作者:月光下的恩底弥翁
  “没有。”
  巴西勒加大了手上的劲道,恶狠狠地瞪他,但语气还是那么恭敬。这种虚伪尼贝尔觉得十分恶心,想要转过头去又被掰了回来。
  “您说的对,也许不是掌控,而是玩弄。”巴西勒看向尼贝尔身后,但是没有聚焦:“您享受着这种凌驾在别人之上的快感,玩弄他人。你随心意撩拨他人,不管后果会如何。当您厌倦了,您就离开,无论那人多么心碎。”
  “闭嘴,不要随便揣测我。”
  “揣测?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你他妈懂什么?”尼贝尔开始烦躁起来。
  “我不懂,谁懂?您觉得只有居伊先生是真的懂您,是吗?”
  尼贝尔不说话,闭上了眼睛,巴西勒松开了手。
  “您确定吗?您真的觉得他没听说过您那些风流轶事,或者说听过还能对您报以信任?还是说您觉得他会相信你玩弄别人的感情是有苦衷的?”
  尼贝尔走到床前,巴西勒跟着他,喋喋不休。他听累了,想要坐下。
  养病的这么些天,他是没想过以前的小跟班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令他十分火大。
  “老爷,您错了。对于感情的不敬没有任何理由,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踏进爱河后完好无损地抽身,哪怕那河水只沾湿了您的一点儿衣角!”巴西勒见尼贝尔想坐下来,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
  “哦,当然,也有可能您是单恋着居伊先生,毕竟他那样美丽。”见尼贝尔表情松动,他又洋洋得意地说:“他好心收留您,怀着感恩的心对待您,您却对他有着那样肮脏的心思。您用虚情假意敷衍别人的同时,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你会奉出真心吧?更何况,到了现在,谁还会相信您的真心呢?”
  尼贝尔猛地推了巴西勒一把,巴西勒撞到床头柜,坐到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与其在被发现真相后狼狈地离开,不如早日回来吧,老爷。”巴西勒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把项圈扔给尼贝尔,从窗户跳出去前对尼贝尔说:“外面可是已经变天了。”
  他走后,尼贝尔坐回床上,把项圈塞进口袋。他试图把床头柜归位,结果听到伯努瓦上楼的声音,便放弃了。
  伯努瓦会不会发现他的感情,他其实不怎么在乎,毕竟他从来没有隐藏过。
  机械地吃完晚餐,尼贝尔放下勺子,见伯努瓦还在吃着,便说要先上楼。
  “你等等,我扶着你!”伯努瓦说着就要把餐具放下,尼贝尔摇摇手拒绝了。
  “我不是完全看不见。”
  他扶着扶手,走得很慢。
  若说巴西勒完全没说到点子上,也不至于。他清楚地知道眼下的生活之所以能继续进行,是因为他和伯努瓦都保持着奇怪的默契。
  自从他醒来后,两人都假装过去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整个冬天躲在城堡里。他从不问,伯努瓦也从不答,外界的事情似乎都成了两人的伤疤。
  伯努瓦是否会相信他,他也不确定,所以对于爱,他一直都表现得很隐晦。
  他抬起一只手,摸着脖子上凹凸不平的疤痕,一下子腾空了,摔倒在楼梯上。
  伯努瓦穿着拖鞋跑过来,那双拖鞋是墨绿色的绒缎做的,边上镀着金线,在他眼前一闪一闪,在模糊的视线里像是两只蝴蝶。
  尼贝尔清楚伯努瓦的身体虚弱,但是在记忆中,无数次伯努瓦走近他时,步伐都坚定有力。只要他需要伯努瓦,伯努瓦就会来,从来不迟疑。
  那么,他想,也许伯努瓦会相信自己的真心呢?
  一阵悔恨的滋味侵袭上他的心头,最后变成好些模糊不清的面容。
 
 
第19章 
  尼贝尔倒在楼梯上,索性翻过身,正面看着伯努瓦。伯努瓦已经蹲在了他身边,伸手要去扶他。
  “居伊先生,”尼贝尔眯着眼睛:“伯努瓦。”
  “嗯?”伯努瓦已经拽住了他的胳膊。
  尼贝尔环住了伯努瓦的脖子,把他往下拉,身下的楼梯硌得他脊椎生疼,但是他没去管。他抬起脸,让伯努瓦再靠近一点:“我看不清。”
  伯努瓦什么都没问,乖巧地把头低了下去,眼见着两人的脸越来越靠近,鼻尖都快碰着了。
  “伯努瓦。”
  “嗯。”
  尼贝尔扬起头,把嘴唇轻轻贴了上去。伯努瓦即没有张开嘴顺从他,也没有推开他,只是静静地垂着眼。
  “你怎么不推开我?”尼贝尔靠着伯努瓦紧闭的唇,很小声地问,气流扑在他的唇间。
  伯努瓦看着尼贝尔,把头往后靠了点,拉开了距离,微微纠起眉头,问他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我是说,你是不是不舒服?”
  “什么不舒服?”尼贝尔一阵烦躁:“如果我告诉你我不舒服,是不是我对你做什么事都可以了?”
  对方没有回答,但是尼贝尔懂得了对方的意思。他松开了伯努瓦,把他推远了点,站了起来。
  “包括上床,也可以是吗?”
  伯努瓦还蹲在楼梯上,抬头看着他。“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以牵手拥抱甚至接吻,不可以上床?看来你还挺有底线的。”
  “我只是不明白……尼贝尔,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管我怎么了?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舒服,我生病了,我病的快要发疯,如果你拒绝我,我就会死,这样可以吗?”
  伯努瓦站了起来,神情不解。尼贝尔气得脸都发红了,微微颤抖着,语气很脆弱,像是蝴蝶濒死时扇动着的翅膀。
  他上前拉住尼贝尔的手,又被一把甩开。尼贝尔转过身,说自己要上楼了,让伯努瓦继续回去吃饭。
  “尼贝尔,你到底怎么了?”
  “这段时间很感谢你的照顾,我知道你也辛苦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是指生意什么的,你说是吗?”
  “你要走了吗?可你眼睛还没好,需要人照顾。”
  “照顾我的事,我的仆人也会做。”尼贝尔扶着扶手上楼,走得很慢但很坚定。
  伯努瓦从后面猛地抱住尼贝尔,差点害得尼贝尔摔了一跤。“可是他们不会比我做得好,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不,你做的很好。”
  “那你为什么要回去?”
  “起码我要求他们跟我上床的时候他们会乖乖张嘴。”
  话音刚落,尼贝尔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捏了捏山根:“抱歉,我在气头上,有点口不择言。我不是那个意思。”
  伯努瓦抱着他的手松开了,表情很茫然,可惜尼贝尔看不见,只顾着继续上楼。
  “尼贝尔,你看看我。”他声音近乎哽咽。“你回头看看我,答应我不要走好不好?”
  尼贝尔心脏剧痛,伯努瓦的声音像是刀子一样刮着他的心房,虽然轻得没什么力度,但是带来的痛苦丝毫不减。他抓着栏杆的手指紧了紧,没有回头。
  “你现在还需要照顾,你走了谁来照顾你?我们不是朋友吗,能有一个下人做得比我还体贴吗?”伯努瓦很执着地问。
  “我说了,总会有人。再说了什么是朋友,你懂什么是朋友吗?”
  “我为什么会不懂?你说你要走,我感觉很难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劈开了我的大脑一样。”
  “朋友是常常见面,但不会日夜相伴的人。朋友是虽然知道对方要离开,但是不会心痛,而是挥起手为他送别的人。朋友是你知道和对方相隔两地,虽然不舍但仍希望对方独自安好的人。”尼贝尔背对着伯努瓦:“你呢?你是这么想的吗?”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尼贝尔不愿再多谈。他觉得眼睛发烫,脑袋发晕,再不走就要站不住了。伯努瓦没有跟上来,他听见伯努瓦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也许就到此为止了吧,他想。
  那个晚上伯努瓦不知道去哪了,一直没有回房间。也许是去客卧了吧,他一晚上没睡,眼睛酸涩得要命。
  真的该离开了,毕竟哪有客人把主人逼到客卧的道理。
  第二天早上,孙医生照常来给他针灸。
  “怎么这么憔悴?我给你多扎一针提提神吧。”
  “多谢了,孙医生。”
  “唉,昨天晚上是怎么了,你看起来一晚没睡,居伊少爷也病倒了。怎么,吵架了?”
  “什么?”尼贝尔猛地起身,吓得孙医生赶紧把他按住。
  “我一来,他们下人就跟我说居伊少爷发热得厉害。他的身子弱,正常人发烧一两天就好了,他发起烧来可是没完没了。”孙医生叹了口气:“对我们来说普通的感冒都能要了他半条命。”
  尼贝尔抓着枕巾,低下了头没说话,听着孙医生絮絮叨叨地说话。
  “居伊少爷小时候我也来给他看过病,用我家乡的话来说他是生来就气血两亏,所以一直弱不经风的。那个时候他是个又懂事又孤僻的小孩,陌生人来了都不敢正眼看,但是习惯了医生。”孙医生笑了笑:“小孩子大多都怕看医生,但他不怕,甚至有时候比我们还熟悉看病的流程。”
  怯生生躲人的伯努瓦,尼贝尔想象着,感觉很可爱。
  “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也能交到朋友,还以为他会在家里待一辈子呢。”孙医生点燃了一根艾草给尼贝尔熏,尼贝尔下意识屏住呼吸。
  “好久之前,居伊少爷偷偷问我自己还能活多久,吓了我一跳。我说你要是好好保养,也能活很久,问他怎么了。他说他身体不好,如果有了朋友或者爱人,可能没法陪他们一直走下去,他很害怕。他害怕那些人会忘掉他,又害怕那些人忘不掉他。”
  尼贝尔眼眶湿润了,轻轻笑了一声:“他有时候真的挺让人惊讶。”
  “确实,这孩子心一直很软。”
  那天巴西勒问尼贝尔:“现在,你的心也一样柔软了吧?”,尼贝尔没有回答。他想,他的心不是变软了,而是伯努瓦把自己的心塞给了他,于是他的心现在和伯努瓦的一样软。
  偶尔夜深人静,他也会思考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喜欢伯努瓦。后来他总算想通了,也许他生下来就在等待着伯努瓦,等待这么一个人去填满他空虚的胸膛。如果说每个人生下来都带着某种任务,那么他的任务就是找到伯努瓦然后爱上他。
  从见到伯努瓦的那个瞬间,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了。他是在尘世间沉浮,苦苦挣扎的浮木,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流,直到遇到某个命定之人。
  命运,奇妙的命运!他闭上眼,枕巾上凉凉的,是他眼泪的痕迹。
 
 
第20章 
  针灸完成后孙医生走了,留下了两个人的药量。尼贝尔披上外套客卧去找伯努瓦,伯努瓦正躺在床上。
  “伯努瓦?”他坐过到床边。客卧比主卧小上一圈,但是衣柜梳妆台什么的一应俱全,装修不输主卧。
  橱柜上摆着几只海螺壳,擦的很干净,应该是天天都有人打理,风吹过似乎还能发出海潮的声音,如果有风的话。
  窗户紧紧关着,紫绸帐子从天花板上挂了下来,在床头束紧。床是一张榉木的四柱床,配着灰色的被褥,被罩上有重重叠叠的蕾丝。伯努瓦躺在其中,穿着脖子袖口收紧的睡袍,脖子被睡衣领子牢牢包着,红发像海藻一样垫在脑后。
  尼贝尔坐过去时他闭着眼,不知道醒了没有。床头栏杆上的圆铜花饰和精心雕刻的玫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没人应答,尼贝尔就坐在那里静静看着伯努瓦。对他来说伯努瓦只是模糊的色块,所以他只能把眼睛眯了又眯。他好不容易辨认准确,轻轻把手覆上伯努瓦的额头,发现这家伙果真烧的厉害,便起身打算退出去。
  “你去干嘛?你要走是吗?”
  伯努瓦的声音哑得像是嗓子被砂纸打磨过。
  “都这样了就别说话了。”尼贝尔叹了口气,转身坐了回去:“我不走,就陪着你。”
  “你不生气了?”他半睁着眼看尼贝尔,眼里水雾弥漫。
  沉默了一会,尼贝尔点头:“本来也不是生气……唉,不说了。”
  “为什么不说了?”
  尼贝尔探身,把床头备好的温水端了过来:“喝水,别说了。”
  “我就要说。”
  “先喝了再说。”
  于是伯努瓦被尼贝尔扶着半坐起来,靠在他怀里。
  “我看不清,你能自己端着么?”
  “不能,我没力气。”
  尼贝尔哭笑不得,问他那怎么办。
  “你扶着杯子我去喝。”
  于是最后变成尼贝尔微微斜着杯子,在伯努瓦的指导下摆好姿势,由伯努瓦凑过去小口喝水。喝到后面,由于倾斜的角度不够,伯努瓦也不出声,像小猫舔水一样,从两行细白的牙齿间探出舌头去够杯底。
  尼贝尔眯着眼,虽然看不太清,但是还是能够窥见一点伯努瓦的小动作的。他清了清嗓子,把杯子收回。
  他细细回味着刚刚的画面,虽然他的视野朦胧得像是莫奈的画,但是想象力随即为它增光添彩,使这幅画变得具体生动,活色生香。
  “快休息吧,一会儿吃完饭还得吃药。发烧了就得发发汗才好。”尼贝尔说着就要把伯努瓦放倒。
  “等一下。”伯努瓦靠在尼贝尔肩上,仰着头看尼贝尔的下巴:“看这儿。”
  尼贝尔低头,伯努瓦让他把领子往下扒扒,他细长的脖子戴着一根细长的项圈。尼贝尔昨天才见过这东西,哪怕看不清也能一眼识别出。
  “是你的吗?”伯努瓦语气很平静,哪怕发现尼贝尔的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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