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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菩萨(近代现代)——月光下的恩底弥翁

时间:2021-12-05 21:47:16  作者:月光下的恩底弥翁
  一开始她觉得有些棘手,处理事务的速度很慢,甚至需要参考尼贝尔留下的生意记录才能勉强解决问题。虽然罗宾逊太太总是在别人面前怀念亡夫,说他多么多么好,但是她保证只有这段时间她是真情实意地想要她亡夫回来。
  从市里到普绪克不算太远,但要穿过一片不太茂密的树林,再翻过一座小山。山路又细又弯,像一根巨人的头发丝落在地上。
  两个农民在地里割着麦子,太阳挂在山头散发着独属于黄昏的温柔光线。一阵慢悠悠的马蹄声从路上传来。打头的是一匹马拉着的小篷车,前头坐着一个车夫,地上有个跟着走的小厮。后面几辆都相同,直到农夫看到高大的四轮马车,由两匹马拉着,车厢外面包了一层布,空出被帘子盖住了的小窗户,离小马车有一段距离。
  “这可真气派啊!看来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我要是有一天能坐在这里面就好了。”
  “嘿,你别说,这车队人这么多,结果行李就带了这么一点,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比如说破产了什么的。”那个高点儿机灵点的农夫指着缀在高大马车后的板车说。那个板车由一头毛驴拉着,走的很慢。
  “也可能前面的都是他的下人,不需要什么行李。”矮点儿的农夫又低下头去,嘟囔着:“快点干活吧,再不抓紧天就要黑了。”
  车队继续往前走着,消失在了高个子农夫的视平线里,他用袖子把头上的汗抹去,继续着手里的活。
  又是一阵蹬蹬声,一辆马车停在他们旁边。这辆马车和之前那个车队的大马车长得一模一样,要不是因为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两个农夫都要以为这是之前那辆了。
  帘子被里面的人撩开,探出一张脸。两个农夫都有点看呆了,他们生在乡村,遇见过的女人都是强壮有力的,就算脸很清秀,也能用一只手轻松提起饲料桶。面前这个女人戴着大大的皮草帽子,露出一点鬓角的红发,脸色苍白,脖颈纤细,看起来弱不禁风,再配上那双忧愁的眼睛,好像刚出生的小牛似的,让人觉得风一吹都会倒在地上。
  “小姐,怎么了?”傻乎乎的矮个子把手里的镰刀一放,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清了清嗓子才跟他搭话。
  马车里的人皱了皱眉:“小姐?”
  这声音虽然不粗壮低沉,但也不至于会被误认是个男人。矮个子表情如同被雷劈了:
  “你是男人?”
  高个子一把把他推开,语气很夸张,像是蹩脚的咏叹调:“哦,俊美的先生,有什么事可以为您效劳么,在下必定万死不辞。”
  那人眉头皱得更深了,眨了好几下眼才问:“这儿有水么,能洗手就行。”
  “啊,先生,往那边儿走一点点就是一条铲铲的小河。”车夫下了马,听到这滑稽的错别字笑了一下,看了眼伯努瓦,被他的眼神制止了,又板起脸来。高个子不明所以,紧张地咬着后槽牙。
  “谢谢了。”戴着帽子的美人笑了笑,看向马夫:“乔瑟夫,你去弄点水来。”
  “不用,我这儿就有水。”矮个子掏出一个布套子套住的铜水壶,还有个背带可以背在身上。
  “哦,太感谢了。”伯努瓦接过来,倒出一点水沾湿帕子,给车里一个躺着的人擦脸,一边擦一边问矮个子:“这个布套是……”
  “我老婆给我缝的,说这样干活的时候方便带,不用老放在地上,要喝的时候找半天。”
  “挺不错的,很好看。”他把盖子合上还给农夫,把帘子放下道别了。
  太阳又往山下掉了点,那辆孤独的马车消失在远方,变成一个小黑点。两个农夫各自回了家。
  “乔治!”矮个子农夫的老婆帮他收拾东西时惊叫:“这里面怎么有五十英镑!”
  矮个子农夫正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剥毛豆,被他老婆吓了一跳,手里的毛豆一扔。
  “今天遇到好人啦!”他把那五十英镑拿在手里看来看去,把事情讲给老婆听,计划着要新买几头猪。
  他老婆听完提着他的耳朵:“这怎么能收?那一点儿水怎么可能值五十英镑!到时候打听一下这一家人住在哪儿,这钱非得还回去不成。”
  伯努瓦当然不知道这笔钱差点让好心的农夫挨一顿打。之所以塞了五十英镑,是因为他手头没有零钱,随便抽几张就放进去了。
  为了防止尼贝尔不舒服,伯努瓦在车里垫了好几层毯子,还嘱咐车夫走慢些平稳些。结果走到半路尼贝尔突然吐了。他这几天没醒,也没法吃东西,全靠伯努瓦把他的嘴掰开,把药粉拌在水里喂进去,所以吐出来的也是清水。
  还有一半路程,他总不能看着尼贝尔的呕吐物干在脸上,哪怕那是水。正好路边有人,他便停下临时借了点水。
  伯努瓦把手帕扔在马车的角落,靠在椅背上。一路上尼贝尔横放在对面的椅子上,由于马车不够宽,腿只能委委屈屈地弯起来,脚抵着马车背。还好马车没那么窄,他只需要弯一点点膝盖。伯努瓦有点怀疑尼贝尔会吐是因为头在椅子上磕着,虽然毯子够厚,也没什么颠簸,但是毕竟病人——他叹口气,坐过去把尼贝尔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剩下的路程尼贝尔没有出什么意外,仍然闭着眼睛,像是睡得很安稳。天色渐晚,伯努瓦也产生了困意,像小鸡啄米一样打瞌睡。他一只手搭在尼贝尔靠外侧的胳臂上,半搂着他,防止他掉下去,另一只手搭在尼贝尔眼睛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就是鬼使神差地把手放了上去。尼贝尔此时很安静,他能感受到手心里属于眼球的微微凸起,鼻尖抵着手掌。
  这双眼睛就算睁开,也看不见了。他盼着尼贝尔醒来,又不想他那么快醒来。伯努瓦在路上组织了很多次语言,打了很多遍草稿,还是不知道怎么跟尼贝尔通知他失明的这件事。
  怀着矛盾的心态,他头慢慢低下去,下巴抵着领子的皮毛睡着了。
 
 
第11章 
  伯努瓦他们赶到城堡时,已经是深夜了。下人们已经把这儿打扫干净,点好了大厅的火炉,又准备了热粥,摆在餐桌上。
  他们为尼贝尔单独留了一个房间,但是伯努瓦想了想,让他们在自己的房间又支了一张床,把尼贝尔安置到自己房间。下人们抬着尼贝尔上楼,伯努瓦就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看着。
  “少爷,您先去下去喝点热粥吧,要不然晚上您又得胃疼了。”女仆提着裙子走在他身后。
  伯努瓦摇了摇头:“没事儿,我一会儿再下去,先把他送过去。”他怕尼贝尔在客房的话突然醒来身边没人不方便。
  “床还得等会才能支好,少爷。”扛着几个床腿的小厮说。他瘦瘦高高,眼睛总是转得很快,看着很机灵。“要不然直接把客房的床搬来吧?”
  “少爷的房间哪放的下两张双人床?”后面的女仆推了他一把。
  “那就先放在我床上吧。”伯努瓦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那您晚上睡在哪?”
  “你这床难道一整晚都支不好?”他拢了拢领口。
  这个城堡是伯努瓦小时候的住所。二楼是他的房间,里面有一面大大的书架,占了整面墙,正对着一道屏风。屏风后面是挂着床帐的双人床,伴着一个木头的三层床头柜,上面放了一盏油灯。
  左边靠墙的窗户下摆了一张书桌,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旁边放着一个双开门的立式衣柜。挨着床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张肖像画,画面中的男孩怀里搂着一只卷毛小狗,下面写着“永远的朋友”。
  这儿毗邻一座农场,从窗户往外看是被分成一块块的田地,远方连绵无垠的草地变得很淡,此时泛着田野在冬天里特有的黄色,连着夜空。
  伯努瓦看着尼贝尔被放在自己的床上,找了个下人替他擦手擦脚,自己走下楼去了。
  桌上放着两碗燕麦粥,上面还撒了些坚果碎。居伊夫妇应该已经睡了,他们之前搬去城里是因为生意往来,这次回到普绪克一是因为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二是不放心儿子的身体以及尼贝尔,过几天还得回去。
  而这燕麦粥应该是居伊夫人做的,做两碗可能是觉得尼贝尔有可能会醒。这段时间每次做饭家里都要多准备一人的,并且厨房常常热着一碗粥,这样起码尼贝尔醒来能吃上热乎的。
  尼贝尔的伤没有伤及要害,但是他脖子上那块烧痕却很显眼,像一块布盖在上面。
  米尔医生用纱布包扎那块伤口时伯努瓦在一旁帮忙。他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在隐隐作痛,但他强迫自己不要转头,盯着那块暗红色的血肉,直到自己的脚步有些不稳,甚至眼前天旋地转。
  那个吻是怎么回事呢?还有当时他在楼上和他对峙时那个举动算什么呢?
  伯努瓦坐在桌前,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他感觉火灾后这几天过得很快,那个热气蒸腾的吻好像还是昨天的事。那天的事情在他那如原野般平坦的人生里压出一道很深的辙痕,就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把地面砸出一个深坑似的。
  他苦思冥想着怎么面对醒来的尼贝尔。
  是该先说“您好”吗?这样好像有点太生疏,显得不够真诚。尼贝尔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理应对他十分热情。那该说“罗斯威尔先生,太感谢您了”吗,好像又有些过于虚假浮夸了,要不就说:“太好了,罗斯威尔先生,您醒了!”?这又太普通了,更何况尼贝尔的情况显然不值得多么高兴。他搜肠刮肚想找出一些好词好句,但是要么太朴实,要么太华丽,似乎都不适合。
  他想用面对朋友的方式去面对尼贝尔,却发现自己以前根本没有朋友,连尼贝尔在他枯燥乏味的生活中都算排得上号的亲密人物。而尼贝尔的那个吻改变了一切,就像往水里滴了一滴颜料一样,这瓶水再也不会变成原来的水了。
  伯努瓦把半凉的粥往嘴里倒,结果狠狠呛到了,咳了半天,女佣们赶紧上来给他送水,拍他的背。他脑子都快要咳出来了,手攥着衣领,居然对尼贝尔产生了点抱怨的心思——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呛成这样呢!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天已经蒙蒙亮了。伯努瓦喝完粥就去了房间,见下人在自己的床边搭了个小床,尼贝尔被搬了上去,缩在上面。想着这人估计不愿意在这么委屈的地方醒来,也不想让他觉得居伊家苛待了他,伯努瓦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回了自己的床,然后从衣柜里找出一床被子,自己躺到了小床上。
  太阳越爬越高,屋里此时处于一种朦胧的光亮之中。伯努瓦听着外面隐约的鸟叫声,睁着眼瞪着天花板,感觉身下的床又窄又小,连翻身都难,很不舒服。身上的被子可能放了很久,虽然很干净但是有一股淡淡的霉味,混杂着他常用的熏香。
  还好尼贝尔没睡这张床。他想。
  熬了一会儿,发现睡意对他没有半分光临的意思,伯努瓦从床上起身,过去坐在尼贝尔的旁边,打算守一会儿他。
  万一他马上就醒了呢?刚失明的人身边不能没有人。昏迷着的尼贝尔变成了一种责任,落在他肩上,他有责任好好挑着。
  像这样安静守着对方的事情,他已经做的轻车熟路。有时候他会拿一本书在旁边坐着,边看边等。伯努瓦借着这样的机会看完了一部之前一直看不下去的小说。有时候他就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尼贝尔出神。看着他紧闭的眼睛,脖子上的纱布,看他微微起伏着的胸膛,安静曲着的手指。
  他发现尼贝尔的脖子上有一条特别明显的青筋,左边锁骨靠近内侧的地方有一颗小痣,右手手背上的血管有点像一个小爱心。
  此时房间里还很昏暗,尼贝尔的头发散着铺在枕头上,领口因为伯努瓦粗暴的半拖半抱有些歪,正好露出锁骨上的小痣。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眉毛舒展,嘴唇像两座连绵小山朦胧的侧影。
  伯努瓦和他第一次见面后拿着他的名字去打听,不少传言说他风流成性沾花惹草。
  男人们说他有生意头脑,为人热情慷慨;女人们说他冷酷无情,玩弄你后又把你抛弃。不过也有男人说他古怪,因为他从不上妓院去。那些男人面色古怪地说:“还以为他多贞洁呢,居然觉得那里不干净,怕染病!每次叫他去,都扫兴极了。”
  还有女人跟他说,尼贝尔荤素不忌,有时候也会玩弄漂亮的男人。她们说这话时盯着他,眼神很微妙。联想到他帮自己付书钱,他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图谋不轨。但他又觉得传言不可尽信,自己不应当这么去猜想一个向他慷慨提供过帮助的人。
  本来拜访别人家是要提前投帖子的,但是他父母平时不让他乱跑,他只能找机会偷偷溜走。上次出门正是因为他是偷溜出去,才没有带够钱。去到罗斯威尔家里时他也是趁着父母都不在,女佣正在晾衣服,才跑出来的。
  他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等了半天,尼贝尔才穿的人模人样走下来,而且大早上的就和女人厮混,脸上还带着胭脂。他觉得这人很靠不住,传言八成也是真的。
  伯努瓦从小读书,向往的都是纯洁无暇的爱情。他相信有个人会和他互生情愫,如同中毒一般,爱得要死要活,轰轰烈烈,把他从那个充满药味的苦涩世界拉出来。
  他们会牵着手走向婚姻殿堂,每天早上在对方怀里醒来,直到某一天在对方怀里死去。将死之时,爱人会紧紧抱住他,在他发间落下最后一吻——小时候没有人陪伴,他只能依靠幻想中那个未来的大救星过活。
  后来他养了一只狗。那只小狗听话聪明,他每天的活动从睡觉吃饭吃药看书变成了睡觉吃饭吃药遛狗看书。
  卷毛小狗很爱撒娇,身体暖烘烘的,总往他怀里凑。每次散步,没走几步就扒着他的裤脚,央着他抱。但是它没过几年就病死了。小伯努瓦抱着它,哭了整整一晚上。那一个月里,他几乎哭干了身体里的水分,昏昏沉沉地病了一场。
  在那之后他就放弃了恋爱与结婚的幻想。失去爱人比他想象的痛苦太多,他不愿意那不存在的人也像他一样以泪洗面,心如刀割。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应当增添她的快乐,让她远离所有痛苦。
  尼贝尔对于爱情的处理方式实在荒唐,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风流韵事,结果那些想法直往他脑袋里钻。
  第三次见到尼贝尔时那些烦人的念头卷土重来,又攻克了他的思绪。他当时已经试了好几个小时衣服。裁缝以前在他家干活,和他很熟,一直啰哩啰嗦的。这时尼贝尔走进来,精神看着不是太好。
  面对这个明明不怎么熟悉却一直盘踞在他脑海里的人,他忍不住说话不客气了点。但是对方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温柔地回答他,他不小心有些蹬鼻子上脸。等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和对方已经坐在餐厅里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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