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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菩萨(近代现代)——月光下的恩底弥翁

时间:2021-12-05 21:47:16  作者:月光下的恩底弥翁
  尼贝尔窝在被子里听他读书,只能听进去一半,到后半部分就呼呼大睡了。伯努瓦也不恼,下一次又接着读。
  一个女仆在院子里高呼埃里克河解冻了时,他才意识到冬天彻底过去了。城堡底下传来马的嘶鸣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上了楼。
  “尼贝尔!春天来了,我带你去外面逛逛吧!”伯努瓦推开门。“我给你定制了一个轮椅,这样你去哪都方便,也不用担心摔倒,我推着你就行。”
  “哪有盲人坐轮椅的,我又不是腿脚出了问题。”他有点无奈。
  “这样方便嘛。”伯努瓦咂了下嘴,把尼贝尔扶了起来,带着他下楼了。伯努瓦只在起初的那几天住在楼上,后来有了外出散步的习惯后他就搬到了一楼,但没住几天就因为太过湿冷又搬了回去。
  虽然两人已经一起下过很多次楼,伯努瓦还是特别小心。他一只手贴着尼贝尔的胳膊肘把他的手臂夹起来,另一只手松松环着他的腰,有点像在跳华尔滋。
  尼贝尔第一次下楼的时候是扶着扶手的,他让伯努瓦不要扶着他,说自己总得习惯。伯努瓦只得站在一边虚虚扶着他,看着尼贝尔一步一步下楼,走得很慢。每次他踉跄一下,伯努瓦都倒吸一口凉气。
  “为了我的心脏考虑,你还是让我扶着吧。”他抓着尼贝尔的胳膊,“这有什么好习惯的,大不了我就扶着你走一辈子。”
  后来孙医生来过后他对尼贝尔照顾得更细致入微了,成了现在依偎在一起下楼的姿态:“反正你也会好起来,现在扶着你更方便。你没必要去学那些盲人的技巧。”
  到了楼下,尼贝尔被扶上轮椅。轮椅上垫着好几层软枕,还铺了毯子,把手处包着珊瑚绒,力求舒适。
  “咱们去哪?”他问
  “去看雪花莲。最近正好开了一大片,就在那边的山头上。”伯努瓦把尼贝尔的领口掖了又掖,推着他出门去了。
  初春的空气还是有些冷,冲进鼻腔里让人想打喷嚏。冰雪初融时空气中总有种清新的甜味,很提神洗脑,让尼贝尔想来一碗甜蜜的牛奶布丁。伯努瓦一边推着他一边给他介绍雪花莲,给他讲雪花莲的故事,尼贝尔感觉自己真成了小孩。
 
 
第14章 
  “雪花莲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圣经》里。亚当和夏娃被驱赶出伊甸园,周围寒风凛冽,冰雪覆盖,一个天使飘然而至,从半空中抓住一朵雪花递给夏娃。落在她手里时那片雪花已经变成了一朵洁白无瑕的花,再抬头天使已经飘然而去。”
  伯努瓦推着他,走得很慢,沉默了一会儿,喘了口气继续说:“天使走的时候告诉她,要对明天怀抱希望,冬天很快就会过去了。”
  尼贝尔在椅背上探伯努瓦的手,伯努瓦顺从地握住他。他们此时都套着熊皮手套,两人感知不到对方的温度,只是轻轻握在一起。尼贝尔本来是不愿意戴手套的,他觉得没那么冷,但伯努瓦坚持要防患于未然。
  “虽然你现在看不见,但是马上就可以了。”伯努瓦没说完,他还想说雪花莲的花语就是希望,但是张了张嘴这番话就被他吞进了肚子里。他觉得说出来就有点幼稚矫情,犹豫了一会补充道:“一定可以。下次来就能看见了。”
  “我怎么看不见?”尼贝尔笑起来,抓紧了伯努瓦的手,手套和手套紧紧相贴,恍惚间他感觉对方手心的温度顺着厚实的毛皮传了过来。“你看见了就是我看见了。”
  要不是因为太冷了,伯努瓦准会脸红。虽然初春已至,但是对于伯努瓦来说这天气还是不算温暖,他还穿着厚厚的外套呢。
  他莫名有点不自在,想紧一紧领口,但是两只手都不得闲,一只手要牵着尼贝尔,一只手要推轮椅,他哪只手都不想松开,最后什么都没做。
  “不知道记错没有,雪花莲的故事也是我很小的时候听的了。”他扭着头看向路两边,没话找话地转移话题。
  “我倒是第一次听。”
  “啊?你没有听说过安徒生的那篇童话吗?那篇《雪花莲》。”
  “没有。”尼贝尔往后靠了靠,“你晚上讲给我听。”
  面对对方有点蛮横的命令式口吻,伯努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附和着他,告诉他一回去就读给他听。
  “你到时候别又听到一半就睡着了。”
  “我尽量。是你之前读的太无聊了,整日就是一些你爱我我爱你的风花雪月,老掉牙了。”
  这些“老掉牙”伯努瓦偏偏还挺喜欢的,他下意识反唇相讥:“那是,反正这些风流事对你来说再正常不过,那些个男主甚至还得向你学习呢。”
  说完他才意识到不妙。最近的日子两人都对过去缄口不提,他有些惶恐地站着不动了,像是潘多拉第一次打开那个魔盒一样。
  “我没有那个意思……”伯努瓦抿了抿嘴。
  “没事儿。论到那些事,我也是向他们取的经。”尼贝尔松开了手,把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伯努瓦弯着腰,压在尼贝尔的肩膀上去捉尼贝尔膝盖上的两只手。尼贝尔感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特别纤细,失去了熊皮手套的粗糙感。
  “你把手套脱了?”他是知道伯努瓦身子有多虚弱的,赶紧把手翻过来包住那只手,伯努瓦修长的手指就被他拢在手心。
  伯努瓦不置可否,哼了两声,有点小得意。
  “赶紧戴好,外面挺冷的,你平时这个天气还得抱着暖炉呢。”
  “我戴上了你是不是又要松开?”
  “这不是松不松开的问题,你能因为我会松开就不戴手套吗?这么冷的天气,真是的。”尼贝尔捂着伯努瓦的手。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
  “就是,我提起你以前的事。”
  尼贝尔叹了口气,松开一只手向后摸索。伯努瓦顺势把另一只手也落下来,塞进尼贝尔手中。现在他就像从后面搂着尼贝尔似的,整个人倒在他身上。
  “别闹了,让人看见多不像话。”尼贝尔的语气像是刚冒出的草芽一样柔软。他向来不正经,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说这话的一天。
  他确实不想让别人看见这样的伯努瓦。伯努瓦在别人面前总是冷淡疏离的,像是一座神像。此时的伯努瓦却如此鲜活热烈,虽然他看不见,但他能够想象到。那张饱满的双唇会勾起怎样的弧线,那双形状优美的双眼会弯成怎样的月牙,他都能想象。
  他看不见,那么别人也不能看见。就算他看得见,别人也不许看。尼贝尔知道自己这样想有些不讲理,但他觉得这样很好。反正伯努瓦也不会说什么,自己的不讲理,伯努瓦总是纵容的。
  “不会有人看见的,这儿根本没有人。再说了看见又怎么样,谁还没有个朋友了?”
  “朋友?”
  “难道不是吗?你在我们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就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尼贝尔感到抱着自己的双臂收紧了点。
  我还以为我们会有点别的关系。尼贝尔很想这么说,但是最后从他嘴里出来的那句话却截然不同:“嗯,朋友。”
  伯努瓦松开了手,站起身,继续推着他前行了。
  地上冰雪融得差不多,露出黑褐色的土地,零星点缀着一点嫩芽。两人走得很慢,走走停停,像是水里的一架小舟,慢悠悠地漂着。
  太阳越挂越高,尼贝尔感到轮椅停了下来,伯努瓦说:“到了。”
  这时候没那么冷了,他把熊皮手套脱了下来放在腿上。伯努瓦松开轮椅,扶着尼贝尔站起来。
  “雪花莲有点矮,你得蹲下才能摸到。它们好不容易开了,我不想就这么摘下来。”
  两人缓缓蹲下去,站起来时熊皮手套掉到了地上,伯努瓦看了一眼没去捡。
  “手套掉了。”
  “我一会儿去捡。你就在这蹲下先。”他引着尼贝尔的手去抚摸花朵的位置。
  “它们是白色的,小小的,花心向下。这是它们的叶子,细长形状。”
  尼贝尔慢慢摸索着,伯努瓦过去把那副手套捡了起来,连带着自己的放到轮椅座位上。两人的手套是一起打的,颜色和材质一模一样,像是两兄弟,此时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
  尼贝尔就这么蹲着,慢慢地向前摸索。伯努瓦看见了赶紧凑上去,抓着他的胳膊。
  “怎么自己往前走?我扶着你。”
  “我想往前走走看。前面是花海吧?我以前好像是看过的,但是用手摸还是第一次。”
  “感觉很不一样吧?”伯努瓦也蹲着,斗篷摊开在他身后,他又回头去把斗篷抱着,防止刮倒了那些不太高大的娇弱花朵。
  “确实。它们比看起来柔弱很多。”
  “那是当然,花朵都是这样,手指一捻就会掉下来。”他用手开路,尽量避免两人踩到花草。又得抱着斗篷又得扶着尼贝尔又得开路,他显得手忙脚乱,不一会儿脑门都开始冒汗了。
  “咱们站起来吧。”尼贝尔拍拍他。
  伯努瓦正在和自己的斗篷作斗争,此时他的斗篷下摆已经皱巴巴的了。“哦,行。”
  “前面是一个村子。这个村子里人不是很多,大部分以种田为生。这片雪花莲长在这个小山坡上,好多人都不知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点狡黠,表情很孩子气。“还是我发现的。我爸妈小时候总是不让我出门,好像我被风吹一下就会病倒似的。在家的生活太无聊,十岁那年我就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你?”尼贝尔站在他旁边,胳膊肘被伯努瓦抓着。
  “那当然,没想到吧。那天我走出了很远——也许没有很远,但对我来说很远很远——来到了这里。那时候是夏天,没有雪花莲,这里开着的是玫瑰,稀稀拉拉的,没有雪花莲茂盛。”
  “你胆子真挺大的。”
  “夏天嘛,没什么的。我就坐在这里看着周围,看远处的山,看身边的花,看头顶的云。看什么都新鲜,都漂亮。”
  “毕竟是第一次出门。”
  “可能对常人来说,这些都很普通。每天农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女人在河边洗菜洗衣服——哦,山下有一条河——日出月升,云卷云舒,春风秋雨,都太平凡了。可是对我来说,我从来只能在书里看到那样的场景。偶尔从我房间的窗户往外看,什么东西都装在那一个小框里,像一幅壁画。有时候我真分不清是否我才是一张挂在墙上的画像。可能对你来说这些有些腻味了。”
  尼贝尔的胳膊在他手里动了一下,轻声开口:“不会,”尼贝尔转头,一双眼睛虽然无神但是仍然波光潋滟:“我从没看过这样的风景。”
  “你什么都看不见嘛。”
  “不,”尼贝尔笑起来:“我什么都看见了。往常我用眼睛看,今天我用鼻子闻,用耳朵听,用手摸,我看到的不比你少。我甚至敢说我看到的比你还要多。”
  伯努瓦松开尼贝尔的胳膊:“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这些风景独属于我。它们可能属于很多人,属于那个割稻草的农民,属于这个晒衣服的农妇,属于这座山,这条河,这片土地。但是在那一刻,它们属于我,从一个小框里走了出来,走近了我。”
  “不,”尼贝尔抓住伯努瓦的手:“农民只拥有手里的稻草,农妇只拥有那几件衣服,山川土地只拥有花草鱼鸟。而只有你目睹了这里所有的风景,这里自始自终都属于你,从你看到它们起。”
  “照你这么说,我看到的都属于我咯?”
  尼贝尔点头。
  “那我现在看到了你,你也属于我了?”
  尼贝尔笑得很开心,伯努瓦盯着他那颗调皮的小虎牙。
  “对。我也属于你。此时此刻,我是你的,而且远不止此时此刻。”
  伯努瓦觉得一阵眩晕。他感到尼贝尔正站在他面前,视线里却只有那颗小虎牙。那颗牙齿似乎散发着柔和的光,他的灵魂在这圣洁的光辉中慢慢苏醒,有什么东西在他内心深处燃烧着。
  他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的心软成了一块橡皮泥,对方每个字都在上面捏出一块指痕。
  耳边传来远方的吆喝声,那是农夫们在唱歌,他腿有点软,觉得那阵歌声特别响亮,心里却是一阵寂静。
  尼贝尔站在原处一句话都不说,嘴角带着笑意。
 
 
第15章 
  尼贝尔感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在微微冒汗,有点潮热。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伯努瓦低头看着脚下的雪花莲,手指在尼贝尔掌心中微微挣扎,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鸟在哆嗦翅膀。
  过了好一会儿,尼贝尔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放开,转而塞进了一个东西。这东西不过巴掌大,能摸到硬而小的花蒂,下面散着三片花瓣,里面还夹着三片更小的,触感很柔软。
  “雪花莲?”他改为双手捧着,转过来问伯努瓦。
  伯努瓦应了一声,拉着他坐下。
  “现在不怕压到花了?”
  “谁管他呢。”尼贝尔听到他小声嘟囔,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现在自己都顾不过来,我又不是菩萨。”
  “你怎么不是?”
  伯努瓦没回答,把头扭到一边。他现在一看尼贝尔就心脏直跳,砰砰砰地像要从胸腔里飞出来。 尼贝尔坐在旁边,手里轻轻摩挲着那朵花。仗着对面看不见,伯努瓦偷偷把头靠上了他的肩膀。
  “怎么?累了?”
  “没有!是胳膊而已,又不是头。借我搭一下。”
  尼贝尔又笑起来,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撞在伯努瓦额角。伯努瓦没说话,又坐直了,小臂交叉抱着膝盖,仰起脸来。现在天还很亮,他一直往上看,明晃晃的太阳刺着他的眼睛,在他视线里烫出一块黑斑,使他忍不住分泌出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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