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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菩萨(近代现代)——月光下的恩底弥翁

时间:2021-12-05 21:47:16  作者:月光下的恩底弥翁
  尼贝尔又是帮他叫车,又是拥抱,还把他送到楼下,他有些忐忑,不知道这算不算交了个朋友。他觉得这个朋友和他三观不合,书里说这样的不适合长处,但是尼贝尔似乎和别人说的又不一样,对他很好,和他呆在一块很舒服。而且对方相貌堂堂,看着他时眼睛比月光还亮,这样迷人的绅士有那么多风流事儿似乎也合情合理。
  他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为尼贝尔的行为找借口,觉得自己品德败坏了,和以前看过的书背道而驰了,被子一盖,生起了闷气。那天晚上他染了严重的风寒,在家休养了将近一个月。
  就好像一根木头一旦从山上落下来,中途就不会停。他一边指责自己同情那个感情骗子,一边忍不住回忆起在邻市的见面,贪图那一点陪伴,那一次短暂的拥抱,那一声短促的“朋友”。
  他的脸烧得通红,眼前一会儿是尼贝尔走在他前面帮他挡风,一会儿是尼贝尔从马车上下来,在风中抱住他。他像只可怜的飞蛾,从那一点回忆中,向那个花花公子要一点温暖。
  房间里越来越亮堂,尼贝尔的面容越发清晰,伯努瓦伸手把他的领子扶正。那双因为缺水而起皮干裂的唇暴露在空气中,突然动了一下。
 
 
第12章 
  “水……”
  尼贝尔嘴里一股药味,又苦又涩。伯努瓦早就准备好了水,送到他嘴边。
  “我这是在哪?”那两口水勉强滋润了喉咙,他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看到嘴一张一合。
  伯努瓦看着他睁开眼睛,眼珠子茫然地转了转,把他扶了起来方便喂水。
  “你……”他说完又闭上了嘴。尼贝尔接过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也很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杯子放下来:“我的眼睛出问题了,是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手中的杯子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期放在床头柜上,而是落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接着碎掉了。他的手在空中凝住了,慢慢缩了回去。
  伯努瓦又想去抓他的手,又想去捡杯子的碎片,最后蹲了下来,把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捡了起来。他心神不宁,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房间里玻璃相碰,有点像妇女叠戴的镯子碰撞的声音。尼贝尔靠在床上问伯努瓦现在在哪里。
  “这是我们家在普绪克的城堡,这段时间你受伤了,就住在这里吧。我来照顾你,要不然你……也不方便。”伯努瓦很小心地组织语言。“城里的生意罗宾逊夫人帮您照看着。可惜我对这些不太精通,否则就能帮上你的忙了。”
  床上的人仍然沉默着。
  尼贝尔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不知为何连带着他听声音也雾蒙蒙的。脖子上传来隐隐的阵痛,他轻轻碰了下,碰到一块手掌大的纱布。在极端的安静之下他的感官被放大了,能听见脖子上血流奔涌,随着脉搏发出咚咚的声音。
  他听出来伯努瓦的声音,想告诉他不用那么小心翼翼,自己没有那么脆弱。
  这是实话,他确实没什么感觉。刚刚醒来他就发现眼前一点光源都没有,换了几个方向打量四周,发现面前简直是一块毫无漏洞的黑布,无论哪里都没有任何起伏,把所有能照进来的光线都吞噬了。
  哪怕是再深的夜里,无论把窗帘拉得多严实,都会有一丝光明,给物体提供一个影影绰绰的外形,而不是一片彻底的黑暗。尼贝尔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问过之后更确定了。
  他刚出生时就不怎么爱哭,后来也不爱笑。他父亲说他是个怪物,下人也偷偷议论他。
  一开始上学,班里同学一起讲鬼故事,他无动于衷;奶妈给他讲感人的故事,自己都泪流满面,他却早沉沉睡着;高年级的同学弄坏他的东西,拿石头砸破他的头,他也不多做反应,从来不会生气。大家抱怨古板的老师,他觉得还好;仁慈友善的神父被绑架,残忍地被当众伤害,他就只是站在旁边看着。
  校长的妻子不喜欢他,觉得他没有人类的情感,无论是爱还是恨,说他是一块木头,还是空心的那种。
  意识到自己的古怪后不久,他开始模仿周围的人,试图融入进去。
  有人讲了一个蹩脚的笑话,他也跟着大家笑;有人发表一个感人的宣言,他也跟着振臂高呼。很快他对于模仿就得心应手起来,能够准确地辨认一个笑话该不该笑,是忍俊不禁还是捧腹大笑。他该哭的时候哭,该嘲讽的时候嘲讽,该鼓掌时鼓掌,比一个正常人还正常。
  他给自己捏了个壳子,像是操纵木偶一样操控它,自己缩在里面。
  那天为什么要去救伯努瓦呢,他也说不明白。他说不准自己心里的是不是某种爱情,但是他见到这人时总想起小时候看到游神时的那个菩萨。伯努瓦宽厚善良,仁慈正直,天生情感充沛,和自己截然不同。他知道若是和伯努瓦比起来,自己就好像地上的阴影,空洞又淡漠。
  如果要做影子,他想做神像的影子。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渴望。那天在霞云山庄,他怀着几分近乎虔诚的心态走进火中。
  他想,自己可能会死。伯努瓦脸上冒着一点虚汗,披着被子,和他记忆中的神像有几分重叠。他抱住伯努瓦,像是真正的影子抱住镀金的菩萨。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叫嚣:他想供奉神像,也想拥有他。
  在楼上他捏住伯努瓦的下巴,在昏暗的光线里打量他美貌的眉眼。那时的伯努瓦没什么表情,更像是一座雕塑了。在楼下他落下一吻,怀着必死的心态,渴望在他身上留下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那时才意识到,他竟对于分离与死亡生出了一点不甘心。就像伯努瓦点一下头,一个眼神的垂怜就能点燃他的心一般,那一吻似乎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他所有的感情都来自于眼前这人,就好像第一眼他身体里就被种下了一颗种子。他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可能像是一个游魂,突然遇见了一个契合的身体。
  尼贝尔把这一切归为命运。他说不清楚这算不算爱情,但是他显然陷入了一种对于伯努瓦狂热的崇拜中。这番能活下来,他已经感到了荣幸,更何况现在的伯努瓦对待他是如此体贴温顺。
  直到听到伯努瓦下楼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手底下的被子很柔软,还绣着柔软的蕾丝花纹,尼贝尔又躺了下去。
  他摩挲着手下的花纹,听到伯努瓦又走了上来:“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吧。”
  “好。”一出声粗哑得吓人,他又坐了起来,伸出手想去接碗,感到身边下陷了一点。
  “你现在不方便,我来喂你吧。”尼贝尔能听到勺子撞到碗檐的声音。“好几天没进食了,你先吃点粥,比较好消化。”
  入口的是白粥,没什么味道,只有一点点米甜味。伯努瓦一边喂一边说:“你的眼睛可能是因为火灾的烟熏,也许是中毒什么的。米尔医生拿不准能不能治好,我们已经请了其他郡的医生来,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尼贝尔笑眯眯的,似乎看不见并不影响他的心情。他小口吞着粥,向伯努瓦央一点小菜。
  “这没什么味道。”他的话很简洁,意思也很明确。
  “你刚醒,嗓子还不舒服,一会儿喝完了我再拿点梨汁上来,要不然你嗓子受不了。”
  尼贝尔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居然觉得有些自由,以前的假壳子也被他丢了,这是健康的他无法想象的。他不再觉得自己是那个完美的绅士,而又成为了那个不讲道理的古怪小孩。
  “没关系,反正已经这样了,嗓子又有什么关系?这也许就是破罐子破摔。”他把自己逗乐了,伯努瓦手上动作却停了,眼神有点暗淡,似乎尼贝尔的话像是刀子一样刺进了他的心。
  尼贝尔是看不见,他要是看见了一定会发誓自己毫无讽刺的意味。
  两人都不再说话,伯努瓦把剩下那点粥喂完就下楼去了,留下尼贝尔坐在那里。后来他喝梨汁的时候是自己拿着的——他坚持不让伯努瓦再喂他,因为那种感觉别扭得要命。
  伯努瓦没事做,只好坐在一边跟他说那天之后城里发生了什么,说到这家太太那位先生,又说自己已经为他找来了某位医生,那位医生不日就到,接着开始絮絮叨叨地说那位大夫的事迹。
  尼贝尔耐心地听着,他听到伯努瓦不时变换坐姿,脚上的拖鞋和地板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送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那天生辰宴会所有客人的礼物都被送进了伯努瓦房间,火灾后烧得七零八落。
  “收到了,”伯努瓦回想着抢救出来的那根拐杖,哭笑不得:“感谢它外面镀的那层金,让它在火灾中幸免于难。不过你怎么会想到送我拐杖?那根拐杖说实话,造型有些特别。”
  “拐杖?”尼贝尔挑了挑眉:“我送的明明是一把阳伞。”
  那根拐杖下半截确实连着一些小支架似的东西,但是他无暇细看也没注意。
  “不过如果能做拐杖的话也不错,说不定正适合现在的我用。”尼贝尔喝完了梨汁,把杯子递给伯努瓦的方向。“哦,我没有要回来的意思。真的。”
 
 
第13章 
  居伊夫妇已经回城了,他们走之前在尼贝尔床头坐了很久,说了很多。这两天有医生进来,尼贝尔能闻见那股独属于医生的冷冽气息,好像在冰窖里待了很久似的。
  那人撑开他的眼皮,在他脑袋上摸了又摸,又拿着冰凉的小圆片贴在他胸口,然后站起身,两道脚步声一起走向门外。
  再过一会儿,伯努瓦回来跟他说:“没关系的,过几天还会来一个更厉害的医生。小时候我还认识一个中国来的医生,他的医术非常特别,我们已经在联系他了。”
  尼贝尔在床边伯努瓦坐下的位置摸索,直到那人轻轻握住他的手。
  后来医生来的次数多了,他已经能猜出大部分医生诊断的步骤。他无聊的时候喜欢通过触碰自己的手指猜测来人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通过口音猜那是哪里人。等到医生走了,他就等着伯努瓦坐到床头,握住他的手。这时他就靠过去,絮絮叨叨地发表自己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测。
  一次来了个手指很细长,没什么茧子的人。那个医生脚步很重,且很有节奏感。尼贝尔就等他走了跟伯努瓦说,这人也许是个踢踏舞演员,后来干不下去了才转行当医生,但是当着医生还是不愿松懈了练习。“他的脚步太笨重了,这是踢踏舞的大忌。”他最后下定论。伯努瓦听着就一个劲地笑,什么也不说。
  不看医生时伯努瓦就待在他旁边。原本他想找人给尼贝尔洗澡,但是尼贝尔坚决不同意。他让伯努瓦把自己扶到洗手间,再自己把衣服脱光。伯努瓦把花洒塞进他的手里,调好温度,再关门出去——关的不太严,防止有什么意外。
  不消一会儿,房间里就传来摔倒的声音,伯努瓦冲进去的时候尼贝尔已经扶着东西站起来了。他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了,皮肤很光洁,肌肉的形状很完美,像是外头阿波罗的雕塑一样,不过这次火灾后消瘦了些,显得人有些单薄。
  他听到伯努瓦进来,赶紧把花洒按在胸口,防止淋到那个病秧子。他可不能保准病秧子会不会因为淋了点水就枯萎了。
  伯努瓦是个老好人,就提出帮他举着花洒,让他自己打肥皂。尼贝尔蹬鼻子上脸,让伯努瓦好人做到底,反正花洒用不着一直举着。伯努瓦只是叹气,然后就乖巧地拿起肥皂。
  肥皂打出来的泡泡很绵密,泛着微小的泡沫。他搬来一个板凳,让尼贝尔好好坐着,自己蹲在后面,把袖子拢得老高,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臂和泛着粉色的胳膊肘。
  见尼贝尔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又帮他把头发也搓洗一番。其实他觉得尼贝尔也许更想让一个美娇娘来,但他一是觉得那样会影响女孩的名誉,二是莫名不想叫别人来。
  帮忙洗澡应当是极亲密的事情了,他私心里有点享受这种时候。尼贝尔因为看不见,只能依赖他,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偶尔能听见楼下厨房做饭的声音,有女仆在院子里一边吆喝一边踩着盆里的衣服,每一分钟都被无限拉长,像是拉长一根毛线一样,越来越细,最后化成很多肥皂泡泡。
  “把眼睛闭上,小心别进到眼睛里了。”他拨弄着尼贝尔的头发,轻声说。
  后来尼贝尔在城堡里每次洗澡都由他帮忙,偶尔尼贝尔还会哼歌。伯努瓦问他这些是什么歌,他就笑,说是他自己闲的无聊写的。
  洗完澡吃完饭,伯努瓦就带着尼贝尔去散步,扶着他在田里到处走走,把脚下的花草,远处的树木都讲给他听。这是树冠透下来的光影,那是田鼠挖的洞,伯努瓦成了尼贝尔的眼睛,乐此不疲。
  偶尔伯努瓦还会给他摘一些冷风中还顽强开着的野花,拿到尼贝尔手里让他去摸。尼贝尔能感受到柔软的花瓣,像是记忆里伯努瓦温柔的唇。伯努瓦从来没有这么活泼,又是爬山又是跋涉,每天晚上都累得呼呼大睡,连带着气色都好了不少。
  伯努瓦一直在等他问起他的那些工作,家里的情况,还有眼睛什么时候好,尼贝尔却好像伤的不是眼睛而是脑子,把前二十八年忘了个精光一样,一直没提,两人就保持着奇怪的默契,一个不问,一个不答。
  这天又来了个医生,尼贝尔很快察觉出那人的不同。这个人进门后先抓住了他的手腕,两根手指搭在他脉搏上过了很久。这是中国的医术,他有所耳闻。那人摸完他的手腕又去撑开他的眼皮,让他把嘴张开看了看舌头,之后就走出去了。
  他听到伯努瓦轻快的脚步声回来,跟他说:“这个医生有法子了!”
  据伯努瓦说,这个孙医生是中国来的,穿个白袍子,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每一个都刻得很精致,但看起来是很普通的木头。他总是眯着眼睛摸他那长到胸口的有点稀稀拉拉的白胡子,很高深莫测。孙医生说他需要定期针灸,就是拿针去扎他身上的穴位,同时还开了几帖药。
  针灸要等冬天过去了再开始,药却要开始提前喝。很快城堡里热闹了起来,每天都弥漫着一股中药的味道。据女仆说,伯努瓦小时候也常服中药,所以大家都轻车熟路了。
  尼贝尔是不愿意喝的,他喝第一口时就被苦的不行。伯努瓦显然是喝药的行家,捏着他的下巴把药一灌,然后迅速塞一块糖进他嘴里,整套动作风驰电掣。
  这时,尼贝尔才确切地体会到“轻车熟路”是什么意思。
  最近伯努瓦总是喜气洋洋的,跟他说话时都轻松很多。由于开始下雪了,两人减少了外出,他开始给尼贝尔念书,挑一些时兴的连载小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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