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沈雪屿冷漠的沈安安还是被如此直接的拒绝给惊到了。
沈安安坐在沙发上换了一个拿电话的手,义正言辞地说:“姐,你这样真的会孤独终老的,而且等你老了再想来认我就比较麻烦了。”
沈雪屿拿起桌面的笔:“没事,我就挂了。”
“别挂,有事,我有两张周末的舞台剧的票,我去不了给你吧。”
沈雪屿的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我不要,你怎么不给你的好闺蜜。”
“说起来我就气,温温居然背着我去相亲!她这样一个大美女居然要去相亲。”
沈雪屿用笔的力度大了一点,锋利的笔尖在白纸黑字上断裂。
——
周六上午,夏温还是被她爸爸强拖硬拉地去了相亲的地点。
出租车里,她拉长了一张脸,别过头看着窗外的人潮。
夏远扶了扶自己厚重的眼镜:“温温,你研究生都毕业了,再不找对象,难道等30岁再找吗?”
“一辈子不结婚不挺好的嘛。”夏温低下头讷讷地说。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夏远听到了,他声音陡然提高:“你不结婚,我死了,谁陪着你!你连一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你让我连死都不敢死吗?”
一向没有脾气的夏远固执起来,夏温也有点害怕。
而且他甚至说到了死这个事情。
前几年,夏远住院是夏温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当时她到医院的收费处去缴费,面前排了长长的队,医院了开了空调,大家吵吵嚷嚷。
夏温却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凉透了,呼吸断断续续,每一次都撕扯着心肺的疼。
当时的她连哭都哭不出来,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帮助她的人,她甚至连说都没有说的地方,恐惧突然而至。
从那个时候开始,夏温害怕提到死这个字,夏远也操心起了夏温的人生大事,敦促她回到南城,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她找对象。
夏温迟迟没有动作,夏远却怎么也坐不住了。
“今天这个男孩子很不错的,也是一中毕业,比你大三四岁,考了一个不错的大学,现在的工作也很稳定。我打听过,他的父母条件很好,家庭美满。”
夏温看到夏远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候脸上的落寞。
她们并不美满的家庭是夏远的遗憾。
夏远身体不自主地蜷缩在一边,两只手搓揉着:“这个男孩子说过,对单亲家庭没有歧视。”
夏温鼻头突然酸了起来,夏远的卑微还是刺痛了她。
出租车停在一个商场边,夏远催促她赶紧上去:“我回家等你。你赶紧上去吧。”
下车的时候,夏温看了一眼这些年老得很快的夏远,两边的白发长了不少,都快盖不住了。
原本心底的不愿和排斥被她硬生生压到了心底。
今天夏温穿了一件柔软的白色毛衣,素面朝天,却自然清新。白色板鞋踩着商场亮堂堂的瓷砖上,夏温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见面的地点约在一个环境宜人的咖啡厅。
夏温到的时候,座位上已经坐着一个男人了,她走到座位旁边,稍微弯腰:“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早到的罗平是被他妈给逼过来的,他非常厌倦父母的介绍,特别是在相过几次之后,目的性过强的谈话让他身心俱疲。
当时他正在手机里回复朋友的话,约好晚上一起上游戏。
听到旁边人的声音,罗平的第一反应是因为对方的打扰而蹙了一下眉,也许因为这个声音轻柔灵动,所以他的怒气消得很快。
他收起手机抬起头看到夏温的时候,所有今天的烦躁都一扫而空了。
来之前,他妈告诉他,介绍人说这个女孩长得不错,这句话对于他而言几乎是一个无效信息,因为之前的女孩介绍人也是这么说的。
罗平的声音结巴了一下,他咳嗽了几声,问夏温:“夏小姐,你想喝点什么?”
菜单被推到了夏温的面前,黑色硬质菜单里被塞满了彩色宣传单页。
夏温放下包,拢了拢散落下来的长发,拿过菜单象征性地翻了一下。
“一杯拿铁吧。”
服务员拿过菜单离开,靠窗的四人座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初次见面的人。
夏温手扶住面前服务员刚刚倒满的柠檬水,泛青的玻璃杯里还漂浮着几片薄荷叶。
低下头沉静不言的夏温露出一截非常好看的下颌线,笔挺的鼻梁显得人清冷优雅。
罗平有点看呆了。他在国企计算机工程部工作,身边都是一群不太修边幅的宅男,平时遇到的女孩子不多,但是相亲时冲着他的家世和稳定工作的女孩却不少。
之前相亲的几个女孩子都不算丑,也是中人之姿,但是没一个人比得上夏温。
夏温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罗平磕磕绊绊地开场了。
“听说夏小姐之前是学美术的,那你画画一定很好吧。”说话的时候满脸堆笑。
夏温喝了一口柠檬水,清爽的口感在她舌尖跳跃,她花了很多力气才将心头又重新涌起的排斥给暂时压制下来。
她木着脸嗯了一声,其它的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单位离你们博物院很近,我之前还去过几次,我记得里面东西挺多的,好几层楼。”
夏温听着对方的描述更像是在形容一个商场,而不是博物院,她扯起僵硬的嘴角,点了点头,却没有半点要回复对方的兴致。
带着一股浓香的拿铁上来的时候,夏温说过的话不超过十个字。
她端起咖啡杯,在脑子里快速思考该如何从这一场尴尬的相亲现场逃走。
后面的时候是罗平一个人的展示现场,他几乎将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光荣事迹都讲述了一遍,力求做到绘声绘色,奈何对方的脸色一直清清冷冷。
时间走到快十一点的时候。
罗平问夏温:“我带你去一个餐厅吃午饭吧,很好吃,今天有空运过来的三文鱼。”
夏温抿着唇没有拒绝,罗平结账的时候,她在一边给沈安安发了一条信息。
两个人坐电梯下到了地下停车场,旁边是进进出出的车辆。
罗平护着夏温走到了自己的车旁边,是一辆最近比较热门的电动车的入门款。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这些天正准备换辆车,你有什么推荐吗?”
夏温刚坐进去,想说自己不懂车,这时候不远处一辆黑色奔驰大亮着车前灯从面前呼啸而过,她看着不远处的车牌号,愣了片刻。
这不是沈雪屿新换的车吗?
吸满了车尾气的罗平有点愤愤,以至于他上车的时候还有点面色黑沉。
“最烦这种人了,不就是开了辆豪车嘛,一点素质都没有,有钱了不起呀。你说是吧,夏小姐。”罗平说完后想从夏温那里找到一点认同。
夏温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嗯,有钱了不起呀。”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师冷着脸:有钱,就是了不起。
第57章 57
两个人还没有到达餐厅,路上的时候夏温就接到了沈安安的电话。
手机震动,夏温看着屏幕上跃动的三个大字,接起来之前她不由自主先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开车的男人。
罗平感受到视线,侧头说:“这个点怎么还有人找你?”
夏温气息稳定地说:“是我的领导。”声音里还有一点顺理成章的气恼。像极了一个在休息日接到领导电话时社畜该有的反应。
然后她接起来。
“组长,我现在正在外面,需要现在就赶过来吗?”
电话那头的沈安安非常上道地敷衍了几句。
夏温停顿片刻,然后继续说:“我这边的事情还挺着急的,可以把开会的时间调到明天吗?”
“实在不行是吧,那好吧,我现在就赶过来。”
挂完电话后,夏温握着手机,满脸歉意地看向罗平,嘴巴张了张又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
罗平这个时候刚好将车子停在餐厅入口前的停车场上,他也有点意外。
“你们的工作性质需要周末还要去加班吗?”罗平心目中博物院应该算收一个比较清闲的工作岗位。
夏温第一次与这个人打交道,不知道他属于好骗还是不好骗的那种,原本歪着身体的她坐直,低着头看着自己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低声说:“可能是我刚入职没多久,所以就需要多做点事情吧。”
这个谎言不算是多么高明,但是夏温的长相和举动有很强的欺骗性。
清丽的素颜拉低了夏温的年纪,垂下头时候翻动的黑色睫毛增添了她的无辜感。
罗平因为自己刚才的怀疑而有点后悔,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我现在就送你过去吧。”
夏温脱口而出:“不用了。”
但是因为拒绝的意味太浓厚,夏温眨了眨眼睛,指着不远处街道上的路况,说:“周末的饭点路上很挤,我还是去坐地铁比较快一点。”
车窗外不远处就是一个地铁的标志。
现在这个样子,罗平再感受不到夏温身上的距离感,那他就是一个傻子了。之前的几次相亲他都是不了了之的那个人,现在他看着正在下车的夏温,他却想好好争取一把。
他快速放下车窗,叫住正在快步离开的夏温:“下次联系呀。”
夏温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点点头,然后跑开了。
周末的地铁上人不算少,车过来,她上去的时候还有零星的位置,冰凉的冷硬座椅上两边是都人,留给她的位置很少,她索性没有坐,靠在了车门的角落里。
地铁从地下慢慢驶向地面,秋天灿烂的阳光照进来,风中翻飞的绿叶在窗外转瞬即逝,碎裂的阳光像是飞扬的碎金。
夏温的心却闷闷的,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心上,有点喘不气起来。
身边都是昏昏沉沉的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地刷着手机或者发呆。
她想起了她爸爸,想起了刚才那个面目已经模糊的男人,也想起了沈雪屿。
然后手机屏幕突然闪进多条信息。
夏温打开。
还真的是自己的工作群,有些人有些事还真的是经不起念叨。
王蔓在群里贴了一个市级项目申报结果的表格。这是夏温入职以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每年大概有两次左右的项项目申报,申请到才会有科研经费开展后续的工作。
换而言之,如果申请不到那么后面的工作会比较麻烦。
夏温以为这个结果会到年底才会出来,没想到现在就出了。
她其实有点不好的预感,舔了舔嘴唇,点进去,密密麻麻的表格看了好几遍,但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心噗通噗通跳快了好几下,每一下都扯得呼吸有点疼。
抿着的唇色慢慢发白。
她大概知道王蔓主动贴出来的原因,明明她连申请的资格都没有。
群里面的人开始恭喜申请到的人,安慰落选的人。
夏温在被安慰的那个行列。
地铁在一个人多的的站点停车,一大波人下车后,整个车厢空了许多。
夏温其实知道这不算是一个大的事情,她刚入职,第一次申请,如果中了,周围的人都会好好夸奖这个人一番,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年轻人。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件难的事情,即使是那些经验丰富的,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申请到。
所以她没必要过于苛责自己,现在的确是僧多粥少。
但她还是陷入到了怨天尤人的心境中去了,就好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泥淖但就是没有办法将自己拉起来。
夏温出了地铁站后,先回了自己的公寓,拿点衣服再回她爸爸家。
刚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夏温就又看到了刚那辆嚣张的黑色奔驰车,沉默地停在一边的角落里,旁边走走停停的大多是一些老年人,没有人会像之前相亲的那个男人说“有钱了不起”。
夏温走过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和车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相互对视之中,都面色沉重地不发一言。
沈雪屿从驾驶位下来,秋日暖融融的阳光照在两个人身上。
夏温觉得有些刺眼,她用手遮了遮自己的脸,歪着头看沈雪屿,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
她满脸疑惑地看着正在走过来的人。
沈雪屿走到夏温面前,看到对方有些苍白的脸色,很明显是不太愉快的样子。
“是因为见到我不高兴,还是和刚才那个人分开让你不高兴?”
问这句的时候沈雪屿的下巴微微扬起一些,给人一种傲气的感觉,还带着点质问。
夏温放下手来,因为强烈的阳光而眯起眼睛来,用看傻子的眼睛看了一眼沈雪屿。
她懒得说话,转身径直往楼道里走。
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沈雪屿跟在她后面上了楼。现在她对这里算是比较熟悉了。
重新刷过的□□墙靠近地面的部分又裂了几道口子,阳光照进来有一种岁月流逝的感觉。
夏温将门打开后开始换鞋子,门没有关。
沈雪屿顺手就给关了,她走到客厅,看着夏温埋头钻进卧室在那边翻翻捡捡。
没一会,对方就收拾出一个小包来。
帆布包被衣服塞得鼓鼓的,像一个被吹大的气球,几件衣服不同颜色的衣袖从包没有拉上拉链的口子里软哒哒地落出来。
七零八乱的包昭示着主人乱糟糟的心情。
沈雪屿高腰西裤上搭了一件小香风的外套,头发散落下来,凌厉中多了些柔美,她轻松悠闲地靠在一边的墙壁上。
夏温从阳台上的晾衣架上粗鲁地扯了一件打底衫,走回卧室,准备继续往鼓成气球的包里再塞一件。
动作简单粗暴。
沈雪屿有点看不下去了:“谁又惹你了?”
那件打底衫虽然不占地方但还是没有能塞进去,夏温深深叹了一口气,蹲在地方,老老实实地将掉出来的衣服往里放。
“没谁惹我。”
脸色依然不快。
沈雪屿不好骗:“那你是生理期来了?”
夏温整理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黑着脸扭头:“你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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