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川刚拿起来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到桌面上。
两个人都回过头看向他,有些疑惑。
蒋川忙将筷子拿起,低下头整理好表情,咳嗽了几声,犹豫了那么几秒钟。
他还是问出了口:“老师和夏温,你们之前认识呀?”以前他只知道夏温和沈雪屿的妹妹关系好,但是不知道两个人关系也这么好。
沈雪屿看了他一眼,对这个问题井不意外。
面前的菜还冒着浅淡的热气,她夹了一块鱼肉到夏温的碟子里。
她半笑不笑地问夏温:“我们,算认识吗?”
“……”
夏温看了一眼嫩白的鱼肉,然后是沈雪屿皮笑肉不笑的脸,然后是蒋川一脸的好奇。
她觉得自己这几天真的是太水逆了,脚崴了就算了,居然还同时遇到这两个人。
最可恶的是沈雪屿,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好吗?
她吞了吞口水,食指弯曲蹭了蹭鼻尖,呵呵笑了几下:“认识,当然认识。”
这个无效回答听起来也很敷衍。
蒋川显然井不满意:“那……是什么关系呢?”他觉得自己的话应该是非常明白了。
虽然答案看起来也井不难猜,但是他还是想要确认一下。大概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夏温突然就想起下午和沈雪屿的对话。
——如果阿姨再问我们什么关系,你怎么回答?
现在不过是将问问题的人换了而已。
夏温原本可以有其他的回答,比如闺蜜的姐姐后来成了自己的姐姐,虽然对方不一定会信,但是她也不必要获得蒋川的信。
但是人有时候就很奇怪,就好像是被人洗脑,或者是大脑里先入为主了一个观念,当题面出现的时候,绕开那个答案就显得有些麻烦。
夏温原本绷紧的一根弦突然就松了。原本因为尴尬紧张而凝滞的世界又活动起来了。
鱼汤的白色香气在面前缓慢升起。
她手里的筷子夹起碟子里快要凉掉的鱼肉,说:“你老师是我前女友。”
——
吃完晚饭是沈雪屿将蒋川送出门的。
夏温被抱到沙发上,沈雪屿回到餐桌边继续收拾晚上的碗筷。
餐桌上一排金属质感的灯低低地挂着,当沈雪屿站着时候,灯光大片洒在她的肩膀和后背上。
她收拾的速度很快,干湿分类也很注意,最后两个垃圾袋被她各打了一个结放到了门边。
“等会我走的时候带下去丢掉。”
夏温的膝盖上盖了一条毯子,阳台上的晚风顺着月光丝丝缕缕吹进来,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的心头摇摆。
沈雪屿将浴缸里放好水后,走过来,准备抱她过去。
夏温将毛毯往自己身上扯高了一点:“你别动,我自己来。”
电视机正在放着恶俗的偶像剧,傻白甜女主正恶狠狠地打了男主角一巴掌,用雪白的床单裹紧自己,大叫:“你这个大流氓。”
沈雪屿伸长手臂拿过遥控器,直接给关了:“看多了脑子会傻的。”
然后就扯掉了夏温的毛毯,将人扶到了轮椅上,推进浴室,毛巾衣服都准备好了,她准备关门出去的时候,夏温松了口气。
沈雪屿又回了头,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瘦削纤细,她将夏温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你在紧张什么?”
无论之前两个人因为什么原因,但事实摆在那里,而且都是心甘情愿的。
夏温原本那点不适应感倏忽就不见了。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夏温就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
她僵直一条腿坐在床上擦头发,沈雪屿从浴室拿来了吹风机,在墙壁上找到插座给插上,她按了开关,对着自己手心吹了一会,热风吹得手心微微发烫。
夏温的睡衣有些旧了,领口很大,斜到一遍的时候大半个肩膀都露了出来。
灯光下白得晃眼。
沈雪屿敛了敛眸底的光,站到夏温旁边给她吹着湿乎乎的头发。
夏温没有抗拒,沈雪屿的手指在自己头发里穿梭,力度很小,很温柔。
热风有时候会从脖子那里漏进衣服里,整个人都变的懒洋洋了起来。
夏温晃着健康的那只脚,在吹风机的轰鸣声里,她闭着眼睛,说:“你今天是不是挺高兴的。”
认真吹头发的沈雪屿无动于衷地反问:“高兴什么?”
“高兴我在你学生面前说你是我前女友呀。”
吹得差不多了,沈雪屿关了吹风机,低头用手梳着夏温的头发,过了一会才说话。
“如果你说的是女友,而不是前女友,我会更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不仅学业上被老师虐,连谈恋爱都被老师虐……真惨
第55章 55
沈雪屿的话刚说完,夏温晃荡的一条腿就停住了,然后慢慢靠住了床沿。
半干的头发像蓬松的杂草凌乱地搭在眼睛前面,夏温缩着脖子,只看得见沈雪屿的腰部。原本挺阔的衬衫因为一天的劳作而显得皱皱巴巴,上面还有依稀可见的油渍和水印。
女友?
小时候的夏温心底无数次幻想过和沈雪屿表白的场景,她设想过许多种撒泼耍赖的行径,她甚至想过如果沈雪屿打死不愿意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天马行空的年纪,除了法律不允许的事情,能想的她都想了一遍。那个时候的她不懂得“两情相悦”这个四个字的道理。
可是她偏偏没有想过沈雪屿向自己告白的场景。
也许是想象力有限,也许是那时候的沈雪屿过于冷漠,那时的她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如何表达对另一个人的喜欢。
说完话的沈雪屿将吹风机的插头拔下来,线卷起来,走出卧室,放到了浴室的抽屉里。
动作流畅,好像刚才那一句话并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夏温有片刻的恍惚。
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沈雪屿安顿好夏温之后就走了。已经躺在床上的夏温有一些燥热,将身上盖好的被子掀开了一大块,接着她听到了防盗门关上的声音。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手指扣着床单上的紫红色小碎花。
窗外传来楼底下车子发动的声音。
寂静的夜里,夏温的听觉变得特别灵敏。
之前沈雪屿说要追求自己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将这些话完全听进心里去,可是慢慢的,她发现,或许沈雪屿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后面的一周,夏温请了病假,沈雪屿上门的次数变得频繁起来,第二天夏温就住回了自己家。
夏远那几天再也没有拖堂的事情发生,一到放学就赶着回家给夏温做饭。
第二周的时候夏温的脚好了大半,她就销假回了单位上班,大家劝她可以多休息几天,但是夏温却不想再在家里待着,一个人挺没意思的。
南城的秋越来越深了,接连几天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夹着着黄叶,风吹过,人们都翻出毛线和厚外套。
夏温腿真正好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
何雯和沈雪屿敲定了最后参访的时间,那一天早上夏温正准备出门的时候,何雯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她刚将换下来的拖鞋放到鞋柜上,拉开门,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脑袋歪向一侧。
“你给沈老师叫好专门了吗?”何雯正在送孩子上幼儿园,手机传来一阵孩子喧哗的声音。
夏温“啊”了一声:“还要这么隆重吗?”
“这算什么隆重,就是一个基本礼仪,你还准备让沈老师自己一个人打车或者是自己开车过来吗?这像什么话?”
夏温急忙忙下楼梯,边接电话边在思考问题的重要性。
“那我现在给她定一个?”
“那你还不赶紧。”何雯说完就将电话给挂了。
刚走下楼的夏温将包挂在手臂上,站到楼道口出来的中间,拿出手机准备订车。
刚在为车型纠结的时候,她就听到了一声车喇叭的声音,她握着手机,抬起了头,然后她就看到了不远处停在一边的黑色奔驰。
车窗拉下来,沈雪朝她挥了挥手。
夏温愣了一下,收起手机后放到了包里,一只手拎着包走向了那辆车,停在了一定距离之外。
沈雪屿快没了耐心:“还不上来?不是你们约的我?”
是我们约的你,但是我没有约你上午来接我上班,夏温在心里腹诽。
她在副驾驶和后座之间犹豫了片刻,脚尖一偏,她伸出手拉开了后座的门。
宽敞的后座上放了一件灰色呢子大衣和灰色托特包,夏温准备将东西移到一边的时候,驾驶座上的人开口说话了。
沈雪屿侧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的夏温,纤细的手指点在方向盘上。
“你坐后座?我是你的司机吗?”声音凉凉的。
夏温立马就想起了何雯的谆谆教诲,她有点心虚,挠了挠后脖颈,尴尬地笑了几声,就抽身出来,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来。
她拉好安全带,车子开动。
早高峰,路上稍微有点堵。
夏温更加靠近窗户一侧,坐直身体,目视前方,车厢里的安静让人有点难熬,上一次没有下文的对话后,两个人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
这些天刻意的躲避让夏温自己和沈雪屿的相处有了一些隔膜,但是她又是今天参访的策划人和实行者。
夏温看着前面的车艰难前行着。
四周的司机偶尔会传来一些叫骂或者是抱怨的声音。
夏温余光扫到旁边的沈雪屿,对方脸上倒是没有半点不耐烦。黑色薄款高领毛衣下戴了一条细细的链子,闪着冷色的光。
她还是将头发盘了起来,过分白皙的脸上只有唇上有淡淡的红色。
夏温看沈雪屿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要自己没话找话:“你换车了?”
她记得之前不是这一辆,虽然都是黑色。
沈雪屿没有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那一辆在维修。”
“哦。”
一个话题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两句话和一个哦,夏温一时间不知道该怪对方是话题终结者还是怪自己不会挑话题。
车子缓缓开动,夏温拧着包带,说:“今天早上应该是我去接你的。”
沈雪屿轻轻滑动方向盘,车子转弯,驶入另一条道路,她看了一眼夏温,眉毛微微上扬:“可我只收到了今天在博物院门口见面的时间地点。”
夏温舔了舔唇:“是我工作上的失误。”她的确对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
沈雪屿认真思考了一会:“那……你是不是得补上?”
夏温扭头:“啊?”这怎么补。
“有驾照吗?”
夏温想起了自己正在家里吃灰的那个驾照本,点点头。
“晚上你送我回去。”
夏温:“嗯??”
两个人一起进了博物院之后,何雯已经等在大厅里了,她走上前,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沈雪屿说:“我们主任本来说亲自过来的,但是今天早上刚刚去区里开会去了。”然后她看两个人一起进来,就继续问:“夏温的接送,沈老师还满意吗?”
夏温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木着脸看了眼沈雪屿。
在沈雪屿眼里夏温受惊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她停顿了片刻,对何雯说:“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夏温攥紧的拳头松了下来。
今天上午是参访的内容是青铜棺在展藏品。这个项目是何雯定下来的,夏温提出过自己的合理性怀疑。
“你不记得之前南城大学新入职老师们来过一次了,沈老师就在里面。”
“我能不记得?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上一次太简单了,这一次,你要让沈老师知道她以后捐赠的藏品将会与这些伟大的作品放在同一个展馆,想想难道不会激动吗?”
夏温其实想说,以她对沈雪屿的了解,激动是不可能的。
周一是闭馆日,何雯特意申请了特殊参观。
空旷的展厅里,漆黑一片,夏温开了灯,那些围绕着藏品的灯亮起来,整个大的空间里依然是暗色的。
两个人轻缓的脚步踩在软厚的地毯上只有很微小的声音。
沈雪屿高领黑色针织下面是高腰的烟灰色牛仔裤,显得她腿长腰细。夏温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了一眼,仅仅是一眼,就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夏温理了理耳边的头发,强装镇静地扭过头,然后装作去看旁边的一个展品。
沈雪屿也跟着弯下身子去看,玻璃罩里上印出两个人的脸。
沈雪屿:“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夏温看着玻璃里模糊的沈雪屿说:“我只是单纯地欣赏长得好看的美女罢了,不要多想。”
沈雪屿收回看夏温的目光,直起身子,说:“你不说,我也会多想的。”
夏温也站直身体,对着黑暗的墙壁犯了一个白眼,幽幽地说:“你现在脸皮可比以前厚多了。”
沈雪屿并不为这些讽刺而气恼,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说:“如果我早些年脸皮厚点,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分手?”
这些日子,沈雪屿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去。
夏温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两个继续往前走,走到了一小截路后,夏温停下,停在了一般导游会站在的起点处。
她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都是正在展出的藏品详细信息的精美宣传单页,一般不对外售卖,这是等结束后给沈雪屿的纪念品。
虽然何雯和她说过介绍的侧重点,但是夏温总觉得沈雪屿不会在意这些,她慎重地多问一句:“你希望了解这些文物的哪些方面呢?”
一整面墙上放着一长排的展览品,灯光相比于中间要亮一些。
沈雪屿在夏温说完后真的认真去看了看这些青铜器。
她说:“那你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会来博物院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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