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她那么多闲情逸致,就坐在镜子前面任人摆弄,化了妆的菲子还是穿白T恤大短裤,还有彩色图案的高帮袜子,以及凉鞋。
然后,她就坐在化妆间的吧椅上转圈,吃雪糕,又吃关东煮。
疫情爆发不算太久以前的事情,于是,我们的录制没有一位观众,中午开始,听说大概率到第二天凌晨才结束。
Frank开车来找我了,他说:“好远啊这地方。”
“我现在要控诉。”
“怎么了?”他问。
我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事实上天气并不冷,我回答:“明天凌晨才下班,要是有人过劳死了,算谁的啊。”
“通宵嘛?”Frank把带来的零食递给我,让我饿了吃,自从认识了我,他的车的使用率增加了百分之三百。
所以我问:“你每次因为我把车开出来,心不心疼油钱?”
“钱没人重要。”他摸我的头发。
我俩,站在摄影棚附近的一块草地里,这四周好荒凉,没什么高楼,人也不多,我披着薄外衣,和Frank面对面,他走之前吻了我。
又紧紧抱住我,我垂着手喘不过气,被他揽着晃,接着,我的手机就响了,廖怡然说:“我就在楼上,看见你们了。”
“看见了也要报告吗?”
“你小心点哈,外面有拍照的。”
“那我是不是应该比耶啊。”
我有点纳闷,我才不在乎拍照的,Frank见不得人吗?并没有,我巴不得让他们都知道,然后,当着恐同主义者的面接吻。
廖怡然说:“你想好哈,如果想顺顺利利录完节目的话。”
在某些事情上,我妥协的唯一原因就是乐队里辛苦付出的其他人。
第一次录制还没下班的时候,下雨了,我知道这里面甚至有几个已经小有名气的人,因为他们的粉丝送了咖啡过来,分给所有人喝。
下雨天,热咖啡,这些,其实也不足够浪漫,只是,有一个总是想着的人时,场景和情境就都显得微妙,晚上啊,总是控制不住地感性。
我想起告诉Frank我喜欢他的那天。
第一个形容词是难堪,但随即冒出的更浓烈的感受是心动,我从前的爱情又算什么爱情呢,连极致的心动都没有。
我和菲子、廖怡然、文铎、赵昀,演绎了一首原创歌,中文歌,《至爱之死》。
“稻草生于窗外,还有池塘;
呼吸吻着水花,还有晚风;
眼泪滑过手心,掉进江流;
一次意外旅行,碎一场梦。
看烟花,烟花忘了写上你的名字;
喝口汤,替你记得买那口锅;
雾和玻璃,把我倒映成你的样子;
还没时间好好爱呢,已经有人猜你恨我了。”
文铎的键盘,菲子的贝斯,赵昀的鼓,廖怡然的吉他。”
我的副歌——
“在灯火里摘了一颗星给你,
在深夜中留了一盏灯给我,
在旧地方念了几首诗送你,
在地图上,把你的旅行计划抹去,
劝我。
我死了,
因为你死了。”
棚里不冷不热,可紧张加之投入的表演,让汗顺着下巴向下落,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的作品,但廖怡然的填词我很喜欢。
她先用上虚晃的温柔诗情,继而画风突转,变得平实直白,是一种质朴的投入,正落在艺术的星球上。
质朴,是难得的好音乐才会有的东西。
结束之后,在迎着晨光的车上睡了一路,到达酒店,就再次醒来了,我站在阳台上给Frank发了消息。
说:下班了,我们很过关,菲子、文铎、廖怡然、赵昀,都很厉害!
又说:我也厉害。
以为Frank没起床,没想到消息秒回,他说:真棒,快睡觉吧,放下手机闭眼睛。
他又说:我为你骄傲。
到这时候,我忽然对未知的未来有了猜想和期待,以前,我想的是什么都有了,过一天是一天,追求极致的欢愉和刺激,不思考活成什么样的人。
而那么优秀的Frank,在名校读书,一步步脚踏实地向上爬,成了国际企业的高管,他不因为家境富足而放弃自立,如果,我真的永远像个小孩一样活着,那么,我们将永远没有契合的思想,就不会一直走下去的。
我真的有了危机感。
第25章
(FR. Hilde·Frank)
在Ethan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和左女士见面了,或许,她真的很介意从别人口中知道我和Ethan在一起的事。
她看起来不太高兴,和之前每一次见面的情绪都不同,不过,我没奢望她高兴。
“给我一杯热水,谢谢。”
除了热水,左女士什么都没点,穿了浅蓝衬衫和黑裤子,整个人十分冷淡,我看向她,她就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说:“Ethan并没有骗您,我和他在一起没有两个月。”
“我很震惊。”左女士说。
我点了点头:“我能理解的,是我们的疏忽,没有早点告诉你。”
其实是不必要道歉的,但我还是向她表示了歉意,这样子,或许能让她对我的印象好一些,最重要的是,她会不那么责怪Ethan。
我继续解释:“那时候和您一起吃饭,我的确和Ethan认识没多久,被介绍给左琳的时候,我和Ethan甚至连普通的朋友都算不上,我们不可能从一开始就在交往的。”
终于,沉思了很久的左女士点着头,我松了一口气,她说:“我能相信你。”
“那希望您也能相信Ethan,岑小姐那件事之后,他很伤心,因为您不相信他。”
她说:“我很了解他,你只能看到他好的一面,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能谈了恋爱,在你面前收敛,但本性是不会变的。”
左女士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不否认他,但也不会盲目地称赞他,从小,闯的祸就没少过。”
我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并没有勇气彻底地否认。
或许,我还没那么了解Ethan。
但我仍旧说:“谣言对他的伤害很大,现在,‘骗婚’的谣言在很多圈子里传开了,但他和岑玲仪就是正常的交往,只是没那么长而已,我敢说,比那短的感情也有很多,也很普遍。”
“不要着急。”她轻笑了一声,注视着我。
可能,在左女士的眼里,我也算不了什么成熟的人,她并没有那么像赞成我和Ethan的爱情,但她也没有阻止。
她问我:“喜欢他什么?”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想了好一会儿,说:“单纯,可爱,总之很多。”
“年轻人普遍的想法。”
“幼稚么?”我反问。
左女士终究是点了点头,她说:“我很了解他,未来,你会发现你和他说不到一块儿,想不到一块儿,你读了那么多书,强大独立,而他呢,在美国的高中是给钱就能上的,还险些读不完了。”
左女士是实事求是,又带着一些长辈特有的严厉,而我呢,能看到Ethan的无限种好,不知道我和她,谁是客观的一个,谁是主观的一个。
见过了左女士,夜里要给一位旧友接风,她是一位模特,生在塞尔维亚,长在英国,大学以后来了中国,定居广州。
但从今天开始,她要定居北京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在机场见到了Charlotte,她穿着短裤和真丝衬衫,外披了一件西装外套,戴着墨镜。
我们用中文交流,她拥抱了我,很熟悉,所以不用客套。
我和她的相识有些戏剧,是大概六年前,她作为模特参加米兰时装周,我和上司被邀请去看秀,回中国的时候,正好坐了同班飞机,她借了我的汽车杂志看,然后,就聊了一些汽车话题,交换了联系方式。
“还是少年的感觉,你好神奇。”Charlotte对我说。
我说:“已经三十三岁了,和少年没什么关系。”
想了想,又补上:“Ethan才是少年。”
“Ethan?”
我掏出了手机,给Charlotte看我的锁屏,Ethan坐在餐桌旁吃蛋糕,嘴巴沾着奶油,抬起头来的一张抓拍。
Charlotte若有所思,一边微笑一边念叨:“Ethan……”
“可爱吗?”我问她。
Charlotte很认真地点头,回答:“可爱……可爱?”
她摘下墨镜和我对视,显然是领会到了什么。
我笑的时候,Charlotte也笑了,她把墨镜挂在衣领上 ,说:“我从来不知道……sorry,我真的想错了。”
连着说了好几个sorry。
“抱歉,我不是特别懂,为什么说sorry。”我说着,帮她推行李,她把耳机取下来放进手提包里。
她想了想,又笑了几声,说:“我以为,我还有机会的。”
空气忽然变得有些平静,她口中的机会是什么,不言而喻,我只能用沉默来回应,Charlotte说:“看来,我这趟北京是来错了。”
她或许真的有遗憾的情绪,但这句话的意味就是玩笑,我说:“你不是喜欢烤鸭吗?为了烤鸭也划得来吧。”
Charlotte笑得很爽朗,她这种人,任何时候都是发自内心地友善,这也是我能和她成为朋友的重要原因。
“那么,我可以——”Charlotte有些迟疑,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问道,“可以挽着你的胳膊吗?”
“抱歉,还是不用了,抱歉。”
Charlotte笑起来,我也笑起来,只是,我们的笑大概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带着Charlotte去吃烤鸭了,落了座,她沉默了好一阵,说:“能不能给我看看Ethan的其他照片,我……我很想了解他。”
也说不上刻意炫耀,可我更不能在这种事上拒绝别人,把手机递过去,我说:“这个相册里全部是,还有视频。”
喝了一口茶,我继续说道:“他是一支乐队的主唱,还是赛车手,才二十一岁。”
“看起来就好年轻。”
Charlotte算是那种十分自信的人,也有着天生优越的外表,她此时披散着弯曲的浅褐头发,坐得端正而优美,嘴上却是对Ethan不断的夸赞。
说:“是有绝妙的东方美的男孩子,一种……让人安静的感觉,很少有这种人,既让人觉得英俊,也让人觉得漂亮。”
我只能默默地倾听。
Charlotte说:“我猜一下,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他,也有不少的男人喜欢他。”
“这种事,他怎么会告诉我。”我吐出一个略显圆滑的答案。
“今天是一个糟糕的夜晚吧,”Charlotte把手机递给我,捂着脸深呼吸,说,“对我来说,本来以为北京是全新的开始呢,但现在,北京给我的见面礼是这样的。”
我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随时联系我。”
“是,你是个很有用的人脉。”Charlotte苦笑着,说道。
这顿饭上,我们聊了不少无关紧要的事,Ethan给我打电话,说今天的工作餐是烤鸭,我说:“我也在吃烤鸭。”
“在外面?”他问。
我说:“Charlotte已经到了,我和她一起来吃。”
“美女?”
“要不你自己来看一下?”我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答案,只得这样说。
其实,吃醋对Ethan这种人来说再日常不过,即便不真的吃醋,他也要装作吃醋,纯粹是为了撒娇。
我答应明天给他带他想要的草莓蛋糕和太妃糖。
烤鸭的酱蹭了一点在衣服上,我撕了纸巾来擦,一边擦,却在心里感叹——
好想Ethan。
第26章
(FR. 左渤遥)
为了晋级,为了继续走下去,所以在这个远离市区的鬼地方和一帮陌生人争破脑袋。
从前,竞争对我来说是一次酣畅淋漓的车赛,或者一场刺激惊险的佩剑对决,而现在,那种浸泡在真实世界中的艰辛和残酷,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当天的录制结束,我在地下停车场见到Frank,我的第一句话是:“我觉得我成长了。”
好想念,想念得要流眼泪,明明连北京都没出,但几天的分离仍旧折磨人,爱情正处在它炙热的新生时期,像是燃着大火,烘烤心脏和血脉。
我这次学乖了,地下停车场总不至于有人守着拍照,我和他压抑不住起伏冲撞的呼吸,接吻的时候又忙乱又用力。
被Frank紧紧抱着,我的背蹭着贴了瓷砖的柱子,我的手,边发抖边搭在他的腰上。
“Ethan……”
“嗯……”听到他叫我,我才茫然地睁开眼睛,我们离得好近,灯光也暗,所以什么都看不清,他用指头蹭了蹭我的嘴角。
再次吻上来。
我们的胸膛贴在一起,两颗心脏节奏不一地振动,呼吸被彼此吞噬,脑袋彻底地放空,暂时不去想别的了。
我被冲昏头脑,在冲昏头脑的基础上,再次冲昏头脑。
问他:“明天休息吗?”
“休息。”
终于,刻意地退让出了能直视彼此的距离,我忽然就想起那次在酒吧发生的一切。
我喝了点酒,什么话都敢说,告诉Frank:“要是他长你这样,我自己把自己脱光。”
真不知道那种情况下,我哪儿来那么大的勇气,至少当时,我还没喜欢他,或者是,还没察觉自己已经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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