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我没有转头看他,颤抖的手握着方向盘,我在想,如果下一秒钟他答应了,我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我承认,我的喜欢已经到了一个极端,连锁反应之下,我的自我否定也到了极端。
对他来说,我实在不是最好的选择。
Frank没有正面地应答,他叹了一口气,说:“如果现在和你分开了,我会遗憾一辈子,永远都觉得可惜。”
“我现在才知道,以前我挺不自量力的,”等红灯的时候对上Frank的目光,我说,“给我一点时间,我要好好想想。”
“可以。”他答应了。
他跟我去了十五楼我家,我把他的睡衣装起来,是早上洗过的,还是香香的,递过去,说:“Charlotte出现的时候,我才发现,本来你不用活得这么艰难的,你可以很体面,很轻松。”
“和你在一起本来就很体面,我很骄傲,几乎想告诉每个认识的人。”
听了Frank的话,我对他说“谢谢”。
活了二十几年,我都没做过什么真正的好事,距离一个精神的丰满的人还很远,而Frank,正是那种精神丰满的人。
他拥有真正的自我,拥有理想,拥有自律,拥有自信而毫无顾忌的爱,拥有自己决定一切的能力。
而这些,我都没有。
如果就这么凑活着,过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会觉得枯燥、冲突,然后分崩离析,我知道的,对爱来说,观念的落差是致命的。
所以那天我才会对他说“我成长了”,毕竟,能认识到自己需要成长也算是一种成长吧。
在摄影棚外面,我被一堆人挡着要签名,但前一天晚上我哭了一夜,戴着墨镜,感觉眼睛要睁不开,我从不认识的人中间挤出去,算是落荒而逃。
节目的导演在化妆时过来找我,说:“左渤遥,意识到了么?目前来说,你已经赢了。”
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我举着冰袋敷我的肿起来的眼皮。
她感叹:“外形好就是不一样,是吧?”
我没觉得我的外形是大众会喜欢的那种,毕竟打扮得太出格,留了中长发所以不男不女的,脸色还不好看。
虽然我喜欢我自己的风格。
看来,是我低估大众了吧。
这时候,一群工作人员抱着纸箱进了大化妆间,一路过来,所有人都在惊呼议论,看别人站了起来,我也不好意思坐着,编导姐姐急急忙忙过来,往我身边凑,大声说:“谢谢渤遥老师,渤遥老师请所有人吃麦当劳了!”
掌声和欢呼响起来的时候,说实话,我都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弄错了,不是我请的。”
“那可能是你粉丝请的吧,我们同样,也谢谢粉丝!”
我的耳膜要被炸破了,心想我的粉丝还不如别人的保镖多,怎么可能买这么多东西。这时,编导把装餐的袋子拿给我看,上面贴着一个标签,写的是“左渤遥请大家吃午餐”。
右下角是个小人,手绘的Q版的我,但有点丑,还在比耶。
于是,这个中午,我全程不知情,却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化完妆去外面透透气,菲子拿了汉堡过来,问我:“谁买的,想明白了没?”
我摇了摇头。
“德国人买的啊,”菲子咬咬牙笑,把袋子上的标签递过来,让我看,的确,汉字下面还有一串字母,德语。
在恍然大悟的同时,我闭上了眼睛。
可这时候,就连深呼吸也无法治愈我了。
“他好好啊,好好啊,怎么这么好啊。”菲子一边低声地感叹,一边用力戳我,感觉她都快比我先哭了。
我说:“我也没想到,他平时那么扣门儿,居然还……还有挺浪漫的一面。”
“他不浪漫谁浪漫啊。”
能被菲子夸的男人,的确是得到殊荣了,我还是挺惊讶的。我说:“我俩吵架了,还没和好,我想和他分手。”
“你发疯还差不多。”
“真的,”我苦笑一声,说,“他有个朋友Charlotte,是英国人,超模,喜欢他。”
“Frank喜欢她?”
我摇头,说:“不,她喜欢Frank,他们还有联络,我们还一起吃了饭,人特别好。”
“你在真情实感地夸情敌吗?”
“人好才越让我恐惧,他们太般配了。”
入秋了,这里又空旷,忽然就有大风刮过来,我承认我因为Frank的惊喜感动了,我也知道他爱我。
但不知道要怎么走下去。
气温忽然降得很猛,阴雨连续下了四五天。
我开车在赛道上兜了一个上午,中午打算和车友一起去吃饭,结果十一点多下了车,雨忽然下得更大,人也疲惫,这时候,我收到了Frank发来的消息。
说:“我跟我父母说了我们的事。”
我拎着头盔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着急地给Frank拨电话,他接起来了,我问:“为什么?”
“你不要着急,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我只想让你知道,和你在一起一点都不艰难,不会不体面,我很愿意跟别人提起的。”
“吓着他们了吗?”我问。
“没有,他们觉得你年纪小,就让我不要轻易放弃,怕伤害你。”
“好吧,好吧。”
这样的事发生了,心里很乱,中午就没和车友去吃饭,我冒着雨去Frank的公司找他,结果他正在给下属开会,我在外面偷偷听了一会儿,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他好严厉,里面除了他的声音外就是呼吸声,散会的时候,率先推门出来的Frank险些把我撞倒了。
“怎么了?找我干什么?”他问我。
“你怎么这么凶啊。”
我撇了撇嘴,对刚才的会议发表看法。
Frank说:“还在下雨,你别乱跑了,上路不安全,不是累吗,应该在家好好睡一觉的。”
“中午请你吃个饭。”我说。
“好啊。”
他回去洗了手,我在下楼在外面等他,他出来了,我主动地去牵他的手,没有被拒绝。我们没有开车也没有打车,Frank撑着伞,我挽着他的手臂,走了很久。
一路上很少说话,到了餐馆,我来点菜,他又接上司打来的电话,恍惚之间,我们像是活在许多年以后。
像是习惯了有彼此的生活,没有每分每秒的亲密。
像是不会试图分开。
第29章
(FR. Hilde·Frank)
我们用冷却的方式去挽救着爱。
这样的感觉,像用视觉品尝食物。
Ethan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想想,就是不确定要想多久,夜里,我特地在餐厅办公,为了陪忙前忙后的Ethan说几句话。
他在做他自己研究的甜点,但因为楼上没有合适的烤箱和烘焙工具,所以要来我家弄,知道百分之九十可能搞砸,所以我看都没过去看过,闻起来,是黄油和糖的味道,应该不会太难吃吧。
沾满面粉的手,弄得我衣服上全是白色,Ethan重重拍我的肩膀,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拍下照。”
“好,等一下。”
我拿着他塞过来的、同样沾满了面粉的手机,去了厨房,问:“为什么要拍照啊,做成功了吗?”
“不可能失败的,我已经把教程看了二十几遍。”
拿起手机比划了几下,我还是决定去书房取相机,Ethan穿着衬衫系着围裙,看上去有点像位点心师了。
他弯下腰,像看婴儿一样看着盘子里那几个形状不一的曲奇。
“够专业的啊。”这是我拍完照之后,Ethan对照片的评价,下一个是品尝环节,Ethan尝完才递给我一块。
他说:“快吃,真的很好吃。”
我拿着曲奇观察了半天,才放进嘴里,嚼了嚼,感觉还好,至少不难吃。
“不错。”
“喜欢吗?”
“说了喜欢需要把这些吃光吗?”
我大胆的玩笑,让Ethan愣了一下,接着,他举起手作势要打我,有点生气,气着气着又没忍住笑。
“我要发微博,才让你拍照的。”
Ethan看起来有点委屈,我知道的,对他这种自在惯了的人来说,成为别人追捧的偶像,实在像是戴上无形的枷锁。
需要做出或多或少的改变了。
Ethan的骨子里,有一些天生的诚恳,加之单纯,这些,我很久之前就感觉到了。虽然他总是很叛逆,但他很珍惜别人的每一份喜欢。
到这时候,想了很多很多以后,我貌似领会到Ethan为什么有分手的念头了。
我站在厨房里,一直看着Ethan,他仍旧忙前忙后,又做了一盘曲奇放进烤箱,他趴在烤箱外面看着里面黄颜色的光,看了好久。
“怎么了啊?”当Ethan的手碰到我的脸,我才从凝重的思考中猛然醒来。
他又问:“你怎么了?”
“没事。”
Ethan忽然苦笑一声,转身抽了纸巾塞给我,说:“太难吃了是吧,我第一次做,实在抱歉,你看你都吃哭了,对不起。”
“没有,不是因为那个。”我能感觉到我的泪流到了下巴上,但还是笑着跟他说,掐了掐他的脸颊。
Ethan用我给他拍的照片发微博了,我问他是不是不喜欢面对公众,他说:“但现在有人喜欢我的歌啊。”
他是乐意的、开心的,那么,就不用再担忧了。
远在科隆的我妈妈,早晨打开第一个牛油果的时候,我正和Ethan一起度过这个大脑放空的周末。
去一家茶馆小院,找一个没有阳光但能看见阳光的位置,点了香片花茶,还有几种Ethan喜欢的小点心。
有人唱京剧,过了会儿,又换成大鼓的表演了,我在看带来的一本书,陶孟和写的《北平生活费之分析》,Ethan说自己是一个假的北京人,他不会说口音浓重的北京话,也没什么充满民间趣味的童年,不留恋北京的吃的。
我的单肩包里还有一本书,专门带给Ethan的,我已经读了好多遍,算是一本适合青少年的、充满趣味,兼具文学性的书,他应该会喜欢。
“城,南,旧,事,”他一字一句,压低了声音读,“‘惠安馆。太阳从大玻璃窗透进来,照到大白纸糊的墙上,照到三屉桌上,照到我的小床上来了。我醒了……’”
我问他:“你真没看过?我以为中国的小孩都读过呢。”
“当然没看过,我从小就不喜欢看书,一看书就想睡觉。”
“如果你实在不想看,可以去里面找一本杂志。”我提议。
但Ethan并不高兴,他皱着眉头,说:“但我从今天开始就喜欢看书了,等我看完了这本,你那本我也要看。”
他急需证明些什么,即便我不希望他这么难为自己,但现在,对他来说,克服和突破是会让他心安的事情。
我再想了想,发现Ethan的表达没有任何问题,还经常说出许多很难的词汇和成语,就问他:“看你不像不爱读书啊,你都知道‘沆瀣一气’。”
“因为我周围的人都很厉害啊,他们说话就是给我上课。”
Ethan说出这句话,随即,我心里想的是:Ethan说话也是给我上课。
现在不像是约会,为了保证Ethan的阅读质量,我也没怎么和他说话,他看书,有些时候还要用手点着字,像小孩子那样,悄悄地读句子。
我把偷偷拍的视频发给Ethan,他暂时没看手机,画面里的他背对着阳光,穿了一件淡棕色的卫衣,牛仔裤,他靠在椅子背上,一边低头咬指甲一边皱眉头。
这时,我接到我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我戴着耳机小声告诉她:“Ethan就在我的对面。”
我妈妈说:“我能不能和Ethan说句话呢?还一次都没见过。”
“他在看书。”
“果然,我知道你会爱上喜欢看书的人,因为你自己也是这样的。”她的分析丝毫不准确,但的确是我误导了她的判断。
Ethan警惕地抬起眼睛,从书里回了神,问:“在和谁说话这么开心?”
“因为在聊你,所以笑啊。”我说。
他撇撇嘴皱了眉,走到我身边来,猛然闯入我的镜头里,还有我妈妈的视线里。
“你好,Ethan。”我妈妈用英文和他打招呼。
我断开了耳机,对Ethan说:“我妈妈。”
“你好……对不起,我还以为是Frank的朋友。”Ethan的话变得结结巴巴,他摸了摸鼻尖,看起来十分十分紧张。
好像,Ethan很在乎在我妈妈面前的言辞和行为,回去的路上他一直问我:“我看上去没有不礼貌吧?”
“没有。”我果断地答道。
Ethan好不容易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忽然又苦下一张脸,他叹着气,说:“她一定觉得我幼稚。”
“你就是幼稚,”我说着话,试图去牵Ethan的手,他躲了一次,但没有躲开,我说,“幼稚没什么不好的。”
第30章
(FR. 左渤遥)
我的“好好想想”没有确切结束的时间,这期间,把爱情一开始的激情抛在脑后,然后,我就觉得我想通了许多事。
我和Frank经常各自住在各自家里,都有空的话,一起吃晚饭,如果他加班,我就去他办公室陪他,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看我自己的节目。
我们去散步,去遍了周边大大小小的公园,这时候天气最舒适,不冷也不热,我和他牵着手,慢慢地走,感受天快黑时那阵最舒服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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