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也跳得不好,”她的手伸出来了,几乎要往我怀里钻,还说,“我觉得我们的衣服很配,你不觉得吗?”
她又说:“但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你。”
“我们……认识吗?”我试图详细地看清楚她的样貌,但很暗的灯光和面具都在阻止我,还有酒精也在阻止我。
“就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没想到会见面啊。”
这个玩笑丝毫不好笑,这首歌已经要结束了,我还没答应她的邀请,她却忽然扑上来抱住了我的脖子。
“松开好吗?女士,抱歉,这样不太好。”我用英文说。
“过了今晚,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忘了你是谁,跳一支舞而已,又不用做别的。”酒精让我一一阵阵头晕,但我还是听见她哭了。
我说:“跳舞可以,你先别这么抱我,我怕我同事们误会。”
“好了,没人看得见。”她说着一口还算纯正的美式英语。
接下去还是一首很慢的歌,对方好像不太高兴。
我抱着她摇了几分钟,这个舞就潦草地结束了。
第51章
(FR. 左渤遥)
我还是去我妈的舞会上玩了一趟,可是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
Frank穿得像电影里的特工,可看起来比那些演员更年轻英俊,他把我的烟盒递给我,我以为他已经认出我了,因此不得不踩着高跟鞋逃走。
从服务生的盘子里拿了一杯红酒,我喝下去两口,再次仰起头就全部干掉了,他们选的音乐我都不怎么喜欢,我甚至想找人把我的吉他送过来,我上台给他们唱两首。
而现在,Frank就站在我的面前,他对我说:“跳舞可以,你先别这么抱我,我怕我同事们误会。”
同事们?我心想,恐怕不是担心同事们误会,而是担心某一位同事误会吧。
但那个人今天貌似没来,Frank也并没有认出我,这场游戏顿时变得有趣起来,我和他面对面,但我在暗处,他在明处,我重新找回在北美留学的感觉,提着嗓子嗓子对他说做作的英语。
我说:“好了,没人看得见。”
说不想他,那真是假的,说不恨他,那也是假的,我也喝了酒,所以比Frank清醒不到哪儿去,被他冷淡地揽着腰跳舞,能闻到他身上带着体温的香水味儿。
没什么关系,愿意放肆就能放肆,Frank无法认出我,也可能不会记得今天晚上的事情,而我自己也不愿意在明天回忆这些。
舞跳完了,他没有主动对我说一句话,我说:“陪我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你自己找不到吗?”
这儿人太多了,说话要抬高音调才能听见,我在想,要不是眼前的这家伙喝了酒,可能早就认出我来了,虽说他对我不加防备,但好像又不刻意亲近。
我开始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穿得不够漂亮。
站在原地打量了Frank半天,看到他一副随时都要走的架势,我抓住了他的袖子,说:“那我们再去喝点儿酒吧。”
“不要喝太多。”
“你在关心我吗?先生。”盯着他看,我脑子里想的却是不能告诉周易衣我遇见Frank了,否则她一定会数落我断不干净。
“其实我觉得你会不爱听,女士,但我还是想告诉你,”Frank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接过酒杯,对我说,“你的样子有点像我爱的人,但分开之后,我最近看谁都觉得像他,所以很抱歉,我多看了你几眼,但我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我承认,我会因为Frank的话心软,哪怕是醉话或者假话。
于是问道:“你还爱他?那为什么分开?”
“可能我和他真的不合适。”Frank把杯子里的酒干了,然后将杯子递给服务生,他看起来根本没醉,但以他木讷的判断力和不加掩饰的语言来看,又像是醉了。
他正直又冷静地看着我,我抬起手整理了一下细细的肩带,今天的体验是女装比男装穿起来难受多了,身上不舒服,脚上也不舒服。
此刻,我有很多违心的冲动,哪怕恨他,也想和他拥抱、亲吻,我知道如果我做了不会怎么样,要是我不说,Frank自己都不知道实际上发生了什么。
头疼,呼吸有点热,酒精在我体内一点点膨胀,我抱住了Frank的腰,用发黏的唇膏触碰他的嘴巴,他挣扎了一下,试图推开我。
灯光更暗了,音乐还在响着,Frank却忽然静止住,他的嘴巴动了动,我没听清楚说了什么,我再次用心地听他的声音。
他重复了一次,说的是:“Ethan.”
换曲的瞬间,灯光几乎全暗下来了。
我没屈服,没释然,但我怀念我们的过去,我的嘴巴贴着他的嘴巴,我问他:“谁是Ethan?”
“你……抱歉,我觉得你像他,只是有一点像。”
“你可以把我当成他,先生,你完全可以这么做。”我捧着他的脸,我的头发把我和他挡住了,他的眼镜有些碍事,被我拿掉了。
我的呼吸都没了节奏。
这么多天以来的苦楚、痛恨、怀念全都倾泻而出,音乐、夜晚和酒精都不是让人镇静的东西,我和Frank接吻了,而且是我主动的,后来他抱住了我,鲜艳的唇膏晕开在我和他嘴边。
酒味的呼吸温度很高,唇膏像是化开了,越来越黏,让人不太舒服,我压抑不住心口处刺痒的疼,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算是理智了。
他说:“Ethan.”
我用英语回应:“是的。”
“我可能真的喝醉了,抱歉。”Frank说道。
我和他再次拥抱,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我觉得疼痛,又觉得愉悦,舞会成了乌托邦,我在乌托邦里背叛了我自己。
过完了圣诞节,我只睡了三小时,起得很早下楼,把裙子和高跟鞋塞进了小区门外的垃圾桶里。
眼睛还是肿的,而且我的头很疼,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就觉得是做了一场不可自控的梦。我和Frank在舞池远处的角落里接了一个很长的吻,两个人都快醉了,他觉得我像Ethan,又坚信我不是Ethan。
然后再没做什么,我趁着他去洗手间的时候离开,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除了我自己,只有周易衣知道我要来舞会。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遇上了Frank。
我从我自己身上就知道人多么善变,又多么矛盾,我昨天晚上居然对Frank有了怜悯,主动地和他亲吻,甚至想和他上床。
而现在呢,太阳即将升起来了,我走在浅灰色的晨光之下,想的是我昨天晚上真可笑,那些冲动的想法真可笑,冲动的行为更可笑。
这种事,今后可不能再发生了。
可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在这个很冷的清早,蹲在小区花坛旁边的石阶上,把脸埋着哭了一场,眼泪浸透了衣袖,都快结冰了。
周易衣发消息问我:“是不是还没睡醒?你昨晚肯定喝了吧。”
我暂且没有回复,而是把手机重新塞回衣袋里。
回家之后点了附近的早餐外卖,然后,我开始准备下午出门穿的衣服,整个人还处在悲伤和恍惚里,我似乎已经在做一个善变的成年人了。
但这样一点都不好玩儿。
第52章
(FR. Hilde·Frank)
最后的一层窗帘打开不到半米的缝隙,我睁眼之后能看到床边有个人影,昨天晚上喝了酒,所以,那些记忆变成了不连贯的块状,只能皱着眉拼命地找回。
下意识叫了一声:“Ethan.”
“八点半了,该起床了。”
显然,这不是Ethan的声音,我猛地坐了起来,这时候才完全地清醒,床头的阅读灯忽然亮起来,野泽穿着毛衣,在床边自如地坐下。
他戴着眼镜,半长的头发轻松挽成一团,缓慢地对我说:“幸好今天是星期六,不然就旷工了。”
“你怎么在我家?”问这个问题之前,我甚至环顾了一下卧室的环境,在确定了是我家之后,才这么笃定。
野泽抿了抿嘴,问:“你真的想不起来昨晚的事了?”
“能想起来,”我合住眼睛点了点头,又想了好几秒钟,说道,“我记得有个穿红裙子的女生,很高,说话也挺奇怪的,其实他应该是个男的,但我当时……”
话到这儿,我完全地睁开了眼睛,我看着野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他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坐得轻松又端正。
“他还和我接吻了,我觉得他很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来,”我深呼吸,说道,“我明明没有喝醉啊,但当时真的好不清醒,这么就没觉得他是个男的。”
野泽把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递给我,轻声地说:“Frank,喝水。”
“我记得我的手机丢了。”
野泽说:“昨晚手机就在你身上。”
“不,”我捧着杯子摇头,说道,“一开始的确丢了,后来是左女士帮我找到的,我一开始还给你打电话了,但一直没人接。”
“你不知道人家是谁,就随便接吻啊?”
野泽镇静又好奇地看向我,看得我心慌,我说:“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很像Ethan,又觉得不是Ethan,但至少那个人和Ethan差不多高也差不多瘦。”
野泽从床头柜上取了窗帘的遥控器,窗帘开始缓缓移动了,窗外的光亮透过一层厚纱倾泻进来。
野泽忽然说:“我还说过要是我去装扮舞会,会打扮得很不一样。”
一刹那,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我拼命地去回忆,但没有一个重要的线索,我问:“天呐,不会是你吧?”
野泽没有否认,他站了起来,去衣帽间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着熨烫平整的、我的干净衣服。
他抬起眼,这次,不加犹豫地说道:“是我啊。”
“你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你能先出去一下吗?我要好好想一想。”我抬起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我真的需要好好清醒一下。
“能想起什么?你昨晚都醉成那样了。”野泽并没有走,他把衣服放在床边,然后在我附近坐下。
我说:“我真的没醉,真的。”
“醉了的人都觉得自己没醉,”野泽停顿了许久,深呼吸,说,“算了,忘了也没关系,反正我对你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你觉得我哪儿都不好。”
野泽关上我的卧室门出去,我觉得,柔和的晨光把一整夜的梦都惊醒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野泽在新的一周递交了辞呈,他甚至没特地告知我,而是下班以后才来拿东西,穿着卫衣和羽绒外套,和平时的打扮都不太一样。
我问:“为什么忽然要辞职?”
“因为你啊。”
“你说实话,那天晚上的人真的是你?”我至今对于这个答案持怀疑的态度。
可是,野泽并没有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面无表情地整理他的东西,说已经叫了车在楼下等。
原本,我即将要下班了,但现在看样子是走不掉,野泽把外套脱了下来放在沙发上,他说:“我承认是我主动吻你的,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喝多了,我算是……乘人之危。”
“抱歉,我之所以没有推开你,是因为我出现幻觉了,我以为是Ethan,我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了,”我有点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放弃工作,你这样做会让我很愧疚。”
野泽转过头来看着我,冷冰冰地看我。
这天晚上,野泽还是搬走了他放在公司的全部东西,然后乘着约好的车离开公司,他真正辞了职,人事部门暂时派了人来代班,派来的是一位女士,四十多岁,不苟言笑。
我想着,无论怎样,野泽因为我而辞职,我最起码得请他吃顿饭吧。
后来居然约了周四,也就是跨年这晚,野泽很早到了约好的餐厅,我到的时候他坐在餐厅后院的鱼池旁边,但天太冷,鱼池里没有水也没有鱼了。
他问我:“你很不高兴啊?”
我说:“没有,太忙了,很累。”
“还和Ethan有没有联系?”
野泽的这个问题直接而出乎意料,我说:“好像和你没关系吧,你现在都不做我的助理了,还想知道这么多?”
“不做助理……至少能做个朋友吧?普通的朋友。”
“我不缺朋友。”
我转过头看他,他站在我的身侧,他的眼眶有点红,想了想,冷冷说道:“你都主动请我吃饭了,还故意不想让我好受。”
我反驳:“没有故意,真的没有。”
接下去的这顿饭,我和野泽都没喝酒,说的话也极其不重要,不需要表露情感和态度,只是纯粹的闲聊。等吃吃喝喝结束了,就出去在路边走一走。
我说:“我得回去了。”
“一个人跨年啊?”野泽问道。
我说:“都忘了待会儿要跨年了。”
野泽轻笑了两声,我们肩并肩往前走,他沉默了很久,忽然深吸一口气,似乎花费了很多的决心,郑重又小心地说道:“或者……你也试着牵一牵我的手吧。”
“别这样,我以后都不敢见你了。”
“见不见都一样,反正……我们以后少联系吧,谢谢你今天请客。”说着话,野泽试图走向路边打车,但跨年夜的车实在不好打,他就一直在绿化的树丛旁边站着。
我看了几眼,就转身往反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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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很少会在文中说点儿什么,这一篇更到二分之一,忽然想说说了。这个故事的想法来得很突然,但来得很及时,它让我我终于走出了一阶段的创作迷茫和自我怀疑。我喜欢Ethan,也喜欢Frank,这种喜欢不是赞赏,而是一种对人物完整灵魂的珍惜,我很乐意看到对他们的人物评价,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所以很感谢评论的你们,也感谢耐心读完的你们,如果方便的话点点收藏海星,也可以说一说想法,我很需要看到别人眼中我的人物和故事。写文很久啦,还会继续写下去,希望读到的人能够喜欢,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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