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服务员走开之后,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漆浩还是那样子,像是永远领会不到尴尬为何物,我摸了摸鼻尖,说:“你们成都人,的确是……名不虚传。”
“是夸还是骂啊?”
“当然是夸。”我竖起一个大拇指。
在成都玩得有些忘形,回北京的日期推迟了好几次,直到逛街这天的下午,周易衣忽然给我打电话,说:“后天要录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出去溜达那么久都没被认出来,想一想都有危机感了吧?”
“知道了,”我压低声音,躲去一旁的角落里接电话,说,“明天一定回,一定一定,我还在外面,明天早上给你回电话行不行?”
“你应该谢谢我没放弃你。”
“谢谢,谢谢。”我恭敬又谦卑,只想快点挂电话,然后以吃喝玩乐结束这个漫长的假期。
晚上和漆浩去了清吧,台上的大叔抱着吉他唱民谣,看得我手痒难耐,所以就上去唱了一首,唱的是最近写出来的原创歌。
头顶上就一束阴森森的光,但在我看来却是热切隆重的,我抱着别人的吉他,听着别人的鼓,闭上眼沉浸在音乐里时,无比想念我的乐队,想念曾经自己砸钱演出的激情,想念参加比赛时的认真投入,想念每一首歌,想念每次见面。
想念每个人。
第二天一早,我卡着上班时间联系周易衣,她说:“在网上看到你唱歌的视频了,看来也不是无人知晓。”
“我声明,是路人拍的,我毫不知情。”
然后,周易衣忽然对我一顿夸,说写歌进步很大,唱腔也更成熟了,我举着手机答“嗯”,又说:“你别这么夸我,我都慌了。”
“怎么样?玩儿好了吧?”周易衣问。
我说:“挺好的,什么都挺好的。”
“那就回来?”
“好,回来。”
这个回来一语双关,要从成都回北京,也要做好准备回到工作中去了,我把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接着,敲门进来的漆浩又塞给我一大袋四川特产。
他说:“带着吧,我爸给你买的,早晨上班的时候特地嘱咐我给你。”
第78章
(FR. Hilde·Frank)
野泽可能想把水杯放在餐桌上,但玻璃杯底部蹭过了餐桌的边缘,“啪”的一声摔在地板上,没碎,水洒了一地。
他的呼吸都乱起来,但表情是镇定的,他看着我,似乎想给我时间再说些别的。
“我真的记错了,左女士舞会的一等奖并不是什么卡,而且我那天没参与抽奖。涂董的晚宴你没有去,我也没跟你细说过,”我穿着长袖的格子睡衣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把杯子捡了起来,继续说,“所以是怎么回事?你解释一下吧。”
我能感觉到野泽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他才进门没几分钟,连衣服都没换,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都没解开,他讶异地承受我忽如其来的询问,然后,用最短的时间伪装自己的情绪。
我很想告诉他,我现在像是个从骗局里醒悟的人,正被震惊、羞耻、痛恨裹挟,所以变得有些不理智了。
我把湿漉漉的水杯放在了餐桌上。
或许,野泽真的是个聪明人,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像我想象中那样辩驳,亦或是编造出几个无从考证的理由,他看了我很久,直到他眼眶通红了,两行眼泪都流下来了,才低下头,默默把水杯收去厨房。
“你是不是以为永远不会被察觉?”野泽从厨房里出来,我就站在门边,问他。
野泽在不断地深呼吸,他抬起手,把散在额头前面的头发别到了耳后,说:“我们可以坐下来聊,别像审判罪犯一样跟我说话。”
“那就坐下来聊吧。”
我往餐厅走去,野泽走在我的后面,可还没走出两步,野泽忽然扑上来,从背后紧紧抱住了我,他的脸紧紧贴着我的肩胛骨,没几秒钟,我就感觉到了眼泪的湿意。
他在我的近处大哭,却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颤抖的手臂很用劲地抱我,令我觉得即将窒息。
我说:“今天的事情不站在任何一个主观的角度,所以,先松开手行不行?”
野泽剧烈地抽噎,他说:“我很爱你的,真的很爱你的,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我不应该说假话。”
“你先把手松开,看你的反应,我没有在凭空想象,也没有冤枉你吧?”
“我可以改的,Frank,给我机会,我可以改的。”
野泽的手心冰冷潮湿,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的手掰开,逃脱了束缚,我说:“我明天一早要飞上海,你先好好想想吧,我得去收拾行李了。”
这次出差的期限是整整五天,我需要带衣物和日用品,小柯也要随行,他和司机会在明天早晨五点来我家楼下。
我说完想说的,就回卧室去了,也不知道野泽什么时候回的房间,总之,他再也没踏进主卧半步。第二天,我早起去机场,看到野泽的外套还挂在门边的衣架上。
昨天晚上他应该是去客卧睡了。
知道他的情绪并不好,说实话我有些怕,毕竟这是我的房子,犹豫再三,下楼前我还是敲了敲客卧的门。
没过两秒钟,门锁“咔哒”开了,野泽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打开门看着我,眼睛通红泛肿,说:“我们各自安静一下吧,等你回来再说。”
“对,没什么过不去的,等我回来再说,我这几天会很忙,没空接电话回消息。”
终究,我强忍着怒气对他说了一句安抚的话,事情就这么搁置了,我的话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回北京前不用再联系了。
这五天里,工作之外我总在思考野泽是个怎样的人。
野泽并没有遵守约定,我到达上海不到十二小时,他就给我打了电话,但那时我正在开会,因此,是小柯代接的,当我结束了工作,打算去车上时,小柯说:“Frank,阳太给你打电话了,我接了。”
“哦,他有什么事吗?”
“我说你大概晚上才有空,他就说晚上再打过来。”
我坐进车里去,拧了拧眉心,把外套随意放在一旁,说:“如果我不在,他的电话拒接就好了。”
小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好。”
车里一阵平常的沉默,小柯坐在副驾驶,而我坐在后排,随意看着今天会议上发的册子,忽然,我合上册子抬起头,说:“相信吗?我被欺骗了。”
小柯迟疑着转头,露出满脸的疑惑,我说:“要不是你整理柜子找到了那个快递,我可能永远都被蒙在鼓里。”
“怎么了?”
“一两句话讲不完,总之就是,野泽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他很极端,做事没什么底线。”
小柯的表情是讶异,他想了想,才问:“忽然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不是。”
“不要这样,Frank,吵架的时候会做出片面的判断,也会有错误的决定,你不用那么悲观,冷静下来就好了。”
“我不是在意气用事,真的。”
小柯没再反驳什么,只得用叹气来表示同情,而我,已经在心里打草稿,想好回去以后要和野泽说什么了。
回到酒店之后,我给Charlotte发消息,说:我决定和野泽分手了。
她的电话瞬间打了过来,和我打招呼,说:“晚上好,很忙吧?”
“还好,在上海出差。”
“躲远了才敢给我发微信吧,”Charlotte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她说,“怎么了?你们这么和谐的情侣还会分手吗?”
“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我很生气,”即便已经过去几十个小时,但现在想想,我还是需要用深呼吸来平复情绪,我说,“野泽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圣诞节的时候我去左女士公司的舞会,那天晚上喝多了,我把一个穿裙子的人认成Ethan,还吻了他,第二天醒来,野泽就坐在我的床边。”
“穿裙子?”
“我后来才意识到那是个穿裙子的男生,但他很漂亮,看不出来不是女孩子。”
“好,我懂了,这很正常,”Charlotte缓缓吁气,说道,“所以第二天你以为那个人就是野泽,他也没否认?”
“是的。”
“Frank,我不想批评你,但你好歹是个行业精英,这点脑子还是有的吧。”
“原本要说他对我有所保留,但想一想,我对他更是有所保留的,”我叹气,说,“其实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信任,我从来不觉得人可以为了爱情而失去底线,至少一个看起来正常的人是不屑做这种事的。”
那头,Charlotte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很轻,说道:“现在看清楚了吧?”
或许,从某个时候开始,我认识的并不是野泽本人,而是野泽营造出来的野泽,他在圣诞节的第二天狠心压上全部赌注,冷静地熬过了最容易被拆穿的时刻。
后来,我就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第79章
(FR. 左渤遥)
结束了悠闲自在的成都之行,我的假期算是真的划上了句号,回到北京,迎接我的是一大堆新工作,我拍了新照片,向歌迷报告新消息,开始一首接一首地制作歌曲了。
这个夏天算不上极度干燥,但炎热也是真的,不知不觉中,我又度过了一个夏季,掐指一算,已经连续工作三个月了。
也不知道Frank是什么意思,他居然一连发了几条短信给我,说请我和Charlotte去环球影城玩,我说我已经去过了,没什么时间。
他却说:难得的好机会啊,他们副总是我朋友,想来吗?
我问:真的假的?
Frank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我正在健身,于是夹着手机下跑步机,用毛巾擦了擦汗,把手机举好。
Frank说:“我不喜欢玩儿,你和Charlotte去玩儿吧,我没什么兴趣。”
“所以你不去让我俩去吗?”
“我也去,但主要是社交,然后随便逛逛,到时候咱们‘各司其职’。”
我想了想,觉得音乐太吵了,所以拿着手机往外面走,说:“听起来挺不错的,谢谢你哈,什么时间?看看我有没有空。”
“五号。”
“行。”
起初,我也想到自己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只是后来转念,想起已经在山里聊了天,过了生日,相比之下,出去玩一次根本不算什么。
Charlotte在晚上联系我,她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说自己精神紧迫,但情感放松,彻底爱上了学习。
我问:“你也要去环球影城玩儿吗?”
“Frank邀请你?”Charlotte说,“他没告诉我你也去,可能不敢说吧。”
“为什么不敢啊?”我笑着问道。
Charlotte忽然清了清喉咙,说:“因为我是你的粉丝,天底下就没有粉丝希望偶像和前任走得近吧。”
Charlotte真的很会讲话,在表达清楚意思的同时,带着玩笑色彩,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我说:“他真的没必要吧,反正你迟早要知道。”
Charlotte笑了几声,说:“他现在可能很怕我,我最近脾气变坏了,不再是模特,而是女大学生。”
这天晚上,我把衣帽间瞄了个遍,什么好衣服都找不出来,想着去玩应该穿得夸张一些,但又想到是和Frank一起出去,我不想引人注目。
时间约好了,地点定好了,甚至连陪玩的人都有了,后来,又有了具体见面的时间,Charlotte开着车来楼下来接我,我穿着棒球外套戴着帽子,手里还捏着半根刚出锅的小油条。
“我一口就好,不介意吧?”我上了车,问道。
Charlotte说:“当然,我还在车里吃过麻辣烫和披萨。”
我说:“挺好的,我们以后可以经常一起玩儿,以前从来没想过……会和你成为朋友。”
“我也没想到。”Charlotte说
我把剩下的一口油条塞进嘴巴里,又从包里拿了湿纸巾,仔细打量,发现Charlotte的衣着依旧是经典款搭配前卫元素,并不是好驾驭的。
在见到Frank之后,我又见到了他朋友,还以为是个老外,结果并不是,Frank居然穿了卫衣牛仔裤,以及运动鞋,这对他来说是很不常见的穿搭。
我的想象中,那位副总会和Frank西装革履高谈阔论,我和Charlotte享受速通放飞自我,可现实并不是,Frank那位朋友比我还有活力,全程亲自陪玩,还用自己的相机给Charlotte大片,给我和Charlotte拍合影。
我对Frank说:“你和朋友去聊天喝东西吧,我和Charlotte随便逛逛,不麻烦你们了。”
Frank一手拎着Charlotte的手提包,而Charlotte正在过山车上尖叫。
他看了我很久,叹一口气,说:“我带你来,你还不许我玩儿啊?”
“明明是你自己说不玩儿的。”
我真不知道Frank是脑子不好了,还是故意这么说,他的表情正经到看不出一丝破绽,于是,我极力地和他争辩。
说完才觉得自己挺幼稚。
Frank悠闲地用鞋尖踩着地面,抱起手臂,抬起头看过山车,轻声地说道:“我没说过吧。”
“就是说过啊,电话里说的,”本来没多大的事情,我却非要认真理论,气得音调抬高是,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自己说不玩儿,结果比谁玩得都开心。”
他忽然转过脸看着我,我们的距离不算近,但也不远,说话听得见,Frank凑得近了一些,说:“玩一下过山车,两次。”
他眼底带笑地冲我比出两根手指,我思考了两秒钟才摇头,说:“别给你朋友添麻烦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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