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里突兀地一闪白光,恩萧猛然回过头去。
那墙边围了一群丧尸,人影一晃而过。
而那副景象却深深印在恩萧脑海里。那人穿的一身白袍立在丧尸群里,看不清脸,只毫无感情地抬手,指了指恩萧这边。
下一秒,人影一晃就不见了。
“谢知行,追!”恩萧说。
然而那群丧尸却齐齐转身,全部往恩萧这边扑过来。
第115章
焦急之中,谢知行拉着恩萧跑,到了一处却猛然停住脚步,抬手顶开一块铁隔板。
“先上去!”
这底下没有支撑,谢知行能勉强够到的地方恩萧就不行了,更何况爬上去。
他便看着谢知行,也不好意思说够不着。
丧尸从各个角度围堵过来,谢知行懂得他抿着的嘴唇是意味着什么,于是蹲下说:“上来吧。”
恩萧踌躇一瞬,便趴到谢知行背上。
谢知行勾腰,衣服底下一条脊柱挺出,隐隐能瞥见肌肉和骨骼勃勃的力量。他衣领上有一股淡淡的松香气,是恩萧的香氛混上谢知行烟草的味道,隐秘极了,像一个标记似的,只让恩萧一个人闻到。
恩萧的腿卡住他的腰,轻轻松松地就被托起来了。
“长官,你太轻了。”
恩萧无言,明明是谢知行这狼崽子太有力气了。
“长官,其实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比我大?”
恩萧愣了愣,年龄对城邦的年轻人来说好像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因为死亡太远,而年龄只不过是一个定格的数字。
“长官也是冬月的吧?总第20批。”
恩萧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了,他确实是冬月的一天离开育儿所培养皿的。而谢知行,他记得资料上写过,和他是同一批的。
同一批的孩子说不准谁的胚胎先产生,所以每一批孩子都会有同样的出生日期,顶多离开培养皿的时间有差别。
不知道是什么缘分,谢知行不早不晚,正好比恩萧晚了一两秒钟。
“同一批都没有差别。”恩萧说。
“有差别。”谢知行说,“我在登记表上看到了,长官比我早一点,是哥哥呢。”
恩萧莫名其妙受用,手摸了谢知行的后脑:“是啊。”
“可是哥哥,怎么要弟弟背着呢?”
谢知行笑起来,万般戏谑,幽幽地绕着恩萧耳朵,像仲夏的晚风,让他脸也烧红了,恨不得立刻从谢知行身上跳下去。
那大腿好像夹不稳,于是贴着谢知行的腰,微微有点犹犹豫豫地颤。
“哥哥,腿夹紧点。”谢知行说。
恩萧耳朵完全屏蔽了丧尸的吼叫,满脑子尽是谢知行那句戏谑的“哥哥”在打转。
“你闭嘴吧。”他骂道。
明明只是早了一秒钟出来,算什么哥哥。而且还说不定谁的胚胎先形成呢。谢知行分明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嘴上不饶人。
“哥哥先不急着骂,到上面去等我?”谢知行知道恩萧木了,望着丧尸,哭笑不得。
恩萧双手撑着铁隔板,腿就松开了。谢知行腰上缠着的热缎子便没了。
这上面漆黑一片,只知道通道很高很远,却不知道会通向哪里。
而此时丧尸已经围堵过来了,来不及多想,谢知行已经收敛了神色,语气跟着冷下来:“赶快上去。”
恩萧往下看了一眼,丧尸多得他起鸡皮疙瘩。“小心。”他说。
梯子钉在墙上,可是年代久远,早就锈得不成样子,一摸,手上就一层锈色的灰。恩萧踩着,只觉得随时都可能踩空。
他上去了,谢知行一跃,抓着隔板就是一个引体向上,动作灵敏地上来了。
这条通道很直,周边又没有别的物体,一条梯子孤零零的。谢知行才堪堪爬上来,就听身后一阵“哐当”,丧尸把几蹬隔板拽掉了。
“长官快!”谢知行催说。
恩萧脚步快起来,一步踩空,幸而双手拉得结实。那一蹬梯子就废了,灰渣落下去。
他眯眼看着上方,有微微一点亮,风声在顶端盘踞不下,凄厉作响,但很难送到恩萧这里。
整座城就一个排水系统,地下管道应该会通向城邦的各个筒子楼,离地并不算很远。
可是眼前的光景明摆着不对,这条通道起码百米高,城邦的房子除了中心大楼略高一些,都是整齐划一的七层高,下水管道也并没有埋得那么深。
恩萧一时怀疑自己是否已经离开了城邦的地盘。
在他观察的时候,谢知行已经水深火热。丧尸是会爬墙的,就像蜘蛛那样。
谢知行低骂了一句:“啧,不行了……”
此处已经离开下水管道,少量的火药是可以使用的。丧尸在垂直的墙面上爬,谢知行松开一只手,在空中翻了个身,堪堪躲过。同时他已经抽枪,一枪崩断丧尸的腿。
嚎叫声里,恩萧在上头说:“直接打颈部,打穿芯片!”
谢知行得令,便瞄着芯片打。污血从血管里爆出,中枪的丧尸后颈电光浮动,肢体抽出一下,便了无生机地掉下去了。
恩萧也抽枪帮忙,只是子弹有限,撑不了太久。
他们已经爬了很久,这条梯子让他想起城外加速器里的那条,又高又陡,虽然看不见,但从丧尸落下去的回声来看,脚下已经是深渊。
“我们在哪儿?”谢知行问。
“不知道。”恩萧的眼镜还是没办法定位,这里的信号似乎被完全截断了,“城邦没有这样的楼宇。”
谢知行笃定:“先爬!”反正脚下没有退路。
一边爬一边用枪始终不方便,而丧尸拥上来的速度比他们被击落的速度更快。
谢知行子弹耗尽,一咬牙,扯断了上头的一级阶梯,反手扎进丧尸的脖子。
惨叫中恩萧回头:“你做什么?”
谢知行拔了阶梯,自己不打算上去了吗?
谢知行只是对着恩萧笑了笑。他看见了月光,薄薄一层铺在恩萧身上。那人的发丝是白色的,衣服也是纯净的,肩章跳跃着清绝的光,映在墙上,像一对张开的翅膀。
真美啊,长官。
“恩萧,上去等我。”
谢知行说这话,就像在说“在家等我”这样稀松平常。
可他们每一次分开,实际上都有可能是死别。
这末世太残忍,横在他们之间的哪里是仇恨和罪恶感,明明是生死的考验。
恩萧不能抽手抓住谢知行,只好用目光抓牢他:“一起走。”
那股炽烈的目光晒得谢知行心醉,长官舍不得他。
刚爱上的时候他好像只想着占有,想要恩萧哪怕是死也要跟着他,如今他觉得,恩萧必须活下去,而且还要好好地活下去。
“上去等我。”他笑了笑,说,“乖。”
随后便是倒退着往下去,一路踹开丧尸,扯开一级一级的铁梯,钉到他们脖子上。
他在给恩萧开路。丧尸虽然会爬墙,可也需要有东西支撑,隔一段就会下滑,凭空爬不了百米的。少一级阶梯,它们就少一块跳板。
谢知行的面容沉到黑暗里,像一枚坠星。那下面是白蚁巢穴,生死炼狱。
恩萧咬牙,迎着月光爬上去了。等到顶,他坐在露台上,低声喊了一句:“谢知行。”
然后一道锁链穿入黑暗,荡了一圈,打开谢知行周围的丧尸。等谢知行一手拽住锁链,他就把他拉上来。
谢知行落在一旁,一身的血污,头发略有些乱了,笑了笑说:“哪怕我不说,长官也知道我打的这个主意。长官真好。”
恩萧瞥着谢知行勾起的唇角和沾着月光的脸庞,伸出手指,替他抹了抹血。
“谢知行,你命是我的。”恩萧说。
谢知行笑笑:“你说是就是吧。”
“你记录死亡以后,信息都是记录在我的名下,所以你出事就是我出事。”恩萧说,“对你,我不信生死有命。我不准你有事。”
楼梯拆了,丧尸便跳不上来。这时候他二人才有机会看看所处的地方。
这儿是一处弧形的平台,两米宽,顶上亦有弧形遮盖。外面是漆黑的夜幕,向下看不清有什么景象。
爬出地下通道便有信号了,恩萧眼前光线一闪,显示出一副地图,中心的地方有一个小红点,表示他与谢知行所处的地方。
地图道路呈同心圆状排开,俨然就是城邦的地图。可是城邦的中心是中心大楼,而现在的建筑是一个空空的直筒壳子。
丧尸活动的声音空远地从底下传来。
恩萧走了两步,站到贴近边缘的地方。亮光一划而过,他忽然看见一个空阔的广场和不远处城邦的楼宇。
“我们在福音雕塑里。”
寒风拂面,恩萧冷冷说。
中心大楼和福音雕塑前后错欠着一段路,几乎并列在城邦的最中心处。
“你以后还会给我更好的东西,对吧?”恩萧说。
谢知行:“长官想要什么?”
恩萧眼里映着皎皎月光,抬手把耳坠摘了,叹了叹,嘴角笑意也被月光浇得寒湿。
“该摊牌了。”
红光如水滴落,没入漆黑深渊,丧尸闻着异香,一拥而上。
第116章
福音雕塑高百米,外表看上去是巨大的石雕,坚硬厚实,却是谁也没料到它竟然是中空的。
帽兜底下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在额头的地方挖了一个中空,就是恩萧他们所在的平台。
巨大的石雕已经不易做成,挖成中空,连通下水管道,再屏蔽信号,可谓煞费苦心。
然而这座雕塑存在已久,谁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这种大动作?
恩萧捏着眉心:“下水道,雕塑,李煊的尸体,绳索,人造皮肤,黄色垃圾桶……”
谢知行眼前这几样东西好像连成线:“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下水管道可以通向城邦的所有建筑,用来运尸体再简单不过。”恩萧说。
谢知行眼皮跳了一下,李煊的尸体挂在雕塑上的景象一闪而过。
“你是说那时候,李叔的尸体被拖到这里,就是走的下水道?”
“这儿刚好有一个平台供人站立,帽兜遮盖底下又没有人能看见,天然的藏身处。”恩萧嗤了一声,“最妙的是,谁又能想到福音的雕塑竟然是中空的呢?拜了几百年的雕塑竟然是豆腐渣工程,这事儿连城防所都不知道。”
谢知行想起李煊就心痛,放在裤腿上的手收紧了:“竟然是这样,可是凶手我们还是没找到。”
恩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冰蓝一片:“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我不对任何人抱有百分百的信任。”
谢知行眼睫动了一下,恩萧便说:“也包括你。”
“……长官怀疑贝奇?”
“研究所的护卫系统很厉害,想偷走尸体不容易,而且凶手避开了大部分摄像头,可知他要么是研究所的,要么是有内应。但我们当时调查过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特征符合的人都没有作案动机。
“贝奇也被调查过,按理说他绝不是凶手,但是他又有别的疑点。他有时候说话很奇怪,比如他对于李煊的死因一口咬定,不让人反驳。而且李煊出事那天,尽管是他叫的城防所去赶快收回李煊的尸体以防阿尔法酶扩散,但他出现的时间点非常微妙。”
谢知行:“他有不在场证明吗?”
“有。我们调查过监控,他一直在办公室,只是打了个盹,所以研究所出事他没有第一时间赶到。”
谢知行想了想:“长官从前怀疑我害了李叔,还记得是什么情况吗?”
“录像剪辑篡改,反复播放同一个画面,让人误以为时间流逝了。”恩萧抬眉,“你是说,贝奇的不在场证明是同样的手法伪造的?”
谢知行赞许地笑了笑。
恩萧:“如果确实是贝奇,事情就很好解释。当时他确实已经离开了办公室,把尸体运送过去后,他就顺着下水道又回到了研究所。等流浪汉闯进去时,他才再次现身。从监控上看,他可是一直在睡觉。而他百密一疏没有戴手套,拖动尸体的麻绳在他手上留下了痕迹,于是他对更换人造皮肤的事十分熟练。后来我多次试探,他办公室的黄色垃圾桶里有挺多废料。”
谢知行:“解释得通。”
恩萧眉心蹙了蹙:“那就真的不简单了。为什么他可以随心所欲篡改城防所的录像?而且事后我让人给我在他的实验室装了针孔摄像头。我盯了很久,一个小时也没有落下,可却什么异常也没发现。他都不知道那个摄像头,怎么也能篡改?”
谢知行:“那你都觉得异常了,为什么一直不戳破,甚至还带着耳坠?不光是因为我吧?”
恩萧笑了一下,谢知行不是让他舍不得耳坠的原因,但的确是让他推迟计划的原因。定时炸弹谁也不想留在手里,只因为是谢知行送的,是谢知行喜欢的,他就想多留一会儿。
对一颗炸弹如获至宝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自己被谢知行那疯病传染得不像话,哪怕被炸死也无所谓了。
毕竟狼崽子从来没给过他其他东西。等到有一天谢知行真的如他是说那样没耐心玩了,一走了之,那他这段迷梦,就真的是一枕黄粱,除了荒唐什么也没剩下。
“如果真是他,那他也太精明了。谁又知道他说出来的傻话不是什么烟雾弹呢?他就是假装耿直,假装怕李煊的实情外泄给李夫人,所以才一口咬定李煊死于动用违禁药品。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都不懂,外人看来就是蠢。还有他最近装糊涂装失忆的奇怪行为,当时觉得是个不合时宜的玩笑,现在来看不觉得突兀得诡异吗?我不停地怀疑,可是永远拿不住直接证据。
“二十四小时在镜头面前不露馅,工作又足够诚恳,兢兢业业,全研究所的精神领袖,为人憨厚,甚至有些呆,这点从小到大都没变过。要把他和凶手联系起来,我总觉得有一种断裂感。要真是他,那得是个什么伪装高手,又岂是随便可以扳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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