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能管下至十八岁青年上至五十岁中年叫哥,这都是出来混必备的交际技能,只是现在他才第一次发觉到原来换了心境下再叫一声“哥”,是会踌躇不定的。
“哥。”
孟津喊着追上前,手里的东西挤在怀里,空出一只手去抢出租车的门,然后直接上了车。
“我在对面就冲你招手了。”孟津掩着不安,咧开了笑说,“你怎么没反应啊?”
“我的隐形眼镜掉了。”傅洛隐形眼镜没掉,还能扫一眼车外街对面站在酒吧门口的白浩,接着提醒孟津,“你不跟他一起走吗?”
孟津此刻脑袋晕得厉害,没注意到傅洛话里的矛盾,还探了探身子跟白浩招手,比划着电话联系。
车缓缓上路,孟津一直在瞟车外瞟司机,就是没敢看傅洛,不过讲话口气还是乐呵着,他问傅洛:“你是要回家吧?你刚刚……”
说了一半,顿了下来,突然觉得手掌有点沉,猛地低头,入眼就是手指夹了安全套,手肘夹着一罐润滑油,可能来不及,但他还是扯了T恤试图挡一挡。
然后小心转脸抬高视线,好巧不巧,全被傅洛看着。
“酒,酒吧送的,”孟津尝试挽回,“口香糖和牙膏。”
傅洛点了点头,好像是信了。
毕竟隐形眼镜掉了。孟津松了一口气,回到刚刚没讲完的话,问道:“那个漂亮女人是……谁啊?”
“我小姨。”傅洛靠回椅背,视线只往前看,又说,“你今天喝了不少酒?”
确实喝了不少,人是迟钝的,孟津瞪着眼睛几乎要喊出声:“你小姨是你老婆的姐妹那个小姨!”
“老婆的姐妹叫小姨子。”傅洛往旁挪了挪,远离孟津的酒气,“我小姨是我妈的妹妹。”
“哦哦哦,对哦!”孟津一下又笑开,嘴里还不停喃喃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吓完之后他又叫了一声“哥”,与以往不同,这次叫得轻盈,尾音上扬那种,孟津也不知道自己在瞎乐些什么,就是不断地挪屁股,挨近傅洛。
嘴里聊着:“所以你跟小姨过来吃饭是吗?”
胳膊留意着,怎么装作不经意蹭到傅洛,像酒吧年轻情侣那样。
傅洛回答完和小姨在哪家餐厅吃饭,又试探性地问:“你跟白浩两个人去酒吧怎么不玩晚一点,这个时间酒吧场子刚热吧?”
“我没玩,我在里面还忙工作呢,刚刚发了这一期的视频,你回去记得看,挺好看的。”孟津也试探,肩膀蹭到一起了就打量着傅洛的神色,“这期视频叫’平宁西路三点二七分的爱情故事‘,拍了平宁实小门口卖炸串的大爷和卖甘蔗汁的大妈。炸串你会喜欢吃吗?要不我明天去买一些回来给你试看看?”
他说到最后,见傅洛眉头微皱,立马移开一点距离,改话说:“你应该不喜欢炸串,不符合你的身份,你长得就不像是小时候会在学校门口吃炸串的人。”
讲两句话,见傅洛眉头渐渐散开,孟津又往傅洛身边靠近,热络地介绍起自己刚刚喝了什么酒,可没一会儿他就看出傅洛的态度好像有些排斥?
傅洛排斥的是孟津身上明显的酒气和属于别人的香水味,他也没有隐瞒,到家上楼的电梯里刻意往后退避开孟津,不经意一般地说:“白浩的香水挺特别。”
“白浩?”孟津脑袋瓜不灵光,只能下意识理解到,gay之独爱香水,人都醒了,“你喜欢他的香水啊?我问问他,问问他用什么牌子。”
“我不喜欢。”傅洛一句话,喝停了孟津掏手机的动作。
孟津赶紧顺着话说:“我也不喜欢,太腻味了,下次叫他换一个。”
傅洛尽量保持着该有的礼貌,各自回家开门前也提醒了孟津一句:“你今天酒喝不少,回去喝杯温水缓一缓在洗澡,早点休息。”
孟津“哦哦哦好好好”地应,跟小学生似的立在门前点头,直到傅洛进屋了,他还杵着。
孟津从小学二年级父母离婚后开始住校,到中学大学,他的整个成长记忆都围绕着学校周边,但父母也并非不管他,只是各自有工作有家庭,聚少离多的相处早已淡了亲情。
好在孟津的性格算是不错,没有长歪,没有经历叛逆期,小时候只要有机会就积极与后妈后爸联系感情,嘴皮子功夫好,会哄人,在哪边的家都讨人喜欢。
可惜哪边都不是他真正的家。
或许没有人可以理解,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傅洛几句关切叮嘱的话杀伤力居然这么强。
孟津把手里那些东西扔到玄关鞋柜上,门没关上,抵着脑袋哼哼唧唧,像在偷笑又像焦躁。
而傅洛回家立刻洗澡,洗完又觉得那股香水味根本挥散不掉,到衣帽间翻箱倒柜最后在行李箱夹层里找到香水。
一瓶以前在机场免税店买的、没拆的香水。
傅洛会去克制对某些事物偏离的审美,比如下意识区分喜欢的香水,比如同性于他更有吸引力。
但这些在一个月前,他也许还可以克制得很好,甚至称不上需要克制。与孟津熟络之前,傅洛没有遇到过任何挑战性的事情,平淡如水,好像活着只是为了执行一项常规操作,没有什么意思,没有什么非必要得到的事物。
傅洛是从偏僻遥远的小地方出来的,为了适应新身份而带上一张温和的面具,慢慢的,面具摘不掉,人也变得麻木,无法对他人情感产生同理心。
小姨的恨、韩东魏的贪婪、韩思思的堕落,这些围绕在生活中心的情绪,傅洛一概冷血的像完成任务一样跟他们周旋。
也因此很难拒绝孟津的靠近。生活麻木且孤寂的人没有理由拒绝热烈莽撞向你爱意表达,哪怕爱意是假的,表达是假的……
哪怕清晨醒来,穿戴整齐准备下楼跑步,一开门就见到这个热烈莽撞的人还十分邋遢。
头发凌乱、睡衣穿反、拖鞋一脚一个色,孟津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电梯里,与健康朝气的傅洛形成鲜明对比。
傅洛站在电梯门前,问候了一声:“早。”
哪怕这样,傅洛脑海中跳出的,依然都是褒义词居上,例如:鲜活,有趣。
孟津缩回角落,埋着头不停地压乱发,耳朵和脸通红。
傅洛扫了眼孟津手里提的外卖袋子,进电梯后问他:“你不出去吗?我要下楼。”
孟津拿袋子挡脸,贴墙走出去。哆嗦着手去开门,才准备松下一口气,没想到傅洛从电梯出来,那一口气又憋了回去。
“你……”傅洛看了看孟津外卖袋子里的药盒,迟疑地问,“发烧了?”
“没,没烧,这是解酒药,昨晚喝多了现在头痛。”孟津的态度十足的犯错小学生,声音微弱,低头抬眼,不太敢正视傅洛的样子。
傅洛说:“你的脸很红。”
孟津开了门想赶紧躲进去,平常的话多到这儿明显可见慌张,嗯嗯啊啊的,话都讲不清。
但很糟糕,孟津一进家门就绊到鞋子直接跪在地上,热心的傅洛过去扶他一把。
几次路过,傅洛倒是知道孟津家是一股浓郁的四代同堂装修风,略显老气,起初他也以为孟津应该和长辈同住,后来才知道他是独居
现在进了门,随意一撇玄关乱中还有点整齐的潮鞋,完全能看出一个年轻小伙潇洒不羁的生活习性,特别是其中一格鞋柜上放着润滑油、HIV测试、开了包装的安全套……
被撕破的安全套盒子就那么大咧咧的敞开,里面少了一片都能一眼看出来,更何况傅洛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不止一眼。
“我要说,我只是好奇西柚的味道,打开闻了一下就扔了……你信吗?”孟津自己都不信。
但傅洛还是礼貌客气,没有什么情绪地说:“你身上很烫,家里有体温计吗?”
孟津点头又摇头,大脑宕机中。
傅洛知道这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在,但他还是故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卧室方向,说:“有人在是吗,那我不打扰你了,要是不舒服,最好还是去看看医生。”
一边往外退,含蓄地表达:“都是成年人,理解。”
他一退出去,就被大脑终于开机的孟津拉住。
孟津把傅洛拉回屋内,急忙展示家里没人。
傅洛太不为所动了,看起来就像信了点什么,又不太信孟津的解释,他笑着,举止很守礼仪,说道:“没关系,我会替你保密。”
“保什么密!没秘密!”孟津急了,试图再解释点什么,还拽着傅洛手的动作让他在恍惚又跳出来“鱼死网破”这个不恰当但精准的词汇。
索性就豁了出去。
孟津一股脑把傅洛推向沙发,大概是怕被反杀,他直接跨坐在傅洛的大腿,把傅洛紧紧压在沙发椅背上,还紧扣着两只手不放。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给傅洛挣扎的机会。
傅洛压根没挣,还关切地问:“酒还没醒?”
“我就没醉过!”孟津一脸委屈样,不敢直视傅洛,只盯着人家的肩膀说,“你这样……我这样……你会反感吗?”
“我说反感,你能站起来吗?”傅洛又问。
“不能。”
孟津往后挪了挪,从傅洛的大腿蹭到靠近膝盖的位置,调整了姿势让自己放松一些,但手还是不敢放,怕被揍。
孟津低压着声音又说:“从你的表情看不出反感,所以我不打算注意分寸。”
“你打算怎么不注意分寸?”傅洛顺着孟津的话反问。
“我要跟你讲个真正的秘密。”孟津说。
“我可以选择不听吗?”傅洛耐心地问。
“我昨晚打飞机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孟津已经收不回来话,说完就直起腰背抬头正视傅洛。
傅洛依旧是问句句式:“你戴套打飞机?”
这不是重点,但孟津没有意会到傅洛的态度很明显没有反感不反感这个层次,孟津只有满心的羞愧,还承认道:“一半的时候觉得我脏了,然后就戴了套,我不能让那意淫同性打出来的肮脏玩意儿脏了我的手……”
随着讲话声越低,孟津手指在傅洛手腕上抠绕的频率就越快,他是没有留指甲,否则可能都快把人皮肤抓破,最后支支吾吾询问:“其实,其实过程虽忐忑,但最后结果我挺满意的,这是一次陶冶情操的升华,你要不要试试?”
傅洛问:“试什么?”
孟津没说话,不断咽着喉咙,观察着傅洛,一边松开手的力度,但没完全放开,而是从傅洛的手腕往上摩挲,慢慢地轻抚,慢慢地钻进傅洛跑步服的袖子里。
本来是想把手钻进傅洛衣角,摸他腰的,但怕被揍的时候来不及反抗,钻袖子好歹还抓着手。
“哥。”孟津俯低身子,靠近在傅洛耳旁问,“这样你会反感吗?”
第20章 一次交流
网络鉴gay之六:他没躲。
孟津凑近在傅洛耳旁讲话时,故意加重语气呼出气息,指腹一边在傅洛手臂皮肤上划圈摩挲,而这时候的傅洛毫无波澜,一脸淡漠。
孟津凭借自己没多久的同性恋经验,坚定认为傅洛此刻的心理状态是心虚。
以前不经意的肢体接触,傅洛都会下意识地躲,现在人都骑上大腿了,反而不为所动,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没躲,他没翻脸,他肯定心虚了。———由此得来的底气,让孟津更加大胆,但他经验不足,浑身上下都是直男作为,脑袋里想的是小黄片里娇嗔撩骚的话语,开口却是:“你吱个声,不然我紧张。”
“先起来。”傅洛应了一句,并且很快就把孟津钻在他袖子里的手掌拿开,作势要站起来。
孟津反手握在傅洛腰,两腿膝盖死死扣在沙发上,紧贴着傅洛不放,又一遍确认:“你不反感对吧?”
傅洛没有明显的不悦,却也不见往日的温和,淡淡道:“给你一个台阶下,自己站起来,我可以当做你只是宿醉头脑不清醒。”
孟津思绪飘了一下,随即露出笑,保持着姿势不动,他神色上有些像雨后在路边墙角里发现一只蜗牛在爬行的小孩,神秘又骄傲地看着傅洛。
“你不反感对吧?”孟津豪迈发言,“大胆一点,没事的,真男人从来不惧面对内心自我。”
孟津认为,至少傅洛的柜门是关不住了。有信心晃动这扇门的同时,一半试探一半玩笑,满脸笑容看着傅洛的眼睛,说:“既然你不反感,从今天开始我就追你了。”
可话音刚落,傅洛也笑了。傅洛的笑很轻很淡,微微扬起嘴角,挪开脸,离远了一些,没说话,目光与孟津维持着拉扯。
孟津没发觉,他的举动与言论因为过于直白而不具备真实性,大概是直男当太久,一时转不来弯,又觉得男人之间应该简单粗暴,所以他讲的话在傅洛听来玩笑的成分偏多。
而傅洛也不是能随便让人占便宜的,不管是口头上还是肢体上。
“那个叫白浩的美妆博主,你跟他关系挺不错的。”傅洛突然提了这么一句。
孟津明显没能领会:“是不错的,他虽然看起来有点刻薄,但其实人很好,很热心……”
断了话,心里纠起一丝警觉,脑门儿一溜转,不由得想:难道傅洛对gay的审美是白浩那种类型?
那就难办了……
“白浩长得高挑,肤白貌美,只要别出声就活脱脱一人间尤物,是不是?”孟津尝试提问。
如果说白浩是人间尤物的类型,那按孟津对自己的认知,他觉得自己只能属于街道什物,耐看耐用但大街上常有的普通帅哥类型,和白浩完全不在一个审美范围里面。
不知道为什么,白浩啥事没做,存在感却极其高。傅洛默认似的眨了下眼,然后抬了抬下巴,说:“可以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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