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晃了晃脑袋,接过水抿了一口,舔起唇角,抬头望着傅洛,突然又绕了话题说:“回头帮我记着,问问酒店用那个牌子的净水器,这水真的甜。”
“好。”傅洛后退一步,“杯子给你,回你房间洗洗睡吧。”
孟津追上一步,打了下酒嗝说:“应该不是净水器的问题,是你倒的水,所以才甜。”
孟津在装醉。
但傅洛是真清醒,抬手挥了挥散面前的酒气,没说话,看着表演。
孟津把唇角都抿干了,定了定神:“光看你的长相,你是我理想型。”
傅洛依旧温和有礼,应酬模式且没太当真地回:“谢谢。”
“性格也是我的理想型。”孟津捧着杯子,感受着手心的温度,“我喜欢温柔型的。”
孟津没醉,只是一来一回的话就赶到了这里,认命地想,傅洛确实是妲己,勾人于无形。
酒嗝一打,身子一摊,抱着侥幸的想法,觉得醉话应该不会被当真。
这夜他就瘫在傅洛房间里睡了,装醉倒人床上,眯着眼缝一边嘀咕自己猥琐一边打算看看傅洛的内裤什么颜色的,没看着,先睡着了。
隔天醒来,傅洛已经不在,孟津趿拉着鞋跑回自己房,因为没真醉,所以清楚地记得昨晚的心情波动。
手机搜索网页上,在“如何鉴别身边的gay”后面增加一条搜索————
“如何确定自己喜欢一个人?”
孟:在?
孟:你不在游泳馆?
孟:这么大的雨你还出门了?
手机上不断弹出孟津发来的信息,傅洛人在公司会议桌上。
尚远食品总公司会议室,笼在高楼落地窗外的雨帘仿佛天际倾斜而下的瀑布,室外暴雨不止、阴云不散,室内气氛凝重,冷意不比外面好多少。
傅洛的位置在长桌尾,不是会议上的主角,所以拿起手机回消息并无人注意。
他回了消息说在公司开会,一面想起昨晚装醉又胡言乱语的孟津,不禁想笑。
傅洛面对孟津,是看戏一样的看孟津还要玩什么花招,不抗拒不戳穿,只觉得至少孟津的戏耐人寻味还调节心情,比自己平时应付这些老东西的戏好得多。
今天会议以收购小组为主,本季度市场上新出一款与公司生产的包装蛋糕几乎相近的牌子,外形包装相似,价格更低,口感却更好,而且短时间内广告频出,全方位的打压了公司同类产品的销售。
照理尚远作为大品牌,有着全国最高端的生产线,是完全不需要怯这些小牌子的,甚至往年没少提携同行业的创业者。傅洛他那个渣爹韩东魏,平时走的就是慈善企业家的风格,在外风评很好,为人向来自信,明面上经常给人情出去,背地里打压垄断,有点起色的零食品牌要么不如尚远,要么受过尚远的恩惠不敢造势。
而突然崛起的小品牌从上市到全国开销售渠道都未经过尚远的点拨,横空出世一般,广告还打得非常响,连几分钟要几百万的直播间带货位置也上过,这让尚远不得不防。
迅速成立小组,起初是查对方的来头,结果只查出对方似乎真的有钱有能力,自主研发的全自动生产线在烘焙时长和湿度上远远超过同行业,这种工厂大批量式的流水制造,几秒时间几度温差最后出来的产品口感和人工成本就能拉开巨大的差别。
虽不容小觑,但尚远毕竟龙头老大的地位摆在那里,本是没那么在意的,最后能让韩东魏亲自过来开会的原因,是傅氏集团准备收购这家崛起的小公司。
消息是傅洛带回来的。傅洛很多时候存在的意义就是两边当探子。他工作在尚远,早前韩东魏安排他去负责分部,提出一年内把分部的销售额做上去,有了成绩就把他调回来接任总公司,但其实多半是对傅洛不信任,怕他是傅氏那边的人。
没毕业前的几年,傅洛是跟姥爷小姨一起生活的,连同韩思思都是生活在傅家,他跟韩东魏并不亲近,毕业后接受小姨的建议进尚远工作,也是在市场部低层岗位工作了两年才慢慢升职,得到韩东魏的赏识。
准确来讲,韩东魏的赏识占小部分,主要还是韩东魏有野心想吞并傅氏。
韩东魏当然看得出来,傅家把傅洛送过来目的是要吃掉尚远,所以与傅家的制衡,傅洛便是一枚棋子。傅洛在中间传达的消息,两边都会从中调查,择优选择加以防备。
就像这次,小姨故意透露给傅洛,准备收购势头正猛的小公司为之后集团打开食品业铺路,韩东魏几番打探,确切了消息之后有些跳脚。
尚远再怎么当老大,傅氏面前也只有提鞋的份儿。
韩东魏把傅洛从分部叫回来,又没有明确安排事项,这几天都是在陪董事应酬,无非要傅洛去向小姨传达,尚远对收购胸有成竹。
由傅洛互相传话带来的效果,但他并不清楚两边对收购的具体计划,而今天的会议,傅洛旁听下来,大概明白了是在透露投标竞价。
挺无聊的,傅洛昨晚一夜没能好好睡,光看着孟津在他床上翻滚,一早赶来这个会议,前半段表面端正实际昏昏欲睡,后半段靠跟孟津发消息来了精神。
孟津在微信上扭捏呢,聊天界面上角不断弹出———对方正在输入中———
一会儿问“你开会还能看手机”,一会儿问“什么时候回来,中午吃什么”,绕了半天才问出:我昨晚是真醉,不记得说了什么。
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
傅洛回他:需要帮你回忆你说过什么吗?
孟津:不用!
傅洛:那帮我叫客房服务去收拾一下房间。
然后特别嘱咐:床单枕套都要换。
孟津不乐意:你好像在怪我睡了你的床?
傅洛:是。
孟津:这要是酒后睡了你,我还能活到天亮。
秒撤回,换成:我感到很抱歉,马上叫客房服务。
傅洛笑了笑,抬头刚好对上韩东魏的目光也没有收起笑意,会议已经结束,身边的人纷纷起身出去,韩东魏单独留下傅洛。
韩东魏不忘先关心儿子,对傅洛说:“有什么好事吗,看你很高兴。”
“和朋友聊天而已。”傅洛简单回话。
韩东魏坐在正中的位置上,没挪动,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说道:“回来一趟是应该多去跟朋友见见面,联络联络感情。”
傅洛点头回应,没多加附和。
韩东魏又说:“辛苦你在傅芝那个女人面前打探消息,你放心,不管傅氏还是尚远早晚都是你的,我也想早点退休过上养花逗猫的日子,只是没办法,不把傅芝拉下来,我很难有安生日子啊。”
“小姨忙,我回来这几天只跟她吃过两次饭,没什么契机聊到工作上面,不太清楚她那边收购项目的进程。”傅洛从位置上站起身,看了眼手机,一边说,“需不需要我直接开口问她?”
“不用,免得打草惊蛇。”韩东魏摆手,一派和气。
只是他应该有话要往下说,还没开口,傅洛已经恭恭敬敬地鞠躬告辞。
韩东魏也没继续废话,他今天只是幌个虚招,希望傅洛把假的竞价报给傅芝。
傅洛当然会传达,下了公司,上车之后直接把整个会议的录音发给小姨。至于小姨那边的部署,傅洛是不参与的,传声筒只负责带话,分清个中陷阱是地头蛇的本领。
回到酒店,见孟津房间敞开了门,从里传出音乐声,傅洛只想休息,所以没过去打招呼,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不过一刷开门,孟津就探出脑袋招呼:“你回来了!”
傅洛回头应了一声,进屋去又突然顿住脚,他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不对劲的气息。
孟津穿着酒店拖鞋就奔过来,挤过傅洛,先一步踏进傅洛房间,有些局促地呵呵笑。
傅洛往里走了几步,看到玫瑰铺床,心形蜡烛遍布的一间陌生屋子,疑惑地转头看孟津。
“帮你叫客房服务收拾房间,他们弄混了楼上的情侣预订房。”这是真的,但由于孟津太尴尬而显得不太真,他又说,“挺好看的,挺浪漫的,是不是?”
傅洛脸上依旧是那样让人分辨不出是真情实意,还是礼貌维持的笑意。
孟津几个小时前才和白浩通过电话,白浩说就应该借这个机会一举拿下傅洛,还鼓励孟津看一看他的珍藏网盘。
孟津看了,看了几秒钟赤膊相对的人影,吓退了,然后放起爆炸音乐给自己醒脑,醒了半天人还是晕乎,一边准备下楼去游泳,接着就碰到傅洛回来。
这会儿浑身不得劲,耳朵还没褪红。
傅洛应该是没信什么弄混房间,他看着孟津,渐渐收起笑意,问道:“不介意我现在叫人上来清理掉这些东西吧?”
孟津摇头,低声问:“你是不是有点生气?”
傅洛说:“我只是觉得这家酒店布置房间的审美十分俗气。”
“难道你还看过别家酒店类似的布置?”孟津脑袋嗡地一下响了。
他想起那晚傅洛上车一起走的漂亮女人,还有纠缠着傅洛、口口声声说以前对不起傅洛的男人……
傅洛没理解孟津跳脱的思维,点头默认,电视电影上难道不比这里的布置好看,他刚准备这么回答,却被孟津急匆匆地拦下。
孟津大步走到床边,:“哪里俗气?蜡烛没点呢,点着了关上灯就好看了,你进酒店为的不是关上摸黑干的那档子事,这些布置营造的是一个气氛,哪俗气了?重要的是气氛!”
“不是酒店弄混我的房间吗?”傅洛说,“我还不能做出评价是吗?”
孟津一股脑地回:“不能。不是。没有弄混,这是我安排的,送你的,哪俗气了!”
傅洛有种套出话来的淡然:“我不是同性恋,希望你能注意分寸。”
“管你是不是,我是就行了,你不用对我注意分寸。”孟津的声音从吼慢慢转弱,最后打了个隔,没喝酒又想装醉,坚强地补充一句,“我好像还没酒醒……”
第17章 一扇要开不开的柜门
想开别人柜门开不成,反倒一次又一次自掀柜门。
但孟津不得不承认,回忆过去短暂的恋爱经历,此时面对傅洛的忐忑和焦灼以前从未有过,他在意傅洛的感情生活,在意傅洛是不是深柜,如果不是深柜那现在讲这些话要怎么收场,怎么维持友谊……
孟津借口自己没酒醒,傅洛让开道说:“看起来精神确实不太好,回去冲个澡清醒一下吧。”
傅洛礼貌、客气,一身正气,情绪滴水不漏。
孟津嘴角轻扬,抿起营业式微笑顺着台阶下,点头说好,绕过傅洛往门外走。
开了门又关上,人没走,转身看着傅洛,孟津郑重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问:“面对这种情况你会反感吗?”
傅洛已经拿起床头电话准备叫客服,停顿下动作,疑惑地回看孟津。
孟津解释:“对于我的追求,你会反感吗?”
孟津用的是“追求”这个字眼,心里想的是大不了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好像不太恰当,孟津来不及思考一个新的成语,反正大概是那个意思,大概就是,我都gay了,还管你是不是深柜,你别想直着从我眼前离开!
鱼和网同归于尽,他要和傅洛一起弯。
如此不讲道理。如此放荡不羁。
“抱歉。”傅洛拿着酒店座机电话没放下,握着听筒的手稍稍收紧,温和谦逊地讲,“先前对你这些行为并没有太当真,我说过的,我是你的粉丝,多年前就开始一集不落追看你的视频,当然很高兴能和你相熟,我可以接受朋友的范围,除此之外,只能做到尊重你个人情感表达。”
孟津都听进去了,但没听懂,捋了捋,哼笑一声说:“文化人连拒绝的说辞都这么委婉,你这样不行,这样给我留下的空间太大了。”
其实孟津也一样,明明只是觉得傅洛好相处、聊得来,只想交个朋友,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面对傅洛,他就长gay脑,完全不能正常思考,连傅洛给他递一杯温水,他都能心跳撞个稀里哗啦。
这种情况去精神科恐怕也瞧不出病因,所以孟津顺应了gay脑带出的肢体动作。
他上前了几步,顺手拿起床上一朵玫瑰,人是尴尬的,但脸上正儿八经,把玫瑰塞在傅洛的西装口袋上,抚了一下西装衣领,强装镇定又说:“你现在看起来应该没多反感,那我把话放这儿,毕竟社会观念相对还是保守,我不勉强人,你也不用着急下结论,大家顺其自然互相深入了解了解,顺其自然就好,不用太刻意。”
耳垂上的烫已经烧到眼眸,乍一看,孟津就跟快哭了似的。他是一面紧张一面在骂自己神经病,嘴巴好像不是自己的,话一句一句往外蹦,怎么都收不回话。
所以也没有停留等待傅洛的回应,讲完就离开,头也不回冲回自己房间,还差点踢到门绊到脚。
后来白浩给总结了一下:“要么傅洛是海王,吊着不拒绝不接受,玩你;要么他对你也有好感,玩暧昧;不管什么症状,你都完了,没药救。”
是回公司后抓着白浩关在办公室的时候,孟津小心翼翼问了诊。
他稍有润色,只讲傅洛深夜上了漂亮女人的车,被漂亮女人摸脸不抗拒,还有一个纠缠不清的男人找上门,讲傅洛听了自己的追求宣言后完全当做无事发生,一同吃饭一同坐车从临市回来。
“还约了周末打球。”孟津说。
连续的暴雨让孟津在临市多留了两天,期间他一直躲房间,缓了两天才把这口尴尬劲儿缓过去,他本来还想着雨一停就悄悄离开,但雨一停提着行李一出门就碰上傅洛。
孟津顺嘴招呼:你什么时候回去。
然后他们就一起回来了。
今天早上一出门又刚好碰上,一起吃了早饭,一起来公司。
傅洛车送修,搭了孟津的顺风车。他很坦然,看不出任何异样,依旧礼貌得体大方,这让孟津犯愁了,看不透傅洛的态度。
孟津来寻求白浩的点解,不过没有透露自己心绪变动的曲线。
白浩说:“你出门随便找个直男问问,你要追求他,叫他不用太在意,你看正常直男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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