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娘出家了?”厉章玉对小哑巴不感兴趣,他比较感兴趣这个所谓的“师娘”。
正说着,院子里有了动静,云鸯拄着拐,厉章玉还偏要多此一举去搀扶着,两个人一起往屋外走。
院子里凤亭帮个跟哑巴小孩穿着相似衣服的女人卸背上的背篓,那女人嫌凤亭碍事一把推开了他,自己麻利地把装着草药的背篓卸下来。
“师娘。”云鸯叫她。
师娘一看云鸯,惊呼:“云云腿终于被人打断了?”
云鸯无奈地看着师娘急吼吼地冲过来,当厉章玉是个透明人,绕着云鸯转了一圈,蹲下身去捏云鸯的小腿,又直起身捏捏云鸯的脸。
厉章玉铁青着脸,打量这个乍一看气质与寺庙格格不入又融合地刚刚好不突兀的女人,皮肤缺少保养但底子好,显不出年龄,眼睛里还有阵灵动的精神劲,山水养人。
只是瞧着总觉得一定在哪儿见过这女人,太眼熟了。
“师娘最近还好?”云鸯被师娘安置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着,问道。
“你们来之前都是好的。”师娘说话一点不客气,风风火火进屋搬出来张木圆桌,凤亭进去帮忙端茶拿杯出来,布置好木桌茶水,自己一声不吭找了两把椅子出来坐在小木圆桌边。
此时的厉章玉才有了自己是个局外人的迟来的自觉。
“师娘,这是厉章玉。”云鸯给师娘介绍新来的。
师娘不看厉章玉,去旁边水井里摇上来半桶水,拿瓢直接舀来喝了几大口,一屁股在凤亭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才舒坦地出了口气:“我知道,厉家还没死绝呢这是。”
云鸯当做没听到师娘说的后半段话,赶在厉章玉打人之前继续说:“厉章玉,这是仇愉。”
厉章玉这才想起来,这女人长得跟仇喜像。
第31章
“没听说过仇喜还有个妈。”厉章玉靠在云鸯椅子扶手上坐着,张嘴不说人话。
仇愉压根没理厉章玉,上半身窝在椅子里来回打量云鸯和厉章玉两个人,盯得云鸯全身发毛。
“这么看我怎么了。”云鸯问。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云云也会随身带人了。云延呢?”
“她上学去了,凤亭安排了人接送。”云鸯实话实说。
“厉章玉要不跟着凭庙去后山转转。”这就被仇愉赶了。
厉章玉自然不会听她的,但仇愉又说回来跟他讲讲云云的料,保证值得出去转一圈,于是厉章玉就被忽悠走了——他还不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
厉章玉好奇谁给这个小哑巴取的凭庙这个名字,读起来怪绕口的。他由凭庙带出去转了一圈,今天阴天,山里还有团团雾气,静得只能听见鸟叫和树叶摩擦的声响。一大早出来的,现在已经快到正午了,天色还不晴朗。
凭庙带着厉章玉绕来绕去,两个人也没法说什么话,厉章玉百无聊赖地跟着凭庙走,边走边记路,等回去了,熬过午饭就抓着仇愉让她把知道的都吐出来。
仇愉把厉章玉带去庙后菩提树下坐着,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厉章玉,唏嘘年轻人沉不住气,厉章玉反将一军说仇愉不过四十就一副装老成的样,跟凤亭倒是会玩。
仇愉不讲话了,厉章玉现在倒是不急了,边揪身边的花花草草边等。
说是云鸯从小就被单亲妈妈养大,他妈是个妓女,两母子住在潮湿弯折的小巷子深处,云鸯被温柔坚韧的她保护的很好,供成绩优异的他上了市里最好的初中高中。
生活看似就要熬出头迎来一片光明了,勉强能算得上安稳的日子在几个嫖客在家门口硬掳云妈而放学回家的高一生云鸯为了保护她在争斗中失手杀了人时,戛然而止。
死的不止嫖客,还有云妈。
云鸯在混乱中被奄奄一息的云妈叮嘱带上家里所有钱走,然后被强行赶走,16岁的云鸯便开始了无依无靠的漂泊。
为了活着云鸯辗转在不同的城市苟且偷生,只要不违法什么活都干,18岁那年被凤亭捡了,那时候凤亭开的风俗店才刚成型。
一开始云鸯还没走到做个鸭子这步,作为凤亭的助理混了两三年,逐渐成为他的心腹,凤亭没有养着个尤物几年还不干的道理,所以云鸯在被他强上后跑了。
但是没过三天,云鸯又回去了,还带了个女婴,他说他要很多钱。凤亭便放他去做了个牛郎。
之后的厉章玉基本都了解,带着个女儿在这生根,跟强奸过他的凤亭保持了十几年的来往,至今还在卖身。
仇愉叹了口气,说从底层爬不上去的人都不容易,苦倒是各有各的难法。看着厉章玉没说话,仇愉想这说的才到哪儿跟哪儿就心疼了。
“那你呢?”厉章玉开口问。
“什么?”仇愉以为他会继续问有关云鸯的事,却突然把话题转了。
“你弟弟被你爱人推下楼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哦。”仇愉说,“你现在不说我是他妈了?”
“仇家大小姐上山多年怎么还那么关心乱七八糟的事,放不下就回去呗。”厉章玉看仇愉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
“瞧您说的,您也是泥菩萨过河少管闲事。”仇愉对厉章玉一点不客气,接着说:“别叫什么师娘不师娘爱人不爱人的,那都是云云说出来恶心人的。”
“你们真有意思。”厉章玉冷笑,“一个妻子一个爱人一个情人还有个……”
“没您有意思。”仇愉笑了,站起身拍拍落在衣服上的落叶,走了。
第32章
每年只有仇愉生日这天,凤亭才会被允许上山来看看她,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云鸯带着云延来看望,仇愉说平时打打电话视频视频就行了没必要再跑这么远一趟,云鸯总是说不远,实际是带着云延转地铁坐大巴乘三轮上一趟山。
厉章玉问云鸯跟仇愉既然这么熟,怎么跟仇喜还跟没认识过一样,云鸯说人家也得想认识我。
这关系确实有点意思,牵牵绕绕的合着都有点关系,特别是凤亭这一边跟个大杂院一样,就是牵扯上云鸯进去哪哪儿都别扭。
那边凤亭跟仇愉两个人挎了个篮子出了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边厉章玉总算逮着机会跟云鸯一起腻会,云鸯以清心之地不宜色欲熏心拒绝了厉章玉的投怀送抱。
“你说这儿做爱会是个什么感觉。”厉章玉站在云鸯身边,抬头看神像。
“该打嘴,忌讳。”云鸯不太高兴,他一向挺信鬼神之说。
“你还信这些东西。”厉章玉看云鸯郑重其事地去作揖拜像,严肃又庄重,大概是被他的态度带着的,大概更多的是心里装着事,那点旖旎的心思突然散了。
厉章玉看着神像,出了神,他突然就对自己发了问,他这算是什么呢,好像一直在争,争到现在想要的物质都基本有了,还是空,还是想争点什么,对云鸯的心思转变会不会也是这种畸形掠夺欲的错。
他有了担心,担心为这份感情花的心思,不过是自己为了填补自己的空虚,消费了个本应无关的男人。
那么到底能不能确定云鸯这个人值得自己在他身上花感情精力。
云鸯拜完起身看厉章玉仰着头在出神,叫他也没应,便伸手去拉厉章玉的衣角。
“干嘛呢,走了。”云鸯说。
厉章玉回过神端详了会云鸯,说没事,问要去哪儿。云鸯问厉章玉想回去了吗?厉章玉回答说想。
云鸯便领厉章玉直接下山了,厉章玉问这就走了?云鸯一脸的莫名其妙,说今天主角也不是我们啊怎么就不能走了。
“合着你就是个工具人,没你她还不见凤亭怎么的?”
“工具人就该做个工具人该做的事,当初仇喜把我这个鸭子介绍给你不也是把我当工具人吗?”云鸯说完就后悔了,果然厉章玉听完就迅速反应过来其中的窍门。
“你们到底瞒了我多少事。”厉章玉收起了缓和的脸色,将走到半山腰的车停在路边。
“仇喜点我这真不知道对象是你,我当时跟你哪儿熟。”云鸯明白这次不好打发,便真诚地直视厉章玉的眼睛,严肃地跟他坦白。
厉章玉还没怎么想通,就听见云鸯说:“你知道仇愉为什么上山修行吗?”
“为什么?”厉章玉被带跑了。
“因为凤亭做错了事,具体啥事他们从不跟我讲。”云鸯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但这孩子不咋顶用。
“说了等于没说。”
“别人的私事我要知道的清清楚楚那不得出事了。”
“那你跟仇愉关系怎么这么好?”
“互帮互助的关系。”云鸯不明说,点到为止,“以前她跟凤亭是众人认同的模范对象,差点就结婚的,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就上山带发修行了,这么多年没下过山。”
“卢家那个真惨。”厉章玉撇了下嘴,纳闷怎么凤亭这种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还能有那么多人跟着喜欢。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云鸯不知道从厉章玉车里的哪个兜里掏出来盒薄荷糖,自己往嘴里塞了一颗,倾过身给厉章玉渡过去。
厉章玉问过期了吗,云鸯说不知道,反正吃不死人。
第33章
云鸯说这路不是回家的,厉章玉点头说是回家的。然后云鸯在厉家郊外的宅子大门前下车了。
“?”厉章玉把云鸯拐杖不知道藏在哪儿去了,硬要亲自扶着他半强迫性质地带进了他的家。
“厉章玉?”云鸯叫他,“你什么意思。”
“我认为应该对你公平点。”厉章玉说,腾出了只手摁指纹开门,“你可以知道我。”
“我认为不合适。”云鸯直说了,他真的认为不合适,不过是这样的金钱关系,已经牵扯太多了,他没有这份心思。
不过厉章玉并不这样想,那天早晨他突然就想开了,被密不透风的约束了二十几年,凭什么要让他抑制自我,既然能得到其他东西就能得到感情的双向,只是情感而已,有什么必要一直纠结于此。
“外院的墙体已经看不出被烧毁过的痕迹了吧?”厉章玉说,他没在意云鸯说的不合适这句,他觉得合适就行了。
“嗯,蔷薇挡了不少,墙面没重新刷吗?”云鸯没有败人兴的习惯。
“没。”
厉家宅子里没有一个人,明明东西很多,就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味,除了有人打扫清洁过的痕迹,像是一栋被搁置的普通房子。装修精致有些年陈,但摆设不伦不类,家具奢华与古朴并用,上二楼的大阶梯边的墙上还挂着一幅素描,很反常的,肉眼可见的厚厚的灰尘积在上面,也没人擦过。
云鸯对墙上那副素描有点好奇,想过去看,厉章玉却直接把他带进了楼梯下狭窄昏暗的房间里。
等眼睛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后,云鸯看这房间更像个杂物间,没什么陈设,地上堆了许多箱子,摞得高高的。只有一扇小窗,光束从外面穿进来,照亮一束一束的尘埃,最后落在唯一一张桌子的桌脚下。
厉章玉脱了身上的外套铺在桌子上,将云鸯抱上去,自己抵着桌子卡在云鸯两腿间。
他抬头看着云鸯,云鸯也低头看着他,他在晦暗不明的房间里,看见云鸯黑得透亮的瞳孔,平静淡然。
“我的二十几年都装在这了。”厉章玉对云鸯说,“很少很小。”
“比我的多。”云鸯说着,伸手去捏厉章玉的耳垂。
厉章玉顺着云鸯的手,用侧脸蹭在云鸯温热的手心:“狸猫换太子听过吗?我就是那个太子。”
“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十七岁才被找回来,苦怕了就对物质很执着。”厉章玉享受着云鸯的抚摸,“争了这么多年,杀人放火全齐了。你觉得我已经像个富人家的孩子吗?”
“你本来就是。”云鸯收回手往后仰了点,手心贴紧桌面撑着上半身,视线一直保持在厉章玉身上。
厉章玉前倾也用掌心撑着身体,轻轻贴在云鸯身上,用额头抵着云鸯的额头,说:“我不是,我跟你是一样的。你还有个女儿,我一无所有。”
“你不一样。”云鸯轻轻说,“厉章玉。”
“我已经觉得没有意思了。”厉章玉闭上了眼,鼻尖蹭摩云鸯的鼻尖,“那天晚上去找你之前,我回来睡觉,床上冷的我发抖,空调坏了,我砸了卧室的落地窗泄愤。回到床上被风吹着更冷了。”
“我就想,有谁身上比较暖和,就想到跟你一个被窝的时候总是暖和的。”
“暖和的是你自己。”云鸯说实话。
“那为什么只有跟你一起的时候就觉得暖和?”厉章玉睁眼,稍稍往后退了些,聚精会神地盯着云鸯。
云鸯没接话,他被厉章玉的眼神惊了一跳,一定是房间空间太小太矮光线太暗,让他本能的发憷,否则怎么解释不太正常的心跳频率。
“云鸯,要不要跟我试试?”厉章玉说。
第34章 番外
四个多月了,云鸯肚子渐渐显怀越发明显,小腹隆起圆滚滚的,厉章玉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摸着,同时也把云鸯看的更紧了,这儿限制他人多不能去那儿限制他电子产品辐射少碰。
云鸯性情不算大变,只是比怀孕之前更易怒,缺少耐心,他甚至觉得整天围着自己转的厉章玉很烦,烦得想给他一耳光让他滚远些。
厉章玉理解肚子多了个孩子这个意外给云鸯带来的不便和烦恼,所以更加迁就,快到了低声下气的地步,不止一次他想自己说不定有M倾向,不然被云鸯骂着发泄情绪他怎么会觉着挺享受,甚至心动。
今天下午厉家用了多年的家庭医生余潜来给云鸯做产检,完事后厉章玉悄悄把他拉出去问能不能做爱了,余潜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鼻根,叹了口气多有无奈说能。
于是厉章玉高高兴兴把余潜送走还让他带走了瓶Liber Pater,家里现在没人碰它放着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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