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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岁[重生]——绣生

时间:2021-12-24 11:24:39  作者:绣生
  众人交头接耳,嗡嗡声四起。
  隆丰帝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有心让人护着自己先行离开,但又顾忌颜面不愿露怯,面色变换数次,最后看向了下手的殷承玉:“天子脚下,妖邪岂敢出没?太子代朕去看看。”
  殷承玉勾了勾唇,掩下了眼中的嘲讽,起身应是。
  有不信邪的朝臣随他一道出去查看,但再坚定的信念,在看到倒了一地的守卫、漫天的红雾,以及雾中森森鬼火时,也都动摇起来。
  跟随出来的朝臣们见情形不对,立即将殷承玉护在身后,准备撤回殿内。
  殷承玉却不见丝毫慌乱,定在原地,朗声下了命令:“去调弓箭手来,再加一倍火把,孤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在此装神弄鬼。”
  太子临危不惧,慌乱的守卫们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也定下心来,调兵的调兵,寻火把的寻火把,又重新建起了防线。
  倒是随后跟来的隆丰帝看见这一幕,几乎吓破了胆,疾声道:“快!快!快去请忘尘道人来捉妖!”
  他这一句话,又叫众人心中打起了鼓。
  这到底是妖邪作乱还是小人作祟?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摇摆不定时,却听殷承玉朗声道:“父皇,这红雾鬼火肖似街头杂耍艺人之法,那妖狐恐怕是有人——”
  他说得不无道理,朝臣们顺着他的话,换了个思路再看那红雾鬼火,就觉得没那么阴森可怖了。
  但隆丰帝显然不信,他直接打断了殷承玉的话,白着脸呵斥道:“来人护驾,摆驾乾清宫!”
  竟是要抛下众人,独自离去了。
  殷承玉欲言又止,似还想再劝,这时二皇子殷承璋出声道:“不管是人为还是妖邪,都该以父皇龙体为重。皇兄既觉得乃是人为,不若留下将幕后主使抓出来!”
  这一番对话,上一世也曾发生过。
  只是殷承玉当时并无准备,虽然留下了,却没能捉住幕后之人,也没能驱退妖邪。最后是忘尘道人出手,方才驱散红雾,杀死了狐妖。
  不过这一回,他却早有准备。
  他若有似无地扫过殷承璋,以及站在他身侧的三皇子殷承璟,淡淡笑了笑:“敢在宫中装神弄鬼,孤自然是要捉住那幕后主使。”
  隆丰帝却不愿再听这些无用的争论,他惜命得很,命锦衣卫将他前后左右围了三层之后,便要离开。
  殷承玉做足了样子,这会儿也不再劝说阻拦。只眯着眼看着处于护卫中心的隆丰帝。
  他在心中慢慢数着数,数到“十”时,就见那红雾之中忽然冲出一只体型极大的畜生,张大了嘴发出一声尖锐怪异的呼啸后,直奔保护中心的隆丰帝。
  那畜生皮毛赤红,通身却又泛着阴森森的绿光,张大的口中喷出腥臭气息,甫一出现,就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是妖狐!妖狐来了!”
  勉强维持的平稳局面再次被搅乱。众人陷入惊慌之中,有胆小的已经开始四处逃窜。
  隆丰帝被锦衣卫护着往后撤退,却因为彼此之间挨得太紧,没能及时回防,霎时就让那凶狠的畜生冲破了护卫圈,直奔隆丰帝。
  “陛下!”
  “快护驾!”
  一时之间,惊呼声四起。
  隆丰帝早吓得面无血色,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殷承玉冷眼看着,并无太多情绪,侧脸朝不远处的薛恕无声道:杀、了、它。
  所有人都忙着自保或逃命,唯有薛恕逆流而上,似想要来他身边,一抬眸就接收到了他的命令。
  只迟疑了一瞬,薛恕便迅速回身,扑向呆愣的隆丰帝,以身护住他的同时,抽出腰间佩刀,狠狠刺向妖狐的腹部。
  妖狐受伤,痛叫一声,利爪拍向他。
  薛恕不闪不避,生受了这一下,顺势抓住妖狐的皮毛,借力骑上妖狐的背部,双腿夹紧稳住身形,双手举刀扎入了妖狐脖颈。
  长刀自后颈入,前颈出。
  妖狐被扎了个对穿,鲜血四溅里,挣扎着倒地。
  这场面太过血腥,四周一时寂静无声。
  薛恕喘着气拔出刀,随意抹了把喷溅到脸上的鲜血,扭头直勾勾地看向殷承玉。
  像是在说:你让我杀,我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恕:英俊能干如我,殿下一定喜欢。
  殷承玉:(。)
 
 
第4章 
  殷承玉错开眼,避开了他的目光。
  前世他总觉得薛恕的目光太深太沉,里面有太多看不分明的情绪,每每看他时,都好像他欠了他八辈子的债没还,叫人不快。
  如今的薛恕看人时目光倒是直白许多,没那么多深沉情愫,几乎是赤裸裸写着:要奖赏。
  这么点小事,倒也好意思讨赏。
  殷承玉在心里冷哼一声,故意不再看他,将目光挪到了后方匆匆赶到的一行人身上。
  ——那忘尘道人终于赶到了。
  他身穿法衣,手持桃木剑,倒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
  “妖狐在何处?贫道来收了——”
  就是他话说一半戛然而止,瞠目结舌瞪着妖狐尸体的神情实在不太端重,颇有几分滑稽。
  殷承玉扫他一眼,余光又瞥了眼人群里、脸色难看的殷承璟,嘴角便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他脸上冷淡的表情瞬间变换,一脸担忧地快步上前将跌坐在地的隆丰帝搀扶起来,看向沉默的忘尘道人,语气温和道:“妖狐已经伏诛,就不必劳烦道长了。”说着看向一旁的高贤:“劳烦高公公去传步辇来,龚指挥使,你再派人去四周仔细搜寻,孤看此事多半是有人暗中滋事,莫要让作乱的贼人跑了……”
  他一叠声地安排下去,临危不乱,又将孝子模样拿捏的十足,其余人这才慢半拍回过神来。
  锦衣卫立即四散开来,去搜寻可疑人迹;朝臣们顾不上整理衣冠,争先恐后地围拢上来,关切隆丰帝的身体,表忠心。
  被众人围在中心的隆丰帝脸色难看。
  他差点遇袭,又当众丢了这么大个人,即便这会儿心悸发慌,却也不愿意就这么走了,总要找回点面子。
  “那妖狐可是伏诛了?”隆丰帝端起一国之君的架势,上前两步想踹那畜生一脚,临到近前,看见满地鲜血,又迟疑地住了脚,隔了半步看着。
  “回陛下,那畜生已经死了。”
  直到薛恕出声回话,众人的目光才又聚集在他的身上。
  隆丰帝也打量着他,看见他身上的衣着,便随口问道:“你是东厂的?此次你诛杀妖狐,救驾有功,当赏。”
  提督东厂的高远闻言一喜,正要上前邀功,就听薛恕不卑不亢回道:“臣在西厂当值,保护陛下乃臣职责所在,不敢邀功。”说完他顿了顿,神色间似有迟疑:“而且……那并不是什么妖狐,就是头野狼。”
  高远脸上的笑意一顿,看着满身浴血的薛恕,心里就打了个突。
  西厂被东厂压制许久,好苗子都紧着东厂挑了,西厂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野狼?”
  隆丰帝脸色顿时非常精彩,将信将疑地望向地上的尸体。
  那畜生体型不仅比普通狐狸大得多,甚至比野狼还要大一些。长相也十分怪异,瞪着的眼珠是血红色,龇出来的长长犬牙露在唇外,看着十分狰狞。光从外貌体型上来看,确实并不像狐狸。
  但瞧着也并不像狼。
  唯有传说里的妖狐才有可能长成这幅可怖模样。
  “这妖狐身上的绿光已经散了。”殷承玉适时上前一步,蹲下身在尸身上摸了一把,瞧见手指上的红色时,顿时便笑了。他将手掌摊开给众人看:“这红色是染上去的。”
  只见他的手掌上,尽是斑驳的红色染料。
  殷承玉凑近了闻了闻,笃定道:“是赭石。至于先前的红雾和绿色鬼火,孤曾在市井当中见过肖似之法。”
  “竟有宵小敢在宫内装神弄鬼!”隆丰帝闻言大为震怒,阴沉目光刺向锦衣卫指挥使龚鸿飞:“禁军莫非都是些废物?!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陛下息怒!”不防怒火忽然烧到了自己身上,龚鸿飞暗暗叫苦,立即俯首认罪。
  谁能想到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敢在禁宫之内装神弄鬼呢?
  “父皇息怒。此事恐怕也怪不得龚指挥使。”殷承玉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指,又在烈火上浇了一桶油:“儿臣听闻皇爷爷尚在世时,曾有逆贼借助这杂耍的障眼法入宫行刺。现如今策划这妖狐之事的人,莫不是……孝宗年间的贼子余孽吧?”
  他满脸担忧:“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逆贼竟还没死绝呢。”
  孝宗皇帝,是殷承玉的祖父,也是隆丰帝的父亲。
  他在位时荒淫残暴,不仅朝臣受难,百姓亦苦其久矣。当时便有民间义士乔装成杂耍艺人,混进宫内行刺。
  这场行刺自然没能吓到性情暴戾的孝宗皇帝,但此时此刻提出来,却足以成为扎在隆丰帝心口上的一根刺。
  孝宗在位时,遭遇的大大小小的刺杀足有上百起。官府称这些刺客为乱臣贼子,但民间却称之为忠义之士,偷偷祭拜不说,还有人前赴后继加入其中。直到后来孝宗皇帝驾崩,隆丰帝继位,听从虞淮安的建议采用了抚民之策,才挽回了皇室的声誉,平息了民间的动乱。
  如今殷承玉故意提起旧事,将始作俑者往孝宗余孽上引,胆小惜命的隆丰帝绝不会将此事轻轻揭过。
  他垂着眼眸,鸦黑浓密的睫羽挡住了眼底的暗光,仔细将指腹上最后一块红迹擦净,将帕子随手扔给身边伺候的小太监。
  隆丰帝闻言,面上果然闪过惊色:“查!务必将幕后主使之人揪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龚鸿飞和高远,最后落在了薛恕身上,似在权衡。
  “此事就交给西厂,就你!你去查!”最后他点了点薛恕:“给你十日时间,带着贼子人头向朕复命。”
  薛恕跪地领旨。
  龚鸿飞和高远神色难看,却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皇宫大内出了事,陛下却不交给锦衣卫也不交给东厂,反而交给了西厂的无名小卒,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至少在此刻,皇帝已经不信任他们了。
  隆丰帝发完了火,只觉得整个人都发着虚,便也不再逗留,坐上步辇摆驾回了乾清宫。
  好好的除夕宴被搅得乌七八糟,赴宴的朝臣们悬着一颗心也各自散去。
  殷承玉身为太子,留到了最后方才离开。
  一场闹剧,时间早已经过了子时,天上不知道何时开始又飘起了雪,殷承玉有些畏寒,拢了拢大氅的衣襟。
  郑多宝见状上前一步替他挡着风,担忧道:“殿下可要在此处避避风雪?臣去传步辇来。”
  “也没几步路了。”殷承玉呵出一口白气,摇了摇头。
  皇极殿距离慈庆宫不算远,他们抄小道从中左门过去,也就半刻钟便能到。
  风雪越发大起来,殷承玉不由加快了步伐,快要靠近中左门时,却看见门边立着个模糊的人影。
  郑多宝被唬了一跳,生怕是撞见了逃窜的刺客,连忙和侍卫们将殷承玉护在了身后,尖声道:“前方何人?”
  对方不答,他正欲让赵霖上前去查看,却听身后的殷承玉道:“都退下吧,不是刺客。”
  他上前一步,隔着风雪打量那人:“薛恕,你不回去治伤,在这里杵着干什么?”
  说着说着,语气又带上了不快。
  听他唤了自己的名字,薛恕才动了起来,两步走到他面前,低低唤了一声“殿下”。
  他脸上的血迹尚未擦干净,左胳膊上的伤也没处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偏一双漆黑的眼睛熠熠生光,让人不由联想到夜里捕猎的孤狼,便又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悍气。
  殷承玉目光扫过他的伤处,眉头皱了皱:“何事?”
  “殿下说的,我都做到了。”他定定看着殷承玉,舔了舔干燥的唇,来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殷承玉还从没被人追着讨过赏,尤其这人还是薛恕。
  这让他恍然间生出一股荒谬之感来。
  薛恕是何许人也?
  手掌数十万禁军,耳目遍布天下,权势地位无人可及,便是一国之君,亦要屈居他之下。
  他这样的人,想要什么,从来都是自己去取。
  权势、地位、甚至包括他。
  然而现在,未来的九千岁,顶着风雪,杵在中左门前不知等了多久,就为了向他讨赏。
  这一认知大大取悦了殷承玉,连眉眼都变得温和起来。
  “这次办得不错,想要什么赏?孤尽量满足你。”
  “不想在西厂,想来伺候殿下。”薛恕直勾勾看着殷承玉,没有丝毫避讳,眼底翻涌渴望。
  虽无关情欲,却也叫人恼火。
  这狼子野心之徒,果真是不能给半分好脸色!
  殷承玉冷下眉目,拂袖与他擦身而过,恼怒的声音被风雪模糊:“不允!”
  这辈子就老老实实在西厂待着,替他效命罢!
  殷承玉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风雪里。
  薛恕定定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回了西厂。
  今日他护驾有功,又得了陛下重用,西厂众人一改之前的冷眼讥讽,从上到下都对他客气有加,连大通铺都换成了单独的屋子。
  薛恕拒绝了同僚替他请太医来看伤的提议,拿了药进了屋子。
  胳膊上的伤口有些深,那畜生的爪子上沾了不少脏东西,此时都留在了伤口的血肉里,需得清理干净。
  这样的伤对他来说司空见惯,薛恕面无表情地用烧酒一遍遍清洗伤口,直到流出来血液是鲜红色了,方才上药包扎。
  之后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将一块素白的手帕拿出来把玩。
  帕子是殷承玉用过的,上头还沾着斑驳的红色染料。殷承玉用完后随手扔给了小太监,薛恕瞥见,鬼使神差地要了来。
  指腹轻捻过柔软的布料,薛恕回想起殷承玉用帕子擦拭手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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