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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岁[重生]——绣生

时间:2021-12-24 11:24:39  作者:绣生
  自小伺候他的侍女溪雪也同他说,最近这几日,总有宫女亲近她,旁敲侧击地打听他的事。
  殷慈光素来警醒,想起当时被木巴尔劫持到偏殿时,那双关上门的手,便猜测自己的秘密恐怕已经暴露了。他让溪雪暗中留意,发现那些试探的人都与景仁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文贵妃不是什么善茬,她如今未有下一步行动,多半是还未确定真假。
  但他不敢赌。
  与其将把柄留在对方手中,不如先发制人。
  木巴尔受伤蹊跷殷承玉是知道的,却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牵扯到了殷慈光。
  他皱起眉头,有几分不快:“那此事需得尽快,文贵妃既生了疑,便不会忍耐太久。”他敲了敲桌面,唤了随行护卫过来,让对方去传薛恕过来。
  要想办成此事,还得让紫垣真人配合一番。
  护卫刚出了亭子准备去寻人,就见一身绯红蟒袍的薛恕自回廊尽头走来。
  薛恕的目光牢牢定在几日未见的人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幽怨:“太子殿下可是要寻臣?”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勾:老婆找我,却是因为别人。
  殿下:?
 
 
第90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
  殷承玉抬眼着缓步走来的人影,眸色就深了深。
  来人头戴嵌红宝三山帽,帽带在颌下收紧,绯色簇锦蟒袍腰间以黑色革带束起,胸前坐蟒怒目圆睁、张牙舞爪。艳丽的色彩衬得狭长的眉眼多了几分邪气,薄薄的唇抿起,仿佛噬人的兽类,下一刻便会暴起择人而噬。
  自回廊尽头从容行来时,叫殷承玉恍惚间以为是上一世的九千岁自记忆里走了出来。
  但下一瞬,这错觉又被他亲自破碎。
  薛恕口中问着“太子殿下可是要寻臣”,眼底却分明写着“若是无事太子殿下恐怕都已经忘了我是谁吧”。
  这样质问里又带着些委屈怨愤的神色,与上一世的阴沉狠戾截然不同。
  若不是殷承玉先前已经抓住了他的小辫子,摸清了他的底细,恐怕这时候还被他蒙在鼓里。
  倒是会装。
  殷承玉哼笑了声,忽略了他看过来的目光,也没赐座,就叫他在旁站着,不紧不慢地开口:“是有些事要你去办。”说完看向殷慈光,询问道:“你的事需要薛恕去办,事成前他绝不会泄密。”
  这便是在询问殷慈光的意思了。
  殷慈光先前便在慈庆宫见过薛恕,早猜到薛恕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不似传言中那般差,却不知道太子竟如此信任薛恕。
  他轻轻颔首:“无妨。”
  殷承玉这才对薛恕说了殷慈光的处境,思索着道:“此事事关皇室血脉,要想不触怒父皇,还得寻个合适的理由与时机,你可有想法?”
  要说谁最了解隆丰帝的性情,恐怕非薛恕莫属。
  薛恕两辈子都能将隆丰帝牢牢握在掌心,便是殷承玉这个亲儿子也不及。
  “理由倒是好找。”薛恕道:“陛下笃信神佛,只管往玄了编就是。但他便是信了,却未必不会降罪,所以此事还需得对陛下有些好处,叫陛下心甘情愿地将隐瞒之事揽在自己身上。”
  隆丰帝此人疑心极重,刚愎自用,又颇几分独断专行。
  殷慈光的事,往小说只是换了个身份避灾。但往大了说,却是混淆皇家血脉。隆丰帝作为后宫之主、殷慈光生父,却被瞒了这么久,骤然得知殷慈光的身份,不仅会生怒,恐怕还会觉得丢了颜面。
  若对他半点好处没有,隆丰帝为了找回颜面、彰显威严,极有可能会降罚。
  殷承玉瞧他神色便知道他必已经有了主意,挑起眉梢看他:“薛督主想来是有法子了?”
  “陛下自行宫回来后染了风寒便一直没好。最近更是噩梦连连,夜不能寐。”
  说是夜不能寐都轻了,实则隆丰帝最近是寝食难安,整个人都迅速苍老下去。
  之前在围场遇虎,他本就受了惊未曾发作出来。后来在回京的路上又在马车里宠幸了两个新得的美人,颇有些“操劳过度”。加上被喂的各种药物一并发作出来,整个人一夜之间便老了,比从前憔悴了太多。
  这消息一直被隆丰帝捂着,未曾传出来。但实则太医院的几位老太医都轮着被召进了宫中诊治。
  隆丰帝本来还想继续服用丹药,还是紫垣真人胆子小,怕他吃多了丹药真把自己吃死了连累自己,一番云山雾罩地哄骗,才叫他暂时停了丹药,先用太医开的汤药。
  殷承玉领会了他的意思:“那此事便交由你安排了。”
  薛恕垂首应下来,见他仍坐在亭中品茶,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道:“臣另还有一事要禀。”
  说完,一双眼睛定定望着殷承玉,里头满是殷切情愫。
  殷承玉对他对视一瞬,嗤了声,却还是转头同殷慈光说了告辞:“下次孤再邀皇长姐品茶。”
  殷慈光颔首,起身目送他们离开。
  薛恕落后半步,跟在殷承玉身后,似垂首与他说着什么。殷承玉则侧脸看他一眼,嘴角微微往上勾起,像是在笑。
  两人已经走远,殷慈光听不见声音,却能看出两人之间的亲近。
  方才在亭中他就察觉到了,太子与薛恕之间,有种旁人都插不进去的亲昵。
  两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回廊尽头,殷慈光收回目光,有些羡慕。
  心中升起淡淡的怅惘,又很快被压下去。
  殷慈光对侍女道:“将茶具收拾了,回去吧。”
  侍女收拾了茶具,跟在他身后一道回了永熙宫。
  永熙宫位于东六宫,却在东六宫最末,位置偏僻,一直只有容妃与殷慈光居住。原先容妃还是嫔位时,母子二人只能居偏殿。后头升了妃位后,才搬到了主殿,为一宫主位。
  殷慈光行过条条回廊,走了两刻钟方才抵达永熙宫。
  拂去肩上的落雪踏入殿内,殷慈光还未开口,便先瞧见了殿中坐着的女人,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收敛下来。
  “秋姑姑怎么有空到永熙宫来?”
  秋姑姑是文贵妃的心腹女官,从前瞧见他们母子时,眼睛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但今日却端起了笑容,极为和善道:“眼见到了年节跟前,内织染局送了不少布匹到景仁宫,贵妃娘娘便让我通知了各宫娘娘去挑选。”
  这确实是景仁宫的惯例,但文贵妃素来针对他们,从前这些东西是绝没有他们份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殷慈光本想拒绝,却不料秋姑姑先转了话头,不容置喙道:“各宫都已经通知到了,如今就差容妃娘娘与大公主了。若是去迟了贵妃娘娘恐怕要怪罪于我。大公主与容妃娘娘还是快随我过去吧。”
  她虽笑着,眼中却有不耐和催促。
  殷慈光与容妃对视一眼,轻轻摇了头,敛眸道:“那我与母妃便随姑姑去一趟。”
  秋姑姑见他答应,嘴角极快地撇了下,便在前头带路。
  到了景仁宫,却并未见其他宫的妃嫔,倒是有几匹布随意堆在桌案上。
  秋姑姑敷衍地打圆场:“容妃娘娘与大公主来得晚了些,看样子好料子都被各宫娘娘们挑完了。”
  懒洋洋坐在主位的文贵妃却是笑道:“不妨事,本宫特意给大公主留了一匹好料子,内织染局说是当下最时兴的纹样。本宫穿着颜色有些活泼了,不够稳重,倒是正适合大公主。”
  说着便有个女官捧着一匹水红色的布料上前。
  文贵妃抬手抚了抚料子,指着女官对那殷慈光道:“这是针工局的赵掌司,今日来替本宫量身做新衣,容妃与大公主既来了,也正好叫赵掌司替你们量一量身,好将年节的新衣裳赶制出来。”
  她笑吟吟将两人看着,话虽说得客气,语气却不容拒绝。
  那赵掌司已经捧着布匹走到殷慈光面前:“大公主随我到后头去量身吧。”
  一环接一环的咄咄相逼,就连容妃亦看出了来者不善,面色煞白,想说什么却又忍耐着没有开口。
  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殷慈光客气地回绝:“这点小事就不必麻烦贵妃娘娘与赵掌司了,我与母妃的衣裳尺寸,针工局应是有存档,按照往年来就好。”
  文贵妃闻言笑容愈盛,竟也不再相逼。
  她挥了挥手,赵掌司便捧着布匹退了下去,连着殿中其他伺候的宫人也一并离开。
  秋姑姑关好了门回来,身后还跟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嬷嬷,一看便是做惯了力气活的。
  殷慈光下颌绷紧,将容妃挡在了身后:“贵妃娘娘想做什么?”
  文贵妃也不与他绕弯子了,方才一番试探,已然确定了殷慈光心中有鬼。
  她抚了抚尾指上尖锐锋利的护甲,声音在殿内回荡,透着股阴冷:“大公主?或者该叫你大皇子?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再狡辩也是徒劳。景仁宫是本宫的地盘,你说……若是本宫叫四个嬷嬷将你扒光了验一验身,结果会如何?”
  欣赏着母子二人苍白的脸色,她冷笑了声,目光如刀刺向容妃:“真是人不可貌相,本宫倒是瞧不出来你还有这等胆识和本事!”
  木巴尔发现了殷慈光的异样,也只以为殷慈光是阴阳人,是男女同体的怪物。
  不过是因为他不知内情罢了。
  毕竟后宫里哪个女人不想生个皇子、母凭子贵呢?他自然想不到容妃会将儿子假扮做女儿养大。
  但文贵妃只略让人查了查,甚至不需要证据,便确定了殷慈光的真实身份。
  她凶狠地盯着容妃,当初她与容妃先后有孕,结果她腹中孩子被克死,容妃这个贱人却顺利生产。
  若早知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她绝不会让殷慈光活到这么大!
  她的两个孩子都没了,凭什么这些贱人的孩子却能活着长大?
  文贵妃眼中闪过狠色,却又玩味地笑起来:“欺君之罪,也不知陛下会不会看在大皇子的面上赦免了。”
  “文贵妃将我们请来,便是听你说些废话么?”身份已经被戳破,殷慈光索性不再伪装。他安抚地握住容妃的手,目光直直对上的文贵妃。
  “做了太子的狗就是不一样,都敢朝本宫吠了。”
  文贵妃冷嗤,扬了扬下巴,便见秋姑姑自屏风后将一个香囊端出来:“你既然如此忠心,便叫本宫看看,太子和你母妃,你选哪一个。”
  秋姑姑将香囊送到殷慈光面前:“这香囊里掺了蛇胆草,佩戴久了可逐渐侵蚀人的神智。蛇胆草磨成粉掺在香料之中,无色无味,便是太医也查不出来。”
  “听闻容妃的绣件颇得皇后喜爱,这香囊便由你绣完了献给皇后如何?”她见容妃欲开口,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笑道:“先别着急拒绝,先听听拒绝的后果。”
  她的脸上的笑意淡下来,阴沉道:“陛下最近病了,你说我要是这时候告诉他,后宫里出了个男女不分的妖物,正是妖物克了龙体,你们母子可还有活路?”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勾:臣另还有一事要禀(x)
  大狗勾:我想和殿下贴贴(√)
 
 
第91章 
  外面的风雪大了起来,北风啸声如厉鬼嚎叫,砰砰撞击着紧闭的门扉。寒意从门缝窗缝里渗透进来,烛台上的烛火因此摇摆跃动,光影幢幢,衬得大殿里鬼气森森。
  主位上的文贵妃居高临下瞧着母子二人,明灭的光影在她脸上割裂开来,宛若森罗厉鬼。
  容妃性情柔弱,此时一张脸已不见丝毫血色,眼里满是仓惶。
  虞皇后和善,待她多有照拂,她不愿去害人,却也害怕文贵妃真会将殷慈光的秘密捅出去。
  她不怕死,只是舍不得殷慈光同她一起去死。
  这个孩子自小吃了太多苦,每一日都活得在谎言里战战兢兢,不曾有过一天轻松日子。
  偶尔她也会想,当初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眼里满是绝望,嘴唇颤抖着,甚至想要下跪哀求文贵妃放殷慈光一条活路。若文贵妃不解气,便只管把她的命拿去好了。
  然而殷慈光却在她之前开了口,他的表情很淡:“我答应。”
  容妃悚然一惊,下意识想要出口阻止,却被他握住了手。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容妃收了声。
  她心里有不安,却到底还是听从了儿子的暗示,没有再贸然开口。
  “皇后娘娘仁厚,早就免了各宫妃嫔请安。我母妃也是每隔四五日才会去请安,昨日她才去过坤宁宫,若立即再去,恐怕太过明显,会惹人疑心。”
  “还以为是多忠心的狗,也不过如此。”文贵妃打量着他,施舍一般道:“那便宽限你们三日,你也别想着耍花招,若三日之后没在虞皇后身上瞧见这香囊,你们知道后果。”
  殷慈光低低咳嗽了两声,将香囊收下:“贵妃娘娘若没有其他吩咐,我与母妃便先退下了。”
  文贵妃瞧着他病歪歪的样子,心情好了些,挥了挥手:“滚吧。本宫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殷慈光这才带着容妃离开。
  风雪变大,天色也变得蒙昧起来,明明还是晌午时分,天色却暗得如同入了夜。
  殷慈光身体不好,刚才又在殿中对峙,骤然出来受了寒风,便是一阵急迫的咳嗽。容妃红着眼眶拍着他的背,到底忍住了没有哭。
  只颤着声说:“你不能答应她。”
  她不是什么顶聪明的人,但也知道,若有了开头,被文贵妃拿住了更多的把柄,他们母子便再也挣不脱了。
  殷慈光咳得停不下来,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许久才顺过了气。他动作轻柔地替容妃将兜帽戴好,用身体替她挡住了凛冽风雪,护着她往永熙宫走,嗓音温柔沉静:“母妃放心,我有分寸的。”
  *
  离了曲阳亭,殷承玉往慈庆宫的方向走。
  薛恕撑着伞走在他身侧,恰替他挡住了吹来的寒风。
  风将他的袍袖吹得飘飞,漫天风雪之中、昏暗的天色里,他一袭绯色蟒袍极艳,直直扎入殷承玉眼里。
  像是上一世那个人,又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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