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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再会
萧鸾不知道齐霁真为什么哭, 她以为是严昭灵说了什么, 又或是做了什么。在严家的这段时间里, 她听到了太多严家对于家世的自豪和自满。萧鸾当然能理解, 与帝国共荣的门楣,延绵许多代的富贵, 足以让他们养成高高在上的性子。
萧鸾知道自己不能做很多事,也不能在意许多。可是有人欺负到她的人, 那就不行了。萧鸾想着, 眼中划过一丝狠, 她刚想要转身,齐霁真就急忙拉住了她, 朝她摇摇头, 说道:“不是别人的错,是我自己……”她说着,只觉得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紧, 声音也渐渐的低落。
“六郎,让我自己一个人。好么?”
如水一样的温柔嗓音。萧鸾皱起了眉头, 细细的打量着齐霁真, 但齐霁真却别开了脸, 没有去看萧鸾。萧鸾有些慌,下意识地抓紧了齐霁真的手。齐霁真稍微挣了一下,但萧鸾却抓得更紧。齐霁真便不敢再动了。
“三娘你……”萧鸾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担忧的看着齐霁真,而齐霁真也并没有回望自己, 这让萧鸾有些手足无措的沮丧。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啊。”
“……嗯,我会的。”
许久后,才传来了齐霁真轻轻的答应声。萧鸾松开手,在齐霁真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齐霁真看着萧鸾的背影,她叹了口气,又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过了许久,才慢慢的放下了手。
这样的心情……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但日子还是照样的过,而答应了别人的事,也不可以不完成。只是这一次,齐霁真没有叫上其他人。在知道了严昭灵和丽娘的事后,齐霁真就突然有了种兔死狐悲的伤感。这事如今也只有她知晓,无论是那两个严家的少年,又或是沈引玉,去了那种地方,都是去寻欢的,对他们而言,这里的女人就如同物件,可供人把玩的,齐霁真不想丽娘受到这样的对待。
齐霁真下了马,敲开了门。照旧是春十三娘开的门,她看到齐霁真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探头看了眼齐霁真的身后,见她身后没有跟着熟客,于是也笑了起来,说道:“小公子这次是一个人?”
齐霁真抛出一锭金子,笑道:“丽娘艳名远扬,小子是外来客,好容易来一次,自然不能让其他人抢了去。”
春十三娘接过金子,放入袖中,闻言笑了起来,回道:“没有那几位小公子,也有旁人呢。就连其他州府,也是有慕名而来的客人。”她的动作娴熟,却又没有对金子表现出着急的样子,就连收钱的动作做起来都显得十分的雅致。齐霁真扫了眼春十三娘,心中大概有了个底,这才笑着说:“如此看来,那我当真是极幸运的了。”
一行人继续往里走,齐霁真远远地瞅见一个小丫头加]扒着门框朝她们看过来,在看到齐霁真后,转头蹬蹬地跑远了。一路上,春十三娘不着痕迹的向齐霁真打探她的来历,此前严家对他们两人的来历讳莫如深,春十三娘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虽然年幼,却也不是自己可以拿捏的,因此话语间十分客气。
齐霁真自然是不露分毫,只是言语中模模糊糊的透露出自己来自京中。春十三娘眼珠一转,就更加的客气了。直到坐下了,齐霁真这才带着几分拘谨的模样,朝春十三娘说道:“可否请十三娘让小子见一见丽娘呢?”
春十三娘娇笑起来,说道:“这有何难,只是丽娘向来高傲,要不要见,还需要她的首肯才行。”
齐霁真闻言,便道:“此前我见丽娘身子骨不大好。”
“她抱恙已久。因此都待在院子里,不见外人。”春十三娘回道。
两人又来往几句。齐霁真也算是打探到了几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结合此前严家的几个小子来看,春十三娘确实是将丽娘看得紧,以往还会让丽娘出来,如今她几乎被拘在院中了,虽然也有恩客前往,也给了丽娘挑选客人的权利,却如同囚禁。齐霁真心中有了底,就规规矩矩地让春十三娘代为通话。
或许因齐霁真的规矩,又或是她嘴甜说话总是恰到好处,当然或许更多的是她的来历,春十三娘答应得干脆。不一会儿也有了回信,说丽娘请齐霁真前往。
“李公子真是好运气。自从此前那位严公子以外,就再没有谁能让丽娘这样上心了。”春十三娘感慨道。
“严公子?”齐霁真状似好奇的问。
“这可不是此前带您来的那两位,而是严阁老的儿子。”春十三娘笑道,但她并不欲多说,草草的结束了话题,“只是他也许久没来了。男人呐,得到了总归是不珍惜。”
齐霁真笑笑,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她再一次来到了丽娘的小院中,丽娘已经设好了宴,她身后立着那个此前偷看她的小丫鬟。春十三娘说了几句吉利话,齐霁真又打赏了一番,春十三娘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而丽娘也支开了那小丫鬟,她看着齐霁真。齐霁真却道:“不忙,我听十七娘说丽娘大才,善于各种乐器,不如先合奏一曲如何?”
丽娘见齐霁真虽然说话,但眼光却看着窗外,顿时也明白过来,当然答了声是。
春十三娘远远地听到小院那处传来了合奏声,转头对一旁的小丫鬟说道:“赶紧把东西带回去,盯好你家小姐。”她说着,又冷哼一声,道,“住在绣楼,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千金小姐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待到小丫鬟回来时,一曲已毕,两人正言谈甚欢。小丫鬟小心地把茶点放过来,站到了一旁。丽娘提酒给齐霁真满上,说道:“公子近来可好?”
齐霁真当然知道对方不是问自己,微微一笑,回道:“思念丽娘,自然也是称不上好的。”
丽娘闻言,倒酒的手微微一顿,许久才将漫在眼眶的眼泪逼回去,轻声道:“蒙公子挂念,丽娘……万分感激。”她说到最后一句时,将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落进齐霁真的眼中,却带了许多的苦楚。
齐霁真垂头饮了一杯酒。她想起此前萧鸾那慌乱的眼神,又忍不住再饮下一杯酒。
两人说了几句,齐霁真看着窗外的景色,感慨道:“如今已是深秋,若是隆冬来了,这样的景致就要明年才能得见了。我不会在此地待太久,也不知明年是否还有幸得丽娘青睐。可否请丽娘赏脸游湖呢?”
丽娘摇摇头,回道:“我的病还未好全,妈妈心疼我,也不让我出去。”
齐霁真知道丽娘这是在告诉她,她现在受春十三娘的管控,不能出去。齐霁真一边说着可惜的话,一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道了一声烦恼。她抬起眼看了眼丽娘,看到对方柔顺的表情,突然问道:“丽娘这样,不累么?”
丽娘和顺地一笑,坐了回去,叫小丫鬟捧来自己的琵琶,她拨动琴弦,琴音微颤,发出了悦耳的声音。她随意地弹琴,一边弹一边说道:“有什么累不累的,我早就认命了。只是这世上,也有不愿认命的人……所以……”她自嘲的一笑,“蒲柳之姿,望秋先零。虽说都是命,但人啊,就总是有些不切实际的期望。”
齐霁真于是望向了窗外,窗外的芙蓉还未凋谢,一丛一丛开得艳丽繁茂。齐霁真知道自己也不是一个认命的人,总是期望着所有人都觉得不能达成的事。可是……那样的事情,也是她可以期待的吗?她想起那个少女月色下的容貌,如玉雕那般,可她害羞的样子,也就像个小兔子那样无害可爱……可爱到让人想要去疼惜和亲吻……
齐霁真叹了口气,将心中渐渐翻起的想法一层一层的压下。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不敢,不能,她只愿去做一个朋友。若她和萧鸾,永远都是朋友,那就再好不过。只是她偶尔也难免会升起,对于严昭灵和丽娘这样的两情相悦的羡慕……
因了这份隐秘的羡慕,齐霁真也想要尽可能的做些什么。
齐霁真从此便成了这院中的常客。她帮着严昭灵和丽娘往来书信,只是双方都看得紧,无法出来。齐霁真先从春十三娘那处下手,她出手大方,又偶尔叫来沈引玉和严家两个小子来壮势,引得春十三娘对她十分忌惮,不知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来头。当然,沈引玉被萧鸾放在自己身边当值,很难得才出来,不过朋友有事,沈引玉自诩义气,自然不能不管,十分的给面子。
沈引玉在京中也是个横行惯了的飞扬少年,唬起人来,可比那两个严家小子要强上太多。
而上丽娘对齐霁真另眼相看,春十三娘那处倒是渐渐的松了口风。齐霁真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只是在此之前,对齐霁真的行为忍了又忍的萧鸾,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这一日里,齐霁真照旧要出去,却被几个侍从拦在了院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两个要吵架了,齐霁真是不愿意让萧鸾知道这些事的
丽娘:谢谢李公子
齐霁真:不忙,在这之前,我们算算账,我为你们这事花了不少钱啊
我能不能求个好心人去推广君推一波,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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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争执
“抱歉了, 李公子, 您暂且不可出门。”拦住齐霁真的守卫是萧鸾带来的锦衣卫, 他们把武器一封, 脸带歉意地看着齐霁真。
齐霁真把手笼在袖中,面色平静的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需得成王殿下同意才行。”侍卫恭敬地回答。他看着齐霁真面无表情, 仿佛还带着点阴沉,侍从又急忙赔笑道, “您这般见天的往外跑……殿下也是担心您。”
齐霁真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客气地回道:“烦劳两位了。”她说完, 便转身又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沈引玉和霍庆山等人与她都住在一个院落里,虽然房间不同, 但多少也能听到些风声。但沈引玉此前一点消息也没透出来, 齐霁真不知萧鸾是连他也瞒了,还是给沈引玉下了封口令。
齐霁真的房间是这个院落中最好的屋子,当初这间房是给沈引玉准备的, 后来沈引玉主动要求让给齐霁真,这也让齐霁真在严家人眼中变得神秘起来, 所住所用都不敢怠慢。齐霁真坐回书桌, 桌面上还放着笔墨纸砚, 一摞书被小心而放在一旁。这些有的是齐霁真带出来的,有的是严家人给的。书本难得,自然要小心保存。齐霁真翻开了书,只觉得心烦意乱,又合上了。
对于萧鸾的意思, 齐霁真多少也能猜得到几分。若是以往,齐霁真大概就会将来龙去脉都给萧鸾说了,但是如今,齐霁真却说不出口。以萧鸾的身份,不帮严昭灵才是最好的处置方法。于情于理,严昭灵和丽娘都犯了太多的忌讳,就算是齐霁真本人,也并不会认为她们逃出生天后,就能过的很好。
但是这个情,是天下人认为的情,这个理,也是天下人默认的理。而那两人又做错了什么呢?而自己那份暗藏的心思,又何尝有什么错呢?
齐霁真咬了咬下唇,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要将这件事告知萧鸾。萧鸾是一个容易心软,又感念旧情的人。齐霁真在这件事上掺和太多,萧鸾若是得知了,一定会想办法帮齐霁真。但是这样的事,齐霁真不愿萧鸾知道。若是萧鸾知道了,知道两个女人间……她会不会怀疑自己呢?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去看齐霁真呢?
齐霁真赌不起。她闭上了眼睛,默默地等着萧鸾的到来。
萧鸾来时还带着一身的烟火气,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衣不解带就先到了齐霁真的房中。齐霁真规规矩矩的行礼,绷着一张脸。萧鸾看看齐霁真的模样,抿着下唇,又扭头过去看着身后的人。
众人一愣,急忙退下,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三娘你最近就好好的待在这里。”萧鸾等了一会儿,见齐霁真不搭理自己,只好硬着头皮一个人说话,“你不是要考科举吗?这里……这里书很齐备,我也跟外祖说了,会给你带许多书的。”
齐霁真闻言,心头也忽的软了下来。这样的事,本就是齐霁真的不是,萧鸾虽说把她拦在院中,其实也是实实在在的在为自己打算。若是平时,齐霁真恐怕不会不高兴,反而会觉得有些微甜。但如今……齐霁真转头看向了萧鸾,萧鸾站在那处,她本就是个玉琢的模样,但现在她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摆,看着齐霁真的眼神又担忧又带着点小心的讨好。
齐霁真心中一涩,声音软了下来:“六郎,你……不必对我如此。”
不要对她太好,许多的事情,齐霁真觉得自己还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不要对她太好,以免让自己心生侥幸。
“你……你不需要我了么?”萧鸾的声音也渐渐的低落了下来,她咬住了下唇,“我们约好的,你要做我的长史。如今你连书也不看了么?”萧鸾的声音陡然颤抖起来,她怕齐霁真反悔,出来见识了这花花世界,被蛊惑被迷惑。若是齐霁真考不上科举,那这朝堂之上,萧鸾就真的只是一个孤家寡人,战战兢兢地独自去面对所有的一切了。
萧鸾也觉得自己不应去惧怕,无论是谁,都在教导她要面对。可是对于寂寞与孤独的畏惧,是一个人天生带来的。特别是萧鸾自己这样的身份,她天生就胆怯,一边胆怯一边勉强着自己。齐霁真知道她的身份后,她虽然害怕,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个世界上,除了额磨格,终于还有另一个人让她可以喘口气,让她可以放轻松,在这个人的面前做真实的自己。萧鸾甚至觉得,能被齐霁真发觉自己的真实身份,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可是现在……萧鸾只觉得浑身冰冷,她看着齐霁真,咬着下唇,下唇传来了疼痛,隐隐的有铁锈的味道,但她却觉得,只有疼痛还能让她坚持着站在里面。
齐霁真扭过头,正巧看到了萧鸾的模样,她心中止不住的惊惶,快步走过来,伸手过去,轻轻地抚摸着萧鸾的嘴唇,低声道:“松口。”
“三娘……”萧鸾一开口,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的嘴唇被齐霁真轻轻地抚摸着,伤口和手指相触碰,带来了疼痛,除此之外,肌肤仿佛也被什么所唤醒,密密麻麻的蹿过小小的颤栗感。
“疼吗?”齐霁真问,她小心也查看着萧鸾的嘴唇,看到伤口虽然流了点血,却并不深。那鲜红的颜色在淡色的嘴唇上,就仿佛是涂抹了上好的口脂,艳丽得很。齐霁真有些晃神,手指无意识地在萧鸾的嘴唇上轻轻抚动,感受着与肌肤完全不同的柔软,指下的唇纹都仿佛在指尖清晰起来,带着诱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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