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默契的不再提王妃的事,也不提将来的事。虽然萧鸾什么也不想干,但依然有许多的事务从王府中寄出,快马加鞭的送到萧鸾的手里。萧鸾夜里加班加点的看着公务,齐霁真就在一边给她剥橘子。萧鸾吃一瓣就朝齐霁真笑,笑完再低头看文。日子倒也过得悠闲。
这一日里,沈引玉也托人送来了一个小匣子,还附了书信不让齐霁真看。萧鸾好奇,便瞒着齐霁真打开了。这一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多张长画,画像精美异常,人物精细,以工笔手法作画,上色清雅,却全是春宫图。不止男女鱼水相合,就连男男和女女都有。
萧鸾手都在发抖,她啪的合上盖子,又拿起沈引玉写的信。上面写着“臣最近寻了些好物,献于殿下赏玩。”萧鸾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她不是男儿,自然对这种事也没有男子那样感兴趣,就算听了许多荤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而且大家在成王面前也不会说得太过火。很多时候,萧鸾其实是一知半解的。而她与齐霁真纵然交托此心,至多也就是亲一亲,更多时候就完全不懂了。
此刻见了这图,无疑是一件晴天霹雳。萧鸾陡然意识到,原来两人相处,还有许多的事,她们竟然都不知晓。萧鸾屏住呼吸,这才重新打开匣子,细细的看起来。她将旁的都扔到一边,专心地看起女子的部分。只是这样的图片大多是为了助兴用,实在是少之又少。萧鸾只得每张都看看,专心寻找,倒是把这匣子里的东西看了个七七八八来。
作者有话要说: 科举部分参考《明代乡试、会试评卷分析》,发现古代要考科举真的特别特别难!!!!而且还有部分运气,因为文风一改,说不定你就评不上了,甚至还不许在文中卖惨之类的事。下章就放榜了!齐霁真就要跟面对愤怒的家人了
另有鉴于大家觉得李秀兰的名字不好,现在有两个名字,大家可以选一下:
李安歌,《九歌·东皇太一》有“疏缓节兮安歌”一句
李宜修,《九歌·湘君》“美要眇兮宜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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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父女
金秋九月, 正是好时节。经过长达半个多月评卷, 也到了放榜的时候。早在放榜的初期, 各个评为上甲的文章也流传了出来。其中《论马》一文一出世就引来各方的围观。文章本身文辞斐然, 见解独到,评官甚至特请了兵部来看。据传兵部侍郎见了此文后大为赞赏, 甚至特请了圣上,要商议其中的细节。
也因此, 萧炜也看了此文, 钦点为会元。就连首辅谢准也说, 此人为状元才。这句话可比旁人说上百句都要管用。
一时间众人都在想此人到底是谁,直到放榜那日, 齐霁真的大名挂在榜上, 震惊了朝中上下。
不知道齐家的人自然震惊于自陈瑾过后,又是一名女子中了会元。而知道齐家的人,反应就大不相同了。有打趣齐怀远的说“难怪你老小子老不肯答应嫁女儿, 原来是憋了这么一出。”这是善意的。当然也有那恶意嘲笑的“你齐家如今竟然还要女儿来考功名做支撑了吗?”
无论是哪样的话,都让齐怀远觉得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他在家中大发雷霆, 惊得家中其他人忐忑不敢言语。齐怀远气过以后, 便道:“既然三娘中了, 自然也会有通知喜事的,道济你叫人跟着,看看三娘在哪里。”
道济急忙答应了,匆匆出去。齐怀远长叹一口气,周氏见状, 急忙上前来,安抚着自己的丈夫,说道:“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这不孝女儿去做这等抛头露脸的事,叫我怎么能不生气!!”齐怀远高声道,他又是一声长叹,说道,“都怪我,都怪我。当初为何要让她看什么书!如今她一心想着往外跑,哪里知道这世道艰难。她一个女子,乖乖的待在家中,父兄丈夫都会庇护着她,哪里不比在外面差!”
周氏也是长叹,只是她素来以夫为重,自己没有个主心骨,便皱眉问道:“那现在可怎么办?”
齐怀远捏着鼻梁,说道:“若能劝得三娘自愿辞官,此事也就了了。虽然齐家丢了这么个人,我们大不了就养她一辈子吧”齐怀远摇了摇头。而周氏则哭道:“三娘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老爷不疼她,还有我这娘亲来疼。她若在家里待上一世,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啊!”
齐怀远皱眉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点!但这逆女屡教不改,哪一个好人家肯娶她?还怕不给家中丢人么!”
周氏则哭哭啼啼地说道:“我见那成王也一直没娶妻,说不定……”
齐怀远想了想,觉得齐霁真此事瞒得这样好,指不定那个成王是不是在其中做了些什么。原本他对萧鸾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觉得是一个依附于严贵妃的可怜孩子,就算长大了,约莫也就是个太平王爷。但游历时重挫叛军,并牵出了奉元一众官员欺上瞒下的事,回到京中后,又以雷霆手段让寒门吃了一个闷口亏,带着世家的势力强势回归。而今,只怕谁都不会认为萧鸾是个软柿子了。
只是刚过易折,在所有人眼中,萧鸾也只是严贵妃的一把刀,在他的背后才是真正让人警惕的。只是齐家家道中落,只想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并不打算过问储君之事。因此齐怀远对萧鸾的印象也就从可怜到了奸猾。
思及此,齐怀远皱了皱眉头,敷衍地说道:“日后再说吧。”
会员就是会试的第一名,这样的喜事,自然要大张旗鼓的宣传的。一大早就有专门报喜的人按照地址敲锣打鼓的来报喜。萧鸾早得了消息,也算着时间将齐霁真送了回来。两人都有些依依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分开。
齐霁真按照惯例,给了报喜人赏金,就打算关门了。会员虽然是第一名,但只有上了金殿,经过萧炜考核一遍,才能确认谁才是真正的第一,也就是所谓的状元了。因此这份喜事还算不得是殊荣,前来贺喜的人虽然多,但大多也是好奇齐霁真的样子。齐霁真送走了这些人,带着几分疲惫,刚想要关门,却听到了一个男童的声音:“阿姐。”
齐霁真回过头,此前她在萧鸾的王府时,远远的看到过自己的弟弟。而今她终于面对面的,可以细细打量这个三年未见的弟弟了。齐道济快步上前,看到齐霁真站在那处看着自己。莫名的畏惧从齐道济心中升起,对于自己的这个姐姐,齐道济是十分复杂的。从小的时候开始,父亲和母亲就时常为了姐姐的离经叛道而叹气。因为齐霁真的种种选择,家中庶出的姐妹的姻缘也受到了一定影响。可以说,在齐家,对齐霁真不满的人占了大多数。
可是身为姐姐,齐霁真果断又有自己的见解,学识丰富,博学多才。齐道济不知道自己阿姐在这失踪的三年里经历了什么,但他也读过了阿姐的那篇文章,齐道济知道,普通人是写不出这样的文章的。虽然齐怀远说着败坏门风的话来,但是在齐道济的心里,还是对齐霁真很是敬佩的。如果非要说的话,这种感情或者更像是面对一个崇拜的兄长那样。
“阿姐。”齐道济朝齐霁真喊道。
齐霁真顿了顿,随即让开了身,说道:“进来说话吧。”
齐道济摇摇头,这才道:“阿姐,恭喜你……还有……父亲还要等我回去禀告。你……你小心些。”齐道济说完,也不等齐霁真回答,转身就跑走了。
齐霁真愣愣地看着齐道济的样子,她想起此前齐道济对萧鸾说过的那些话。当时她的内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悲哀,可如今弟弟的转变让她猝不及防,一时之间,她呆在原地,竟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只是过了许久,齐霁真才从弟弟的话中得出了另一层的意思。齐霁真苦笑一声,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她走回小院,思索许久,还是招手让人去王府请萧鸾。
天还未黑,小院迎来了客人。齐霁真深吸一口气,她唤了::声阿爹,又让下人倒水沏茶,这才将齐怀远迎到主座上。齐怀远并没有推辞,他看着自己的女儿,三年不见,齐霁真比他记忆中要消瘦许多,看上去就像个纸片人那样,只是虽然瘦弱,却也带着股子韧性。
若齐霁真是个儿子,齐怀远觉得自己定然会为她骄傲,可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却偏偏是个女儿呢?是个女儿,所有的好,就都成了不好。
“殿试莫要表现自己,随意得个闲差,就辞官。”齐怀远见齐霁真不开口,于是轻咳一声,说道。
“这不可能。”齐霁真也抬起了头,她捏了捏拳头,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水。齐霁真已经成人了,她考过了会试,就意味着她必然会有官身。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再像年幼时那样,与自己的父亲虚与委蛇。齐霁真暗自给自己打气,强迫自己去直视自己的父亲。
孩子似乎天生就敬畏着父母,齐霁真也不例外。用谎言欺骗,和直面面对父母的权威,这是完全不一样的。齐霁真强迫着自己的模样,落在齐怀远的眼中就是极为不孝的表现了。
“在家从父!你这样忤逆的孩子!读的是什么书!”齐怀远大声道。齐霁真下意识地身子抖了一下,但她还是咬住下唇,没有动。齐怀远见状,又沉沉的叹口气,话语和缓了些:“爹娘也是为了你好。你如今年轻,仿佛天下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可是你真正当了官,就知道你头顶之上还有无数的大山。你要学会虚与委蛇,学会卑躬屈膝,这种感觉不好受。你嫁了人,以为父的位置,自然是可以护你在夫家无忧。若你不想嫁人,也可以在府中待上一世,没人敢欺负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齐霁真沉沉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我只知古时乐天作诗说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若是待在夫家快乐一生,那为何弟弟他们还要去挣个功名呢?这世上为何那么多男儿不去入赘,却偏生要挣一个前程呢?”
为什么?这个世上哪有许多的为什么?世人都是如此,为什么就自己的女儿这么不听话呢?齐怀远只觉得额头青筋乱蹦,他说道:“不管如何,我一天是你的父亲,你就一天绕不开去。你不说,我就代你说!老夫的脸早被你丢尽了,也不要这脸了!”
齐霁真脸色一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是她最怕的事情,萧炜以孝治国,若真的齐怀远不要这脸去求萧炜,那齐霁真的官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什么时候开始,我天家也成为威胁人的利器了。”随着说话声,萧鸾踏着夕阳推开了房门。齐怀远一惊,又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萧鸾。萧鸾却是一笑,说道:“荣国公好久不见,怎的见了本王是惊呆了么?”
齐霁真先跪下行礼,萧鸾眼中划过一丝心疼,却也没有阻止。而齐霁真这么一跪,齐怀远也顿时回过神来,急忙下跪。萧鸾见状,慢慢地坐到上首,这才让齐怀远起身。这一出是很明显的敲打之意了。齐怀远脸色涨得通红,说道:“不知殿下前来是为了何事?”
“三娘是我的伴读,她如今考上会员,大大长了我的脸面,自然是要登门道贺的。”萧鸾温和地回答道,“倒是荣国公您,本王来的急,也听了几句。如今三娘中了会员,便是贡士,是天子门生,有了官身。你们父女同朝为官,真是一出美谈!”
萧鸾句句不离齐霁真的身份,先说齐霁真是自己的伴读,再强调齐霁真已有官身,在父女关系前,还有个同僚关系在那,既然为同僚,哪能容得了齐怀远随意威胁呢?齐怀远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这意思。他咬了咬牙,看着齐霁真。女儿低垂着头,波澜不惊的表情,唯独那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齐霁真打小就是这样,总是默默的决定,在齐怀远的记忆中,他也不记得,自己的女儿是一开始就是如此,还是在无数的反对中渐渐变成这样的。
“你好自为之。”齐怀远扔下一句,甩袖便走。
“六郎……”两人看着齐怀远气冲冲地走出院门。齐霁真也知道自己父亲那句话几乎要与她决裂的意思。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齐霁真还是觉得心头微痛,忍不住抱紧了萧鸾的腰。萧鸾回抱着齐霁真,轻轻的蹭了蹭齐霁真的鬓边,轻声应道:“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大家都选安歌,那就安歌好了……总觉得略活泼了些
齐怀远要脸,所以不会主动跟皇帝说的,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为了齐霁真好,但是我们大家都知道,这种父母觉得的好其实往往不是孩子要的。另外就是其实一直到现在,也有很多家庭觉得男孩子就要出去闯闯,女孩子就要留在家里早早嫁人。他们觉得这是照顾女孩子,对女儿的好。其实反过来看就知道了,男的有几个愿意过这样的日子的呢?只是大家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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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榜眼新翰林
齐霁真到底也没能当上状元。纵然她的文章曾在不知名的时候被评为状元才, 可是她是一名女子, 是女子就绝不可能当上真正的状元。当年的陈瑾是, 如今的齐霁真也是。
不过萧炜点了齐霁真做了榜眼, 对她写的《论马》一文大加赞赏。殿试也是要做策论的,萧炜的题目却是三年前奉元那场旱灾。齐霁真曾亲临过那场旱灾, 见状过其中的惨痛,也曾深思过其中的种种问题。如今提笔而来, 有如神助, 一气呵成。萧炜看了以后, 连赞三声好,又挑了几处毛病。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这不过是鸡蛋里挑石头, 只是不让齐霁真拿到状元的一个由头罢了。
赴过琼林宴,打马御街前,齐霁真也算得上是天子门生了。此后她被分到翰林院, 几乎是与当初的陈瑾如出一辙,成了一名庶吉士, 连品也没有。但齐霁真也难掩欢喜, 她与自己家中几乎可算决裂了。但所幸如今她只是个不入品, 甚至只是考察期的官员,根本不会上朝,也不会跟高高在上的荣国公对上了。
只是入了翰林院,旁人却不会这样看她。齐霁真是荣国公府的嫡小姐,成王萧鸾伴读, 最后才是翰林院庶吉士。因此旁人见到齐霁真,虽然不会当面嘲讽,但背后说的话就不一定了。
话一多了,偶尔也会有几句风言风语传到齐霁真的耳中。齐霁真全当自己听不到,只是心中也不禁暗自嘲笑,都说妇人长舌,不料这些男儿也会做这些事。当然有说坏话的,自然也有贴上来的。所幸还顾忌着几分男女之别,说话做事都算是有礼有节。齐霁真谢过好意,该交往自然交往,再多的事,却泼水不进了。
这日里,齐霁真端着一大堆文书,沿路谢过想要帮忙的同僚好意,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只是才到门口,就听到有人阴阳怪气的声音:“真不知道荣国公家是怎么教的女儿,让自己家的嫡亲小姐出来抛头露面,也不怕其他人笑话。”
齐霁真闻言,止住了脚步,她听出这声音是与她一届的新科状元朱长才。因齐霁真无论是会试还是殿试都实在是太出风头,因此时常有人说朱长才名不符实,若是齐霁真是个男子,这状元之名落在谁头上还说不定。朱长才由此怀恨在心,他畏惧齐霁真的权势,说话自然也不敢当着齐霁真的面,只是背后话却不少,说的也是齐霁真无法反驳的地方,比如齐霁真女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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