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事?”仲钦讶然,“我怎么没听说?”
“是梁导之前给几家媒体的口头承诺。”
“哦。”仲钦了然。
因为这部戏比较特殊,要想拍摄顺利不被腰斩,他们前期肯定是越低调越好。
但他和影帝都自带流量,尤其是他,稍微有点事就会掀起腥风血雨,所以梁导肯定是提前给人打过招呼,让他们尽量不要过早报道《未央》相关的事情。
作为交换,剧组得给这几家媒体独家采访的机会。
顶流和影帝合作拍摄梁成执导的同性题材电影,这个话题爆点太多了,几乎每个字都代表着流量,没有哪家媒体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
“所以,”季舒远施施然道,“你希望自己那天是坐着接受采访,还是趴着接受采访?”
“……”仲钦转身就要走,“田杰叫我去吃饭了,季老师回见。”
季舒远没拦着他。
毕竟自己也只是在嘴上赢得了胜利。
禁欲一个月。
以前稀松平常的事情,现在想想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再难受也得执行。
由于白天戏份重,仲钦每天下班回去都是奄耷耷的。
别说来个全套,就是手动也很久才能有一次。
两人都憋得肝火旺盛,大冬天的有一趟没一趟指使几个助理去买冰水。
终于即将熬到假期,他们迎来了最后一场重头戏,也是第三场相对完整的床戏。
此时剧情已经走到姜煜如愿以偿入主未央宫,当上了太子。
在施淮安的帮助下,以前几个颇有势力的皇子要么丢了性命,要么被贬为庶人,结局最好的两个也都被送去了边远封地。
所以,现在姜煜最大的敌人变成了施淮安。
当然,如今皇帝还没咽气,他也地位不稳,无法撼动施淮安,只能继续捏着鼻子忍。
左右他已经忍了二十多年——这是他锻炼最久,也最擅长的一门技艺。
正式举行册立大典的前夜,施淮安亲自检查未央宫的布置。
他遣散所有宫人,独自行走在偌大的未央宫内。
打眼过去一片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是未来君主居住的地方。
“他就要拥有整个天地了。”
宫中近日下了第一场雪。
施淮安身上却只披了两件薄衫,轻飘飘的衣摆时而蹭在光洁的地砖上,一双漂亮的赤足被冻得发红,他却恍若未觉。
“是我一手促成的。”
施淮安喃喃地自言自语,踏上前方台阶。
他回首往下望,原地伫立良久。
一阵风来,吹得他束在身后的发带松弛些许。
再随着转身的动作,那根天青色发带彻底被风卷走。
如瀑的青丝落下来,几近垂地。
施淮安拢了拢滑到肩上的衣领,继续朝殿内行去。
“暮冥朝生,
夜游魂,
赖蚀草根。”
他轻轻哼起不知哪里的小调,一路走,一路四下张望。
偶尔遇到没有摆正的红烛,他便亲手将其归位。
“纳新摈陈,
旧骨存,
碾为尘。”
“去以雨沉沉,
拢蓑衣,
迟收针。”
“木出独藤,
非由身,
附石纹,
西风趁,
而安稳。”
施淮安仰头。
风从窗外呼啸着闯入,扑灭了身边一盏烛火。
他的歌声忽然加大——
“我自谂,
迢迢未知故门,
笙曲抑或孤坟,
暗许泪涔涔。”
“痴嗔,
凡俗缚我已深,
便饮一斛酒鸩。”
“有世人莘莘,求问。”
“何以离家万里,寻一芙蕖?
何以扁舟遗影,托双鲤?
何以经年还取,叩门无几?
时絮絮,
只怕忘乡音。
你执笔,
言多不知语。”
歌声中断,施淮安脚步停了下来。
他看着脚下,许久,似是回答一般,低低地用刚才的音调哼起来:
“我且离家万里,寻一芙蕖。
我且扁舟遗影,留至亲。
我且经年还取,未携功名。”
“此生一浮萍。”
“我执笔,
言多无与寄。”
他抬起小臂,揽着衣袖,就那样用手抓灭一只蜡烛。
“言多无与寄。”
他的手被烧得艳红,他却仿佛没有痛觉。
“我不孝。”
他每抓灭一盏火,便喃喃地说一句。
“我不忠。”
“我不义。”
“我也曾是……”
他笑了笑,声音像风一样,没有在人间留下半点痕迹。
“——少年郎。”
*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二合一!
今天可能没有了(作者捧着被掏空的肾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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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因为你能讨我欢心吗?”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猎猎风声。
施淮安闭目。
他分明穿了一身白衣,却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哒哒哒——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种时候,除了姜煜,没有人敢违背他的命令。
施淮安正要转身,蓦地被人拥进了怀里。
“淮安……”姜煜紧紧箍住他的腰,“你吓死我了……”
施淮安笑了笑:“奴婢怎会吓到殿下?”
“四处寻不到你,我以为……”
“殿下以为我要寻死?”施淮安抬起头,视线越过姜煜的肩,“暗夜将尽,黎明即至——天朗气清,我怎会寻死?”
姜煜舒了口气:是了,眼前人是个不择手段也要往上爬的大阉贼,他怎么会以为他想死?
虽然姜煜恨不能夜夜诅咒施淮安不得好死,但他可不能现在死。
朝中余毒未清,施淮安是世间最利的一把刀。
姜煜抱起他往外走,被施淮安勾住了衣领。
“殿下。”他道,“今夜在这里。”
姜煜脚步一顿,内心不甚情愿:“我本该明日再……”
虽然他为了讨好施淮安做过许多荒唐事,但在这件事上,姜煜不想出任何差错。
然而施淮安十分坚持:“我有件礼物送你。”
能让他特地当作“礼物”的,必定不是什么廉价玩意。
姜煜转身,按施淮安的指引往未央宫深处去。
直到太子寝宫,施淮安才让姜煜放下他。
两人推门入内,转到最里间,施淮安一把掀开锦被。
姜煜瞳孔骤缩——
那锦被底下,竟是一片明黄色!
“这……”
“殿下。”
施淮安回身,面上带着盈盈笑意,缓步朝他走来:
“陛下。”
姜煜下意识后退。
施淮安拽住他的腰带:“不必逃,迟早都是你的。”
姜煜定住脚,喉结干涸地滚动两下。
“殿下。”施淮安再次唤他道,“姜煜。”
姜煜倏地回神,意识到这似乎是施淮安第一次叫他的名。
“你为什么想要权势?”施淮安按住他的胸膛,沉声问。
姜煜开口:“我并未……”
施淮安摇头打断他:“不想听你糊弄我。”
姜煜垂在侧边的手指微微蜷起,半晌才重新松开,恨声道:“我想报仇。”
“嗯。”施淮安脸色毫无意外,平静地问,“还有呢?”
“我想——”姜煜道,“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
“还有呢?”
“想……让边疆战士,不饥不寒。”
姜煜说完,心底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如施淮安一般凶残狠戾的人,难道能奢望他心怀大爱?
他大概只想让全天下所有人都如他一般身残体缺罢?
可姜煜并未在施淮安眼中窥见哪怕一丝不耐。
于是不知不觉地,他竟顺着答了下去,且越答越顺畅——
“想让路边再无饿殍。”
“想让富庶米乡的粮食,流到荒凉贫瘠的西北去。”
“想让冤死的人得以昭雪,该死的人不多活一刻。”
“想让律法肃正严明,黎民可持状告官,王公亦负罪受刑。”
施淮安勾起唇,引诱似的问:“殿下难道不想掌控别人的命运吗?”
“也想。”姜煜道,“但我希望死在我手中的每一条命,皆有其缘由。”
“好。”施淮安松开手,退后两步道,“姜煜,记住你的话。”
语罢,他走到一只上了锁的木箱旁边,从腰间取下钥匙开锁。
打开箱子,里面叠着一套明黄色的朝服。
姜煜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是……”
施淮安取出顶上那件,哗啦一下展在他眼前。
“龙袍。”
姜煜屏住呼吸。
“按你的尺寸做的。”施淮安笑道,“试试?”
“你、你怎么敢……父皇还未……”
“更敢的事情我也做过了。”施淮安比划着将龙袍贴在姜煜身上,“这时你又怕他了?”
他抬眼嗤笑:“果然人得到越多,便会越忌惮。”
姜煜张了张嘴:“我是怕……”
他想说怕隔墙有耳,但往常口不择言的时候他什么都说过,如今再说担心便很没道理。
于是话到嘴边没能出口。
不过施淮安也并不在意。
他抬手解了姜煜的外袍,将龙袍套上去,评道:“合身。”
姜煜浑身僵硬。
施淮安笑着踮起脚,摸着他的脸道:“别怕,我何曾害过你?”
“那你……”
“我是觉得这龙袍并不适合所有人,比如当今那位,他就穿得不好看。”施淮安道,“所以我想提前瞧瞧,你穿得好不好看。”
姜煜喉结滚动:“那淮安觉得,我穿着好看吗?”
施淮安仍然只道:“合身。”
姜煜面上表情微有凝滞。
“许是不习惯,再过段时间就好看了。”施淮安道,“毕竟你少时离京,穿惯了戎装,再穿这等文绉绉的衣裳,多少有些束手束脚。”
姜煜悬着的心被他这句话安抚下来,神志不那么紧张,便也终于察觉到脸上那只手的触感不对。
他连忙将施淮安的手拽下来,看见那原本素白的手心里全是水泡,有的已经破了,正细细地渗出血来。
“没事。”施淮安轻笑,“不痛的。”
姜煜垂眼又见他还光着脚,立即将人抱起来。
“怎么穿得这样单薄?”他皱紧眉,看起来满脸心疼,“淮安,你太不爱惜自己。”
施淮安并未答话,安静地任由他将自己放在榻上,然后将自己冰冷的双足捉到他衣襟里面去捂。
好像他真的爱惨了自己。
“姜煜……”施淮安喃喃道,“我把水烟全扔了。”
“我知道。”姜煜搓着他的脚踝,“自从我说不喜欢那味道,你就没再用过那东西。”
“嗯。”施淮安敛眸,“所以我现在感受不到快乐了。”
姜煜手指紧了紧:“……若你喜欢,我再叫人去寻,好不好?你不必顾及我……”
“不,不喜欢。”施淮安摇头,“那东西太令人快乐,我觉得害怕。”
顿了顿,他又笑道:“只是我以为,殿下会希望我一直那样快乐下去。”
“那东西腐蚀你的神志。”
“所以我以为,殿下希望我用它。”
“我怎么会?”姜煜诧异道,“淮安,我知道你不该是那样的。”
“那我该是怎样的呢?”
“你本该是……”
姜煜话音一顿。
因为他骤然想起一个被众人遗忘多年的事情——
施淮安,曾经是开朝以来最年轻的举人。
他是少年天才,十一岁中举,轰动全国。
然而次年春闱,却再也没有人听过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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