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试一试。”聂芷言轻轻敲了敲门板,“涵涵。”
“言姨。”
聂芷言动之以情:“言姨的话,把门打开,我们帮你把头洗了。”
“可是……”
万桐直截道:“不准可是,霞姐不在身边,我就是你半个妈。”
数秒后,浴室门的锁头旋转,门轻轻推开,站在洗漱台前的褚晚宁显得手足无措。聂芷言搬来两张独凳,一张高一点,一张矮一点。
“涵涵,你坐这里,我帮你。”聂芷言已经挽起家居服的袖口。
万桐抢话:“欸,我来。”
聂芷言顾及褚晚宁的感受,没有明说她的腰疼,只瞪了一眼,万桐就让开距离,站在两人身后。
“头伸进来一点。”褚晚宁依言动了动肩膀。
万桐也抬来一张椅子,坐在浴室门外,关心道:“身上擦了吗?”
“干净了。”塑料杯舀温水,自上而下,打湿了褚晚宁的短发。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鹅黄色瓷面,眼眸渐渐泛酸,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溢出,混合着清水滑落。这是褚晚宁渴望的情感,梦寐以求的温暖。
女儿在母亲面前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她遥想,上一次母女俩言笑晏晏的场景,似乎在18年前,记忆已然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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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万漪的房间,聂繁心洗完澡坐在床边,右侧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瓶家传跌打酒。又要遭受“折磨”,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聂繁心眨了眨眼,10分钟前的记忆回笼。后背,后腰,后肩,那些自己擦不到的地方,万漪一次又一次轻柔地擦拭,让她头皮发麻。
偏偏转过身去,那人似乎还在笑?
笑话别人必须付出代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聂繁心咬着下唇思忖,给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待万漪坐回床畔,她背过身夺去她手里的药酒瓶,搁到另一侧的床头柜。
万漪不明所以,打算穿鞋拿药酒:“肩膀也有淤青,揉一揉,好得快些。”
“不疼,慢点好也没什么。”聂繁心拉着万漪的手,稍微使劲,将人往床上带,揽过脖子,温热的小舌灵活地撬开唇齿,与她接吻。
万漪被她撩得心如猫抓,眼眸里藏着闷火,隐隐地在深色的瞳孔间流转,却还是理智地挤出一丝齿缝,小声道:“别闹,你身上有伤。”
“不疼,谁让你放火烧心。”聂繁心推倒身前的她,分腿坐在对方只穿着单薄睡袍的小腹上。万漪有些纳罕,拱起膝盖,在聂繁心侧腰磨了磨,好笑道,“这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本,本能。”聂繁心被她这一磨,霎时乱了分寸,明明是自己主动,却还是败下阵来。她不服输,俯下身去碾磨对方的颈窝。
“膝盖蒙着纱布,不能擦蹭被单,容易感染。”万漪面上的桃红越来越深,然而,当她微微低头,只见聂繁心整个身子腾空,依靠脚尖和没有受伤的右手支撑。
俯卧撑,这体能……
万漪感受着愈发浓烈的氛围,蹙了蹙眉,抬手轻推聂繁心的前肩,跪坐起来,对方猝不及防,两人瞬间调换了位置。
万漪食指抵着她的唇心,言语宠溺:“只能一会儿。”
第85章
6月末的盛夏,纵使空调运作,壁灯昏暗的光线照耀下,床上肩并着肩的两人,额头,颈间都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聂繁心眼尾泛着猩红,眸底水雾缭绕。又被欺负了,要不要欺负回去?想了想方才的反应,她决定暂时作罢。
万小雨很温柔,知道自己哪里有伤,知道适时收敛,却还是在有限的时间里,给她带去无尽的舒适。以致于当对方停下,她整个人好似漂浮在空中,周围的气息轻盈,但什么也握不住。
巨大的空虚感,虽然只有短暂的数十秒。
肩膀的淤青还是用药酒揉了揉,折腾到凌晨1点,聂繁心才后知后觉应该问候褚晚宁。迟发总比不发好,她编辑微信:【晚宁姐,都还习惯吧?】
点击发送之后,准备放下手机睡觉,却意外收到回信:【挺习惯,豌豆也很开心,谢谢你们。】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晚安表情包。)】
【晚安。】
楼下赵帼英的房间,褚晚宁抱着豌豆趴在大床上。她担心豌豆弄脏床单,所以从家里带来四件套。
临睡前,最后一次回味收到的短信。
【医院有他们的人,8点20分,2组的同僚虽然呼吸停止,但是医生仍然在全力抢救。】
【你口中的子博大概没有受伤,只是掩人耳目。】
【他右腿和腹部枪伤,养伤几个月,行动不便。】
【不可能,去年12月,交易现场的抓捕行动,对方只有一人中枪,不治身亡。死者:马克·夏豪,也就是子博的亲弟弟,痕检在现场发现他的血液。】
【那子博是谁?为什么如此谨慎?裴袁良都能以真实的面目出现在我的身前,他为什么不能?】
【留意身边出现,或者曾经见过的人。】
【嗯。】停顿两秒,褚晚宁又收到下一条消息,【你的伤,还好吗?】
褚晚宁看着屏幕,所有的心酸随着一句简短的眷注烟消云散,她眼波微漾:【我一切都好。】
【以后不能再发短信联系,山猫的手机被子博收缴,兴许很快就有监控的方法。我们可以找机会,面对面把要紧事说清楚。】
【子博让你维持和繁心的朋友关系,仅仅为了复仇?】
【目前看来是,所以务必叮咛繁心穿好防弹衣,天气炎热也不能脱。】【不用再回消息,我关机了。】
褚晚宁删完记录,将手机放回背包,抚摸着小猫湿润的鼻头,喃喃道:“豌豆,我很担心妈咪,危险无时无刻不伴随她。但是明知山有虎,她必须向虎山行。”
小猫好像能听懂话似的:“喵呜。”
“这是我们的使命。赌上一两个人的生死,换取成千上万人的安宁。”然而褚晚宁坚信,总有一天,光明终究会驱散黑暗。
豌豆蹭了蹭她的指尖。
“今晚不许踩我,明早也不许。”褚晚宁拿出背包里的小夜灯,关上壁灯。她伤在后肩,只能俯卧,豌豆则听话地趴在身边。
夜风习习,雨声滴答,褚晚宁睡得并不安稳。
她又梦见了裴茸。
初秋冷寂的夜里,大雨滂沱,街道两旁树影昏暗,水线划过裴茸线条分明的胳膊,她正和三个年轻男子肉搏。褚晚宁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场景却骤然一变。她左手握着木棒,右手臂的衬衫已经被鲜血浸透。殊死一搏的瞬间,裴茸派人及时赶来制止,扬声警告他们:“放下武器,去角落蹲着。我说你,肩上的伤那么严重,还想拼命?”
山猫扯着她的手臂提醒:“夜莺。”
画面又是一转,医院急诊治疗室,女医生冲着门口嚷嚷:“你们几个大男人赶紧出去。”门掩上,裴茸逆着光,从阳台进来。消毒清创,褚晚宁的左手紧紧抓握裴茸的手臂,着魔似的伸出右手,想触碰她如画的眉目。
可是眨眼间,再也看不清人,只听见轻柔的回音从耳边吹过:“任务的终点是日出,我在日出时去接你。”
***
随后几天,褚晚宁感受着她们无微不至的关怀。早餐,蛋白质,主食,蔬菜或者水果的营养搭配,替代了平时千篇一律的豆浆油条,包子稀饭,面条油茶。
晚餐,聂芷言会专程熬煮黑鱼汤,说是生肌补血,促进伤口愈合。
这样的温暖,两相比较,感恩的同时,不可避免会生出一丝落寞。只不过,聂繁心和万漪在褚晚宁面前,还是格外留意,没有随时随地牵手,不会时时刻刻互动。
反而还能给她惊喜。
周五的晚餐,7点准时开饭,万桐也意料之外和她们一块儿,坐在了餐桌前。
“涵涵,多吃点。”万桐和聂芷言用公筷给她夹菜。
“谢谢桐姨,言姨。”
“都是一家人,别客气。”万桐笑着又给聂芷言布菜。
聂繁心扒着碗里的白米饭,忽然开口:“晚宁姐,明天有时间吗?”
“嗯,明天空闲。”
“万陶纪周末的活动,我在小程序抢到四张票,去不去?”万陶纪公园位于长云县盛林乡风景区,距离县城42公里,滨南市区305公里。融旅游观光,极限娱乐和休闲度假为一体,前些年因为安全问题整改,今年年初经过三层专业审查,重新开园。
万桐喝了两口汤,怀疑道:“涵涵肩上的伤没好,去做什么?”
“可以爬山,呼吸新鲜空气,天空悬廊,高空漫步,高空廊桥不用绑护具。”科学研究表明,人类的情绪体验很多时候来源于生理反应,而非真实遭遇。吊桥效应,聂繁心希望利用极限运动的刺激撮合褚晚宁和裴茸。
“繁心,我就不去了,肩膀还疼着。”褚晚宁没有过多思考,婉拒了。
聂繁心咽下万漪给她夹的凉拌牛肉片,可惜道:“好吧,裴小茸答应了,我原本考虑到刚好四个人不浪费门票。”
褚晚宁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她答应了?”
“当然,十分钟前给的确切消息。”实话实说,裴茸的爽快,聂繁心也有些意外。
聂芷言观察褚晚宁的微表情,心中了然,她适时开口:“涵涵去吧,适当的运动,有助于伤口恢复。”
“小姨说得对。”
万桐不明所以,却仍然顺着她们的话帮腔:“放心,豌豆交给我和言言。”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褚晚宁点了头。
饭后,收拾好餐桌,洗了碗,一家人提议出门散步消食。褚晚宁抱着豌豆和两位晚辈并肩而行,聂芷言牵着万桐的手走在身后,距离慢慢拉远。
聂芷言闲聊的语气问:“小茸家里是做什么的?”
万桐垂落的右手颤了颤,她几乎没向聂芷言撒过谎,仅有的几次都与工作相关:“医疗行业,算是富二代,怎么了?”
“涵涵可能喜欢她。”
万桐放缓了步子:“喜欢?没听她说呢?”
“元旦聚会,忘了?”
万桐恍然大悟,反问道:“言言,怎么发现的?”
“涵涵提起小茸的名字,脸上的神情都和平时不同。”
“如果真是这样,就看小茸的意思了,希望她们可以两情相悦。”万桐挑了一张洁净的长椅,拉着聂芷言坐下,“涵涵这些年过得挺孤独,工作就是她的全部。”
“正霞呢?不准备回滨南养老?”
“她和霞姐中间的坎还是跨不过去。但愿涵涵以后成家了,两人的关系能够彻底缓和。”
“当妈的,肯定记挂着孩子,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遥望远处的背影,聂繁心无数次迟疑着收回的右手,终于被万漪紧紧地握在手中。她们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由衷地弯起唇角。
***
周六,无风无雨,万里无云。查询当地的最高气温,比37摄氏度的滨南稍低6度,但毕竟海拔高,日晒依然猛烈。出门前,检查防晒装备:帽子、防晒霜、防晒衣、太阳镜,万漪又塞进去一瓶驱蚊液。
聂繁心疑惑:“酒店应该会提供,带这个做什么?”她们打算今晚宿在万陶纪。
“爬山蚊子多,我们穿的短裤,招蚊虫蚂蚁。”
“行,出发。”聂繁心一把背起背包,右手去拉小型行李箱。
“给我吧,不能都你拿。”万漪伸手抢过行李箱,右手牵住聂繁心空出的手。
“我不累。”
万漪偏头,在聂繁心的薄唇上啄了啄,鼻尖相触:“我会心疼。”
聂繁心搂着她的腰,呢喃:“不够。”
“嗯?”
下一秒,她双臂上抬,揽住了万漪的后颈,主动开启深吻。
……
早上7点30分,一行三人接到裴茸,由万漪开车,朝目的地驶去。
裴茸坐在褚晚宁右侧,开启蓝牙耳机,闭着眼睛打盹。不一会儿,手臂好似被人挠了挠,她睁开眼,发现手边的纸条。
“为什么答应繁心?”
裴茸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支笔,写道:“昨晚在裴家吃饭,手机正好放在桌上,当着他们面查阅消息,子博让我答应。”
“目的是?”
“不知道,保持关系的方法?”
“可能另有安排。”
“走一步 ,算一步。”
聂繁心通过前视镜观察两人,吃惊她们的沟通方法,难道床伴之间都有这么古怪的情趣?她没有打扰,而是默默地等待两人收了笔,才建议道:“好无聊,唱歌解闷怎么样?我带了吉他。”
“我五音不全,唱歌不好听。”褚晚宁首先声明。
聂繁心撺掇裴茸:“你旁边那位可以,刑警学院第32届军歌大赛的十佳歌手哦。要不然,我们先开个头?”她望向万漪,眨巴着眼睛,“万小雨,我想听你唱‘小摩托’。”
万漪清了清嗓子:“好。”她触摸车载控制器,转换自动驾驶模式。
“我伴奏。”聂繁心戴上护指,抱着吉他,试了试音,“开始了哦。”
轻快的前奏响起,聂繁心偏头,望着万漪展颜欢笑。
“轻轻柔柔的海风,细细小小的内心波动。路边乘凉的阿伯,烧烤摊位和冰镇啤酒。偷看一眼,你的侧脸。海的暗涌,我的冲动。坐着你的小摩托,吹着海风跟你走。不用目的地,不管去哪里就这样靠着你。”不算标准的闽南语,万漪唱着情话,“坐着你的摩托车,一心想要跟你走。海风伊知道,你是我心肝,我唱歌给你听,……”万漪喜欢唱歌,唱一些流露着简明朴实、平易近人的民谣。她回望着聂繁心,两人唇边的笑容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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