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小芮,芮……
下午四点,医生过来照料,伤口换了药,又迷迷糊糊睡去。
另一边为她忙碌的聂繁心和万漪,坐在电脑前浏览监控,收发信息。经过数据比对,确定从封阳房间离开的人是5月6日拖行老杨的人。只是仍然不能彻底洗脱褚晚宁的嫌疑,她们在等,等待手表的化学检验结果。
晚上8点半,研究所的报告发来,手表检测的成分和死者体表的成分一致。这样的结果,对她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万漪面色微沉,盯着报告的油脂指数琢磨。
“繁心,带我去殡仪馆。”她忽然蹭起身。
“有新发现?”聂繁心拿着车钥匙,边走边问。
“我试一试,也许没有效果。”她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继续解释,“忘记考虑手表的压痕,如果他们事先布局,死者身体的表面可能会存在另一个压痕。”
“尸检的时候不是没有吗?”
“第一个压痕,朱防没死,人体血液流动,形成的压痕会很快复原;第二个压痕,朱防窒息死亡,器官的造血功能停止,十分钟左右,血液里的凝血因子就会凝固,因而压痕明显。”
“所以,你想怎么做?”聂繁心发动轿车。
“我没有把握。”万漪目视前方,眉头微蹙,“只能试一试,让尸体快速降温。”
刑侦大队先通知朱防的妻女,朱防的老婆担心损伤尸体,坚决反对,他们的女儿却点头同意:“只要能找到谋杀我父亲的凶手,遗体任凭处理。”
她学医,没有所谓的封建思想。
晚上9点,殡仪馆急冻室,万漪站在窗外指挥:“20℃。”
10分钟后,万漪和聂繁心进去观察,她们戴着手套翻转尸体,没能瞧见尸表的变化。
“15℃。”进门前,聂繁心细心地给万漪披了一件外套。
“10℃。”两人穿上专用防寒服。
“0℃。”万漪戴上防寒帽,贴暖宝宝,聂繁心阻止她,“我去就好。”
“没关系,不会待太久。”万漪一只脚已经跨进急冻室。
“繁心,帮我撑着点。”检查完后背,万漪在聂繁心协助下翻动死者。她余光瞥到尸体腋下接近左胸的位置,有一个颜色淡红的压痕,不明显,却和褚晚宁手表的表面装饰相符。
万漪极少表现出过于激动的情绪,此时的她欣喜若狂,戴着手套的右手上抬,尾指勾住聂繁心的小拇指。
两人相视而笑。
多方位拍照,聂繁心催促万漪赶紧出去。
“再等一等,马上。”
“不行。或者你在外面,我来。”聂繁心把她推出门,又折回来,照着万漪的指示取证。
晚上10点半,她们从殡仪馆出发,返回派出所,做完证据补充报告,聂繁心考虑到现场的重组,提议去酒店。
“万小雨,你先回宾馆休息,我和组长过去就好。”
两人在走廊,万漪声音压得很轻:“也许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聂繁心不依:“太晚了,你该睡觉了。”
然而下一秒,万漪故意将尾音放软:“想陪着你。”
竟然撒娇!这哪能受得住?聂繁心红着耳朵憋回拒绝的话,低声嘟囔,“法医跟去案发现场确实说得通。”
临近12点,五个人乘坐电梯上5楼。分头行事,组长和另外两位民警去517房,聂繁心和万漪在吸烟区等待。
根据褚晚宁的口供,昨晚11点50分到第二天凌晨0点20分左右,她在吸烟区抽烟。痕检找到含有她唾液的烟头,从而证明她没有说谎。只不过,物证的三支烟也有两种可能。第一,她有意扔在吸烟区的烟盘,伪造不在场证据;第二,30分钟抽完三支烟,没有作案时间。
聂繁心之所以想在相同时间还原现场,还有另一个原因。她偶尔闲暇的时候刷视频,知道万陶纪很多旅游主播每晚都会直播。
她在赌,赌昨晚褚晚宁抽烟被人捕捉到。
吸烟区位于每层楼右侧的四米宽小阳台,旁边相隔五米就是居民楼。以现有的手机摄像功能,拍不清楚脸,也能拍到大概的轮廓。
聂繁心站在吸烟区遥望,天随人愿,对面五楼亮着灯的卧室,一个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女生坐在手机三角支架前,背对着她们。
“万小雨,我们过去。”
万漪心领神会,没有问她原因,跟随下楼。保险起见,聂繁心通知组长,众人往隔壁居民楼踱步。
组长边走边说:“打电话问了,她昨晚12点半才下播。停电期间声卡有问题,幸好直播的粉丝不介意。”
另一位同事双手合十,真诚祈愿:“希望她能拍到褚队。”
“十之八九,那位妹子说,昨晚酒店这边有个女人抽烟的姿势很撩人,她特意移动手机,拉近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的中秋快乐,今晚突然有事,抱歉。
这章评论都有红包,感谢等候。
第92章
挂断警方的电话,旅游主播三言两语向粉丝说清楚缘由,提前下播。众人还在楼下,主播已经敞开家门,在外等候他们。
电梯缓缓上升,组长刚跨出电梯门,主播风风火火迎过来:“警察同志,昨晚的录屏正在下载。”
组长乐呵呵地笑:“感谢你的配合。”
“应该的,应该的。”主播撩着耳边垂落的发辫,俏皮的语气补充,“警察同志,视频里的人是谁啊?女神帅起来,哪还有男人的事?”
花痴,聂繁心念着不知道应该叫她裴茸还是陆芮,也不知道她和褚晚宁到底什么关系的人,冷不丁回道:“隔壁酒店的事听说了吧?她是犯罪嫌疑人。”
第三信息产业价值时代,网络高速发展,就算警方和政府刻意控制舆论的发酵,组长离开滨南之前还是接受了媒体采访。因此,望海酒店死了人的消息早已尽人皆知。
谋杀,嫌疑?主播怔愣了数秒,才后知后觉地咽了咽喉咙,点头不再吭声。
10分钟,视频完成缓冲,占用14G的内存,说明画质足够清晰。组长急不可待地按下播放键,拉动进度条。
2小时42分,房间的灯熄灭。主播整理设备,因为酒店的吸烟区亮着应急灯,可以打光,她一边解释,一边把三脚架推到窗边。2小时53分,一个身穿米白色衬衫,浅色长裤的背影出现在对面5楼的吸烟区,纵使没能看到正脸,他们还是一眼认出。
站在最左侧的民警忙不迭道:“是褚队。”
组长笑意加深:“继续往下看。”
2小时58分,褚晚宁微微侧身,约莫45度角,倚着墙抬头望向窗外。主播拉近距离,高清画质,录像里的她眉目沉郁,低头给手里的烟续上火。白雾缭绕,渐渐地吞没她清秀的面容,也掩盖了撕心裂肺的悲痛。
主播下意识脱口:“我抓拍了正面照。”她滑动屏幕,将手机递给身边的聂繁心,“警官,这是不是什么不在场证据?我觉得她不像坏人。”
“可以这么说。”聂繁心开启蓝牙功能,传送完照片,手机还给主播,由衷地感谢了两句。
时长3小时31分,其中29分钟褚晚宁都在录屏的画面,接到报警前的5分钟,她才离开吸烟区。减去途中消耗,再结合朱防颈骨受损的程度,褚晚宁没有作案时间。
***
深夜12点30分,聂繁心送万漪回宾馆,她在楼下和顾邶、聂芷兰匆匆见了一面。
“你负责的案子,我不能接手,所以交给小许。”虽说规矩如此,但知道来龙去脉,聂芷兰还是陪着顾邶,两人饭后出发,晚一步抵达乐丁乡。顾邶把装着换洗衣物的背包递给聂繁心,交代道,“我已经让小许申请保释,晚宁高烧不退,待在拘留所不是办法。”
“晚宁姐的案子媒体跟得紧,政府和纪委都盯着,不会轻易同意保释。至于接下来怎么做,我们还得复盘证据。”
顾邶:“今晚不能休息?”
“嗯,马上回派出所开会。妈,先别急,也许明天就有结果。”聂繁心蹭了蹭顾邶的肩,“我把你和老聂的房间安排在我们隔壁,有什么需要给万小雨打电话。”
顾邶摆摆手。
“那我走了?”
顾邶:“快走,眼不见心不烦。”
万漪握着聂繁心的手,轻柔地捏了捏她掌心,笑容轻浅:“兰姨,顾姨,我送送她。”。
聂芷兰嘱咐:“去吧,办公室睡觉不舒服,有时间就回来休息。”
聂繁心应了,两人走远了些,大概察觉她怏怏不乐,身旁的万漪温声安慰:“顾姨只是担心你。”
母女俩一个礼拜不见,好不容易碰面却闹得不愉快,连句体己话都没有。纵使聂繁心平时大大落落,此时此刻,还是难免闷堵。
“我知道。”聂繁心轻轻地靠在万漪怀里,脑袋搭着她的肩头,低言细语,“万小雨,你说我适不适合从事法律工作?”
万漪单手拥着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今年的司考我报名了。”司法考试分主观题和客观题,6月中下旬报名,截止报名的最后两个小时,聂繁心才下定决心,提交了报名信息。
“多一个选择也好,只不过,有时间复习吗?”司法考试不比别的考试,特点是范围广、考点多、题量大、通过率低。万漪担心她上班忙碌,下班还要复习,休息不够。
聂繁心瓮声瓮气:“没时间也要匀点出来,妈心脏不好,就好像你说的,考证可以多一条选择,应该能让她开心。”顾邶年轻的时候工作忙,时常熬夜,十几年前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确诊为稳定型心绞痛。病情平缓阶段可以减少或者停止用药,所以这些年,身为女儿的聂繁心几乎要忘了这回事。直到6月中旬,她出门倒垃圾,无意间发现垃圾袋里的药盒,才知道顾邶老毛病又犯了。
万漪明白她回家疲累的原因,也了解她的脾性,但还是问道:“看书打瞌睡怎么办?”
夜色浓重,室外停车场的角落,聂繁心蹭着万漪侧颈:“那你监督我,好不好?”
万漪紧了紧抱着她的力度,低声道:“回家累的话,我读,你听。”
聂繁心看着地上两人投下的阴影,轻咬下唇:“万小雨,你不能太宠我了。”
“这个要求不能答应。”万漪微微低头,两人的前额抵在一起,“快去吧,我等你。”
聂繁心嗓音微涩:“你要睡觉,我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好。”
聂繁心矮身坐进驾驶位,没有留恋,很快踩动油门,驾着车往派出所开。行驶在寂静无人的路上,余光看着后视镜的人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静谧的夜色中。她点开了万漪录下的语音,慢慢藏起短暂分别的失落,结合现场勘查,开始琢磨线索和细节。
***
宾馆三楼,刚洗完澡,正在收拾行李箱的聂芷兰听到隔壁关门声,对着浴室门提高嗓音:“小雨回来了。”
“知道了。”
年纪大了,一般不会晚上洗头。十几分钟后,顾邶挽着长发出来,坐在床畔擦着微润的尾发。待聂芷兰掀开薄被靠过来,她放下干发布,接过了装满药的瓶盖,就着温水慢慢吞咽。
凌晨1点多,两人终于躺下,房间里一片安静,聂芷兰低如蚊吟的声音和她沟通:“繁心的工作,你别操心太多,她比我年轻的时候稳重不少。”
“少唬我,你二十三岁就能独当一面,带着5人小分队缴了两三个诈骗团伙。”因为父母早亡,聂芷兰放弃考研,大学毕业通过公考,直接被刑侦支队录用。她每个月省吃俭用,一半工资转给还在读研究生的聂芷言,另一半分成两份,一份用于自己的花销,另一份存着买房。
“谁告诉你的?”那会儿,她和顾邶还不认识。
“芷言。”聂芷兰转给聂芷言的钱,远方求学的妹妹都存着。后来,顾邶想要了解聂芷兰的过去,便经常拉着聂芷言唠嗑。
“你再想一想,繁心身边有小雨,我们家最靠谱的人,还不放心?”
“小雨我当然放心,可是从去年开始,南云区接二连三发生命案,现在涵涵也遭人诬陷,事出必有因,所以我怕……”
聂芷兰轻轻地揽着她,眉心微蹙:“繁心身手好,做事懂分寸,况且,我们也应该相信桐桐。”
“我知道,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担心很正常,我也担心。不过更应该给予她足够多的支持。路是她自己走,做母亲的我们,尽量在身后为她鼓掌喝彩,跌倒的时候稍微扶一把。再不济……”聂芷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宽心话,顾邶低低嗯声。可能因为坐车,又吃了药,再加上时候也不早了,两人一前一后渐渐睡去。
***
车程十几分钟的派出所,二楼临时会议室,坐着十几位负责专案调查的民警。组长展示褚晚宁手表的照片,说道:“晚上23点15分,我收到研究所万法医的补充报告,报告说明案件蓄谋过程存在两只手表的可能性,现在请聂繁心详细讲述。”
靠坐在第二排的聂繁心上前,翻着急冻室拍摄的照片,找出最明显的两张:“这是第一次尸检,死者颈部发现的压痕,周围有摩擦的痕迹,也就是凶手需要用力,所以皮肤会产生摩擦。再看第二张,急冻之后出现的压痕,边缘规整,没有一点摩擦的痕迹。”
其中一位民警分析:“所以第二张照片呈现的痕迹应该是凶手故意压制而成,使得手表沾染死者的皮肤组织和衣服纤维组织,再趁褚队外出,从后阳台进入518房间,放下手表,拿走褚队的手表。”
聂繁心肯定他的推测:“是的,我们先入为主,忽略了重要环节,手表如果属于褚队,其表背和表带肯定沾染她的皮肤组织和衣服纤维组织。因此,研究所提取褚队身上的检材,正在做第三次深度检测,明早能够拿到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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