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觉得他单纯到了极致。”
这样的回答始料未及,易侦怔忪道:“为什么?”
乌探垂下眼:“这样的快感——与其说是快感,不如说是对美好世界的期望。”
他看向易侦:“人们的伪装消失,一切虚伪都化作虚无,这不是件好事吗?”
说完,易侦没了声。
乌探发觉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那目光沉沉,不似以往的轻快随意,也不似开玩笑时候的戏谑,他的目光很浊。
就像丛林里的沼泽,哪怕猛兽无意踏入,也会不受控制地陷入底部。
足足十秒钟,直到乌探开始觉得那目光骇人,易侦才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道:“所以单纯的人才招人喜欢。”
当人类的伪装消失,本性暴露无遗,怎么会是一件“好事”呢?
那明明是世界毁灭的开端。
.
社团节当日,在活动开始前夕,西操场上就聚集了一大批人,他们提早赶到,为了能抢到前排座位,近距离地观看社团表演。
乌探在易侦强拉下来到操场,他没想到参与社团节的人如此之多。
难得活动,乌探一眼看见人群里几个穿洛丽塔汉服的,还有少部分穿汉服的,与他同班的几个平日邋里邋遢的男生此时也精致地打扮起来,原本朴素的校园在这一刻成了大熔炉,各种元素混杂在一块儿,让人眼花缭乱。
易侦道:“早知道我就把我的黑袍子穿过来了。”
乌探道:“没想到社团节那么热闹。”
他们按打听到的来到表演社的候场区,打算给邱谋一个“惊喜”。
每趟乌探造访表演社时都是庄嘉许第一个发现,这回也同样,不同于以往的是,他这回穿了一身黑,看不出要演什么。
庄嘉许:“你们来啦。”
乌探看了圈,大部分人都在化妆整理衣服,少部分在背台词,众多人中唯独不见邱谋的身影,他道:“表演社这回演什么?”
庄嘉许嘴角一咧:“关于这回演的,我们还得感谢你们推理社。”
乌探眉头一挑,不明白这回演出和推理社有什么关系。
他道:“在失踪的桌游找回来后,我就从桌游社退社了,离开的时候仰飞羽和我提过一嘴,说桌游是你们找回来的。”
庄嘉许看着乌探道:“说实话,桌游消失的场景我现在还历历在目,如果换做是我,恐怕给我再多时间也找不出来,我感到佩服的同时也不禁想,原来电视里的侦探真的存在。”
易侦挠了挠后脑勺:“哈哈,哪里,我们算什么侦探呀。”
庄嘉许道:“所以,我就和社长提议,我们这回演侦探剧,我演凶手。”
乌探点点头,他蓦地道:“我好像没看见邱谋。”
他该不会溜了。
不知为何,庄嘉许尴尬道:“啊,你们看见边上的担架了吗——就盖着白布的那个,他应该在那儿躺着。”
乌探:“……”
易侦:“……原来他演尸体。”
庄嘉许不明所以道:“我也不知道社长为什么对他恶意那么大……哦对了,易侦你之前拜托我的那件事,我会记得的,你们都准备好了吧?”
闻言,乌探一愣。
易侦私底下见过庄嘉许?他拜托了什么事?
不知为何,乌探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见易侦深深看了他一眼,对庄嘉许说:“我没问题,主要探儿准备好就行了。”
乌探倏地想起之前易侦听闻社团节时的若有所思。
是了,他一心想要让推理社出名,原本还打算有所动作,后来却没了动静,原来是自己偷偷地憋着坏主意。
乌探眼皮一跳:“易侦,你要搞什么鬼?”
易侦邪笑道:“放心,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社团今晚后就会名扬四海了。”
乌探背后窜上一股寒意。
第23章 表演
社团节第一个上台表演的是街舞社。
劣质音响大声播放着刺耳音乐,几个男生穿着酷炫,腿跟电风扇似的在地上转动,伴随底下一阵阵的叫好,观众气氛被调动到了极点。
黑夜里,五颜六色的光束时不时晃到眼,小小的街舞表演搞得像演唱会,而这正巧是乌探不喜欢的场合,他往易侦身后掖了掖,避免被光射到眼睛。
他想想易侦为他准备的“惊喜”就不放心,偏偏易侦热衷于维持神秘,什么都不告诉他。
乌探扯了下易侦后背的衣服,待易侦转过头,问他:“你到底让我准备什么?”
易侦一笑,不答反问:“你觉得当一个侦探最重要的是什么?”
乌探道:“智慧、观察力。”
易侦摇了摇手指,得意道:“是自信。”
乌探不敢苟同。
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徒有自信,最终也只会闹笑话而已。
易侦道:“不要慌,到时候上台,你只需要保持自信就可以了。”
乌探叹口气,这时,舞台下蓦地爆发响亮掌声,原来是舞蹈结束了。
他这才注意到,观众席中闪着无数荧光棒,借着荧光棒的微光,还能看到少部分人头上绑了带子,看不出写了什么。
乌探目光一凝,只见观众席中,坐了大批穿道服系黑腰带的人,大部分都是男生,只有最前排坐着一个女生,宛若绿叶丛中的一朵花。
哪怕所有人都坐下,那扎高马尾的女生也矮了一截,在观众席中像是陷下去一块,舞台灯光从她脸上一晃而过,她淡漠地眯了眯眼。
她身后其他穿道服的人凑在一起打游戏,要么就是聊天,唯独那个女生,安静得甚至有些严肃。
这时,她好似注意到有人看她,目光犀利地朝乌探方向看来。
——满满的提防。
乌探对易侦比了比她:“你认识那个女生吗?”
易侦一愣:“哪个?”
“穿道服的。”
易侦望了眼便收回,他道:“不认识,怎么了?”
乌探道:“上次测耐力的时候,我见过那个女生,跑得很快。”
跑了2分50秒,远超满分成绩,最主要的是,她跑完很快便恢复,可见其体力惊人。
白色道服系有黑带,结合庄嘉许的介绍,那应该是跆拳道社,原来她是跆拳道社的社员。
易侦闷闷道:“我跑得也很快。”
乌探:“?”
有你什么事?
易侦又朝女生那儿看了眼:“探儿,你不会喜欢那种类型吧?一看就很凶,以你这身体素质,小心将来被家暴……”
乌探为易侦强大的想象力叹为观止,他扶额道:“你在想什么……”
易侦好像起了劲儿,一时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探儿,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乌探见易侦两眼放光,一时沉默。
游戏与女人是男生之间最常出现的话题,而乌探与易侦聊得最多的是推理,其次是推理社,他原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聊女人,没想到还是避免不了。
乌探对不感兴趣的东西不想多说,他见表演社上台表演,想快点结束话题——他对他们的侦探剧还挺感兴趣,于是随口问:“你喜欢什么类型?”
“我?”易侦似乎就等他这样问,他笑嘻嘻道,“我喜欢你这样的。”
乌探冷淡道:“滚。”
表演社的侦探剧剧本为原创,一个推理作家构思小说尚且要一年,更何况他们只有两个星期。
表演下来,其核心诡计很眼熟,但胜在冲突强有起伏,只能说表演社不愧为表演社,对如何抓住观众眼球很有研究。
唯一的败笔就是,当尸体被抬上来时,白布下的“尸体”翻了个身……
也不知邱谋是故意的还是怎样,反正乌探看见的时候眼皮狂跳。
“大家好,我是表演社副社长庄嘉许。”
演员都下了台,唯有一身黑的庄嘉许留在台上,他拿着话筒,面对乌压压一片人,声音有点抖。
想象中的下一活动并未开始,观众纷纷向台上的人投去目光。
“不知这次的侦探剧,大家是否喜欢?其实我们之所以会有做侦探剧的想法,灵感来源于我身边的两位侦探。”
一提及“侦探”,恐怕大家脑子里都会产生固有印象,例如拿着烟斗带着贝雷帽,亦或神情疯癫酷爱难题,无论如何,侦探都是帅气的存在。
而现在,侦探就在众人身边,众人不禁燃起好奇。
庄嘉许朝舞台下的两人望了眼,道:“依推理社社长所托,下面有请易侦和他的社员乌探同学上台为大家露一手,好不好?”
众人兴趣高涨,纷纷拍手:“好!”
乌探:“……”
完了,名字都报出来了,这回丢脸丢到家。
易侦兴奋地扯了下乌探:“走,给他们露一手!”
乌探钉在原地,试图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抗拒,奈何易侦力气大,他就像个被强抢的媳妇儿,硬生生拽上了台。
台下人头攒动,乌探从未意识到原来无聊的人如此之多,此时无论男女,无论是普通观众还是接下来要表演的人,都将视线集中到他一人身上。
可怜乌探从小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过话,台下人最多的一次,也就是在高中班级面前展示作业。
而现在,台下的人少说有高中一个班的十倍,而且他们有手机,照片与文字会将他们推理社闹的丑事传出去,届时,全校都将知道推理社出了两个小丑,一个叫易侦,一个叫乌探。
倘若在台上,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例如事先排练好了节目或是背了稿子,他还不至于如此心慌,奈何他对面对的东西一无所知,他今后在学校里的形象如何,完全由易侦掌控。
愿天堂没有易侦。
乌探面无表情地想。
“帅哥!”
“帅哥有女朋友吗?”
两人只这样一站,台下就开始喧闹起来,几个尤为胆大的女生喊出了声,喊完便和旁边同学嬉笑起来。
“谢谢。”易侦笑眯眯的,不同于乌探的紧张,他显得游刃有余,“我知道我们很帅。”
易侦平常和乌探说话时声音清爽,宛若清晨的露珠,干净而又透彻,他的声音被话筒放大,像水中涟漪,一波波向外荡去。
在这光辉耀眼的舞台上,不知是否是经过扩音,易侦此时的声音沉沉,颇有领导上台演讲的味道。
虽然说的话依旧不着调就是了。
“我是推理社社长易侦,我旁边这位是社员乌探,还有一位社员名叫邱谋,在方才的表演中饰演尸体,我们暂且忽略他。”
台下发出一阵笑声。
乌探注意到,在台侧,那具盖白布的“尸体”在被提及名字时忽然坐起身,邱谋掀了白布,跑了。
背影十分狼狈。
“我们推理社需要社员,相信在之前,大家都没听说过推理社这个社团,感谢表演社,给我们一次宣传的机会,我想利用好这个机会,给大家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易侦扫视了圈观众席,道:“不知大家有没有看过福尔摩斯?”
观众热情高涨,几个前排的人刚要举手回答便被易侦打断:“就算没看过,大家一定都知道福尔摩斯有个本事。”
“他有一双慧眼,任何人在他眼前都无处遁形,只需一眼,他就能推测出对方的信息,包括职业、个人关系、去过哪里……他很厉害,但我想说——不过如此。”
此句一出,现场顿时陷入死寂。
福尔摩斯作为侦探的代表人物,不仅翻拍成电视剧电影,还被后人各种改编,福尔摩斯系列可以说是推理小说经典中的经典,提及福尔摩斯,无人不会赞叹一句牛逼。
而现在,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个推理社社长,胆敢逆流而上,说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不过如此”!
易侦向乌探看来时,乌探不安的感觉到达顶峰。
“之所以说他‘不过如此’,是因为我这位社员——乌探,也可以做到同样的事。”
易侦笑道:“为了让大家记住推理社,我们随机抽一人上台,给大家现场表演一下,如何?”
第24章 高调的推理
乌探很想说,如果真想让观众对推理社留下印象,作为社长的易侦现在完全可以给大家来段脱.衣舞表演,没必要搞那么复杂。
寒夜星月高挂,远处树影婆娑,冷色调的舞台光与月光遥相辉映。
或许是舞台下人多,台上的乌探完全感受不到冷,他的后背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双手插兜不是、自然垂下也不是,局促得宛若儿媳见婆婆。
易侦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纸团:“现在我背过身往后抛纸团,接到纸团的人即被选中,我们可没有请托哦。”
还挺公平。
白色纸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如石子入海般落入人群。
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握住纸团,一如易侦刚扔的那只。
看清那人是谁后,乌探眼皮狂跳。
仰飞羽一脸生无可恋地举着纸团,由于身材矮小,哪怕伸长手臂也只在人群中冒出个拳头距离,周围的人甚至没发现接住纸团的幸运儿就在他们身边。
乌探想起,仰飞羽委托案子的报酬还没给。
按照易侦以往收取报酬的方式,委托人需要为推理社的成名之路献出一份力,现在就是桌游社社长付报酬的时候。
难怪易侦说做侦探最重要的是自信。
叫个认识的人上台,哪怕他闭着眼瞎说一通,仰飞羽也会嗯嗯啊啊的承认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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