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1

望春冰(古代架空)——符黎

时间:2022-01-01 11:05:41  作者:符黎
  他身边诸位都曾在邸舍中与李奉冰交接过,知道那一条襦裙的旧案,一时全都隐晦地笑起来。实则这椟中御赐的衣物花样百出,这条襦裙也仅是颜色相近,更不要提它本不是赐给奉冰,而是赐给整个牢州地方的——却已经挡不住众人醉酒之后的淫猥想象。
  李奉冰站在小宦官身后,未得机会说一句话,脸色已惨白如纸。无数道目光如刑枷扣住他四肢五感,他抬头,对上陈璆的眼睛,在里面看见了高高在上的嘲讽。
  笙歌没有停,热闹没有停,众臣僚嘻嘻哈哈,有的看他,有的不看他。小宦官再次回头去看内常侍,他身份低微架不住这个场面,捧着玉椟的手都酸痛得要断掉。但内常侍不肯出这个头,圣人虽然不在,几位宰辅还在,哪里轮得上他?他只将双手团在袖子里看戏。于是笙歌与热闹继续如潮水般一分一寸地在这恢弘大殿里上涨,所有的光辉灿烂,一时全投注在李奉冰那一杆青竹似的身上。
  他该说话吗?他想。陈璆的话,根本不是一个问句。他总不能——
  “李郎君风姿特秀,”陈璆的目光滑向殿上舞姬的腰肢,“穿上试一试,想必比女人还好看的,又或者李郎君只是不愿给我们这些外人看?”
  后头有人倒抽凉气。话说到这个份上,已近乎鱼死网破,陈璆盯住了奉冰,眼神里的冷漠渐渐代以酷烈的仇恨。
  他哪来的仇恨?
 
 
第32章 
  灯烛煌煌,浮光缭乱,从高台上,只见到台下一群人围着李奉冰与几名宦官,却不知他们在做些什么,李奉冰的脸色显然很不好看,身形摇摇欲坠。
  裴耽一言不发地望着,嘴角紧抿成一条线。他的五指都捏紧了酒盏,几乎要捏碎,那太子太师还来向他敬酒。
  近八十岁的老臣精神矍铄,目光里全是揶揄嘲笑,见他不动,自己还凑上前与他碰杯,一边低笑着说道:“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啊,哈哈!”
  老不死的。裴耽咬紧了牙,闷头一饮而尽,哗地站起身,即刻便离席要下高台去。然而他这一动,台上台下的无数目光,便全都扫了过来。
  他的身子顿住。
  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是应当出面,还是不出面,他不知道怎样可以让奉冰不受辱。
  似乎自己的存在本身,就足以给奉冰带来无穷无尽的耻辱。
  *
  陈璆好整以暇地看着奉冰。
  他没想到下定决心撕破脸皮了,竟这么爽快,他甚至抖了抖衣领,吹了口气。李奉冰不是瞧不上他吗?那他总要让李奉冰后悔的。
  他要提醒李奉冰知道,就算裴耽再如何帮他遮掩,那丢人的疮疤也永远都在,永远都会被人记着。
  奉冰在恍惚中挺直了背脊,他仍旧不明白陈璆为何恨他。他很少花心力去琢磨别人的心思,然而这在许多人看来似乎是冷漠的罪证。奉冰想,也许自己当真是冷漠的吧,牢州五年,山岭风烟里,他已想不明白这世上的人与人之间为何要有那么多羁绊,所有的伤害不也都从羁绊中来吗?
  反驳的话有很多。但要怎样说出来可以不那么跌份,他尚且没有想好。归根结底,只要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就会跌份,他原本就不应挣扎在这种地方。殿中的潮水还在上涨,冰冷的,黏腻的,咸腥的,渐渐卡住他的喉咙,淹没他的鼻息……
  “——郎主!”
  突然一声厉喊,却是春时从殿下奔了上来。
  他用力拨开围观众人,劈手夺下陈璆扇尖上的那条石榴裙,裙边的金银丝线蓦地晃花了众人的眼睛。而他手发着抖,只望了一眼奉冰,便转向陈璆及身后诸人,大声道:“郎主今日受辱,只因小人曾鬼迷心窍,偷盗了裴相府中财物,陈使君的污蔑,可与郎主全无干系!”他满脸通红,一双眼睛却愈加地冷亮了,“我春时,一人做事一人当——”
  话音未落,他竟朝大红的殿柱一头撞了上去!
  *
  鲜血飞溅的一瞬,陈璆登时后退两步。
  春时拿性命来控诉他,导致他成了大宴上搅灭新春喜庆的罪人。高台之上的高官们也终于震惊失色,全放下了酒盏,裴耽在其中是最年轻的,这乱事合该由他处理,再不迟疑地匆匆走下台阶,下令侍卫上前将陈璆捉拿,又命内常侍去寻太医给春时看治。
  他面色沉着,好像等待这一刻很久,所有的懊恨都妥善掩藏在凌厉冷酷的眸光下。被那样的眸光扫到,殿上所有曾笑谑不禁的人都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只盼自己不要被注意到才好。团年宴开到此,已经无甚意趣,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内宫宦侍来引领宾客离去,有人想看热闹,特意要留到最后,却也到底遭到了驱赶。
  官员们急切地呵斥,仆婢们杂沓地来往,最后便独独静出来殿柱底下的一大片地面,春时流血昏迷,而奉冰跪坐在他身边,拿衣袖不停地为他擦去额头上的血流,一身新年的新衣裳又弄脏了,连发髻亦散乱,他低着头,明明殿中烧着温暖的地龙,那瘦弱的身躯却在颤抖。
  袁久林拿来了一件大氅,递给裴耽,裴耽沉默着,上前两步,将它披在了奉冰的身上。
  奉冰一动不动。
  孙太医带着几名医官匆匆赶到,飞快地为春时清理伤口、包扎止血。春时仍有气息,奉冰离他最近,能听见那游丝般时断时续的呼吸。伤者不好移动,孙太医去向裴相请示,问可否将春时暂且安置在殿中。
  裴耽盯住奉冰,那件大氅像一个与他格格不入的生硬外壳;裴耽的目光又移开,“挪到偏殿去,待他稍好一些再送回府。”
  内常侍有些憋屈,细声细气道:“他的血污了含元殿,还要留他?这可要上报圣裁……”
  裴耽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让内常侍感觉自己已被裴相记恨上了,心掉进了冰窟窿里,不敢再说。
  医官与侍卫们忙着将春时抬入偏殿,奉冰也站起身来,那一件大氅也便滑落在地。
  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它,径自踩着一地碎裂的灯火的影,跟着春时消失在重重画帘之后。
  殿中的人已不剩几个。裴耽慢慢弯腰,将那大氅捡了起来,交还给袁久林。袁久林不敢说话,胆战心惊地攥紧了手,几乎将大氅上的毛都要抓掉。
  袁久林猜想,年关上闹出见血的大事,应当早已有人飞也似地报去圣人处了。陈璆固然罪无可赦,但裴相恐怕也落不了好,李奉冰毕竟是他的前夫,那一条襦裙背后,还不都是他的影子?
  但那个小厮豁出性命,到底保住了主人最后的体面。李奉冰从始至终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就那样被春时一把推出局外,劫后余生,一片苍白。
  --------------------
  大家求同存异,和气生财哈,和气不了就忍一忍,忍不了就点叉
  反正我的大纲是不会变的(摆烂.jpg)
 
 
第33章 
  裴耽在含元殿中候了一小会,便不出意外地接到了圣谕,让他与在场内官等一干人皆去紫宸殿回话。
  夜已过半,他们匆匆赶到,圣人此刻显然脾气很糟,本来都将就寝了,却被陈璆闹这么一出,元日见血,兆头极凶,司天台的官员们或许已经禀报过,正抱着式盘在一旁战战兢兢地发抖。裴耽等人还未来得及行礼,便遭到圣人怒喝:“如今朕竟是管不住他们了?朕的兄弟竟给他们做笑话?!”
  大殿阴沉,圣人暴风骤雨,先下令封锁消息,场上所有人都要拘管起来;陈璆下内狱,内常侍重罚,为首的几个看热闹的贡使也全都要问罪,着三省长官联席,与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一同案查。
  到旁人都散去,一双玄锦朝靴停在了裴耽眼前,圣人的声音冷漠至极:“方才朕是给裴相公留了颜面不说破,裴相公心里想必清楚得很。”
  裴耽双手扣紧地面,重重地叩下头去,“臣知罪。”
  “你们既已和离,再藕断丝连,对谁都没有益处。”圣人盯着他,慢慢地道,“你知不知道奉冰有多恨你?今夜你害他成了全天下的笑柄了。”
  裴耽一言不发,华丽冰冷的砖石抵着他的额头,让他麻木。
  圣人静了许久,忽又一笑,“朕真不明白,朕对你还不够好么,裴允望?你手握先帝遗诏,呼风唤雨,朕都随你去了。只是一个李奉冰,你得不到他,但当初岂是朕拿刀子逼着你们和离的?你自己造的孽,一桩桩一件件,难道还能算在朕的头上?”
  殿门敞开着,只低垂的帘幕如一重重深锁的门,挡住了所有风和雪的涌动。但鲛灯上的火光还是飘忽了一下,圣人眼底有深刻的怨恨,全扎在裴耽那不能挺直起来的脊背上。
  裴耽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来,“……是臣自己与他和离的,臣不敢怨怪任何人。”
  圣人抬手揉了揉鼻梁,似乎很疲倦了,眼底透出熬夜的青影。“朕知道你难做,过了年,朕会将裴峥将军移入凌烟阁,让他世世代代受皇家供奉。你当年不惜一切拉太子下马,不就是为了这一日?”
  裴耽的手指扣得紧了,抠进青砖缝里,未察觉崩断了指甲。天子的话他不能反驳,也无必要反驳,跪伏的身体上仿佛压了千斤重的石块,他却还要在这重负下保持清醒,他稍一抬身,再度叩首,汗水从发冠的缝隙间滴落下来,铮然地砸在地面。
  “——臣谢陛下恩典,河东裴氏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圣人轻轻嗤笑一声。结草衔环这种话,便是说给鬼听,鬼也不会信的,但君臣之间都早已习惯了这种修辞。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当年为报仇而和离,朕看在眼里,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责怪,甚至佩服你。”圣人口吻很淡,像是在开导他,“怎么到了今日,你反而看不清局势了?”圣人微微低下身子,凑近裴耽身边,压低声音道,“先帝,已经死啦,如今,是朕的天下——”
  “哗啦——哗啦——”外间骤然有冷风狂啸,吹不动沉重的帘帷,只是振振地作响。孟朝恩在外头小心禀报:“陛下,庶人李奉冰前来谢恩。”
  裴耽突然抬起了头。
  刹那间,他看向圣人的目光淬了狠毒,像一把刀子亮出了锋刃。然而圣人却安然地笑了,好整以暇地挥挥袖,“快进来,外边冷。”
  *
  奉冰眼观鼻鼻观心,在裴耽身后不远处跪下,行大礼。李奉韬挥了挥手,裴耽便向圣人行礼告退。
  奢华的衣角拂过奉冰身边,他神容不动,“草民向陛下谢恩,承蒙陛下送药及时,下仆春时已经醒来。”
  “醒来就好。”李奉韬笑道,“世道多歧,四弟身边有这么一位忠心护主的义仆,朕也觉得宽慰。”
  奉冰平静地道:“不敢,草民主仆二人,两条贱命本不足惜,全赖皇天洪福,天下无恙,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李奉韬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忽然生出些恶趣味,柔和着声音道:“今日让你受委屈了。那个河中府使什么来路,好像很清楚你的旧事?”
  奉冰听着这个声音,只觉宛如虫子爬过了肌肤。但这样的感觉他方才已经历过,此刻反而不那么难捱,他坦然地回答:“草民与陈使君没有私怨。何况草民知晓不论如何,陈使君罪在必死。”
  李奉韬哼了一声。自己可没有说让陈璆去死,这个烫手山芋,还轮不到由高高在上的天子亲自解决;但三省联席,三堂会审,恐怕陈璆的确是会死的。
  “朕看,”李奉韬慢悠悠地转着手指上的翡翠扳指,“他恨你,他不怕死。”
  奉冰轻轻笑了一声。
  此刻他的眼中似乎并没有陈璆,反而压下一片诚恳的愁云,“悍不畏死,才最可怕。元日是万象更始之时,含元殿是万国枢机之地,河中府使知道圣人宽厚,自己又背倚河中重镇,才敢如此悍不畏死,羞辱牢州。”
  他的话里藏了很多层的意思,李奉韬一时坐直了身,眼中浮动几分意外。渐而平稳,只是盯住奉冰看。
  虽然自己始终将面前的幺弟视同政敌,但李奉韬此刻发现,自己其实从未用这种审视政敌的目光来审视过他。
  奉冰的脸色很白,但白到极点,就等同于无表情。话中的感情很虚假,但是道理管用,令李奉韬真的沉吟起来。
  方才司天台的人已经同他陈述了大半晌元日如何如何的道理,含元殿又是东内正殿,总不能始终被血污着,他甚至想让和尚来做一做法事。这些已足够让李奉韬焦头烂额,谁知奉冰还将牢州抬出来了。
  抬出来了,但又不再诉苦,奉冰只是温和地低眉,好像是真的为江山社稷在担忧。
  其实这话最好是不要奉冰亲自来说。随孟朝恩过来的一路上,风雪凛冽,奉冰沉默着思索过很多更聪明、更不着痕迹的方案,但他都无法做到,因为他孤身一人,他若不说,没有人会帮他说。
  所以他必须再补充一条。唯有这一条,可以将他从那一件衣裳的荒唐、从裴耽的旧影之下,彻底地抽身出去。他要让所有人——不,他要让皇帝知道,今晚的事,与他曾经的那一场婚姻毫无关系。
  “草民虽是庶人,但血缘上言,毕竟曾忝为陛下的幼弟,陈使君今日羞辱草民——天下人亦不免会想,陛下之待兄弟,是否竟真的凉薄至此?是以草民为陛下委屈,因为草民比任何人都知道陛下宽仁友爱,草民为此,时刻感怀在心。”
  李奉韬终于惊骇地笑了。
  奉冰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五年前,幽恪太子谋反,被裴耽领神策军包围于少阳院。战况胶着之际,是二皇子李奉韬从十王宅挺身而出解救危局,太子在乱军之中被射杀当场。
  世人都说二皇子雄姿英发,是天命降世的圣人。
  但舜何其贤圣,象何其凶顽,舜且不杀象。
  李奉韬的笑很干瘪,好像只是最后数刻撑持的烛焰,他突然收束住,阴沉沉地道:“这些话你何不留着同裴耽说?朕让三省长官去案查此事了。”
  奉冰笑了笑,“草民绝不敢干涉司法,只是怕陛下不解草民之愚衷。夫妻可以和离,兄弟却是永远的。”
  *
  得到这句话,李奉韬终于舒坦下来,他原就打算将奉冰留在长安,若有机会,为他平反也无不可的。想通这一层,他又可以戴上那一副宽仁友爱的假面,伸手去扶奉冰起来,“好,好,二哥都听你的。”倒仿佛奉冰是个撒娇耍赖的小孩一般。
  一点口舌便宜,奉冰随他去了。李奉韬又命孟朝恩送上一匣珠玉赏赐,奉冰接过,礼数不缺,面容温淡。“如今春时既已醒来,草民不敢叨扰圣躬,即刻便带他回宅休息。”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