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半跪着的姿势的缘故,许迟不得不抬头仰视着他,这个过于卑微的视角令他觉得很不爽。
许迟一不爽,就肯定要闹妖。他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仿佛赌气似的,开口骂道:“滚你的,我就要下去!”
然后他毫不犹豫,十分潇洒的纵身向后一跃,带着绳索迅速下落,转眼间就没了踪迹。
这个动作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他不知道悬崖下面有什么,峭壁上是否有突出的尖锐石头或树木,也不知道下面有多深。如果绳索长度大于悬崖深度,那很明显,许迟就死定了。
许迟跳下去的那一刻,君夜微微睁大了眼睛,身体向前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抓住他,但那动作很轻微,几乎无法察觉。
尔后君夜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太任性了。”
下一秒,在爱德华紧张的注视下,君夜宛如鬼魅一般,凭空消失在了原地,没留下任何一丝痕迹。
许迟下落得非常快,耳边风声暴鸣,几乎刺破耳膜,细小的沙砾刮在脸上手上,火辣辣的疼。
但幸运的是,许迟一路坠落没碰上阻碍,几秒后,绳索猛的绷直,系在腰上的绳子狠狠的勒了他一下,差点儿把他勒的吐了血。
真的是装逼一时爽…
“唔…下回还是老老实实的爬下来吧…”许迟揉了揉被弄疼的腰和小腹,四下张望了一番。
往上看,还能看到深沟的崖边,以及黄昏时橙红色的天空。这条登山绳不长,只有十二米。
往下看,还是什么都看不到,黑漆漆的一片,仿佛连日光都照不到那深深的崖底。
而许迟就被一条绳子吊在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地方,随着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微微晃荡,好像挂在房梁上的一条腊肉。
他看到两米之外,与自己同水平线的地方有一块凸起的岩石,算是个比较平整的石台,估摸着能站两个人。
许迟腰部用力,转过身使劲蹬了崖壁一脚,借着惯性晃了过去,抓着绳子爬上了石台。
石台宽度只有三十厘米,许迟必须紧贴着坚硬冰凉的崖壁,才能不掉下去。
他掏出手机,开始对着四周拍照片,事无巨细的拍。毕竟他那个脑子,看不出这里有什么蹊跷,拿回去给爱德华看一看,也许能找出些线索。
拍着拍着,他忽然感觉崖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层叠交错,看不真切。
许迟低下头,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只见深崖中的黑暗如同退潮一般慢慢褪去,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宽达两百米,长则没有尽头的深崖下,密密麻麻的横躺着一层一层的尸体,全是人类的尸体!
或扭曲或残破的身体,或惊恐或绝望的面容,或双眼紧闭,或死不瞑目,每一具尸体都给人以最深的恐怖。
许迟猛的睁大了眼睛,针扎似的冷意如同过电一般窜上了后背,他呜咽了一声,紧紧的捂住嘴,后背死贴着岩壁,胃里翻江倒海几乎呕吐。
就算是世界大战的战场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尸体,一层接一层的,简直就是积攒百年的死人坑!
许迟僵硬的目光扫过尸堆,他看到了很多男人,女人,小孩…他认识的人,暗杀过的人,救过的人…他的队友,爱德华,安娜……甚至还有他自己!
他居然在这个深沟中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害怕吗?”不知何时,君夜已经站在了身边,温和的劝道,“害怕就不要看了。”
“那是什么?”许迟猛的抓住君夜的衣服,声带几近撕裂,“那是什么?!告诉我,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君夜细细的凝视着许迟的眼睛,心里虽然还想吓唬他一下,但是看到对方苍白的脸,忽然又不忍心了,觉得自己过于残忍。
于是他实话实说,“只是幻觉而已,宝贝,你会在这里看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
“每个人看到的景象都不一样。”君夜想了想,“我猜你是看到了死亡,对吧?”
许迟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如果不是君夜揽着他的腰,他可能已经从石台上掉下去了。
石台非常狭窄,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无比的亲昵,君夜低下头,亲吻许迟的侧脸,轻声安慰:“我都让你别下来了,非要任性,好了,别害怕,那都是假的。”
许迟张了张嘴,努力了好几秒,才勉强发出声音,但是出乎君夜的意料,这个人既没有求饶,也没有咒骂,居然还在极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下,反将一军。
“那你又看到了什么?”许迟紧盯着他,胸口因为喘息而剧烈的起伏,但嘴上却咄咄逼问,“我不信你没有害怕的东西。”
君夜思索了一下,笑问:“如果我说了,你会用那个来对付我吗?”
许迟眼神凌厉,没有说话,但是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只有知道了恶魔的弱点,他们才能有机会绝地反击。
君夜还真就说了,“我最害怕的,应该是你穿着婚纱,和我迈入婚姻的殿堂吧。”
“啊?”许迟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意识到对方在耍他,不由得恼羞成怒,拔出刀来想砍人。
君夜笑了两声,避开迎面而来的刀刃,戏谑道:“我说笑的,这个深渊是我创造的,所以对我无效,还有,其实我挺期待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要是超短裙就更好了。”
许迟二话不说,抬脚把他从狭窄的石台上踹了下去。
他眼看着君夜在半空中倏然消失,暗骂了一句,才抓住绳索,脚踩住石壁,迅速而利索的爬了上去。
爱德华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上来,担忧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许迟摇了摇头,爱德华又问:“下面怎么样?”
许迟把手机塞给他,“我拍照了,你自己看。”
爱德华翻阅了一遍相册,眉头紧皱,“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裂谷。”
“很危险的…”
“什么?”
“在下面会看到幻觉,有非常恐怖的幻像。”
许迟解开腰上的绳索,往前走了一步。他的膝盖在攀登的时候有点儿挫伤,此时步子迈得太大了,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爱德华眼疾手快的搀扶了他一把,顺势把人架住,扶着他往越野车那边走。
“别逞强了,回去时我来开车。”
许迟下意识想推开他,但是想到这个人是爱德华,于是便没有推脱,还顺从的把手臂搭在了他结实的肩膀上。
爱德华打开车门,让许迟进去,然后去解开树干上面的登山绳,放进后备箱里。绕到驾驶座刚要拉车门时,忽然感觉身后有两束冰冷的目光射了过来,如同利箭一般不怀好意。
他敏锐的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仿佛那种要穿透心脏一般的视线只是幻觉而已。
第二十七章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爱德华连开了七个小时的车,在深夜的时候才回到电视塔,那时候安娜和林西西已经互相靠着,在后座睡着了。
爱德华停好车,解开安全带,扭头一看,惊讶的发现许迟竟然也靠在车窗上睡了。
他闭着眼的时候完全敛去了那股戾气与杀意,神色淡然,眉眼舒展。
只有在这种时刻,许迟那种东方人天生的清秀才表现了出来,他的侧脸轮廓比正常男人要稍微柔和一些,眼睫纤长,微微垂落,薄唇抿着,唇色也相当好看。
这样的睡颜非常娴静,乍一看会让人觉得他只是个年纪很小的青年。
恍惚间竟然让爱德华想起了第一次在缅甸某个地下格斗场上见到他的时候,那会儿他才只有十七岁。
结果一转眼,十二年就过去了,他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阿迟,到了。”爱德华凑过去,刚想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叫醒。
然而就在爱德华靠近的那一瞬间,许迟如同某种受惊的幼兽一般迅速的睁开了眼,满脸都是戒备,一秒后他的眼神聚焦,发现面前的是爱德华,于是戒备都散了,他懒懒的捏了捏酸痛的脖子,“到了?”
“对,你们别下去了,在车上等我。”
爱德华看到查尔斯的车已经停在电视塔旁边了,他打开车门过去和对方说了几句话,很快便回来了。
“他们那边和我们遇到的情况差不多,不过查尔斯没带绳索,没有下去,但是沿着深沟的边缘开了半小时车,没找到尽头。”
“可能是环形的。”许迟烦恼的按了按额角,“就像一个圆圈,把我们困住了。”
他咬了咬牙,骂道:“那个混蛋。”
爱德华安慰道:“这种情况还算好的,至少有点儿眉目可循,还不到绝境。”
他踩下油门,一边往公寓驶去,一边道:“查尔斯说可以让林西西跟着我们,一会儿去给她找个住处。”
许迟怀疑道:“他这么轻易把自己的手下给我们?”
爱德华从后视镜看了那两个女生一眼,轻声道:“我不清楚,也许他觉得林西西没用,也许他有足够的自信,确定林西西不会背叛他。”
许迟耸了耸肩,“随便吧。”
到了公寓,许迟故技重施,三更半夜的去敲他另一个邻居的门,恬不知耻的让他出去住酒店,腾出房间来,然后让林西西住了进去。
这位邻居是个健身教练,公寓装修非常粗旷,林西西坐在一堆沙袋,哑铃,跑步机等健身器材之中,如同一只小麻雀闯入了秃鹫的巢穴,瑟瑟发抖。
许迟已经困得不行了,扭头回自己屋睡觉,安娜留了下来,准备陪林西西一起睡。她们两个女生住一间公寓,也确实更方便一些。
许迟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懒洋洋的起来,肚子非常饿,不想去洗漱。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穿着睡衣踩着拖鞋,想先去厨房找点儿吃的。
拉开卧室的门,一眼就看到君夜衣冠楚楚的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十分丰盛的广式早茶。
他笑道:“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早餐都变成午餐了。”
许迟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木然的关上门,停顿了两秒,又拉开。
好吧,这个也不是幻觉。
许迟正饿的不行,眼里只有桌上那一堆香气四溢的早点,完全无视了君夜的存在,径直伸手去拿豆沙春卷吃。
君夜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背,训斥道:“先去洗漱。”
许迟:“……”
许迟偏不,他迅速的拿起一个春卷塞进嘴里,示威一般看了君夜一眼,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转身走进卫生间洗漱。甚至丝毫不在意君夜就在外面,还冲了个澡。
君夜哑然失笑,宠溺的摇了摇头,“像个小孩。”
十五分钟之后,许迟穿着睡衣出来了,湿着头发坐在餐桌前,开始吃早…午饭。
不知道君夜用了什么办法,那些餐点还都是热的,温度刚好入口。
君夜就随意的坐在椅子里,架起长腿,双手交叠闲适地放在膝盖上,微笑地看着他吃。
于是许迟吃着吃着就咽不下去了,任谁被人含情脉脉的死盯着,也吃不下饭去吧?
他纠结的道:“你要不也吃点,能不能别老盯着我?”
君夜温柔道:“没关系,秀色可餐。”
许迟:“……”
许迟真的不想再理他了,他自顾自的咽下嘴里的包子,拿起桌上的热牛奶喝了两口,浅色的上唇沾到了一点儿奶渍,许迟习惯性的舔了一下。
他没意识到这个动作对别人来说有多诱惑,喉结滑动了一下,咽下温热的牛奶。
君夜在旁边看得欲火中烧,忍不住欺身上前,压住许迟的肩膀,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好像对与许迟接吻有着莫大的兴趣,平时说着说着话都会忽然凑过来亲一下脸颊或者额头,告别的时候也一定会留下一吻,但是像这样直截了当的亲嘴,还是少数。
许迟懵了一下,瞬间恼羞成怒,抬手抓住对方的肩胛,想把人摔出去。
但是君夜的力气太大了,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许迟的反抗微不足道,他挣扎不成,只好尽力的去躲避,努力扭开头避开他的吻。
“滚,滚开…放手,唔…”
敏感的舌尖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许迟的眼眶生理性的红了。
手里的杯子歪斜,热牛奶哗啦一声尽数洒在身上。
挣扎之间,许迟本来就松垮的睡衣被扯落肩头,扣子开了两个,露出了削瘦平直的肩膀。
“住,住手…”许迟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手指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爱德华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扬声道:“阿迟,起了……吗?!”
最后一个‘吗’字的声调奇怪的扬起,百转千回,充满了不可置信和十分操蛋的情绪。
从爱德华的角度看去,许迟被君夜压在椅子上,衣衫不整,眸上一片水色,睡衣上还洒着可疑的浓白液体。
爱德华:“???”
那白色的是什么东西?!
许迟恼羞成怒,狠狠的推开君夜,后者顺势站了起来,张了张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开玩笑的,别生气。”
“滚开!”许迟拿起桌上的餐巾纸用力的擦了擦嘴,怒气冲冲的走进卧室换衣服。
剩下君夜和爱德华俩人呆在客厅里,这俩人面面相觑,最后是君夜先开口了,“他很可爱,对吧?”
爱德华:“看你指哪方面了,他一脚踢断敌人两根肋骨的时候可一点儿都不可爱。”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而且我看他也很想踢断你的肋骨。”
君夜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分钟之后,许迟已经换了便装出来了,他今天穿着一件比较贴身的黑色毛衫,愈发显得身材挺拔,深色反衬得皮肤也很白,是那种健康的白皙。
君夜很温和的问:“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许迟瞥了他一眼,从君夜的角度看去,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竟然别有风情。许迟不耐的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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