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祎信了然,就不再追问。他当即决定开车去找谢成,如果谢老头平安度过,他就原路返回,如果不幸没躲过这一劫,他也能接谢成回来,谢成不至于错过太多。
在去A市的路上,崔祎信想了很多。如果谢老头不幸去世了,谢成应该何去何从?
谢成的爸妈不管他已经很久了,谢老头去世后,两个人不一定会将孩子接回自己家。
还有谢老头会不会把房子留给谢成的问题,如果留下,无论谢成爸妈到时候是什么态度,谢成最后好歹有个去处,如果不留呢?
更重要的还是钱的问题,谢成的爸妈从来没有支付过谢成的学费,谢老头去世后,两个人会负责吗?
崔祎信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小,生活费就更不可能了。申老头说的没有安置好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住处的问题还是钱的问题?崔祎信目前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就是谢成以后没有办法上大学了。
谢成这样的性格,如果不在大学接受教育,改变性格,以后很难在社会上正常的长大。
孙孜就是一个失败的例子!本来只是自卑和敏感的问题,但孙孜任其发展又没有足够的学识和能力去掩盖缺点,最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谢成也自卑、敏感,但和孙孜不同的是谢成的自卑中又带着一种清高和骄傲,而且比孙孜更加偏激,如果不去上学,崔祎信不敢想象等待着谢成的会是什么!
他大概算了一下供养一个大学生四年需要多少费用:学费五千,住宿费一千,生活费一月一千五,一学期按照五个月来计算,一年需要两万一,四年算下来小十万。
这还没有算上买衣服买鞋的钱,买学习用具和出去旅游的钱。真仔仔细细、把所有都考虑进来算,十万可能都不够。
崔祎信手里有点积蓄,供养谢成把大学上完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但是如果考虑到一些比较现实的问题,比如谢成谈个恋爱,或者自觉不自觉和别人攀比,这些情况都无可避免,他有没有可能在按照谢成本身选择的情况下尽力去满足谢成的物质生活?
崔祎信一路上思绪纷纷,他当然也知道自己对谢成不需要负什么责任,但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视而不见。
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他见到过谢成最本质的善良与暴戾,这些极端无一不令人惊讶和着迷,以至于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谁面对一张白纸时不想在保护它的同时画上精彩的几笔?
崔祎信是凡人一个,他当然也有这种想法,这种想法中似乎还带上点宿命的意味:保护谢成引导谢成长大的那个人注定是他,且在他们相见的第一面就已经确定了。
正当他细细计算把上述那些情况都考虑进去需要准备多少钱时电话铃声响了,是申大爷打过来的,说谢老头去世了,家属已经通知谢成快点赶回来了。他当时距离谢成的学校还有大约四十分钟的距离。
他到了学校后没有立刻给谢成打电话,他有些害怕谢成见到他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早点说谢老头去医院的事,那么他就不得不告诉谢成申老头说过的话,谢成会怎么想没有安置好这句话?
崔祎信没有纠结很长时间,就把电话拨了过去,正好谢成急于找车回家,也没有心情去质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的事,崔祎信就不再放在心上。而是集中精力将车开得飞快,两人以最快速度赶回了家。
在去医院的路上,崔祎信大致将事情给谢成描述了一遍,只不过省略了申大爷拦着他不让通知谢成那段。
谢成也没察觉其中有什么不对,只是无神得坐在那儿,看窗外的风景。
“我小时候的邻居昨天出了车祸,在医院抢救,但是他的家人都不方便过去,拜托我去照料一下。”崔祎信给谢成解释他为什么没有参加仪式的原因。
谢成听后点点头,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说:“嗯嗯。你的朋友没事了吧?”
“比较严重,我来的时候他还没有醒过来。”
“那现在是去找他?”
崔祎信点点头,说:“你要是想先回去收拾我把你放在场子里我自己过去。”
谢成快速摇头,随后附上讨好的笑,说:“我不着急,先去看你朋友吧。”
昨天崔祎信挂了孙孜电话几分钟不到,刘镜就打电话过来说孙孜出车祸了,在M市中心医院,他赶到那儿,刘镜的影子都没见着,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他只好守在那里。十一点时,孙孜出了手术室,不过人没有醒,他去办好手续缴了费。怕出什么意外,他就待在那里,直到孙孜睁开眼睛。
没多一会,谢成就打电话过来了。现在去医院,就是图个心安,要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崔祎信就不会再去了。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孙孜正躺在病床上在睡觉,床边坐着刘镜。
“祎信,谢谢你啊!要不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看到他们进来,刘镜快速从椅子上起身,感激看着崔祎信,说道。
刘镜老得如此迅速以至于崔祎信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才辨认出是谁。
抛开刘镜在背后指使孙孜对他做的那些事情不谈,她其实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昨天来的时候没见着刘镜的人,崔祎信以为刘镜丢下孙孜跑了,没想到今天能在这见到她。
“不用谢我,他情况怎么样?”崔祎信不咸不淡地问。
“医生说比较稳定,不过还要再待一周才能确定什么时候出院。”
崔祎信点点头,从谢成手里接过他们在路上买的果篮,递给刘镜,说:“没什么事我就回了!”
刘镜知道崔祎信的脾气,也就没挽留,跟在他们身后送他们出门。
崔祎信快走出门口时突然停下来,对刘镜说:“你知道豹子几年前赌博欠了一大笔钱的事吗?”
刘镜何等精明,崔祎信话音刚落,她就明白崔祎信的意思了。
她向崔祎信投去感激的目光,口中说道:“知道,当时是我最早发现的。”
崔祎信点点头,带着谢成离开了。刘镜站在门口,目送两人拐入楼梯间,才快步返回病床前,握住孙孜的手,不住说:“孜,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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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42、之后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谢成就返回学校了。不到三天时间,再回到学校,谢成看一切都似乎蒙上了一层阴……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谢成就返回学校了。不到三天时间,再回到学校,谢成看一切都似乎蒙上了一层阴翳。
当然谢成的生活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不同的只是一些细枝末节,甚至于微不足道,就连谢成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一是他进入「模式」的频率增加了,上课或是做其他事情,他总是轻易就进「模式」,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这时,其弊端就无法忽略了,每次从「模式」中出来,他就会产生深深的绝望感和无力感,让他对面前的事情提不起兴趣,总是应付了事,而后回忆起来,便觉得后悔,自然又躲在「模式」里逃避,出来以后,照旧兴趣缺缺,无法集中精力做一件事情。
就造成他虽然每节课都会去上,也从来不玩手机,但从未掌握老师上课讲述的知识的情况。
所以当期末考试来临,进入复习周后,他志得意满地开始做历年考试题,还未下笔就发觉自己一个也不会做。
只能乖乖按照老师给的重点,每天待在自习室熬时间,最后才勉强没有挂科。他还毫无察觉,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二是谢成越来越依赖崔祎信了,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他每天必须和崔祎信聊天,哪一天他没有收到崔祎信的回复,他就会惶惶不安,严重时晚上会睡不着觉,但他宁愿自己受失眠的折磨,也不会向崔祎信说一个字;
两个人讨论什么事情时,只要崔祎信发表了自己的观点,谢成永远不会说不,他只会说好、行、都可以、按照你说的来。
总结来说就是崔祎信说东,他谢成不会说西,崔祎信说西,他谢成不会说东,什么都以崔祎信为先。
至于第一点带来的影响,其实远不止成绩的问题。之前的谢成,虽然嘴上承认别人的优秀,甚至会贬低自己,但他打心底里从来就没有认为自己不行过,他总是暗暗蕴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所以成绩在班里即使不是最好的,也是名列前茅,就算是高一身处群英荟萃的班级他也从来没有真正觉得自己不如谁过。
就连最让他自卑的外貌,也是和颜值极高的人想比之后得出的结论,他其实自以为比一般人的颜值要高出几分,见到那些面相丑陋的人,他也会暗暗嫌恶。
他的自卑是建立在一定自负的基础之上的,所以让他在遭遇了那些事情之后还能够顺利长大,也是年少轻狂,幻想自己终究能够功成名遂,虽然嘴上念叨,闲暇时候会想起,不把那些真正放进眼里罢了。
谢成现在的情况却大不相同,他心底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没了。
在一次次平淡的考试成绩中,谢成渐渐发现自己智商比不过别人,能力也比不过别人,关系也拼不过别人,逐渐在心里形成他就是过来给别人陪衬的,给那些智商特别高,颜值特别高、家里特别有钱的人来做绿叶的意识。
他不是没有挣扎过的,毕竟谁也不都是刚开始就认定自己这一生都得望着别人的项背而活。
只是一件又一件诸如导员竟然不知道他是她的学生、在路上给导员打招呼导员视而不见却对另个人笑颜如花主动关切、他记得住同班同学的名字别人却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社团出去聚餐所有人都去了就是忘了叫上他、同宿舍的两个人记得郭浩的生日会大办一场而他却无人问津、买东西服务员对郭浩好声好气对他却粗声粗气,宿舍所有人都脱单他却还是单身等等这些单拎出来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让谢成那股劲儿一点一点地磨没了。
老话说得好:人活一口气,谢成自小憋着的那口气散了,整个人自然而然就颓了下来:熬夜、旷课、窝在宿舍不出门成了他的常态。但这并不代表他看见郭浩时不焦虑,郭浩每次成绩都名列前茅;
并且加入了学生会,听说在小班的带领下,郭浩明年不出意外会升为部长;
他还不止听到一次有人给郭浩告白;
而且每个院几乎都有郭浩熟悉的学长学姐……刚开始他也试图像之前在学校里努力追赶第一名那样追赶郭浩,但只坚持了一天,他就放弃了,也因为见不得郭浩比自己优秀,他渐渐推拒郭浩的各种邀请,郭浩被拒绝几次后,就再没叫过他了。
这都不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谢成他开始麻痹自己,给自己找各种理由:譬如不是他不去学习,是他天生脑子不好使就算去学了也没有用,何必去浪费时间?
他不会做花费时间得不到结果被别人嘲笑的事情。譬如他不善言辞,就算去参加了社团的活动,也改变不了什么,他生来就是喜欢沉默的人!
再说在这种环境中根本很难交到真朋友。再譬如一个人成不成功都是有定数的,假若他命中注定就会成功,那即使他每天躺着,最后还是会成功。
相反,他如果没有那个命,再努力,也不过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很难说谢成是具体哪天变成这样的,甚至谢成本身都不清楚,离他几百公里远的崔祎信当不会清楚。
对于崔祎信来说,他最能真切感受到的是谢成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第二点变化。
崔祎信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发觉到谢成的变化的。在谢成查询那张卡里的钱之后——
查询时还发生了一件小序曲,谢成那名义上的爸爸没有告诉他卡的密码。
谢成用自己的生日、电话号码、爷爷的生日、爷爷的手机号码甚至门牌号试过一遍都没有成功,在卡被锁一天后,用谢棉的生日试成功了,卡里的余额也很感人:六万六,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就自发将照顾谢成的重任揽到自己身上,开始更加努力工作,每天晚上头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谢成的变化。
至于谢成从之前偶尔找他聊天变成现在每天一找,他觉得很正常,谢成不是一个愿意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的人,谢老头去世这么大的事崔祎信也只是在接谢成那天见他红了眼眶而已。
情绪不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就必然要通过另一种方式发泄出来。
失去亲人的滋味他比谁都清楚,谢成的情况又和他相差无几:失去仅有的亲人,他们就是孤儿一个,闯祸了没人收拾,高兴了没人分享,以后是是甜是苦,都得自己尝着。
这时候,当然希望有人能和自己站在一边。以崔祎信对谢成的理解,谢成是在通过这种每天都聊天的方式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同时确定他不会像谢老头一样毫无征兆得离开,所以他每天不论忙还是闲都会回复谢成发来的消息,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嗯嗯」。
直到谢成发消息过来询问他应不应该考四级时,崔祎信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谢成发给他的消息是这样的:
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最近英语四六级开始报名了,我在犹豫要不要去报名。我觉得我肯定考不过,报了名也是浪费钱。
崔祎村信并不了解四六级到底是什么,他去网上查了查,了解到英语四六级是什么以及是否有必要报名后,才斟酌着词句给谢成回复:
成儿,不要考虑钱的问题!凡事尝试过才知道。(还破天荒在文字后加了一个笑脸。)
谢成并没有因此就放下顾虑,他问:
万一考不过怎么办?
崔祎信回:
还有下次!
谢成又问:
下次还考不过怎么办?
看见这一则回复,崔祎信气结,差点回复:你自己看着办呗!我又没考过。但他在发出的前一秒克制住了自己,把打好的一行字删除掉,重新打上:
如果有机会,就再去考,如果没机会,也是经验。不要怕去尝试新东西,相信你自己!(后附一个笑脸。)
谢成这次很快回复:
好的,哥,我知道了。
崔祎信看到后松了一口气,谁知一秒后又进来一条消息:
那哥,我这周要不要回去,你在家忙不忙?
崔祎信皱紧眉头盯着谢成发过来的消息。谢成之前也会时不时问崔祎信他要不要回来,崔祎信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但今天把这个问题和上一个问题连在一起看,崔祎信终于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按理说不论崔祎信忙不忙,谢成什么回来都是随谢成高兴,崔祎信工作时间自由度大,并不存在照顾不过来的情况,因此并不需要特地问他忙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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