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鬼群的出现和剿灭太迅速了,就如同之前那场暴动一样,让人不禁担心这并不是灾难的落幕,而仅仅是个简短的序曲。
娄越安排冉喻和其他方便转移的伤员转去三环医院,那里医疗条件好得多。同时,他还叫来大黄,吩咐了另一件事。
“带几具海鬼的尸体给科研院研究,”娄越阴恻恻地说,“顺便把魏局长的脑袋摁在上头,让他睁开小眼睛仔细看看,这玩意儿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路上,娄越对临时隔离区的担心越来越重,可一个个不同渠道的联系人都告诉他没事,仔细排查后依然没有异常。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太多,突如其来的危险就这样突然结束,难道真的是因为海鬼们还未开始筹谋发展,仍处在襁褓之中就被人类一网打尽了?
娄越皱眉望着车窗外,也许是疑心太重,他看到路边茂密的菖蒲时心里猛然一惊。
他问正开车的大黄:“城内的海菖蒲现在也分布得这么广了吗?”
自从海鬼爬上岸侵袭人类后,生态环境剧变,许多海洋植物奇异地在陆地上出现。在城外,越靠近海边,这种特征越明显。但主城内一直有严格的生态环境管控,因此原生陆地植物数量最多。
大黄点头道:“对啊,我也没注意到啥时候都这么多了。而且我刚才听警卫局的人说,他们去后山水塘,发现附近的海藻比野草都多,都快占满整个山头了。”
娄越的眼皮开始跳动,他立刻致电主城生态环境部的负责人,得知现有的海洋植物分布密度没有超过正常阈值,不构成威胁,这才觉得自己是太紧张了,疑神疑鬼的。
回到三环警卫局后,娄越和颜悦色地把魏局长骗到了停尸房,然后践行了自己说过的话。
魏局长的鼻子快要沾到海鬼腥臭腐烂的尸身时,突然情绪激动地表示绝对相信娄队长的话,认清客观事实,绝不能违心地做睁眼瞎。
娄越点头,大黄松开了掐住魏局长后脖颈的手。
魏局长和艾伯特军长面子上都同意了娄越的建议,调取所剩不多的人员去排查海鬼踪迹,完成三环内的消毒工作,并开展精神病院附近流动人员的登记工作。
接下来的三四天,风平浪静。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精神病院的那场恐怖的围剿屠杀就像是人类繁荣时期的一种cult电影,血腥残酷,但一两个小时散场后,观众拍拍被吓到疯狂心跳的胸脯,依然可以吃着爆米花回归日常生活。
就连警惕性很强的娄越都逐渐认为,加强临时隔离区和精神病院的管制,接下来再在重点区域加强巡查排摸,危机很快就会度过。
警卫队忙着维持城内秩序、排查危险,孩子忙着上学考试,医生忙着治病救人……这时候的人们依然认为这只是一场可控的灾难,虽然听起来可怕但离自己很遥远。少则一两周,多则一两个月,这场灾难终将过去。也许会影响发展,但人类始终向前。
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地过着与往常差不多的日子,即使骇人的海鬼真的被证实存在,并残忍地吃掉了一些人,但更多的人生活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影响。
主城已经安全了太久。
霭玻主城建立五十年来,“末世已经过去”这一论调逐渐成为人们的共识。人类在高原上站稳脚跟,构建出一项项精密的社会规则。人像高效适配的零件一样不知疲倦地运转着,并认为自己将一直这样运转下去直至坏掉,而巨大的危机降临前不会通知任何人。
藻类植物在地表蔓延,与绿色血液类似的咸腥味在风中扩散,长期生活在内陆上的人们此时还不知道,这是属于他们从未见过的遥远而神秘的大海的气息。
人类耗费几代人的心血在高原上建立的气势恢宏的城池,不知何时正悄无声息地被这样一片透明的海洋缓缓淹没。
这片透明的海洋将如同真正的海一样,张开宽广的胸怀容纳大地之上的所有生命,而某一种特定生物的灭绝或繁荣,对海洋和大地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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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挣扎着从隔日更变回日更选手orz
又写到好晚,之后的更新应该也不早,宝子们早点睡别等辽,睡醒(也许)就有新鲜出炉的可食用章节啦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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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向安详双手紧贴着裤缝,手心里不断沁出冷汗,将裤缝处的布料洇湿出深色的斑点。
他来向娄越汇报一件与冉喻有关的事。
得知这件事时,向安详没有像往常一样纵容自己的纯爱小说雷达觉醒,相反,他的心狠狠地沉了下来,再也没有欢欣雀跃的心情。同时,他也预料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不得安详的程度会大大增加。
近日,言艾教授的团队对上次暴动中的可疑RNA病毒的研究有了新发现。这种病毒在感染后可以改变某个人的想法,进而影响行动,而在一段时间后就会代谢消解。奇怪的是,这段时间并非固定,而是以某种“目的”作为触发条件的。这个过程就像是人突然变成了某种力量的傀儡,因此这种病毒被命名为傀儡病毒。
在这种病毒冒出来后,娄越除了安排临时隔离区的工作外,还联想到了银杏树协会的所有涉事人员,如城防所的副所长、冯浩天等。当时,娄越曾将检测任务交给向安详,让他跟进后续。
爱玩飞镖游戏的富豪冯老板没有被感染,但城防所的副所长有。
向安详去城防所进行日常巡检工作时,被遭降职严惩的副所长拦住了,嚷嚷着要将功补过。据副所长供述,在入场考试后的某个晚上,也就是被娄越抓住的那晚,旁边考试区有一个人曾经来过城防所。当时的副所长满脑子的想法都是掩护那个人并为他放行,让他在城防所内熟悉了一圈,还滥用职权,带他去过机密文件室。
虽然副所长不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城防所那晚的录像被人为损坏,但考试区的围栏旁有一只隐蔽在树林里的摄像头拍到了当时的情况。
那个人是冉喻。
娄越垂眸看着桌上的文件,良久,他才问道: “能确定吗?”
向安详的手指蜷缩,扣紧裤缝:“那段录像我反复看了十几遍,能确定……您也在里面,后来还开车把他带走了。”
娄越终于从那堆文件上抬眼。此时窗外漆黑一片,屋内的白炽灯不算明亮,昏沉的光线下,娄越的深蓝与棕褐的眼睛颜色差异并不明显,一齐显出一种没有神采的暗色来。
“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向安详走后,娄越独自坐在办公桌前,愣了会儿神。
手头还堆着小山高的活计要做,他本来不该这样浪费时间,但心思就是无法沉静下来。
娄越回想起不到一个月前的那个深夜。
那时入城考试刚结束,娄越得到消息,他一直追查的银杏路互助协发现了新的可疑会员。为了杜绝公职人员参加非法集会,尤其是副所长这种涉及主城安全的重要职位,当晚本就失眠的娄越立刻就带着两名值班的督察队员,驱车赶往现场。
路过考试区时,他下意识地朝里看了眼,没想到真就看到了想见的那个人。鬼使神差的,娄越停下了车,让两名队员先过去查看情况。
那时候冉喻的腿脚很僵硬,迟缓地在栏杆旁徘徊,娄越过去叫住他时他正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一点防备,就像被谁刚从被窝里拽出来似的,下撇的嘴角彰显着一点起床气。
娄越的第一反应就是梦游。冉喻的反应也证实了这点。
本来,那天的娄越心情很不好。这位只在考场上匆匆见了一面的考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认出了,面对看上去冷酷无情的督察队长时有些局促。于是娄越的心情一点点变好了,因为不同于信纸的鲜活的朋友就坐在身边,尽管对方一无所知,娄越却单方面地有种安心感。
娄越完全没想过那天晚上的另一种情形,也就是真实的情况——冉喻并不是不小心梦游到了靠近城防所的那片栏杆,他就是从城防所回来的。
冉喻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后,医生表示可以出院静养,于是他被娄越接回了家。
冉喻虽然看起来比娄越惨了些,但好在没伤到骨头和内脏。他身上多是皮肉伤,上了药缠了大面积绷带后只需要换药和修养即可。不像娄越,骨头断了还要和医生掰扯半天,就为了能早点出院加班。
出院后的第一晚,冉喻睡得还不错。他又梦到了那片熟悉的海。
但又有一些变化。他不再吃掉一条鱼然后变成另外一条鱼,这次他只是一条孤零零的小鱼,独自在幽暗的海底生活。水母和浮蚕散发着蓝绿色光芒,堪堪将周围一小片海水照亮。他漫无目的地到处游动,生活除了捕食和被捕食外空洞乏味得像珊瑚礁一样——他居住的洞穴旁有一株不知道多大岁数的珊瑚礁,粗糙的表面布满了孔洞,尽管它还活着,身体还在向外生长扩大,浑身上下却似乎散发着死亡的腐朽味道。
在又一次成功躲避了凶狠的捕食者后,冉喻激荡的心情渐渐衰退,又一次觉得自己从一条年轻健壮的鱼变成了一株又老又无趣的珊瑚礁。
他想,这样不断重复昨天的活着真是无趣,不值得为这样的活而活。但怎样才算是有趣,什么才值得活,他却不知道。他身边没有生物知道,别的生物都觉得他是异类。看似很大很辽阔的海底,无数鱼群虾蟹穿梭来去,细菌和虫类聚集在一起,可他却找不到一个与他类似的可以帮他排解寂寞的生命。
这种生活结束于某个很普通的时刻,他在礁石缝里发现了一只残缺的蚌壳。他在里面发现了一颗极其美丽的珍珠,圆润硕大,表面流淌着温和的辉光。
冉喻把这颗珍珠小心地取了出来,吃力地摆着尾巴游回自己居住的洞穴,他感觉自己自出生以来都没有这样激动愉悦过,珍珠散发着莹润的光,给他细密的鳞片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也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值得”。他把这颗珍珠藏在了洞穴最深处。他被这种美击中,灵智全开,突然醒悟过来,活着就是为了在漫长而枯燥无趣的时间里有短暂的一瞬间遇到一颗美丽的珍珠。
这颗莫名其妙地启蒙了他心智的珍珠一直陪伴着他。再然后,梦境开始重复,鱼吃鱼,变成另外一种生物,再变成海。
只不过这次的梦没有到此停住。再然后,他爬上了岸,陌生而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皮肤上。旁边有奇怪的两脚生物围着他,手里拿着锋利的鱼叉,在惊恐地大喊大叫。
在离开海水的瞬间,冉喻仿佛恢复了一些自己的神智,不再觉得自己是一条鱼或一片海。但珍珠依然被紧紧握在手心里。
这种珍重的感觉让冉喻想起了自己的小斧头。这是一种睡觉也要放在枕边,随时能拿到才安心的东西。
冉喻正想看看这颗珍珠在岸上时会有怎样的光泽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音色很熟悉,但语气却让他莫名地后背发寒。
“你在这儿做什么?”
潮水和阳光消失,冉喻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紧闭的书房门,他的手里拿了一根细铁丝捅在锁眼里,好像在撬门。
冉喻转身,看见书房的主人站在吸顶灯下,神色晦暗不明。
娄越的右手已经拆了绷带,重新拥有单个的手指头。他掏出了书房钥匙,说:“来都来了,进来坐会儿吧。”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娄越受伤手指的疼痛感顺着神经窜到心脏处,心口阵阵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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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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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哼哼致冉喻的第27封信】(节选)
致冉喻:
……
你上次跟我说,在邮局出任务被关系不错的队友因一桶汽油的全勤奖而出卖,险些受重伤,觉得很难过,后来那名队友遇难找你求救,你没及时去救他而导致他死亡,心情很矛盾。虽然你没有明说,但我从你的信里能感受到你的挣扎。当时我还因为比你虚长几岁而觉得你心智不成熟,在此我得跟你道个歉。
最近我也遇到了类似的事情,我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论断有多不近人情。感谢你还愿意跟我联系,容忍我那时的骄纵和傲慢。
事情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的一位同事做出了危害我们整个单位的事情。
在这里,我能信任的人很少,他是其中一个。我们一起毕业参加工作,他是我最得力的副手。虽然只在工作上有交流,但我相信他是一个有能力也有责任心的人。我从事的工作牵涉到很多利益往来,许多同事无法坚守本心,被轻易迷了眼睛做出蠢事,就会收到严厉的惩罚。我负责调查那件事,尽管众多线索指向他,但我从未怀疑过他。
当证据确凿再无翻案可能的时候,我亲手处置了他。
我知道我经历的这件事与你的截然不同,但那种被信任的人伤害的感觉是类似的,伤害他们的感觉更是类似的——看似是我拿了一那把刀捅向他,但那把刀没有刀柄,我用了多大力气去捅,自己就会流多少血,忍受多少疼痛。
……
据说最近城外各项资源供给都在减少,请一定要注意安全。祝好。
你的朋友:哼哼
*
冉喻觉得娄越现在的状态跟平时很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娄越似乎浑身都散发着低气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指疼痛,开门的时候手在轻微颤抖,好几次没有对准锁眼。
冉喻刚刚从梦中醒来,脑袋还不太灵光,理解不了现在的局面,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无论怎样,他一个来借住的客人半夜出现在主人家的书房门前试图撬门,还被抓了个先行,心再大的人都会觉得诡异。何况这是娄越,何况书房里的资料也许不普通,不然也不会特意装了这么复杂的锁。
娄越说进书房谈谈,冉喻往后退了一步。
“不去,”冉喻说,“我没想来这里。”
“嗯,梦游而已,先去里面歇一歇吧,也许是潜意识里想来看看?”娄越说着,打开了书房的门,“进去之后就会知道,没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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