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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蹋(近代现代)——周凉西

时间:2022-01-08 10:47:39  作者:周凉西
  是不是他求你了,他也想活,所以你要用我一命换一命啊。
  姜葵陡然惊醒,察觉自己差点儿闭上眼睛,带着浑身痛感昏睡过去。
  不能再陷入梦境!食客惯会唬人,答应的话作不得数,说着不会让他死,心没了,身体也空了,他又怎么活。
  晏思道从来不是他姜葵的叔叔。
  性奴连父母亲人都没有,是他不要脸,硬是管人家辛裕的叔叔唤作叔叔。
  意识遭闷得透不过气,姜葵用右手撑着沙发把手好站起来,怕胡乱空想,等下真会睡过去。
  一站起来,眩晕促使他整个人踉跄了下。
  姜葵刚刚的思绪过于自我,没发现自己的不良情况全被酒店大堂的服务人员看在眼里。
  “先生,您没事儿吧?”那位大堂服务人员走近,轻声问,“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葵怕被看出端倪,连忙往后躲,想回答没有。但是这一退,左手手背不小心磕到沙发背,牵动着整条胳臂再次产生钻心般的剧痛,让他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得摇摇头,二话不说要走。
  秉持着负责任的态度,以及看眼前人着实不太对劲儿,服务人员追问:“先生,酒店配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和医务室,很抱歉打扰到您,但是您看起来真的不太好,需不需要我帮您……”
  “不要!”姜葵停下,咬紧牙关挤出几个字打断,“谢谢。”
  他怕引起麻烦,顿了顿,尽量轻松道:“姐姐,我…其实肚子不舒服,能不能麻烦帮我倒杯热水?我先去趟洗手间,回来喝。”
  姜葵的脸蛋和脆弱太有欺骗性,对方表示理解,转身去往前台旁边的吧台处。
  她一离开,姜葵苍白的笑容再次湮灭,搂紧大衣,朝电梯方向大步走去。
  事情愈发顺利,五层很快到了。姜葵一个人乘着直达,中途电梯连停都没停,好像今日万事万物都在为他让路。
  门打开,他却有些挪不动步伐。
  五层的会场不多,酒店将订婚宴所在的莲花厅用烫金指路立牌安在电梯口正对面。旁边立有一对儿新人的迎宾立牌,含有他们满是恩爱笑容的照片和中英文姓名,空白处环挂着润过水珠的鲜花,简约地配了句“WELCOME TO OUR ENGAGEMENT PARTY”,迎面扑来迎接新生活的幸福。
  盯着迎宾牌上的英文和那个“辛”字,不知为何,姜葵积攒的勇气忽而散了大半,宁愿一个词都看不懂。
  电梯门就要自动关上,他回过神,快速按了几下开关按键,还是走出来。提起气,垂搭着受伤的手,一步步跟随指示的方向走。
  姜葵要见辛裕,以平等的自由人而非性奴或什么替代者的身份。
  这场任性的见面无疑是用性命作抵押,但他确信,自己从会所往外跑的每一秒、每一步都未曾有过后悔。
  越是靠近,身体的沉重感便加重一些。直到拐弯看见前面敞开着门的莲花厅,听见从那里传出的舒缓乐声、人群说笑声,姜葵已像孤身走了千万步,深感疲倦。
  不多远就要靠岸了。
  脑中那团模糊的影子即将变得清晰。
  姜葵似乎看到会场里晏思道跟别人说笑着走过的身影,旁边人不知是不是辛裕,还未继续走近辨清,突然被身后伸出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嘴。
  “唔——”
  姜葵惊恐,立刻要奋力扭身挣脱,无奈身后的两人力气大得很。他被往后硬拖着带走,眼瞧一个戴有佛珠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莲花厅门口,挡死了他看向晏思道的视野,同时低声吩咐他们:“先把他关到服装间。”
  *其实很多时候我也想问小葵为什么——
  为什么要爱,要逃,要回来……
  但是对他而言,能回答的没那么多“我为什么”,只有“我还能做什么”。
 
第四十八章
  辛百城原本因为晏思道变卦而产生的不满在见到姜葵时被一扫而光。
  刚刚晏思道接完电话进屋,脸色倏变,对他也懒得进行过多周旋伪装,拿手机冷着脸不知在查什么。在辛百城看来,这幅模样倒是显露出晏四的本性。
  若是工作上的问题,琐碎之事断不至于如此,大事儿也没听说近日有什么情况,且晏思道身边一直跟着的Lam不见了,辛百城直觉事有蹊跷。临走前,他多心找同层楼道口的接待人员问了下:那间屋子里的人中途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或看到什么。
  接待人员是个机灵的,见过经理跟辛百城走在一起,关系甚密,猜他身份不一般,便一五一十将自己听到的说了出来。
  “抱歉辛总,他们在楼道里具体说的我没听清,离得太远了。不过有位身材壮实的男人走的时候是有一直在打电话,好像是说‘告诉我具体找不着的时间’,还有‘我现在过去,随时联系’。他走得着急,表情严肃……”
  得到的消息过于零散,串不起来,辛百城未将这些与姜葵产生联系,便暂时没再多思。待宴席开始,他亲自下楼迎一位从机场赶来、来迟了的重要生意伙伴,恰好在电梯关门前瞥见疑似姜葵的身影。
  辛百城多看了两眼,确定是姜葵没错。私家侦探查发来的资料里有姜葵几张照片,他认得出来。
  姜葵神色匆忙,按完电梯朝外面大堂那边看了好几眼,像是在躲谁的样子。辛百城想起接待人员的话以及晏思道的状态转变,思路立马通了。
  他把生意伙伴领到莲花厅后,寻了借口走开,紧接着不动声色地叫来自己的助理和服务人员。
  简单部署完,辛百城在厅门附近徘徊,等待之余推断着姜葵是偷跑来的,晏思道并不知情。
  虽然不清楚姜葵来七星酒店具体打算怎么做,但只身偷跑过来定不是好事儿。大概率是金丝雀有了危机感,企图破笼飞来当着众人,尤其是晏思道和辛裕的面儿宣示“主权”——贪心不足的MB和小情儿要是想得到更多,容易不要脸地闹出些破釜沉舟的动作,辛百城已经司空见惯。
  此事令他膈应的依旧是姜葵的身份,他无法确定姜葵搞闹剧的同时,是否得知他们的血缘关系。
  代孕协议、早该死于胎中的儿子、出卖肉体并争风吃醋的代孕子……桩桩件件随着姜葵的出现又强调了一遍,辛百城感到无比厌恶。辛家远比不得姓晏的一大家子,但在城里也算有头有脸,日后绝不可能接受姜葵的身份,他更不可能。
  姜葵最好永远不知情,也别妄图带什么小心思,那些秘密不公开才对彼此都好。
  现在仔细想,晏思道后来在商务中心流露出不对劲儿,敢情是在担心偷养的情人跑来搞破坏。
  辛百城轻笑,自顾自地认定晏思道虽然表面态度不佳,占尽上风来跟他摆谱,到底心里头还是记挂着辛裕,不愿意辛裕看见他干过的疯事。Lam匆匆离开应该也是赶回去抓人、拦人。
  看来交易可以继续。
  不仅能继续,依照当前情况,天平两侧的砝码也得重新调整。
  晏思道失去谈判的筹码,由不得他以后要不要配合了。且不说订婚宴结束之前他不可能查着姜葵的行踪位置——谁会料到姜葵在辛百城手里,退一万步说,让他发现又有什么关系,量他晏思道也没那个胆子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要回私养的情人。
  没一会儿,如辛百城所猜想,姜葵果真出现在五层,叫他们给抓个正着。
  辛百城握住佛珠手串,感慨是老天庇佑,一时无限得意。
  他让人把姜葵关进服装间,那儿离莲花厅不远,宾客们在会场,一时半刻不会有人过去。姜葵来得突然,得之不易,得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才放心,有突发情况可以随时知晓。
  安置好姜葵,服装间门口留下助理和一个服务人员,辛百城如同无事发生,笑着回到了宴席。
  整个过程混乱不堪,姜葵没有多少招架之力。推搡时,他听见其中一名抓他的男人提到“辛总”。
  辛总看着面生,衣着打扮不可能是会所的人,也不是晏思道的,还会有谁要抓他?
  姜葵想起那天他偷听到的名字:辛百城。
  为求证,他用力拍打门,大声质问门外的人:“开门!辛百城为什么把我关起来!”
  这么喊了两三遍,辛百城的助理嫌吵,也怕惹得别人听到,就敲敲门小声告诉他:“别叫了,不会对你怎么样。辛总要你安静在里面待着,等那边完事儿他就会过来找你。”
  真是辛百城。辛百城为什么做这种事,他是怎么知道他逃跑过来,又是如何认出谁是姜葵的?
  看着从外面紧锁的门,姜葵心头生出的剧痛沿着全身神经迅速侵袭,炸裂。
  是了,辛百城不知道,晏思道知道。今天是晏思道与辛裕见面、辛百城默认的喜庆日子,他们就这样连宴席结束都不能等,迫不及待地要来挖走他的肾!
  姜葵停下动作,没再用手拍门,单靠嚷叫和徒手拍打用处不大,只能是白白消耗自己。而且方才他被拖拽,伤口也被扯到,左手更疼了,感觉有液体渗透过纱布,正沿着手臂缓慢往下流。
  血滴到屋内的地毯上,出现一小块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的印迹。
  斜拐角莲花厅里的温情奏乐最是任性,问也不问就擅自透过门窗缝隙传进服装间,钻入姜葵耳朵里。
  有人携手笑迎美满的未来,有人孤寂扼死对未来的期待,距离不过咫尺而已。
  既然选择逃,姜葵便决意在他少之又少的自由里,不再为他人作嫁衣裳。
  绝不。
  他脱掉外套大衣,好让右手和身体活动得灵活,然后翻找屋内可以产生明火的东西。从前有个老板跟女性奴玩儿滴蜡时,火苗不慎引起被褥燃烧,触发了酒店的防火喷淋器,最后闹出相当大的动静。防火喷淋器发出的警报声大,可以持续引起众人注意。
  可是翻了抽屉和柜子半天,一样能用的也没找到。
  姜葵头昏得更厉害,还有要发热的迹象,只好先坐下来缓一缓。
  靠着椅子休息不到两分钟,他被自己的意识惊醒。他太累了,差点儿又要睡过去。
  不能坐以待毙,没有外部因素加持,想要发出吸引人的大动静必须靠自己。
  姜葵赶紧站起来,逼迫自己清醒。环顾四周,很快,他看中了角落里的金属立式衣帽架。
  衣帽架结实却不算太重,不过以目前一只手的力气搬起来并不顺手。无奈,姜葵左手不得不跟着发力,共同握紧金属衣帽架举起来狠狠朝大门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
  又一滴血以更快的速度滴落,如沙漏无声地在黑暗中进行倒计时。而外面除了助理的呵止声,没有听到任何解救他的动静。
  姜葵的左手颤抖到握不住金属杆,衣帽架“哐当”一声重重落到地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除那两人以外、第三者的女性声音:“什么动静?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即将流干的沙漏因这一句话而得以翻转,姜葵趁机拍着门大声求救,称自己被辛百城关在这里。他故意指名道姓,无论怎样都要拉上这些人赌着试一试。
  辛百城的助理尴尬极了,挡在门口快语辩解:“夫人,您别听他胡说,他……”他说不下去,辛百城交代过今日姜葵之事对任何人不准提起。
  原是不小心洒了酒,要来换件礼服,这下倒不经意撞破了他们有事隐瞒,于郝问:“里面是谁?”
  助理与旁边的服务人员互相对视一眼,支支吾吾说:“我们也不知道。夫人,您、您别为难我们。”
  于郝为人和善,平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不去为难谁,但听见里面那几声撕心叫喊,她心里莫名难受地揪起,好像也被撕裂一般。她厉声要求:“立刻把门打开。”
  *在辛裕之前,辛百城夫妇一直没生下孩子,尝试过试管婴儿,也有留下冷冻胚胎。辛百城后来找人代孕就是偷用那些,所以于郝某种程度上也是姜葵的母亲。(第24章)
 
第四十九章
  助理仍挡住门,屋内也没了动静。
  姜葵愣在原地,恳求开门的话堵在嘴边喊不出。他们管女人叫夫人,不出意外,来者是辛百城的妻子,也就是辛裕的母亲。
  于郝没能进来,助理根本不敢把门给她打开,生怕辛百城那边他不好交代。
  越这样,于郝的第六感越不妙。她和辛百城结婚多年,虽说当初为商业联姻,但婚后感情很好,彼此扶持、坦诚,一起度过诸多难关。今天辛百城一反常态囚了个人在里面,不仅全程从未对她提起,看眼前二人的样子,应该还瞒了些颇为严重的问题。
  辛百城安排的服务人员向她提议:“夫人,如果您需要换衣服或补妆,我带您去旁边会场的服装间,那边的备用物品齐全,可以为您叫专门的服装老师和化妆老师提供服务。”
  “谢谢,不用了。”于郝坚持,“我只需要你们打开门。”
  她清楚他们的担心,既而劝说:“百城那边有我在,不会怪罪到你们头上,我说到做到。而且一家人的事儿我也不多管,主要是我想拿下午过来时放在里面的另一条裙子,咱们尽快解决,免得太多人看见。”
  话说到这份上,面对辛百城的妻子而非别人,助理不好再推。他勉强示意服务人员开门,自己则站在边上挡着,提防姜葵趁机遛出去。
  听见门锁拧动的声音,姜葵瞪着眼谨慎地往后退一步,屏息仔细听远处有没有音乐声。好在宴席没结束,莲花厅的音乐还在,且随着门打开,更加放肆地钻进来。
  他该跑或者大声呼救,不知为何,他倏然叫不出来,能做的仅有握紧拳头,抵抗性地对着这位夫人以及她身后挡住出路的两个男人。
  看姜葵这幅狼狈模样,于郝皱起眉头,缓慢靠近。如同遇到受伤的流浪犬,怕被咬,同样怕他受到惊扰,声音相比在门外柔和不少。
  “孩子,别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尽管小心翼翼,姜葵的心却如同被蛊惑了,隐约感觉眼前的夫人或许和辛百城他们不同。
  于郝身着一条淡紫色长裙,气质端庄典雅,言行皆没带来什么威胁。而这声仅是个称呼的“孩子”,更让他下意识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姜葵犯了糊涂,竟有种想向陌生女人倾诉自己痛楚的冲动。但是一想她是辛裕的母亲,他又迅速抽离,没继续沉溺于根本不属于自己的温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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