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靠回他的肩上,说:“嗯。”
两人这么互相靠着,直到陈霭说话:“呃,方便我问个事儿不?”
唐越就不靠着了,坐回去,看着陈霭:“你问。”
陈霭看的却是陆阔:“那什么,律师跟我说找到季然一个远方亲戚,说如果能把人给弄来,就能证明季然他爸早就有暴力倾向,能有很大好处。我这边怕脱不了身,而且我也不会讲话,你能帮我去找这个人来吗?万一人家不肯来呢?”
陆阔看了眼唐越。
唐越忙说:“这当然好,要我一起去帮忙吗?”
“你担心唐棠的事儿,就别操别的心了。”陆阔朝他笑了笑。
唐越也笑了:“那我待家里不动,光操心,也没用啊。”
陆阔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也别跟我跑了,”小声说,“留着看好陈霭。”
陈霭顿时炸了:“我操,你他妈要真讲我坏话也别让我听到行吧?!”
“故意给你听到的,你别趁着我不在就又发神经。”陆阔扯了扯嘴角,“你俩反正相互照应着吧。”
陆阔说走就走,说买了深夜的票,也没让唐越送,就让陈霭送了。
陈霭开车送他,路上忍不住问:“万一唐越看破了怎么办?我|操,我代替你过去行不?你扯淡比我强,我打架比你强,咱俩换换。你糊弄唐越还要拉上我,回头你俩关起门两口子没事,我多尴尬啊,我怎么跟唐越做人啊?”
“你真去了人家地盘上,一个打十个也不够你打的。而且唐越那只要你别多嘴瞎说,他想不到别的,事后知道了也不会怪你。”陆阔说着又看他两眼,“我更怕你瞎搞。”
“我真的不会!”
“行行行,信你。”陆阔语重心长,“要不是唐棠出事,我也不会这时候扔下你,你发发善心,这时候别给我拖后腿,不然那边没救出来,你这又圆不回来,你还不如现在就弄死我得了,我省得白忙活。”
陈霭现在就怕他念叨自己,忙打着方向盘岔开话题,问:“唐棠那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张豹已经遣返了,后来那姓吴的救了他?你这又突然急着过去干什么?”
“我算是要去救那姓吴的。”陆阔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
可根据实际来看,他这回还真能算是去救吴钟仁。
他算是彻底弄清楚了唐棠想干什么。
先是让人查了这回那突然改变目的地的夏令营背后的出资方,七拐八绕的,跟郭小斐家沾亲带故。好,这大概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个“人”还主要就是指唐越和自己,尤其是自己。
之前陈霭打球受伤那事,陆阔还以为只是唐棠想帮陈霭刺激季然,虽然手段是偏激得神经了一点,好在有惊无险,也就算了。可现在他终于看透了,帮陈霭追季然是不是顺便都难说,唐棠的主要目的恐怕是想自然地接近郭小斐。
唐棠是从许多年后穿越回来的,如果要猜他早就知道Randolph和郭小斐的关系,也是很自然的。
以唐棠的性格思维,他想要报复吴钟仁,必然不会容忍失败,必然会认为,靠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力量,是不保险的,所以他需要靠山。而家大势大的郭小斐就是一个很好、又很快捷方便的对象。
假借帮陈霭治腿的事情接近郭小斐,果然其他人都很难会多想到他的真正目的,尤其是陆阔和季然这两个同样穿越回来的人。否则陆阔早就提防上他了,而他也正是为了不被陆阔提防。
至于张豹,陆阔同样不觉得这是一个意外,很可能又是唐棠设计好的一环。
当然,也不这么绝对,只是说,如果没有张豹,也会有“王豹”“孙豹”,总之会有个“豹”来成全吴钟仁的“英雄救美”。只能说,很可能唐棠知道张豹在那里,就一石二鸟,顺便报复一下曾经绑过他哥的仇人。
想到这里,唐棠的目的简直是呼之欲出了,陆阔想装自己想不到都不行。
——唐棠一直都没有放弃他的那个神想法,代替他哥去接近吴钟仁,然后斩草除根。
又或者,是坚持要以牙还牙。
神经病啊!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怎么就是不肯跟人商量一下?
陆阔头疼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听到陈霭说:“那你路上自己小心,怕不太平。”
“行了,我有数。”
不光是唐越怕,带队老师都怕学生再走丢,可赔不起,所以唐棠晚上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东西都得组队。
路边上遇到了卖鸡蛋仔的小摊儿,摊主是位阿婆,周围还有好一些阿婆阿公在聊天。
唐棠照着牌子上写的数目给了钱,却听到摊主对自己笑眯眯地说了句当地的方言。
他不解地看向摊主。
摊主重复了一遍,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听不懂……”
摊主连手势都比划上了,周围的阿婆阿公们也笑嘻嘻地帮腔。
唐棠窘迫地看着他们,尴尬地笑着,又不好走。
“她说看你长得好,多送你一点。”
唐棠惊讶地转头看说话的人:“你——”
这人笑眯眯地用方言回了阿婆几句,与大家一起和气地笑了起来,然后朝唐棠说:“走吧。你这大半夜是要去哪里?”
“我们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唐棠被他推着肩膀走了几步,扭着头看他,“你……”
这人笑眯眯地问:“不记得我名字了?”
唐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吴钟仁,钟情的钟,仁义的仁。”吴钟仁微笑着说。
唐棠低声道了句歉,又说:“上一次多谢你。”
吴钟仁笑着摇了摇头:“上一次也是缘分,我碰巧路过,就遇到了你。”
缘你祖宗,跟踪我,操|你妈,变态,去死。唐棠一边在心里骂,一边继续用青涩的神色看着吴钟仁。
“再过几天就要回去了吧?”吴钟仁问。
唐棠点点头:“而且因为我出了点事,其他人都被我连累了,现在都不太让自由出去逛了。”
吴钟仁惊讶地问:“不可以吗?我还想请你去吃夜市,之前应承了你的。”
“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不麻烦你了。”唐棠有些慌乱地摆手,生怕给人添麻烦似的,脸都红了。
吴钟仁望着这样的他,笑意越来越深。
眼前的少年和记忆里的少年渐渐重叠,无论是相貌,还是眼底的温柔和朝气。尤其是笑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稍稍地眯起来一点点,看起来格外的纯真。唯一的不一样,大概就是眼前的唐棠是真的纯真,而那个人,是被人玩烂了的。
唐棠敏锐地察觉到吴钟仁的笑容里闪过了一丝冷戾,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心里却更警觉起来。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呀?”唐棠仰着头,疑惑地问。
吴钟仁摸了摸他的头:“觉得遗憾,本来想带你到处玩一玩,但你就快回去了,又不让自由行动。”
唐棠也很遗憾,笑了笑:“这也没办法。但是你说以后你也会过去我家那边,到时候我带你去逛我们的夜市。”
两人说了几句话,同学们就在远处叫唐棠赶紧走了。
唐棠小跑了几步,又停下来,犹豫一下,回头看了看吴钟仁,笑了起来,挥了挥手。
澄澈得吓人。
邪火窜了上来就很难消掉,吴钟仁折腾了大半夜,仍旧堵着胸膛里那口气,再一看眼前的脸,怎么都觉得看不上,嫌弃地打发人走,坐在床头抽烟,漫无目的地调台,看电视里在回播一部好笑的偶像剧,忽然有了主意。
第92章
唐棠也没睡,坐在马桶盖上发信息。
他这两年搭着郭小斐,有两个目的,其一是,走得近才能想办法牵制郭小斐,修正郭小斐妄图改变的历史。
郭小斐不知道其他人重生的事,不知道时空混乱的事,唐棠也不打算讲出来,但无论如何,不能让郭小斐做得太过了,直说是肯定劝不住的,只能靠绕着弯子地引导和阻止;
其二,很多事情都要借势,借了郭小斐的势,才好做自己的事。
这两年,唐棠过得十分充实,每天睁开眼就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他必须得做,也必须得尽快做,因为时间不等人。
这些事情,别说陆阔了,连郭小斐也不知道。
这个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也不需要第二个人知道。
和早就布置好的人手联系完,唐棠犹豫了一下,登上网,进了唐越的页面去看相册。唐越的相册里大多是些风景和静物,拍人的不多,他不爱传网上,更愿意洗出照片来搁相册里翻,做法十分老派。
唐棠翻了几张,就改成进陆阔的相册了。
陆阔爱炫,无论是原始时间线上,还是现在,始终都改不了这个爱炫的臭毛病。唯一的差别是,以前炫得惹人讨厌,现在吧,还行,大概是麻木了,或者是别的理由,总之不那么讨厌了。
但在唐越的要求下,陆阔的相册还是设了权限的,基本也就局限于陆阔、唐越、唐棠、陈霭和季然五个人能看,并且唐棠怀疑季然压根懒得看,且,相册里没季然,只有其他四个人,大部分是陆阔自己、唐越和陈霭,偶尔几张才有唐棠。
唐棠翻看着照片,笑了起来。
唐越看起来很幸福,比以前幸福多了,毕竟以前的陆阔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逼。
唐棠不否认自己的不客观不公正,但去他妈的客观公正,本来也没必要客观公正,哥是亲哥,陆阔算个屁。
当然了,再不客观公正,唐棠也愿意承认,陆阔对唐越是有真感情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爱是真的。
只是不够。
或者说,那个时候,陆阔给的不是唐越想要的。
他看在眼里,所以一直不待见陆阔,就觉得这是个傻逼,纯24K的。
当年,唐棠考上大学的谢师宴是陆阔张罗着办的。唐越的意思是只请老师和同学吃饭就好,陆阔却否决了,非得把这事儿给包揽过去,在市里最贵的酒店订了流水席,来来往往了一大群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那些社会二流子出手贺礼倒是丰厚,但问题是丢人啊。一众师生面面相觑,唐棠就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了,当场想走还不能走,被他哥劝着忍耐一会儿,至少忍到意思意思地吃完饭。
还没忍十分钟,他班主任就被一个满身横肉的金链子大光头热络地狠拍了几下,差点没吐出血来,还压根不敢多说什么,尴尬地应对着对方的尬夸。
唐棠觉得自己的脸可以不要了,在这一天丢光了。
当班主任被第三个社会二流子劝酒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起身去找他哥,打算说一声要带着老师同学走了。
唐棠找来找去,终于在没人的楼梯间找到了他哥,他哥正拉着陆阔说话。唐棠想了想,没出声,藏在防火门后面,从门缝看。
唐越问陆阔:“不是说好了吗,就请老师同学和亲戚们,最多加上陈霭和丰献他们。”
陆阔已经喝得上头了,懒洋洋地靠在墙上,还振振有辞:“这不好事吗,考得好你还怕人知道?明天你带唐棠去把红包都存了,都是他的。”说着还斤斤计较上了,“而且他们一天到晚生崽,我礼金也不能光出不进啊,你又不给我生个。”
唐越:“……”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陆阔搂着唐越捏了把,贱兮兮地问:“给生个不?咱俩再努努力?”
唐越都懒得理他,继续说正事:“唐棠不喜欢这么多人,等会儿他老师同学走了,我估计他也会走,这事儿我不会拦他,先跟你说一声,别不好跟你那些朋友解释。”
“没事,他要走走,不过你给他点钱,让他自己去请他朋友们玩去,没吃饱再去找个他们自己喜欢的地方吃。”陆阔摆摆手,“我身上没带现钱,礼金那边别当着人面拿,被人看见了丢份。要不够,找陈霭大飞去说一声,他们肯定有,没就去楼下取款机。”
唐越就纳闷了:“那你弄这么一出干什么?”
陆阔叹了声气,揉了揉唐越的头发:“宝哎,吃酒席谁真是奔着吃来的?就是个排场。唐棠大了,以后要办点什么事儿,到处都得靠关系,他再不愿意也混个脸熟啊。”
唐棠就是特烦陆阔这套说辞,整他妈一个社会老油子,low得不行。
直到后来,唐越没了,他也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了,发现这个社会还真他妈成群结队的都是比陆阔还low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
他甚至想过,如果不是哥哥出事了,那么后来的自己会不会有朝一日愿意对陆阔服个软,也就认了。毕竟,虽然陆阔low,但后来发现low的人太多了,陆阔也就靠同行衬托了。
但事实是,没有如果。
他恨陆阔害死了哥哥,恨了整整六年多。直到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多年以前,哥哥还在的时候。
“还在”的时候。
想到这个说法,唐棠其实是想笑的。
事实上,他看着陆阔和季然充满期待地在筹划要怎么怎么改命时,是真觉得好笑。
他想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因为他想救哥哥。
可是,他却一直在怀疑,这一切是真的吗?
唐越已经死了六年了,灰都没了,而他们,真的可以逆转时空吗?
唐棠是悲观的,也并不能理解陆阔和季然那近乎幼稚的乐观。至于郭小斐,唐棠甚至懒得纳入尝试理解的范围,毕竟那是个至今都觉得自己的重生是出于天选来改变世界商融格局的纯傻逼,比陆阔还傻逼。
无论如何,无论这件事可信或者不可信,唐棠都想做一件事。
他必须要为唐越报仇,吴钟仁欠唐越的债,必须要讨回来,十倍,二十倍,三十倍。
否则他这辈子都无法安眠,只要一想,就会想到尸检报告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是用唐越的血写出来的,他唯一的哥哥,唯一的亲人的血。
陆阔用最快的速度过了海,上了岸,还是晚了一步。
唐棠再次失踪了。
63/84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