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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近代现代)——来风至

时间:2022-01-14 19:33:53  作者:来风至
  一针一线、穿过去拉回来……沈郁青把匆匆回到义村的两个小孩当做一阵风,看都没看一眼。
  傅羽舒无措地抬头看向沈观。
  敏感如他,早就闻见了空气里肉眼可见的火药味。
  虽然他并不知道沈郁青忽作这份姿态的原因……或许跟沈观的爸爸来到村子有关?
  一老一少,把这间狭小的二楼卧室当做古罗马的斗兽场,互相僵持着。
  最后还是沈观先妥协。他动了动嘴唇,视线划过沈郁青捏针的手:“爷……”
  “爷什么爷?”沈郁青忽而冷下了脸,“实在没事干就去找你那亲生的老子去,别来烦我缝戏服!”
  “轰”的一声,原本僵持到极点的气氛,霎时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搅和、炸开。
  沈观眉头拧着,愤怒又无措地退后一步,随后噔噔噔往楼下跑去。
  傅羽舒没见过这种阵仗。
  在他的印象里,沈郁青一直是一个温和善言的老头儿,逢人便笑呵呵的,脾气好得不得了。而沈观也总是端得一幅自恃清高、懒得下凡尘的模样,对人对物都兴致缺缺。
  却不知这样的两人一碰上,却像水溅入油锅,噼里啪啦地炸开。
  原来在人后……沈观和沈郁青是这样相处的吗……傅羽舒边跟着沈观往下走,边想。
  沈观腿长,一步迈两个台阶,没多久就把傅羽舒甩在了背后。他在后面追了几步,就气喘吁吁地扶着栏杆停了下来。
  “哥……”傅羽舒喊,“哥!”
  沈观置若罔闻,绕过天井就要往外走。傅羽舒没办法,只好撑着腰,忍着岔气的疼追上去,“哥!我觉得沈爷爷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可能、可能你那个谁刚走,他们吵过,沈爷爷气还没消呢,难免就对你凶了点……”
  沈观继续一言不发,脸色冷得像块冰。
  “哥。”好不容易傅羽舒才碰到沈观的衣角,轻轻拽了一下,软声安慰,“没事儿,哥,我们要对老年人宽容点嘛……”
  沈观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手垂在身侧,捏成拳头,正在微微发抖,气的。就连说话也咬牙切齿,字从牙缝里一个一个地蹦出来:“他总是这样。”
  情绪一起,就停不下来。沈观蓦然转身,朝着身后的傅羽舒、也朝着二楼那间昏暗的遇不见日出的房子说:“他总是这样!总是把我往外推!杨志军回来了又怎么样?我十七了!我不需要你替我选择,也不需要你这种保护!”
  正在气头上,沈观语序混乱,词句颠倒,怒气却是实打实的。傅羽舒被吼得有点害怕,但拽着沈观衣角的手没松,反而更凑近了几分,想要去拉沈观的手。
  “沈郁青。”沈观沉着声音,大逆不道地喊着他爷爷的名字,“我们是对方唯一的亲人了。”
  你不该总把我往外推的。
  放弃系统的美术训练也好,回义村的镇中学念书也罢,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愿意。
  傅羽舒抿了抿嘴。
  二楼那片僻静的高处,依旧是死寂一般,与沈观发怒前别无二致。他抬眼看向那处寂静,眼底燃烧的火渐渐冷却了。
  他低头向傅羽舒。
  那小孩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一个硬物商标硌得他手心通红都没察觉,不禁长叹一声:“傅小雀。”
  “啊……啊?”傅羽舒一愣,脑子还没转过来。
  沈观:“松手。”
  傅羽舒:“……啊。”
  人口头上是答应了,手上的力道却一动没动,沈观无奈之下,只好亲自动手。对比之下,傅羽舒的手小得像没长开,径直被沈观包在掌心,那一瞬的沁凉触感还没成形,便像风一般逝去了。
  傅羽舒恍惚了两秒。
  另一边,沈观已经调整好情绪,淡淡道:“走吧,他不想我在他眼前晃,我就遂他老人家的愿。”
  傅羽舒点点头,踩着沈观的影子,不解道:“我不明白,沈爷爷为什么突然……”
  “突然像变了一个人?”沈观打断他,“他就这样,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只顾得上把我往外赶,原先生病就是,明明差点晕在家里,也不告诉我一声,非要自己……扛……”
  说着说着,沈观忽然一愣。
  他脚步停得突然,跟在后面的傅羽舒一不留神就撞了上去,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沈观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
  “你……”
  在傅羽舒诧异的目光中,沈观拔腿就走。
  这一回,他没往外逃。即便是沈郁青亲自用恶言赶他,他也没逃。他大踏步地跑上楼梯,将那条陡峭又狭窄的木阶踩得“噔噔噔”的响,就像戏曲开唱时的鼓点。
  他跑上二楼,跑进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跑到沈郁青身边,猛得掀开那件破烂的戏袍。
  戏袍之下,是瘦骨嶙峋、一片青紫的腿。
  沈郁青眼睁睁看着沈观的动作,根本来不及阻止,那双枯树枝似的腿就暴露在空气里。
  扯下遮盖的物什,沈郁青像又老了一点。
  “你腿怎么了?”沈观平静地问。
  沈郁青不吱声。
  “往日这个时候,你要么在躺椅上听戏,要么在树下乘凉,大中午的太阳还没落山,你躺在床上干什么?”沈观气势逼人,语速也越来越快,“这些青紫是怎么来的?是不是杨志军?!”
  他看向沈郁青浑浊的、不带一丝伤痛的眼,颤抖地问:“老头,你是不是不能走了?”
 
 
第38章 再给我抱会,一会儿就好
  柏英说,那个时候她正在下田。歇息的间隙,她隔着田埂老远就听见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粗犷的男人们吆三喝四地走着,柏英认出,其中就有陈凯的老爹陈伟雄。这个时节,老天爷喜欢将义村覆拢在茫茫雨中,走一路就带一身的泥。柏英抻着雨衣爬上田埂,恰巧就迎面撞上了这群人。
  “老太太,忙着呢?”
  陈伟雄看起来心情不错,笑眯眯地将柏英上下打量片刻,才寒暄道,“水泵没问题吧?”
  “没问题。”柏英面不改色,随口问道,“这么大阵仗,是去哪儿?”
  陈伟雄大笑道:“老朋友回来了,哥儿几个打算一起去镇上吃顿饭。”
  男人们再次推推搡搡着,互相开着女人们听不得的玩笑,嘻嘻哈哈往村口走去了。
  后来柏英总在懊悔——如果她当时能再多问两句就好了。如果她问了,她就会知道,陈伟雄口中所谓的“老朋友”是谁。
  并不坚固的门在风雨中晃荡,古建筑二楼随风飞扬的帷幕也被人细心地收起来,包裹进塑料袋里。
  雨声溅在上面,滴答滴答。
  有人骤然飞起一脚将门踢开,震荡声四散。
  几个男人喝得醉醺醺,却记得面子要过去,嗓门就大声嚷嚷着:“姓沈的,杨志军来找你要儿子来了!”
  喊自然不是杨志军本人喊的。他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杀过人在监狱里滚了一圈,也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凶神恶煞,只是盯着人的时候眼神吓人。
  陈伟雄自告奋勇走在最前面,势要为他找回老杨家的根。
  “我说你,好不容易生的一只独苗被别人摘了,你为什么不敢要回来?”陈伟雄说,“那是你的东西,让老头儿霸占了这么多年,算是仁至义尽了。而且政府不是给你介绍了份工作?到时候给他点钱就好了。”
  杨志军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进门后,就一直沉默地盯着二楼被包起来的帷幕看。他生得矮,需要比别人更费力地仰起头才能看到。
  但沈郁青并没有出来。
  陈伟雄咋咋呼呼地抬脚往二楼走:“沈老头,我知道你在家,你说你活这么大岁数也得讲个道理不是?人家老杨家的儿子,硬生生跟了外人姓,还搞了个什么领养证明。现在人老子回来了,你总该把东西还回来了吧?”
  他回头,拿手肘戳了一下杨志军:“你说是吧。”
  杨志军颇有些浑浊的眼球转动过来看了他一会,说:“是。”
  陈伟雄笑了。
  他笑起来有点像年画里的大头娃娃,肥胖的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缝,皮肤却黝黑得如同树枝。
  一行人吆喝着就往楼上走。
  下雨的缘故,楼梯有些滑,乌合之们在雨中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喧闹不已。忽然就见那二楼尽头,帷幕之后,走出一个人来。
  沈郁青身姿挺拔,微微侧目,不怒自威。
  *
  十多年的时光能改变什么?
  对于一个与世隔绝,毫无同理心的杀人犯来讲,不过是转瞬。沈郁青躺在床上,被众人按住检查的时候,如是想到。
  原本清寂的二楼小院塞满了人,柏英、小梁、沈观、傅羽舒,众生百态。
  医生在说着大家听不懂的名词,但最后四个字却是简洁明了:“可能瘫痪。”
  轻飘飘的语气,却像是晴天霹雳。
  小梁师兄冲过来挤开人群,语速飞快:“不能做手术吗?他离摔下来也不过一个星期,就算耽搁了最佳时间,应该也有补救机会的吧。”
  医生:“有是有,但手术风险很大,尤其是像他这么大岁数的人。我建议你决定做手术之前,先问问老人家自己的意愿。”
  医生是小梁师兄从市里请来问诊的,中医。他走到一边和小梁师兄聊注意事项,以及治疗方案,这一让开,沈观就出现在沈郁青的余光之中。
  老头半靠在床头,手边还搁着他没有缝补完的戏服。目光平静,但没看沈观一眼。
  好好的一个人,是怎么从楼上摔下来,伤成这样的——大家都小心翼翼不敢作多过问,怕影响到沈郁青的情绪。
  沈观敢。
  他与沈郁青的相处素来与其它人不同,等医生与小梁师兄的议论声远去,低头就问:“怎么弄的?”
  沈郁青:“摔的。”
  他表现得毫无波澜,期间抬眼瞥了沈观一眼,补充道:“下雨,地太滑。”
  沈观:“真的吗?”
  沈郁青微微一顿。
  明明才过去几天,记忆却像极其久远似的,需要他仔细回想。
  那日雨声渐停,雨珠成了雨雾,清凉似风。喝醉了酒的中年男人们嚷嚷着让沈郁青把沈观“物归原主”,但没人真的敢上前动手。沈郁青被包围着,却也岿然不动,只如身处闹剧般沉默。
  僵持许久,天边的乌云仿似又即将聚拢过来,陈伟雄等得有些不耐烦,回头道:“要不下次再来?这雨下的,跟他妈哭丧似的。”
  众人纷纷应合。
  陈伟雄振臂一呼,没人有意见。他们本身就喝醉了,连路都站不稳,脑子里只剩下条件反射。雨是下着的,但建筑建起时做了防滑,就算沾水也能走得稳稳当当。
  他们两两相携,如来时一般嘻嘻哈哈顺着台阶下去,却忽然间听见一声巨响。
  人在醉意笼罩之时,对事物需要一两秒的反应时间。等陈伟雄脑子反应过来,才发现,刚才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沈郁青,不知道为什么上半身越过栏杆,径直栽到了楼下。
  “怎、么回事?”陈伟雄回头望去,酒被吓醒了大半。
  闹事归闹事,要是闹出人命,就算是他陈伟雄也担待不起。他努力想找到清醒的脸,对上的确是更多的茫然神色。
  甚至含带着惊恐。
  “不、知道啊……”
  “我什么也没干,这老头自己没站稳吧!”
  “你们谁看见了?”
  陈伟雄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就走:“反正不关我事,走了走了,这点高度应该没事。”
  有人磕磕绊绊说:“陈哥,要不叫人过来看看……”
  “你叫你叫!”陈伟雄说,“到时候惹上麻烦别来找我!”
  一行人又如来时般吵闹了。只不过这一回,除了喧闹,还有焦躁。但没一人去扶倒在青石板上的沈郁青。
  只有杨志军回头看了一眼。
  乌鸦们扇动着翅膀,噗啦一声飞散了。
  沈郁青仰面摔在地上,耳边嗡嗡直响,他倒下的反向正是在二楼的围栏下方。被裹在塑料袋里的帷幕不知什么时候散了,迎风飘过栏杆。
  有人在耳边说:“爷爷。”
  片刻后,声音愈发清晰:“爷爷。”是沈观。
  他重复问道:“真是你自己摔的吗?”
  沈郁青这一回听清了。他眼中露出一点悲哀来,说:“真的。”
  *
  老年人骨骼本就脆弱,除却腰椎处受到重力撞击外,腿上、身上还有好几处骨折伤和擦伤。他自己让柏英帮忙叫了个老大夫处理过,事情也已经过了好几天,轻伤好得七七八八。
  市里来的那个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小梁师兄执意要动手术刀。于是医生只好问沈郁青的意见。
  一家老少站在狭小的屋子里,气氛沉闷。沈郁青在沉默中笑道:“治吧,我还想站起来唱戏呢。”
  作为沈家之外的人,傅羽舒和柏英女士留在了天井里。柏英女士是个向善的人,即使旁人看不见,也在原地双手合十,念叨了两句佛经。
  末了,她深叹一声:“造业哟。”
  等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傅家家里似乎也有什么事,柏英待了一会,祝福了两声,便急匆匆地走了。
  傅羽舒没来得及问柏英有没有见过杨志军。
  就像沈观不知道,沈郁青这次摔伤,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
  傅羽舒一直等到了傍晚。
  天井里的石凳有些凉,傅羽舒把袖子拉长,和手一起垫在屁股下,沈观才从背后姗姗来迟。
  折腾了一个白天,肉眼可见他眼底的血丝与疲倦。
  傅羽舒站起来,径直问道:“是杨志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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