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负气的模样,荀飞白饶是再木讷,也明白过来。她赶忙解释道:“我与小沐并无私情,我也是今日才知晓、才知晓她是那、那样的心思。”
颜从安坐到石桌旁,伸手去拿茶杯,淡淡道:“飞白的意思是说,若早日知晓定不会像如今这般?”
“或许今日定亲的人会是你与她?”
颜从安面上虽无异样,但这话里话外都带着一丝别扭。
荀飞白第一次见她耍小脾气的模样,看着只觉有趣,顿时也没了先前的焦急。
她伸手拿过颜从安手中的茶壶,讨好地帮着添了茶水,又笑着道:“从安莫要胡乱猜测,我一直待她是妹妹,可没有别的心思。从安这般污蔑我,我可不认。”
颜从安也知她二人并无私情,只是方才门口那一幕,着实看着碍眼。
想到此处,她又睨了荀飞白一眼,也不喝她倒的那杯茶。
荀飞白见状,也不恼,她起身走到灶边。
这人明明看出自己生气,却不再劝慰自己,反而起身走了,颜从安霎时觉的有些委屈。这么多年来,她遇事一直都很隐忍克制,从不露半点声色。转而又觉得自己因着这么小的事,使起小性子,实在是太不应该。
她抿着唇,暗想自己刚才那拈酸吃醋的样子,当真太过无理取闹。怎地变得这般沉不住气,这刚定亲就与荀飞白闹了不愉快。
她反思了半晌,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抹不开面子去解释。
荀飞白并不知晓颜从安此时心中如何纠结,她起身来到灶前,是为了找昨日小柱子送来的枇杷。
那些枇杷是在山上一棵老果树上摘得,树上的果子格外的甜,荀飞白自己小时候也爬过那树摘果子吃。她挑了几个圆润的大果,用水冲洗干净,端到了石桌上。
颜从安正低着头懊恼,突然眼前出现了几个黄澄澄的枇杷,她抬起头错愕得看着荀飞白。
荀飞白见她呆呆的模样,又瞧了瞧她的手,有些明白过来。平日里都是家里的婢女照顾她,定是不知如何剥枇杷。
她拿起一个枇杷,利落的剥掉外皮,手捻着枇杷杆递给颜从安,笑着道:“尝尝看,这枇杷特别甜。”
方才这人走开,她以为荀飞白是不想理自己的小脾气,却不曾想她竟是给自己洗果子去了。
颜从安顿时心情大好,全然忘了心中的懊恼与反思。她眉眼微微弯起,伸手接过那颗枇杷,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枇杷甘甜的味道霎时拂过舌尖,在口中满溢,随后一路向下甜到颜从安的心尖。
一个枇杷就能使得她喜笑颜开,荀飞白暗想,她这未婚妻子虽是大家千金,人倒是温和,也当真是好哄。
如此想着,她亦是开心,见她喜欢这枇杷,便又接着给她剥了一个。
她二人这厢,温情脉脉,另一厢却只有伤心忧愁。
城东,崔府。
崔嘉沐哭着出了荀家,又一路哭着回了崔家。
她这几日一直在家中绣‘兔子’香囊,前前后后绣坏了好几方绣帕,可依旧是不满意,直到前日里刚刚绣好一个,勉强看的过眼。本想过几日送给荀飞白,借机表明心意。无奈香囊还未送出,心意还未表达,便听说荀飞白已与他人定亲。
她自是不信,便直接跑到了荀家想问个明白。直到荀飞白承认的那一刻,她还依旧抱有幻想,或许荀飞白与颜从安定亲并非自愿,而是受人所迫。
可在看见二人相握的双手,听到荀飞白坚定的回答时,便再也经受不住,哭着跑出了荀家。
早前崔嘉沐出府,楚无歌便偷偷跟在身后,在荀家时也未曾露面。她知晓崔嘉沐在荀家得不到她想要的回答,也不想让小姑娘知晓自己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时刻。
回了崔府,崔嘉沐飞快的跑进闺房,随后怦的一声关上了房门。不到半刻钟,房门又被打开,一个浅色的香囊被扔了出来,那香囊上绣着一只正在食草的兔子。
这香囊上的兔子确实比最初的那一坨圆球强上许多。
楚无歌弯腰拾起这被主人置气丢掉的香囊,看着那并不工整的绣线,她轻轻拍掉粘上的灰尘,小心的收入怀中。
将香囊收好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推开了半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崔嘉沐正伏在锦被上抽泣。
楚无歌缓步走到床边,床上的崔嘉沐闻声抬起头,见到楚无歌的那刻便扑倒她的怀中,放声哭了起来。
楚无歌环住她,轻轻的帮她拍着后背,眼中即有心疼又有无奈。她不知为何这小姑娘的眼泪如此多,哭的她心里亦是湿乎乎的一片。
城西,荀家。
荀飞白与颜从安二人吃过枇杷,又在院中坐了半晌。
“从安,我准备十六那日陪你祭拜过父母,便要去滨州赶考。”
赶考在即,荀飞白想起自己的计划,便直接同颜从安说起。
颜从安闻言,疑惑道:“飞白是第二日就要离开吗?”
荀飞白点了点头,解释道:“是这般打算。春闱在下月十五,滨州虽不算太远,但也要早些日子过去适应水土,以防身体不适,耽误考试。”
颜从安听后,想了想,接着问道:“滨州离花溪县五十多里地,飞白要如何去滨州?”
“城西的驿站,有毛驴可租借,倒时候借上一头就可。”
“飞白是要一人前往?”
“这几日我再去书院问问同窗,或许有搭伴同行之人,再者,这一路去滨州都是官道,你莫要太过担心。”
颜从安思索片刻,说道:“或许我能与飞白同去。”
“从安也要去滨州?”荀飞白闻言有些不解。
颜从安解释道:“滨州那里也有几间米铺,这几年一直不曾去过,原本便想着抽时间过去看看,这样正巧还能同飞白一同前往。”
荀飞白心下了然,亦有些惊讶,不曾想颜家在滨州还有铺面。如今她虽与颜从安定亲,但却不知晓颜从安在颜家都做些甚么。不过听她方才那话,想到上一回帮她介绍的米铺账房一职,开口问道:“颜家的米铺都是从安在管吗?”
颜从安见她会错了意,淡笑着解释道:“颜家米铺虽挂着颜家的匾额,却皆是我母亲的嫁妆,并非颜家产业。”
既是颜从安母亲的陪嫁,那现下便只是颜从安一人所有。
荀飞白甚是惊讶,她怔怔的看着颜从安,她从前只是知晓像颜从安这种大家小姐,嫁人的时候家中会有陪嫁,但荀飞白从未仔细想过这种事情。如今光听颜从安提起,她母亲陪嫁铺子的价值,对荀飞白来说都是天文数字,而颜从安所拥有的应当要远超这些。
不想任由她胡乱猜想,且如今二人已定亲,颜从安索性也不再隐瞒:“我母亲的陪嫁,在滨州有五间铺面,花溪县十间,在桃花村有一座五百亩良田的田庄,外加你前几日去过的春满楼,但春满楼是后置的,颜家人也并不知晓。”
“日后你我成婚,因着是你入赘而并非我出嫁,应当还会分得一些颜家的祖产,具体有多少,要看阿翁的意思。”
每听颜从安多说一句,荀飞白心中便震惊一分,听到最后,知晓花满楼是颜从安的产业,她险些惊掉下巴,随即又豁然大悟,这便是为何那日她能乘坐着马车进入春满楼的缘由。
就颜从安提到的那些产业,单拿出一样,都价值万贯。荀飞白知晓颜从安富有,却不曾想到她竟如此富有。
跟那些产业相比,昨日让她震惊万分的聘礼,当真只是九牛一毛。这会儿细算起来二人之间相隔的何止是天堑,想来应是比那银河还要宽上几分。
不过如今二人已定亲,事已成定局。更何况求亲那日她也已许了承诺,言而守信,乃立身之本。
思及此,荀飞白少了往日的怯懦,内心反而多了一分坚定。
日后她要与颜从安相濡以沫,共赴白首,虽不能如她那般富有,但若是日后能入仕,而后努力上进,总有一日也能与她并肩。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你老婆这么有钱!
荀·正直·飞白:觉得更应该努力了!
作者:莫要想太多,你的人设是小白脸,偷笑ing。
荀·认真·飞白:我可以OOC。
第31章 第 31 章
荀家。
颜从安仔细的观察荀飞白面上神情,只见她先是震惊,而后又是茫然,随后又变成坚定。
那清澈的眼眸中不曾出现过惊喜或贪婪的神色。
颜从安很是庆幸,庆幸自己并未看错人。
荀飞白方从思绪中回过神,便听见颜从安略带调侃的声音:“等飞白参加完春闱,还要劳烦飞白再帮我看看那些个铺面的账簿,不知是否也有问题。”
经颜从安提及,荀飞白也想起米铺假账一事,她有些羞涩道:“上次也只是机缘巧合,从安还是找正经的账房查看,更为妥当。”
颜从安见她有些羞色,接着笑道:“本就是东家查账,哪有再找账房查看的道理,那些账簿如今让飞白来看,倒也合常理。”
听出她话中深意,荀飞白面上更是飞霞一片,但颜从安所说也在理,以她如今未婚妻的身份,是应当帮颜从安分担一些,便也未推脱,点点头认真道:“待我考完,便帮你查看账册。”
见她这般认真的模样,颜从安亦是眉眼舒展,心中愉悦。
不出两日,颜从安便派人与隔壁邻居谈妥,将屋子买下。随后便按二人所定的那般,找了泥瓦匠将院墙打通重建,又安排了两个护院住在新置办的屋中。
四月十六。
颜广信夫妻忌日。
这日一早,颜从安用过早膳便出门,接上荀飞白一同去了城南郊外的颜家祖坟。
荀飞白穿着一身素色长衫上了马车,手中还拿着一个包裹。
颜从安问道:“飞白,你手中拿的是何物?”
荀飞白将包裹打开,拿出里面的经书,递给颜从安,说道:“这两日抄了几本经书,等着一会儿可拿去坟前烧掉,做些功德。”
颜从安看着手中的《普贤菩萨行愿品》、《地藏菩萨本愿经》、《严楞咒》、《大悲咒》与《往生咒》,才发现了荀飞白眼下的青痕。心想这人这几日肯定忙着抄写经书,又未好好休息。
颜从安心中既欣慰,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打开马车中的暗格,将里面的经书拿出,递给荀飞白,笑着道:“看看这是何物。”
有些摸不清状况,荀飞白接过经书,打开第一册 ,发现竟是自己抄写的那本。她诧异的看着颜从安,说道:“原来那个慷慨的施主便是你。”
颜从安笑着道:“你送钱予林竹那一日,我正巧也在广济寺。也正是那日委托了惠明师傅,帮忙找人代写经书,他将你抄写的经文予我看,我见你字迹隽秀行书工整,便应了下来。”
荀飞白想了想,有些疑惑道:“那也因着是我,你才特意多给了酬金?”
颜从安淡笑道:“还是因着那日在破庙听到了你与崔嘉泽的言语。当时便想着,你帮过我,我也帮你一回,当是还了人情。”
荀飞白了然地点了点头,却听到颜从安,又接着开口说道:“谁曾想某人前脚刚得了一贯钱,后脚便英雄救美,将那一贯钱送了出去。”
荀飞白见她误会,赶忙解释道:“我那日救林竹并非是想着英雄救美。你也知我父母早已亡故,他二人皆是病故。我母亲走时,家中早已一贫如洗,再无多余的钱财为其安葬。是族人一同凑了一贯钱,我才得以为她买了棺椁下葬。所以那日见到林竹,才会感同身受帮助了她。”
颜从安本以为她帮助林竹,只是因着心善,却不曾想背后,还有这般缘由。那段日子光是听着,就知晓荀飞白并不好过。她心中升起一丝疼惜,也未接着调侃荀飞白,只点头道:“原是如此。”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到了城南南郊。
二人来到墓前,先清理了墓旁的杂草与枯枝,随后摆上供品,点燃香烛。
三年不曾来过,今日再来到墓前,颜从安心中漫起不尽的伤感与思念。她盯着那墓碑看了半晌后,眼中泛起点点湿意。她匆忙低下头,稳了稳心神,收起杂乱的思绪,在心中默默得讲起这几年遇到的人与事。
荀飞白见她这般哀伤,缓步来到颜从安身侧,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靠在肩头。
颜从安乖顺得靠在荀飞白怀中,额头微微抵在其肩上,听着耳边传来平稳有力的心跳,又在心底与父母说起她与荀飞白的相识、相知,到前几日的定亲。
淡淡的皂角香,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鼻间,前所未有的安心渐渐代替了心中的那一抹感伤。
二人祭拜完颜广信夫妻,颜从安将荀飞白送回荀家后,也未停留,就回了颜家大宅。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去滨州,家中还有些事情要安排妥当,以防自己不在花溪县的时日中出现纰漏。
颜从安刚踏进颜家大门,便瞧见迎面走来一人。
这人身穿圆领窄袖绀紫色直身,衣领松散,衣带随意系在腰侧。
颜鸿杰昨日在莳花馆私混到下半夜才回了颜家,今日本不想太早起身,不过他昨日同几个好友相约,要去城西一家新开的‘水茶坊’吃茶。
城西这家新开的‘水茶坊’并非一般的茶楼、茶馆,坊里招待客人的也并非是普通的小厮,而是一群打扮的别有风情的小倌。
在‘水茶坊’,若是客人慷慨大方,舍得那黄白之物,除了喝茶,亦能享受那些清秀小倌们的特殊献艺。
颜鸿杰神态倦懒,打着哈欠,向门外走去。抬眼见到归家的颜从安,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他上前一步,拦住颜从安的去路,假意关心道:“哟,这不是我那身体病弱的三妹妹嘛,怎地是从外间回来,你这身子可还能出门?应当多在床上养着才是。”
颜从安抬眸瞥了他一眼,可颜鸿杰看不出好赖,也并未理会她那不喜的目光,接着嘲讽道:“听说前几日,三妹妹与一穷酸书生娘子定了亲事,今日如此早出门,莫不是去私会你那女郎君。”
“啧、啧,可惜二个女人又能搞出甚么名堂,成婚后也下不了崽子。三妹妹可是本想招个赘婿,能多分些家产,却不料阿翁给你找了个女郎君,可惜你二人日后无嗣,阿翁又会给你多少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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