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平静道:“杀了她,就能灭掉碧云山庄,你的执念也将得到破解,今日一战你若退缩,往后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眼神逐渐凶狠,孟如云不语。
“想想你的父母,再想想你自己,”男人继续道,“煞费苦心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你没有理由放弃。”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白绫已护着人冲进了战场。
引诱的目的达到,男人即刻消失于林中。
甫一靠近,敌兵便汹涌而至,扑向前方,孟如云未做停留,白绫携带着冷风而出,瞬间便将面前的东境弟子当场绞杀。
十分坚定的,她直直掠向那雪白的身影。
熟悉的白绫悄然袭向眼前,越初寒挥剑而斩,两人即刻交起手来。
晴空猛然间响起一道惊雷,伴着绵密闪电浮现于云层,强烈的压迫感使得大地都为之而震颤。
长剑发出刺耳剑鸣,挽出数道漂亮又凶残的剑花,直将那道灵巧的白绫击退,越初寒跃上半空,挥出一道剑气俯冲而下。
看似柔软的白绫实则坚硬如盔甲,生生受了这一招却并未见得半分伤残,孟如云沉着脸,躲下道道逼人剑气,同时回以狠辣招式。
直冲心口,白绫飞速旋转,带着不可抵挡的汹涌真气,势要击中对手心脏。
感受到那强烈的杀意,越初寒顺手将佩剑一收,“叮!”的一声,一剑一绫□□撞,真气爆裂,两人各自后退几步。
然而还未等越初寒站定,便见另一把长剑突地自她身后刺来,杀机惊扰血肉,体内真气沸腾起来,她当机立断翻身避开,稳稳落去地面时,眼风里有白光一闪,只一眨眼,白绫再度朝她席卷过来。
狂风乍起,吹动满头白发肆意纷飞,越初寒闷哼一声,顺势倒去地面,躲下这一击,但对方显然不肯给她喘息的机会,眼前光影微暗,不知何时冲过来的师映容已将手中长剑朝她飞掷而来,而那把长剑的身侧,则跟着孟如云的白绫。
两相配合,绫剑齐发,大涨的白光刺的两眼生疼。
条件反射般地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两道森然兵器已经逼至眼前。
另一头,被几十名西境弟子缠住的裴陆见到这一幕,惊愕地睁大了眼。
“初寒!”
杀意激的浑身血液都窜动起来,避无可避的紧急情况下,唯有迎难而上,越初寒咬牙祭出长剑,打算承下这二人的合力一击,但下一刻,只见一道包裹着寒光的流矢以迅雷之势快速袭来,正巧将那一绫一剑射了个正着。
骇人真气爆发,即刻轰炸于眼底,即便有人出手相帮,但那人显然功力不足,越初寒仍是免不了受到冲击,直接被那气浪连连撞退。
裴陆匆忙赶来,顺手将她接住,两人不约而同朝身后的林间瞥去,便见绮桑脸色一白,正握着弓箭大口喘气。
“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功夫!”师映容大惊。
脸色微变,孟如云冷哼一声,当即调转方向朝绮桑袭了去。
师映容赶紧跟上她的步伐,但还未靠近一二,裴陆与越初寒便适时挡住了去路。
见状,绮桑立即施展轻功隐去了别处。
方才是情况紧急,如若她不出手,越初寒很有可能受到重创,但绮桑不过学了点皮毛,连个半吊子也称不上,费尽全身力气射了那一箭,难免遭到反噬,她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胸口气血翻涌,很是难受。
强行压下想吐血的冲动,她抬眼看去,林外一片混乱,人人都已杀红了眼,尸体残骸遍布视野,一滩滩血水触目心惊。
战场中央,那四人又一次扭打起来。
目前的情况来看双方势均力敌,还没有谁显然处于劣势,但这么打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暗暗思忖一番,绮桑小心翼翼地飞到另一头去,此刻,一株粗壮的树干后正隐匿着一名男弟子。
见她前来,那男弟子立即问道:“小师妹,什么时候动手?”
地面摆着数支缠着棉布的流矢,绮桑一把抓起来,置去柴火堆上点燃,边转身边道:“现在!”
藉着树干,她一脚腾上稍头,俯瞰底下战况,身后,数名弓箭手弟子飞快跟上,都手持弓箭立在她后方。
垂眸投去视线,那男弟子示意,毫不犹豫地从那树根处拉扯出了一道细长的引线。
霎时间,战场各处泥土破碎,无数酒坛自地底破土而出,同时,弓箭手趁机放出流矢,逐个击破。
烈酒倾洒,自半空落下,好似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将在场众人都浇了个透湿。
见此情形,东境弟子自是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皆收手朝后退去,西境弟子不明情况,见敌兵退缩,反而趁机追赶。
就在此时,半空中再度爆发一场绵密箭雨,带着燃烧的火引,直击西境弟子,有了烈酒作引物,一经挨上,火势即刻蔓延开来,只听一道道凄厉而慌张的惨叫声响起,战场很快腾烧起好一片大火,直将诸多西境弟子都围在了火势中央。
先前还不分上下的情况因此陡然发生转变,有此计策,西境自然落去了下风。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此计一成,绮桑便适时收手换了个地方躲藏起来。
眼见敌兵受创,东境弟子们自是士气大增,各自脱下沾了烈酒的外袍趁热打铁冲进战场,势要稳住目前略胜一筹的形势。
汹汹烈火蔓延四周,火光冲天,林木被毁,弥漫起浓浓黑烟,使得天色更添几分阴沉。
想不到东境有此后手,孟如云寒声道:“倒是小瞧了你,如今也变得不择手段起来。”
师映容始终阻拦着裴陆,越初寒自然是一直与她正面交锋,闻言便冷道:“不择手段?战场无情,我虽一向秉持光明磊落,但也没蠢到任人宰割。”
孟如云哼声:“雕虫小技罢了,你仍旧杀不了我。”
眉头紧锁,雪衣已被血迹染透,越初寒直视她道:“是你非要造成今日这等局面,”她说着,送出长剑,“我原本想清楚了,若你肯放手,父亲自该偿命,我愿意抛下所有恩怨,可你执迷不悟一意孤行,事关东境存亡,我再是狠不下心也绝无可能眼睁睁看着东境被你搅乱。”
动作在听到她这番话的一瞬间有些微的凝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孟如云抽身闪避,控制着白绫:“抛下恩怨?狠不下心?”
她笑出了声,清秀的面容在火光中显得有些狰狞:“越初寒,你可还记得你我初次见面时你曾说过什么?”
听她此言,越初寒面露短暂的疑色:“我说过什么。”
心中蓦地一沉,孟如云看了她一会儿,大笑起来:“你不记得了?”
她的笑声,此刻闻来既凄怆又悲苦。
见她这模样,越初寒迟疑片刻,收了手:“初次见面?”她回忆着,却是无果,“我忘了,这也不重要。”
不重要?
隔着那燃烧的烈火,视若无睹周围的杀戮,孟如云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一般,她眸色急变,神情复杂,尔后才声色俱厉道:“在你越初寒眼中,和杀父仇人的初次见面当然不会重要!”
“杀父仇人”这四个字太过戳心,越初寒切齿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脸色阴沉无比,孟如云恨声道:“那便让我来提醒提醒你,你曾说过,有生之年,你会尽最大能力做到明辨是非惩恶扬善,我现下就来问你一句,越长风杀我父母,害我孟家名声,如此狠毒行径,你要如何惩恶扬善!”
雪白发丝轻扬,那双茶色眼眸噙着浓浓的痛意,越初寒死死握着手中的长剑,语调低沉:“父亲已经被你所杀,我有心接受事实放下恩怨,你还要我如何?事已至此,一切仇恨无法更改,孟氏夫妇不能死而复生,我父亲亦然!你一门心思要杀了我灭掉碧云山庄,我又岂会甘愿缴械投降!”
她说罢,噤声片刻后又道:“你我都是无辜之人,上一辈的恩怨本就不该由你我承受,相识多年,你应是明白我的为人,今次一战,如若你愿意撤离,我自当不会继续追究,我的意思已经很明了,至于该怎么抉择,一切决定权都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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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孟如云微怔。
她说了什么?
心如刀绞, 泛起阵阵伤痛,终是忍不住红了眼,孟如云凝视她道:“你愿意放下恩怨, 平息战火?”
越初寒定定道:“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交战。”
“我杀了越长风,你不恨我?”
“恨的,但恨你并不能改变什么, 父亲有错在先, 我其实也没有立场恨你。”
沉默半晌,孟如云哑声道:“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越初寒道:“什么问题。”
眼眸抬起,其中布满了血丝, 孟如云朝她靠近了两步,一字一顿道:“我想知道, 你对我究竟有没有动过情。”
始料未及的问题,越初寒明显顿住。
“哪怕只有一点点,或是转瞬即逝的某一个瞬间, ”孟如云停下脚步,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有过么?”
风声怒嚎着刮过这片战场,天际撕扯出几道好似银龙的闪电, 狂风毫不留情地呼啸而过, 那声音不知为何, 此刻听来竟是像极了某种濒临死亡的动物所发出的悲鸣。
四周仍在大肆屠杀, 鲜血染红了足下这一片土地,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却又于刀剑相向的场景中显得这样平淡无奇。
两相对视下,二人立在原地, 仿佛隔绝了周遭所有的喧嚣与动乱,有些格格不入的安静。
而这安静,却又显得如此诡异。
越初寒久久没有回答。
她虽始终没有开口,可她脸上的神情已经泄露了她的内心。
纵然如此可笑,生死决斗下依然放下自尊想要得到一个肖想已久的答案,可眼见她迟迟不肯言语,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到悲哀。
身形不稳,踉跄着后退几步,孟如云脸色极差,本就过分苍白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惨无血色了。
看清那张脸上的失望和悲痛,越初寒五味杂陈,皱眉:“你……”
苦笑一声,孟如云摇头道:“真是可怜,明明知道被你喜欢会是一种奢望,但我还是存有幻想,”语毕,她又忽然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眼神重新移到越初寒身上,沉着道,“可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想告诉你,从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对你动情了。哪怕是此时此刻,我仍是喜欢你的。”
万千心绪交织在心中,可她却是面无表情,淡然地接着道:“然而讽刺的是,你早已忘却了初次见面的事,只有我一个人还铭记于心。”
平淡的话语,平静的人。
越初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喉头微动,说不出话来。
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孟如云扯了扯嘴角,缓缓收回了犹在飞舞的白绫。
“越初寒,我承认我对你下不了手,但我已经没有了退路,也不想再继续痛苦地活着了,既然如此,你杀了我罢。”
火势愈加凶猛,烧红了半边天际,人命轻贱,正如接连倒下的林木,凋零只在转瞬之间。
雷声不停,闪电劈啪作响,人世间变作一片灰色,气氛沉重无双。
白绫重回袖中,孟如云一步一步朝前行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快便缩短了。
“杀了我,”她忽地扣住她的手腕,强迫她举起剑来指着自己,“只要你杀了我,这一切就都可以终结。”
见她主动将心口迎上剑尖,越初寒匪夷所思:“你兴师动众挑起战事,现在却要我杀了你?”
曾几何时,这样相近的距离总是谈笑风生的,而此刻,却是两相对立势要分个死活的局面。
扣着她的手不自觉松了力道,孟如云平淡道:“你我之间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怪我自己蠢到无可救药,竟会对杀父仇人之女动情,你杀了我,这也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
视线交缠,两人的神情各不相同。
这算什么……?
越初寒冷哼一声,挥开那只手,面色铁青:“这就是你的决定?”
孟如云点头:“动手罢。”
她轻轻合上了双眼。
好像漫长地等了许久,可并没有等来印象中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剑,而是熟悉的、略带冷清的嗓音:“我不会杀你。”
闻言,孟如云复又睁开了眼看向对面。
只见越初寒凝眉道:“我要你即刻带兵撤退,永不进犯,你若能做到,从今往后东西两境大可签订和平契约,友好共处。”
毫不遮掩意外之色,孟如云失声道:“你想和西境签订和平契约?”
越初寒道:“这是唯一能够保全所有人的方法,但前提是你愿意,孟青已然退位,西境如今由你做主,现下没有多的时间给你思考,你必须尽快给我一个准确的答覆。”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孟如云大感诧异。
不过也能理解,她虽年轻,但始终心怀天下,此次战乱并非孟越两家私人恩怨,连带着东西两境以及天下子民,都牵涉其中。
可要达成她所想要的和平共处,有那么容易么?
摇头轻笑,孟如云回道:“你错了,西境并非由我做主。”
越初寒不明:“什么意思?”
眼神再度变得莫测,收回的白绫再一次冲了出来,孟如云道:“你若不肯杀我,那我们就只能继续打下去,直到分出胜负,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你我二人单独就能下得了任何决定的,”气息微乱,她逼问,“最后一次机会,杀了我!”
越初寒快要没有耐心,仍是极力维持着冷静:“你说西境并非由你做主,你背后到底还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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