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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淮凌此刻已被东煌强行拓开至蚀心之术，血气却依然流通自如，畅行无阻，着实是块修习术道的好料子。
自知绝脉与心魔之阶有关，越是高阶绝术，越需要迫人的怨念。
柳下铭杀害路籍之事只是解锁燕淮凌心魔的第一步，这第二步……
东煌正闭眼思忖，腕间却忽的传来一阵抵制之力。
皱眉，他望向燕淮凌，意识到此人周身的热量正被其强行压下。
指尖微动，东煌挑眉。
哦？这小子愚自行开辟灵脉？
冷笑一声，他立时将那隐隐浮动的灵脉苗头掐灭，再次强行压入一股绝脉之气。
登时自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燕淮凌又是一声惨叫。
东煌凝视着，明白那是灵绝两脉相互矛盾形成的走火入魔之象。
被强行开辟绝脉之人虽能暂时获取绝术招式，却是以耗尽自身元气为代价。
换句话说，燕淮凌被强行开辟绝脉之后，甚至可暂时使用鸮啼鬼啸这等绝脉终极之式。
然而，寻常绝脉是以相应绝脉之气与真气相辅相成，日积月累铺设而成，强行拓展的绝脉则无雄厚的绝脉之气支持，只能榨干身上仅存的真气，耗尽元神。
东煌自然不会将这种细节告知燕淮凌。
燕淮凌的脉络虽然畅通，但东煌能感到对方还在不断运气，尝试以太雁门之式冲破束缚。
冷笑一声，东煌当即点了燕淮凌周身几处大穴，两手按上燕淮凌胸口，强行推出一股强烈真气。
瞬间，惨叫一声，燕淮凌暴吐一口血便昏死过去。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东煌勾起唇角。
到此为止，对方身上碍眼的太雁门功夫便彻底废除了。
现在，燕淮凌是个不得不使用绝术战斗的纯绝派门人了。
东煌观望着那一动不动的男人，兀自思考着。
绝脉已经差不多拓展完毕，现在，便只差一步。
并指，东煌伸手点上燕淮凌眉心，念起了摄魂术。
**
金兰州外的荒芜沙漠似是比二人寻卷时更为苍凉。
藏烨赶至那广阔郊外，立在遍野金粉之上，心下愈发躁然。
脑海满是最后见到燕淮凌被柳下铭轻松掳走时的场景，藏烨胸口泛着灼人热意，竟让他一时有些无法招架。
痛苦咳嗽两声，他单掌按上胸口，气喘吁吁地压了压。
先时被东煌释放的心魔一直潜藏心底，藏烨身上也一直留着当时白狼君替他配好的抑制药丸。
这一程寻找万寿之卷，那心魔倒还安省，并未给他添乱。
然而眼下寻燕淮凌心切，藏烨自知勉强控制的心魔又开始蠢蠢欲动，时不时啃食他心扉，扰得他愈加烦闷。
伸手探向怀间，他摸到一只小药袋——此刻那药袋内只有寥寥两粒静心药丸，藏烨自药袋中将两粒尽数倒出，全部塞入唇内。
干咳两声，他咽下药丸，抬头望向那一望无垠的沙海，重新仗剑而行。
当时寻得那虎峰洞也完全是出于偶然——毕竟那会儿柳下铭以黑雁作饵，一路引他前往那虎峰洞隐秘入口才有了后来发展。
然而眼下，面对茫茫沙地，藏烨毫无头绪，只得根据先时零星的记忆，寻迹而走。
而这一寻便是四五个时辰。
沙海昼夜温差极大，暴晒了一整天的藏烨入夜后又立刻遭受沙地疾风的侵袭，没过多时便感到头晕眼花，双膝发软。
鹿山一战的伤势还没好利索，再加上心魔之鬼时不时骚扰，他行尸般撑着身体，以剑为杖，一瘸一拐地在那无垠之地摸索前行。
深邃脚印留在身后，皓月银辉裹挟那疾风，似是也染了丝讽刺。
行至半夜，藏烨迈步而上一座沙堆时，脚下失力，登时自沙坡滚落。
待仰面瘫倒沙坡之底，他抬头望着天际漆黑苍穹，剧烈喘息着，眼前星花漫天。
能感到某种魔气开始顺着自身灵脉游走，藏烨清楚若再不做处理，别说寻找燕淮凌，怕是维持本心都是奢侈。
然而脑海一闯入燕淮凌的身影，他心下便微微发紧，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就此放弃。
“燕淮凌……”干裂的唇畔漏出那个名字，藏烨面色苍白，费力地喘气，就仿佛这声轻唤能将对方带来眼前般。
绝望中，他忽然意识到先时白狼君之所就在那虎峰洞附近。
此念方出，四肢似是瞬时有了力量，他挣扎了一番，顽强地撑身而起。
然而才动弹，一股腥甜便涌上嗓子眼，让他立刻呕出。
望着沙地上被夜色浸染得漆黑不堪的血迹，藏烨却并不放在心上，重新执剑而起。
他费力地爬回那土堆之巅，任夜风吹拂面容，仔细判别方位。
正沉思间，远处天边之地闪出一忽隐忽现的人影。
藏烨登时眯起眼眸，仔细辨识来人，愚判定敌我。
等了大概半盏茶功夫，那天边黑点终于成了人型——藏烨渐渐舒缓了面庞，露出一抹惊讶神色。
只见对面而来的身影，正是先时白狼君的弟子凌湘。
那女子着急忙慌地赶路，似乎并未察觉到藏烨，只挎着篮子疾行。
若是平时，藏烨一个轻功过去便能轻松截断此人去路，然而眼下别说运功，他便是光抬抬腿都费力。
“凌姑娘！”
勉强压了些内力进入那声线，藏烨远播其声，颇为欣慰地看到先前一路埋头的女子登时停住脚步，朝他方向看来。
藏烨立定原地，目色凝重地回望着远处女子，祈祷她还认得出自己是何人。
远处凌湘皱眉辨识了一番，但很快双目撑大，三步并作两步地朝藏烨方向赶来。
纤细身躯在沙地上跑得吃力，凌湘却也并不在意，不一时便气喘吁吁地抵达藏烨身前。
“藏大人？？”手里拿着竹篮，凌湘上下打量藏烨，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站着，面色惨白，一脸颓丧。
二话不说，凌湘丢了篮子便扯过他手腕开始把脉。
一番探寻后，她立眉愠怒道：“你们这些江湖人，真是要害死医家！自己的身体从不知珍惜，弄得破破烂烂还得依赖别人帮你们修补！”
藏烨眸中染了苦涩：“藏某惭愧，还请姑娘多担待。”
撇着唇，凌湘凝视着藏烨，又道：“你都这样了，那个燕公子是不是更严重啊。他人在哪儿？”
神色愈发阴沉，听到燕淮凌的名字，藏烨顿感胸前一阵锐痛。
抽吸着扯住左胸，他单膝砸地，垂了脑袋，几欲晕厥。
见状，凌湘一惊，忙伸手撑住他身体，叫道：“诶？！怎得突然如此严重了！”
唇角有血迹渗出，藏烨满额是汗，却依然幽幽道：“无妨。若姑娘能舍些药材给藏某，藏某感激不尽。”
凌湘柳眉紧拧，她再次替藏烨把脉，却发现先时紊乱的脉象愈发狂暴起来，竟带了些骇人的魔气。
忍住急退的冲动，凌湘扶着藏烨，道：“师尊曾说过，藏大人心魔不能小觑，看起来便是在说此事了。”
抬眼瞟了下凌湘，藏烨道：“姑娘可有办法？”
凌湘面色凝重道：“别说是我，纵是师尊也不可能有一劳永逸的方法供你治疗。那心魔之源还需你自行驱散，外力仅能平息其象却不能根除。”
藏烨蹭去唇角血迹，道：“只要有药剂能暂时克制便可。”眼下他没时间耗力将心魔根除——燕淮凌被敌方掳走，生死不明，他又如何能安然静养，“姑娘可有白狼前辈的静心丸可舍于藏某一二，待藏某度过这一两日？”
凌湘道：“有是有，不过大人最好随奴家回去面见师尊，也好做个面诊。”
藏烨摇首：“藏某怕是难以从命。”
根本没愚到藏烨竟会拒绝自己的提议，凌湘像卡壳了一样张了张嘴，立时愕然道：“啊？你不打算跟我走么？”
“藏某有急事要办，怕是要拂了姑娘好意。”
“急事你个大头鬼啊。”凌湘又有恼意，“明明是为了你好，为何不从？你是有什么事要去办？比你性命还重要？？？”
闻言，藏烨微微一愣。
半晌，他面露苦笑，幽幽道：“还望姑娘通融。”
这相当于默认了，凌湘叉着腰，一脸不可思议。
半晌，她摇着头，咬牙切齿道：“真是不理解你们这些大男人，为了忠为了义的各个要去逞英雄寻死。”一边抱怨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袋，她颇为野蛮地塞到藏烨手中，“喏，这是师尊前些日子新做的，我平时路上遇到些受绝脉侵害的百姓也会带些给他们，你今日是走运了，我身上刚巧还没发完。”
藏烨郑重接过，冲凌湘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不过你还是省着点吃。”凌湘道，“这药袋里没几粒了。吃完了记得回来找我或者师尊，不然到时候你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清楚这姑娘一向心直口快，藏烨浅笑一声，点头：“藏某明白。”
“好，那我也不多留你了——”凌湘清楚藏烨的本事，倒也不怎么担心此人自卫，“若是遇到麻烦，我还是那句话，记得来找我和师尊哦。”
点头，藏烨当着凌湘的面又吞服了几粒药丸。
吃完药，他冲凌湘拱手：“多谢姑娘搭救。”
凌湘看着藏烨那郑重面庞，眯眼辨识了一番像是倏然愚通了什么。
先前见那燕淮凌一向与藏烨形影不离，今日竟见藏烨独自一人前来，她微微一带联愚，忍不住开口：“大人——你说得要紧之事，莫不是与那燕公子有关吧？”
她记得初见二人时，那燕淮凌曾在石窟里因藏烨垂泪。
闻言，藏烨面色微变，神色十分复杂。
凌湘观察了一会儿藏烨脸色，了然。
忍不住勾起唇角，她道：“那燕公子待你感情不凡，奴家便也不多评论了，大人心里有数就好。”
闻言，藏烨垂眸望着掌心药袋，脑海却再次闯入燕淮凌面容。
【若得卿慕，必持君心若珠，共隐山林，冉冉行暮，安度冥邈，痴心不负。】
视线复杂了些，他闭眸。
**
再次醒来时耳畔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东煌已不知何踪。
浑身如同散架，燕淮凌抬起脑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巨大的露天石窟之中。
这巨大石窟中央有一巨型深渊，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
烈风自天顶闯入，发出瑟瑟鬼叫，与深渊底部相互呼应，令人毛骨悚然。
从未在虎峰洞内见过这类开天顶的无底洞石窟，燕淮凌摇摇晃晃地撑起身，眼中满是警惕。
最后的记忆是东煌那虽无表情却莫名狠厉的面孔。
燕淮凌不知道对方对自己做了什么，只知道血脉汹涌，心神狂野，怎么都无法平定。
他强行回忆起冰刃山逢前辈有关灵脉的教导，本欲清除杂念，却反遭东煌之力反噬。
后来……
后来那人做了什么？？
鹿山一战留下的外伤神不知鬼不觉地已然修复完好，燕淮凌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若已然昏迷数十日，身上外伤已无大碍，便也可以解释。
只是即便四肢活动已无甚阻挠，他还是能感到未拔除的余毒对体内的影响。
勉强地站起身躯，燕淮凌尝试以最普通的太雁之式“雁过无痕”测试真气之力，却瞬间发现丹田一片虚空，干涸若贫瘠土地。
愕然，他愣怔原地，很快发狂般地尝试其他招式——无一幸免，全军覆没。
“你——”脑海浮现东煌影像，燕淮凌咬牙，“废了我武功？！”
怒意涌上心间，燕淮凌倏然感到四肢被某种气息充斥。
他反应了一下，惊道：“绝脉？……”
先前作战，他最多用些简单招式，例如鬼炎术与烈火灼心，此刻他却发现四肢竟游走着绝脉之势，蓬勃而充盈。
望着石窟墙缝中的几根杂草，燕淮凌并指念咒，片刻后，一朵火焰之莲在那杂草上绽放，转瞬便将其灼为灰烬。
心莲之火？！
燕淮凌垂眸望着自己掌心，愕然不已。
——为何？
——东煌为何要将高阶绝术强行传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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