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想要什么
姐姐越来越忙了。
关山月一遍又一遍地解锁手机,并没有新消息发过来。
上一次聊天还是她发送的消息结尾。
纪苍海:嗯,好好学
关山月:谢谢姐姐,早点休息哦
纪苍海很少跟她说自己在忙些什么,以至于每次聊天都是她在找话题,昨天她又给纪苍海发,
关山月:哈哈哈哈哈老师说我虽然医术不行,但是处理医患关系非常在行
关山月:让师弟妹们都跟我学学,否则迟早被打
关山月:但是今天老师又说我书上知识记得特牢,有什么问题多问问我
关山月: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前几天刚说过我医术差来着
纪苍海还没回复她。
自从上次来过燕都之后,纪苍海又来过几次,但是待的时间非常短,基本上见了一面就匆匆飞回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放寒假,她回到她们在西山区的家,纪苍海也是三天两头的出差。
虽然每次都会带些小礼物回来,但是每当关山月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时候回来,希望她能多陪陪她的时候,纪苍海总是回答,“不清楚,看情况。你乖乖在家待着。”
甚至在过年前几天,纪苍海也是深夜才回来,带着些醉意,一见她就将她按在沙发上。
关山月忍着她略显粗暴的动作,轻声喊她姐姐,后来纪苍海伏在她身上睡着了。
关山月轻轻描摹她的眉眼,她有时冷漠又傲慢,有时坏心眼,有时又很孩子气,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她?或许哪个都是?
关山月禁不住越陷越深,想看到她更多,但是她不允许自己越过她的底线。
比如纪苍海如果知道她单独或者和同学一起聚会,就会生气,关山月为了满足她的独占欲,能拒绝就拒绝,不能拒绝也装病拒绝了。
现在学校里大家都知道她从不参加活动,只有她的室友们知道她是怕姐姐生气。
关山月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个深闺怨妇,被她牢牢掌控住,好像根本离不开她了。
但是纪苍海很少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在她面前,关山月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她。
就像过年那天,纪苍海在外地没回来,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听着远远近近的喧闹声,她有点难过,她问,
“姐姐,可不可以打电话?”
千里之外的纪苍海叹了口气,没有回她的消息,她怎么就不能自己找点事做呢?
但纪苍海还是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一声不吭地回了家,进了门第一句话就是,
“我给你吃,给你穿,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关山月很怕她生气,也怕她离开,但是见了她的脸还是想哭,她说,“姐姐,对不起。”
纪苍海看着她,似是没办法,只是说,“不要再有下次了。”
纪苍海不喜欢她太黏人,也从来不会说甜言蜜语,做错了什么事也绝不道歉。
可纪苍海却又会在最朦胧暧昧、意乱情迷的时刻,数着倒计时,卡着时间在她耳边说,“新年快乐。”
那一刻南壄市禁止燃放的烟花爆竹在她耳边绽开。
纪苍海在她身边睡着了,她睁着眼睛望窗外,忽然看见床头的手机亮起屏幕,有人给纪苍海发了几条消息。
大半夜怎么还有人发消息?关山月有些好奇,拿起来翻了翻,发消息的是纪苍海多年的好友,关山月知道她。
几年前的雷雨之夜,关山月打电话给纪苍海时,就是她第一个接的电话,后来怕打雷的纪苍海赶回了家。
她的名字叫沈见欢,纪苍海给她的备注是“见欢0814”,后面的数字大约是她的生日。
她问纪苍海:伺候你家小祖宗睡了没,乡下入夜了就跟打仗似的,起来听听
然后是几条语音。
关山月往上翻了翻,就在纪苍海睡下前,她们还在聊天。
沈见欢:到家了吗
纪苍海:到了
沈见欢:这儿的蛋烘糕可地道了,带点回来,喊上她们一起
纪苍海:嗯,不要太甜的,上次那个不行
沈见欢:......就你最挑
多年的好友从来不需要刻意寒暄,她们的对话多是工作与生活,也有很多时候直接见了面。
沈见欢:回南壄了,下馆子去
纪苍海会回:走
甚至在纪苍海工作最忙,两三天没有联系她的时候,也仍然不忘让沈见欢把天南地北的甜点小吃带回来,虽然很多时候这些东西都是喂给她了。
可纪苍海有工作上的苦水从来不跟她倒,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也从来不和她说。
纪苍海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生活,好像把她剥离开来,纪苍海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她们的对话也提过关山月。
沈见欢会说:人家长这么大也不容易,对人家好点
纪苍海说:别废话
沈见欢又说:你有什么都不跟她说说,这样容易患得患失
纪苍海说:就你懂
纪苍海说:我跟她说什么呢?我说今天投项目差点没中标,我说再长的皮带都围不住对方老板的啤酒肚,我说人事部那些吃干饭的眼睛又瞎了,我说总有小秘书想靠我上位?
纪苍海说:她太年轻了,什么也不懂,只要乖乖的就行了
沈见欢隔了很久,才说:我看你啊,就是混蛋,对人家下了手,又嫌有代沟?
纪苍海:......闭嘴
关山月原本就知道纪苍海从来就没把她当做真正的、平等的恋人看待,她们的世界相差太远,她们的地位实在太不平等。
纪苍海是喜欢她,也不会允许她的东西被别人觊觎。
如果说要给她一个位置的话,可能是纪苍海身边最受宠的、可爱的、乖巧的小动物。
她也知道纪苍海很有分寸,不可能与其他人有什么超出友谊的情感,可纪苍海想分享的人不是她,关山月离她的生活好远。
当她忍不住流眼泪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介意纪苍海对她的再三缄默。
你不愿意对我开口,可是我就没有我的生活吗?我就不会无话可说吗?
我愿意每天每天跟你分享我的一切,只要等到你一句半句回答我就很开心了。
你不喜欢我去聚会,我就从来没去过。
你喜欢听姐姐,我也叫了,你喜欢我懂事、乖巧,我也努力去做了。
我只是想多靠近你一点。
可为什么你不行?
关山月轻轻颤着,眼泪流得越凶,软白的枕头被打湿,耳边似是被嗡鸣着堵住,眼前的世界抖动着泛起涟漪。
她轻轻将手机放回床头,往下是还没翻到的那句:
纪苍海说:我要是跟她说我工作上的倒霉事,显得我多不靠谱,她还怎么依靠我
纪苍海醒了,声音有些困倦,问她,“干什么呢。”
关山月咬着唇,努力抑住声音的哽咽,背对着她,轻声说,“没事,做梦了。”
纪苍海嗯了一声,懒懒地从身后环住她,埋在她的脖颈,鼻尖随着温热的吐息轻轻蹭了蹭,“睡吧。”
那一刻关山月怔愣住了,忽然间又心软得不像话,泛红眼尾落的泪扫过发间,由滚烫变得冰凉。
是不是我要求的太多了?
她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她也和我一样没有喜欢过别人,或许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于我来说,我于她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不就够了吗。
可她曾经是那样温柔地让我别哭,有什么事都跟她说。
现在还算数吗?
关山月不知道,她在身后女人的怀中睡着了。
纪苍海望着她纤细的后颈,目光中带着晦黯的神色。
关山月醒来时身边的床铺早已冰凉,纪苍海又走了。
餐桌上放着冒着热气的早餐,像每天她在的早晨一样。
等放完寒假,她回了学校,两个人更是少了交流。
关山月每次都安慰自己,她太忙了,不要总是打扰她工作。
下一刻又想,她到底在忙什么?连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吗?还是她单纯不想回呢?
她想不明白,只好默默咽下没说出口的话。
关山月记得有一次惹她生气了,她冷着脸半是威胁道,
“离开我你能到哪里去?”
其实她哪也不想去。
她从前只顾着考虑自己的感受,现在事事以纪苍海为先,她也知道纪苍海喜欢软硬兼施,恩威并用。
但她不是不记仇,只是因为喜欢她。
后来八年制的临床医学已经要开始选导师,关山月不知道该选择做纯学术的基础医学主任,还是跟有许多临床经验的附属医院主任。
关山月很茫然,需要有人给她指明方向,以前她遇到的所有问题都找纪苍海,她总能冷静地帮她解决。
纪苍海接了电话,那边好像有点吵,她问,“有什么事?”
关山月被她的语气怔了一瞬,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纪苍海听完,似是带了些不耐,“你问上一届的学生不就行了?”
“可是我......”
“行了,等会儿我找人帮你问问。”纪苍海打断她。
之后没隔多长时间,纪苍海给她发来了临床业内大牛的解答,很详细,关山月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对她说:
谢谢姐姐。
是纪苍海要掌控她的一切,也是纪苍海先放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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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地位不平等和缺少沟通,是感情的两大杀手
心疼我家月月。
混蛋纪苍海被甩倒计时。
第33章 像在告别
关山月什么都要给她汇报,一开始纪苍海还有心情回复,后来渐渐觉得烦了,这种小事告诉她干什么?
有一次纪苍海正在员工大会上恩威并施地训了员工一通,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瞄了一眼,看见上面的名字皱了皱眉,随手扔给邵行之。
邵行之出去接了,开完会纪苍海回到办公室,边查看市场部合并的资料边问她,“她有什么事?”
邵行之斟酌了一会儿说,“具体没说什么,她好像就是想你了。”
纪苍海头也没抬,就为这事?
“告诉她我很忙。”
可是你已经半个月没理她了,邵行之望了望纪苍海埋头工作的身影,没有说出口。
关山月握着手机,忙到连个消息都回不了吗?
但她说:知道了姐姐,注意休息
她越乖巧、听话、不哭不闹,她越不知道珍惜。
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关山月有些难过,许许多多的委屈一齐涌上来,她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做不好?
她跟纪苍海说她的担忧、迷茫,纪苍海听了只是应了,看她难过,难得开始哄她,只是哄着就到床上去了。
中间她累得睡过去了,纪苍海说,“别装睡。”
关山月没有动静。
“真睡着了?”她轻声念道。
迷迷糊糊中,关山月睁开眼睛,看见纪苍海捉着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肚脐。
那一刻翻江倒海的酸涩.爱意涌了上来,月光越过窗帘笼在她见了无数次的脸上。
她想哭。
就在以前,她失去一切的时候,晚上总是睡不着。
而纪苍海总是靠在一旁,带着她看不懂的目光。
她有些怕她,但很爱她。
有的时候她只是靠着并不说话,有的时候是冷冰冰的目光。
她真的受不了了。
“关关......”姜澄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工作再忙,那也不能这样冷落你啊。”
连她的室友都这么关心她,原来谁都明白的道理,纪苍海就是不肯做。
她突然很难过,姜澄有些心疼地抱抱她,“你去找她问问清楚,到底还喜不喜欢了,这么折腾我们关关,长得再好看也要不得!”
原来的关山月清纯、干净,浑身都是年轻人的朝气,现在竟是染了些阴郁的神色。
她乘上最早一班火车,日落之前回到了南壄,纪苍海不在荔枝渡,也不在西山区,她去了她的公司。
前台也都认识她,替她开了门,她乘上电梯到了二十三楼。
纪苍海的办公室开着门,关山月听见席芮在里面说,“梁芋那边呢?”
关山月顿住脚步,妈妈?
纪苍海说,“她也是受害者,但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很难提供有效的证据了。”
席芮说,“梁秋收也是舍得,那可是她女儿啊。”
梁秋收是外婆的名字。她们怎么了?
纪苍海冷着声音,“关简最擅长花言巧语,如果不是他,当年我妈也不会在病中就去世。”
“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不然要让他在里面待得更久。”纪苍海声音好像结了冰。
关山月似是浑身僵住,脑中一阵一阵地嗡鸣,她们在说什么?
她像冰冷的石块一样听着她们只言片语中的过往。
关简在和纪苍海的妈妈还有婚姻关系的时候,就已经婚内出轨了梁芋,间接导致了她妈妈的病情加重。
而梁芋知道之后本来不愿意,不知道关简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梁秋收,趁着某次梁芋醉酒发生了那事,生下了关山月。
后来梁芋就走了,关简看着越来越像梁芋的关山月只有厌烦,而梁芋更不愿意面对自己伤疤,于是关山月在外婆的照看下长大。
关简自己身体也不好,老了,突然良心开始愧疚了,想着尽快尽多地挣钱留给关山月,结果用着非法的手段入了狱。
二十三层很安静,也很冷,脑中的嗡鸣声褪去,关山月直想笑,她的人生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在写小说吗?真是狗血。
原来她的出生就是那么不堪。
最爱她的外婆也是导致她妈妈不幸福的凶手。
原来她想要的亲情一直都是奢求。
原来她们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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