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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打了几个字，佟漱就又犹豫起来。白思思和那个王哥鸭舌帽怎么看怎么不像善茬儿。万一连累了海鹏和果果怎么办？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只是发出去了“海鹏，我出院了”几个字。
要不要报警？脑袋里乱糟糟的，佟漱翻来覆去，连报警怎么讲都想不出来。他不记得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直到听见敲门声才感觉又活了过来，便蹬上鞋子起身下床。门开以后，白思思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脸站在楼道里，身后是打手王哥。
下意识地就以为是李海鹏过来而开门的佟漱眨两下眼睛，甩手就要关门。白思思动作奇快地把脚卡进来，挤进屋内。她一突破，王哥紧跟着也进到客厅。佟漱手足无措，干站在门边，看着白思思轻车熟路在沙发上坐好。她反客为主，伸手示意佟漱在对面坐下，说道：“我长话短说。”
又来了——佟漱偷瞄一眼大门，思考着他现在拔腿就跑能不能躲过王哥。但实际上白思思也手劲儿极大，他可能连她都拧不过。佟漱正考虑着，王哥回手关门反锁一气呵成。见状，佟漱只能老老实实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开口道：“我真的没什么钱，你们要多少？”
白思思冲他笑笑，上下打量佟漱一番，然后自己起身，进到卧室。佟漱呆呆地看着她拿着被落在卧室的手机走出来，屏幕冲着他脸解了锁屏。白思思一手点进微信，一手摸出她自己的手机飞快地操作起来。
片刻，白思思把佟漱的手机重新递回来。原来她拉了个群，佟漱也在里面，群里有个叫“白鼠”的账号发了红包。佟漱更懵了，这人其实是做慈善的？
白思思只示意他领取红包，佟漱伸手点开，手气最佳。白思思也不说话，连着又在群里发了五个红包，佟漱心里怪异，连着点开，发现这五个红包他全是手气最佳。群里其他人也并不领剩下的红包，佟漱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微信出bug了？”
“并不是，”白思思把手机收起来，“简单来说，你获得了一种夺财的术法。你有很多方式可以试验，比如一会儿你就可以下楼去彩票站买张刮刮乐试试。虽然不一定会中大奖，但一定不会赔本。”
“还有这种好事？”佟漱不可置信，下意识地问说。
白思思笑笑，又道：“就是有这种好事，而且只落在了你头上。只要你愿意，买彩票，赌博，抽奖，你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累计起数额巨大的财产。恰好咱们神机最近很缺钱。”她说着叹了口气，但随即又冲佟漱笑，“所以欢迎你加入。我们不需要你买彩票给神机赚钱，你有更神奇的作用。”
“一会儿，会有一个叫张宗终的人跟你对接，他会告诉你需要做的事。”白思思说着再度伸手，“欢迎你加入我们。”
佟漱看看她那只手，这人自说自话、一时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疯了还是她疯了。白思思见状也不觉尴尬，收回手对王哥说：“对了，楼下有个脏东西，你处理一下。”
王哥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听见吩咐便转开锁扣开门下楼。他走后，白思思也起身，“我不太想说这种话，但是最近很忙，没办法慢慢给你做思想工作让你接受。”
佟漱心里一跳，不详预感涌上心头。
白思思冲他笑笑，慢腾腾地说：“看过电影吧？你可以猜一下如果你不配合或是报警会有什么后果。你发小李海鹏和他老婆何果果刚结婚不久吧？你爸妈应该埋在凰山公墓。”
佟漱心里一凉，只觉得又被掐住了脖子。白思思转身离开，关门前，她想起什么，又回头道：“哦，那个小鬼儿也帮你处理了，算是见面礼吧。”
门缓缓合上，佟漱在这瞬间突然想起，那个小孩儿看着面熟，是因为他是隔壁单元的孩子。小半年前，在这栋楼里跳楼梯，脑袋朝下磕在梯角上摔死了。
第005章 长头发
白思思走后半晌，佟漱都没能从心悸中缓过神来。什么夺财买彩票这种事他都没来得及想，只记得那句不知真假的警告。现在是法治社会，而且那个女孩子看着倒也并不凶神恶煞，除了最后那句暗示吓人，大部分时间其实只是看上去比较像——精神病？
天不知何时黑了，老小区缺少路灯，不拉窗帘屋里也黑漆漆的。从医院出来后发生的这些事接连不断，快得令他反应不过来。佟漱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叨起来，“还是报警吧……”
他下定决心，手刚在拨号键上按了个1号，门催命似的又响了。这回他倒学聪明了，没有应门、只是从猫眼里向外看，门外站着个男人，低头按手机，看不见脸。这大抵便是那个“张宗忠”？名字听上去像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猫眼里，男人抬头，露出张不比电影男主角差的脸。五官冷峻，但稍长的头发松散束在脑后，又显得柔和了些。虽然离平易近人还是差远了，但至少看上去不像那个杀手王哥一样凶。
男人不再敲门，只是又按手机，似乎是在打电话。佟漱直觉不对，下一秒手机便响了起来。这下像是惊醒了佟漱，他犹豫须臾，觉得事情也不一定有他想象中严重，没准儿能见招拆招，实在不行就快捷键报警。佟漱开了条门缝，磕磕绊绊问说：“……张宗忠？”
男人直接推门进来，佟漱这才发现他身旁还有两个行李箱。他把行李箱拎进来，蹙眉道：“下次先问是谁再开门。”
神经病吧……佟漱在心里腹诽一句，悄悄瞪了眼男人背影。结果男人转过身来，眼帘微微眯缝着，吓得佟漱顿时低头，祈祷男人没发现。
幸好，男人没打算跟他计较，只是道：“我叫张宗终，宗族的宗，终结的终。神机指派我来保护你。”
“监视还差不多吧……”一晃神，佟漱把心里话念了出来。张宗终也不辩，直接点头，“你明白就省事多了。我会跟你住在一起，多长时间要看白思思的心情。”
佟漱一顿，看见长头发同时，他蓦地回忆起来这人就是医院里那个鸭舌帽男。看当天他跟白思思说话，还以为他是管事的，没想到原来也是白思思的跟班。事情发展又开始古怪了，佟漱莫名其妙叹口气，又来一个自说自话的。他愈发觉得自己其实是遇上一群精神病了，于是顺着问说：“然后呢？”
“你不用交钥匙，我会换掉门锁，没有神机的指示请你乖乖呆在家里不要出门。”张宗终抱起胳膊，这人个子高挑，又冷言冷语的，压迫感十足。佟漱听着听着不由攥紧自己兜里的手机：完了，接下来就是断掉与外界联系。赶紧报警。
佟漱手指刚想动，张宗终突然伸手倏地攥住了他手腕，把他手从兜里拎了出来。佟漱猝不及防，没抓住手机。两人僵持，佟漱抬眼打量着张宗终，思考自己是该先夺门而出还是先抢手机报警。
仿佛读出他心中所想，张宗终另一只手动作飞快地把佟漱兜里的手机拿了出来。他握在手里，这才继续道：“我不会收你的手机，你可以继续在家里做你自媒体那份不用怎么出门的工作。但是每天晚上都会检查手机和电脑的浏览记录，你发出的每一条消息我都要看过。”
他说时面无表情，佟漱心里那句“有病吧”已经快喊出来了。此时他一点都不害怕，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机。张宗终像是没看见他视线似的，随手把那手机放到一旁，从自己外套的口袋里往外摸东西，“你当然可以想办法报警或者求救，然后删掉记录——”
下一秒，佟漱眼看着他从口袋里摸出管黑漆漆闪着冷光的东西。他睁大眼睛，对面的张宗终一手握住、一手上膛。他五指修长，慢腾腾的动作有种诡异的悠闲，“在警察或是你求助的人上门前，我会对着你的脑袋开一枪，然后下楼走人。”
黑洞洞的手枪枪管指在佟漱眉心，他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比亲眼见鬼时还要可怕。
第006章 书房
如果说，之前佟漱还觉得白思思、神机这群人脑袋有问题，现在他彻底有了深陷犯罪组织的实感。并且他非常想扇自己几巴掌，错过了最佳报警时机。这群人显然在干比劫财更可怕的事——佟漱长这么大也没见过真枪，他不敢肯定那管手枪到底是不是真家伙，但理智告诉自己这事不能试。
佟漱缩在屋里发愣。家里有间书房空着，他爸当了一辈子老师，爱书如命，有时候备课晚了会直接在书房睡，除了常年上锁罩上防尘套的主卧，正好空着张床。张宗终对他家轻车熟路，自己进去书房放东西。卧室门虽然上锁，以张宗终的体格，他踹开那个门锁应该只用一脚。此时佟漱已经又没了害怕的感觉，这群亡命徒对自己有超乎想象的了解，他不由觉得说不定自己是掉进了陷阱——父母去世，没有朋友、常联系的人只有发小，连工作都是不用怎么出门的那种。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他精神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试试冲出去开门跑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外面有手钻声，张宗终真的把锁芯自己换掉了。现在跑不了了。长久的安静令佟漱忘记开灯，他家在三楼，唯独他卧室这间房外面有路灯，白光漏进来几缕。佟漱一遍遍翻看着微信群界面，里面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可能其中有那个王哥。
不知怎的，佟漱拨通了李海鹏的电话。嘟嘟响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刚想挂断，对面却已经接了，李海鹏大声道：“小佟啊，你出院了？”
“……啊，我，”佟漱刚应了，门外便传来脚步声，然后立定不动。
李海鹏咋咋唬唬的，“我跟果果刚下班忙完，你怎么样了，我们去看看你吧？”他机关枪似的一大串说完，发觉佟漱没有反应，顿了下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没事，”佟漱瞥了眼门下，客厅开了灯，阴影缺两块儿，是张宗终站在门外。他舔舔嘴唇，把声音扬了起来，“没事。刚出院太累了，你跟果果不用来，忙了一天也怪累的。我家里太乱，正好收拾收拾。”
“那成，”李海鹏没多想，又说，“我跟果果过两天去看你。”
“别——”佟漱说完才顿住，干巴巴地补充道，“我、我妈老家那边来了个朋友，图个方便这段时间住我家里，挺尴尬的……你知道我最怕尴尬了，你们也不认识，来了更尴尬。过段时间吧。”
李海鹏毕竟和佟漱一起长大，知道他社恐又怕尴尬，没再多过问。
挂了电话，佟漱定定心神，自暴自弃开锁拉开了房门。张宗终抱着胳膊站在门口，面无表情，两人莫名其妙对视半晌，他刚张口，佟漱蓦地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随便。”张宗终说罢，转身往沙发走。佟漱无意间扫了眼，发现他把那枪搁在了门口行李箱上。他愣了两秒钟，眼光扫到手旁边立柜上的玻璃水壶。佟漱手比脑袋快，忽然抄起水壶健步上前，冲着张宗终后脑勺就砸了过去——
下一刻，佟漱只觉得手腕被人钳住，眼前一花。玻璃水壶摔在地上没碎，他脸埋在了沙发垫间，胳膊和后腰都剧痛起来。张宗终反剪着他胳膊、膝盖压着他腰椎把佟漱上半身按到了沙发上。他半跪在佟漱背上，手只稍微使劲，佟漱便感到胳膊要被拧断了。
“好玩吗？”张宗终语调听上去既不生气，也同那句“随便”没有一丝变化。“下不为例。”他说着松开佟漱，顺手抓起枪转身进了书房。
佟漱大脑空空，在沙发前跪坐半晌，那种胳膊要被拧断的感觉才消散下去。他爬起来走到门口，按了下防盗门把手，不出预料反锁着。他回过身，张宗终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也在看自己。
书房同样没有开灯，不知为何，佟漱觉得他的眼神看上去恹恹的。好像也不是讨厌自己，只是对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佟漱看不太懂，但心猛地顿了下。
第007章 怪事
当时是晚上六点钟，佟漱没有进屋，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适应能力强，既然这些人看上去不像明天就宰了他灭口的样子——至少今天可以在自己的床上睡个安稳觉。他不时偷瞥一眼书房，张宗终在收拾带来的东西，两个行李箱里除了衣服和洗漱用品，还有本素描册和用透明袋装着的铅笔橡皮。
在佟漱的目光中，张宗终拿着素描本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坐好后佟漱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偷看，可惜来不及了，只好继续光明正大盯着他瞧。张宗终把素描册翻开，开口说：“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做梦。”
“什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佟漱脱口而出。
张宗终颇有耐心地解释起来，“你会做一种带有启示的梦。神机的人用术法做了个枕头，枕着那个枕头并且把手相扣——”他说着，却并没有真的做十指相扣的姿势，只是右手抓住自己左手的手腕。“我们就会做同一个梦。我会把梦中的启示画或是记录下来，白思思找人去查。”
“然后呢？”佟漱听得云里雾里，追问道。
“我们去找到启示中的内容，夺财。”张宗终答说。
“我不敢抢劫。”佟漱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我跑步很慢，笨手笨脚。”
张宗终的表情似乎僵硬了下，他抿抿嘴，说道：“不是抢劫。你到时候会知道的。”
说罢，他带着素描册回到书房，这次关上了房门。佟漱仍然不明所以，带启示的梦？他不觉得自己坐过这种梦。
片刻，张宗终又出来了，拉开冰箱门挑了几样还算新鲜的菜，如白思思一般反客为主、怡然自得到厨房去开火做饭。灶台大火，抽油烟机自己启动，厨房传来轰鸣，佟漱干坐着，直到张宗终端了晚饭出来。
倒是挺有“良心”的，他连带着佟漱那份也给做了。汤面蒸腾着热气让冷清了几天的房子总算是有了点人气，佟漱磨磨蹭蹭走到桌前，在尴尬与更尴尬间权衡须臾，小声开口说：“我能拿进屋吃吗？和陌生人坐在一起我吃不下去。”
“可以。”张宗终面无表情，把筷子递给他。
吃完那碗汤面，佟漱时刻注意门外的动静，趁着张宗终回书房的时候把碗拿去洗了。他本以为会在水槽里看见用过的筷子碗，意外的，张宗终不但洗了，还拿擦碗布擦干净了水滴放回碗橱中去。
“这人倒是挺规矩的……”他小声嘟囔了句，赶忙摇头，自己这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发作得也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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