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听的心疼,想要抱抱这个看起来明显瘦了很多的人。
他手臂抬了抬,可看着阮卿的眉眼,拳头握紧,又垂了下来。
不行……
曹操一日想起自己许久没见过阮卿常用的那个小厮来自己这传递公文,于是问了起来,沅清忙说,“小人听别人说,阮尚书说赵将军回来,两人许久不见,于是一连休了几日的假,陪着赵将军。”
曹操听了,心中止不住冒酸气。他待阮卿也十分好,怎么不见阮卿愿意同他亲近?
过了片刻,酸意没消散,反倒愈来愈烈,闹得堵心。
最后召来校事府的人,派去阮卿府外蹲着。他倒要看看,这两人到底在做什么,能一天天守在一起。让阮卿连公务也不顾了。
阮卿一连陪了赵云几日,最后不得不去上班。
恰昔日老将听闻赵云回来,便投了帖子,邀赵云到时一聚。
阮卿看过赵云递给他的帖子,说道,“这好的很,你回来总该和老朋友见一见,是我疏忽了,你且去便是,我散了值,就在府里等你回来。”
赵云听了,心里顿时熨贴一片。
多年老友难得一聚,男人们吃饭时少不得饮酒。
席间气氛热闹,每人脸上都染了酣然。
曹洪对赵云道,“子龙这些年都孤身一人,如今功成名就,得魏公重用,怎不想娶一房妻妾?”
此话一出,席间的人都把目光投在赵云身上。
毕竟赵云现在高官厚禄,又为人稳重,不少人都想将姊妹等许配给他,结为姻亲。
赵云一瞬间想起了阮卿,他心中有些苦涩,捏着酒樽,笑道,“无法,云的心上人还未同意嫁来。”
“你又是这个说辞。”曹洪说,“早几年我等同你说媒,你就是这么说的,现在又这样说,你莫不是在诓我等?”
见赵云笑着摇头,于是又问,“那你倒说说你念了许久的心上人是谁?大家一起替你想办法。你总不能为她一人,终身不娶吧。”
“说了你们也不认识。”赵云说,“他说过此生唯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若纳了旁人,与他怕是彻底无缘了。”
那些在朝中早已位至高官,妻妾成群的老臣们是不能理解赵云为一人始终孤身的深情。他们只能感叹人无完人,各方面都出色的赵云怎么就痴情的近乎似个榆木。
他们虽想将家中女眷嫁与赵云,却也只能屡次作罢。赵云再优秀,只要念着心上人,自己的姊妹嫁过去就不可能幸福。
一旁的曹仁忽然开口,“你那心上人,知道你喜欢她吗?”
赵云愣了片刻,只能无力摇头,“我不知道。”
一群人,“……”好家伙,解密了。
“你这不行啊。”曹洪说,“你最起码得先让她知道吧……”
一群大把年纪,战场上用兵用计的大老爷们,顿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关于感情的计策来。
阮卿回府时赵云还没回来。
他留了门,在正堂里点灯,手里拿着一卷书籍看着,实为等赵云回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
院门被推开,赵云看到了漆黑的院里,窗棱中透出的柔柔的光。就好像夜间深海的塔灯,指引归人。
阮卿听见声音,忙打开门,只见赵云牵着马,正走进来。
“今天都见了谁?”
阮卿也不询问为什么回来这么晚,他出去,将院门拴好,又来到呆站在院里的赵云面前,从他手里接过缰绳,说,“去屋里休息吧。我一会给你端水过去,洗漱过就安寝吧。”
赵云愣愣看着阮卿的面容,见对方如此温柔,不由想起席间那些人的话。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在喜欢你……
他本没多醉,却放软了身子,晃了晃身形,往前迈一步,装着要跌倒的样子,压在阮卿身上。
阮卿忙将人扶住,将这人的一条臂膀绕在自己肩膀上。
“怎么喝的这样多?”他说,“你之前可从不贪酒的。心里有事?”
赵云心里一动。阮卿懂他,可为什么……
男人大半的身子都压在阮卿身上,垂着头,呼出的湿热气息全都洒在耳边,一股酒气在鼻尖萦绕。
阮卿耳朵有些痒,顿时半个身子都酥麻起来。可这时候也没法把人推开。
只能先将马匹丢在一旁,他架着醉醺醺的赵云往对方屋里走去。
好在赵云暗中留着力气,不然阮卿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松。
一脚将门踢开,里面未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洒进,但也十分昏暗。
阮卿知道里面布局。
费力将人带到床边,把人放倒。又蹲下身,将赵云的鞋子褪了,搬着两条有力的双腿移到床面。
赵云见阮卿如此细致照顾自己,心里五味杂全。
他知道,若是把话说明白,可能他两人之间也会有隔阂。
可看着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阮卿,他心里忽然有些埋怨。他在心里藏了这些年,把自己折磨的遍体鳞伤,可为什么阮卿却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
他看着阮卿,忽然有些控制不住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自私与贪婪。他固然喜欢阮卿,可他也是人……
阮卿松了口气,跪在床上,从赵云上方探过身去,想要将被子扯过来。
身下的赵云骤然抬起双臂,圈在阮卿纤细的腰间,往下按去。
阮卿猝不及防,就趴在对方怀里,双手按在对方宽阔结实的胸膛上。
他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就顺着他的脊梁,按到他的后脑勺。
赵云像是要亲他。此刻赵云力气大的出奇,阮卿觉得自己像是被铁圈锢住,根本挣扎不动。
眼瞧两人马上嘴对嘴,赵云忽然停下,嘴里嘟囔了一句,“不能亲。”然后松了力道。
阮卿忙坐起身。他捂着胸口,轻轻喘着粗气,心脏跳的剧烈而飞快,咚咚咚,好像要跳出胸膛,耳边全是心跳声。
阮卿了解赵云,同样,赵云也了解阮卿。
阮卿看着赵云,见对方眼睛里面透着几分喝醉时的茫然。
待心跳略略平复,他才问,“为什么不能亲?”
赵云的声音带着含糊,全然不似清醒时的吐字清晰,但也好听的紧,就好像含了一块糖,黏黏糊糊的,听得人心里浮想联翩。
可阮卿这时候可没心情关注这些。
他紧盯这赵云,见对方浓眉皱起,神情好像十分痛苦,“如果亲了,便不能以同门的身份一直陪在阿卿身边了……”
阮卿呼吸一滞,声音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期待,还是因为恐惧,他继续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问,“你……喜欢,阮卿吗?”
这句话问出,阮卿觉得自己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按住,停止跳动。再无四周景象,全部神思落到眼前这人身上。
“嗯。”赵云好像睡着了一般,低喃,“我喜欢阿卿。”
一瞬间眼泪涌到眼眶里。
他张嘴想笑,却有眼泪从眼角滚滚落下,嗓子里发不出任何笑声或者哭声。
他呼吸不稳,被气息抖的说出来的话沙哑又几乎支离破碎。
“当年我在深山里问你要不要娶我,你为什么要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阮卿绝望的近乎有些崩溃,他弯腰将脸埋进赵云肋骨上。
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咬牙切齿的如同悔恨,“这样,这样,我也不必煎熬那么多年……赵云,我曾经,也喜欢过你的……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他同赵云认识的这样早,若是早些挑明,又怎有后来的这些事情。
可惜,这份喜欢终究无疾而终。它终有一天被揭开宣之于口,却早已物是人非。这份感情曾经存在过。如今仍放在哪里,却也被丢弃,除了让人嗟叹一声错过外,什么也不能做。
阮卿如今哭泣,不是因为错过的这段感情,只是在为自己这些年受过的苦流泪。命运总是爱作弄他,让他三番五次与平安顺遂的一生擦肩而过。
在阮卿哭的那一刻,赵云就后悔了。他到底还是心疼阮卿,恨不得自己受千刀万剐,不愿意让对方留一滴眼泪。他明明可以在很多时候不管不顾的向阮卿倾诉爱意,却最终怕阮卿困扰而默默隐藏。他不想让阮卿有一丝的不痛快,更怕阮卿就此疏离。他在战场上奋勇,可唯独面对阮卿时总是柔软的束手无策。
可听到曾经喜欢过那句话,赵云顿时如被浇了盆冷水,心又沉了下去。
原来早就错过了吗……
可阮卿问那句话时,他不过十六七岁,又第一次被人那么问,怎敢轻易许诺。
原来在他逃避的那一刻起,阮卿就已经将他划分在外。
真可笑,他从不畏惧任何艰难。唯独,只躲开了那一次而已……
阮卿直起腰,双手绕过赵云的脖子,把坠着元灵的绳子结扣系好。
他声音还带着鼻音,苦笑道,“我佩戴它多年,你我同归一门,这东西送给你也好。”
赵云想要抹去阮卿脸上的泪痕,抱着对方说一句对不起,然后解释少年无知时的辜负。可他明白,这种时候最好只是装作沉沉睡去。不然,他可能真的再也不能陪在阮卿身边。
透过窗外圣洁凄白的月光,阮卿看到赵云一直紧闭的眼帘上睫毛轻颤,好像要随时张开。可最终未张合,就好像早已睡去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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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第二日再见,两人各有心事,却还装作什么都不知一般,如日常一样交流。
时间飞快,转眼就到年末。阮卿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休起假期。
这次赵云在邺,阮卿的家里也终于有了丝人气,年关将至,两人一同上街买办。
阮卿自益州回来,带了几匹名扬天下的蜀锦。趁赵云这次回来,一同送至店里,测量身围,裁剪成衣。
两人走在集市上,赵云双手早已被挂满,看起来就像没有感情的拎包工具。
阮卿四处撒光,见前面小摊,眼中一亮,走至摊前,手指捻起一粒干果,扭头问想赵云,“买一点回去吧,能当零嘴吃。”
赵云含笑,“好。”
阮卿拿了一个小簸萁,随手抓着红枣花生瓜子等干果,又要了香菇,木耳等东西。
最后递给小贩称量,因一点零钱与对方斤斤计较,最后成功又多抓了一把。
他抬手扬扬提在手里的包裹,对赵云道,“回去给你煲汤呀。”
“嗯。”赵云应道,又要从阮卿手里接过。
“不用了。”阮卿说,“你手里已经满了。”
街上人流涌动,一个打扮落魄的人惊慌撞到赵云身上。然后低着头忙说句对不起,像生怕被人打一般,忙快步逃开。
“走吧。”阮卿道,“东西差不多了,再去衣店取完衣服就能回去了。”
赵云点头。
阮卿目光落到赵云腰间,眉头倏然蹙紧,“你钱袋子呢?”
赵云一看,腰间空空,坠在腰封上的东西都不见了。
“是刚才的孩子。”赵云像想到什么,原本还缓和的脸色瞬间一沉。
猝然抬头,看到前面脚步迅速,将要消失在人海的小偷。
他一股脑把手里的东西塞进阮卿怀里,然后发足狂奔。
“!”阮卿慌忙将东西抱住,回头见赵云向那小偷赶去。
小偷发现赵云追来,忙狂奔逃跑。
两人前后追逐,不知撞到多少行人。
阮卿吃力拎着东西,在后面跟着,一路不知说了多少句‘抱歉,借过。’最后挤进看热闹的人群,停在赵云身边。
小偷当然不是赵云对手,如今被赵云一把撂倒在地。
赵云高大健硕的身躯头顶冬阳,投下巨大的身影,笼罩在小偷羸弱的身上。
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小偷恐惧的看着赵云,瑟瑟发抖,一双眼睛里充满泪水。
“东西。”赵云冷声。对阮卿时的温柔消失的一干二净。
小偷抖着手将一个钱袋子递过去。
赵云一把夺过,打开一看,猛然看向小偷,眉宇间流淌着凶狠的暴厉,昔日深邃如大海的眼眸此刻狂风大作,射出锋利的冰凌。
“还有。”他简短而急促。
小偷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小心还给赵云。
赵云的眉头这才松开,用拇指轻轻抚摸。
阮卿瞥见,对方紧紧握在手里的是一枚玉佩。花纹还挺熟悉,好像和赵云送他的那个是一对儿。
小偷见赵云神情缓和下来,忙爬起逃走。
赵云也不去追。
一旁看热闹的人散开。
阮卿问,“前边亭楼不远,你就这么放了他?不如直接将他扭送给廷尉。”
“算了吧。”赵云将玉佩放进衣襟里,说,“那孩子不过十几岁,却这样瘦弱,又穿着狼狈,想来也是生活不易,才去盗取别人财物。好在东西未丢,权且饶他一次吧。”
阮卿冷哼一声,“难保他下次不会再偷别人东西。廷尉他们知道了又得抱怨。”
“阿卿。”赵云忽然神情认真的看着阮卿,“并不是每个人都同你一样,先有师父教养,出师后就一直跟在魏公身边,不愁生计。”
阮卿愣愣的望着赵云眼睛,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确不懂。无论在曹操,或者孙策那受了再多委屈,也没有到食不果腹的一日。而且曹操素来依法治国,他也潜移默化里,认同起这些政策来。
如果真的有一朝要沦落到乞讨盗窃来维持生活的境地,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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