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大约的。”孙策说,“卿儿家乡是在颍川吧,待日后策挥师进取中原后,定要陪着卿儿回家探望。”
阮卿动了动眼珠子,扭头看着孙策,“听说,曹军已挥师南下了。”
“你如何……”孙策正要问,忽想起自己未限制阮卿行动,更允许对方随意出入自己大帐,想来是几日前细探禀报时,被阮卿无一撞见了。
他唯恐阮卿误会他又相疑自己,于是忙说,“你曾说若日后与曹操开战,不会插手其中,家中又有长辈在曹操麾下。策是恐你难做,这才未将此事告诉你。”
“吴侯不必解释。”阮卿又将目光投到了远处的大江上。
“你……不怪策吧。”孙策小心问道。
阮卿说,“未有。”
这便好。孙策心里松了口气。
不待他再想什么,阮卿又开口说话了,“若曹军执意进取江东,吴侯意欲战降?”
“自然是战。”孙策想都不想的就说,“我江东六郡八十一州,麾下皆精悍之师,谋士如云,猛将如雨,更得长江为险,国殷民富。
曹操虽吞并袁绍,势头正盛,我江东也不是好欺负的,怎可轻易将疆土拱手让与他人。”
说着,孙策似想到什么,缓和了语调,“卿儿放心,你长辈是你长辈,你是你。你为江东奉献多年,策都明白,介时必不会让卿难堪。”
“多谢。”
用了午饭,下午孙策还要继续练兵。阮卿不欲再过去观摩。
如今天气还未彻底凉下来,空气里带了些热。江东多水,他出了营寨,不多时便到一片湖泊,四周树林环绕,群山合抱。
他沿岸畔走着,找到一处浅滩,于是褪了鞋袜,坐在岸边的滑石上,将脚放了下去,冰的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凉水没过小腿,脚就踩到了水里的石头,常日裹在布履里不见阳光的皮肤白的泛着冷色,埋在水里也刺眼。
阮卿搅了一会湖水,才起身。赤着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脚底传来细微的瘙痒。
他低头,解开腰封,襟带,将衣服退下,落到地上,只剩最后一件雪白的里衣时才停下,一步步往湖里走去。
他需要学会游泳。
如何排布水寨,如何操练水军,这些他都可以在旁边看着学,他不适应船只,也可以每天在上面生活,渐渐适应。唯独游泳,得自己亲自去学。如果要打水战,他怎么能不会游泳。
垂落的裤筒浸染了水,紧紧贴在小腿上。
水还能再深些。
他又往里走去,却并不是他想得那样还有石块。
脚下忽然一空,他脑中一激灵,不待作出反应,整个人就跌进水里,脚下毫无借力之物,身躯也不受控制的下沉。
他张开双臂在水里扑腾着,除了激起四溅的水花外没有任何作用。
四面八方的水好像都向他涌来,挤压着他的胸腔。他能感受到水中的托扶之力,却无法让自己漂浮起来。脚下似有着无底洞,吸引着一切往其中沉陷。
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可很快便被他激起的水花声掩盖,大约是他听错了。
动静渐渐小了,他整个人都沉进水里的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悄无声息。他隔着碧色的水波,看到了恍惚的阳光。
这就是要死的感觉么?四周死寂,仿佛连感官也渐渐离自己远去。
忽然,上方的阳光被打碎了。一个什么东西跳了下来,他模糊的看到一闪而过的红色。
“阮卿……”
耳边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张张嘴,想要回答,嗓子里却呛出一口水来。
于是他便被人抱起,胸前被一条臂膀揽着,后背被人轻轻拍着,将更多的水从他的身体里拍出来。那离去的感官也渐渐回来。
他吐完水,轻喘着抬头,便撞进一双含着担忧,又有怒意的琥珀色眼瞳里。
见阮卿没事了,孙策才彻底放心,这会才想起来生气,“你怎么跑水里去了?江东这么多路不够你阮慕尔走了,非得去水里走一回?”
如果不是他发现平日一直跟在他身边看着他练兵的阮卿不见了,如果他没有多留个心眼让侍卫多关注阮卿的动向,如果他又没有多想的去问侍卫关于阮卿的下落,那他就不会撇下军队到这来。如果他没来,阮卿现在是不是早就是一具尸体了,在这种地方,让他再也找不到。
一想到阮卿差一点就要没了,孙策的手就抑制不住的颤抖,心里的后怕止不住的往上冒。
怎敢,阮卿怎敢!
一旁堆着盔甲,显示孙策来的匆忙,未及换下。盔甲太过沉重,在水里不方便,因此孙策才将它们慌忙丢到地上,跃进水里。
面对孙策的怒火与质问,阮卿依旧淡淡的,哑着嗓子轻轻道,“我想学泅水。”
“那你也不必一人来此,你大可以告诉策。你可知你一个不会水的下去有多危险!”
“我告诉你,你就会教我了么?”
“什么?”孙策眨眨眼睛怔住了。
“我告诉你,你就会教我了么?”阮卿看着孙策的眼睛,看到了对方眼瞳里那个狼狈不堪,又清冷的自己。
孙策苦笑一声,有些悲哀道,“阮卿,你的气性怎么那么大。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肯信我。你宁愿死,你都不选择信我一次。”
阮卿不欲与孙策多言,扭开脸就要离开。
孙策眼中忽的划过一丝狠色,“你既然死都不信我,那今日你我不妨死一次。”说着,他以不可抗拒的力道,扯着阮卿的手腕,往湖里一跃。
待踏过岸边,他们以弧线往湖里跌去时,孙策又迅速把阮卿扯进怀里,控制住他的四肢。
刚将阮卿固定,便听“噗通”一声。湖面砸起巨大的水花。
阮卿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疯的孙策,他在水里挣扎着,却挣脱不开。不少白色气泡从他的口鼻冒出,向上涌去,散开的头发随波而动,飘荡在脸庞。
孙策低头,将唇印在了他的唇上。阮卿眉头皱的仿佛要夹死一只苍蝇,别过头去。孙策也不强求,任由阮卿拒绝,只是一直紧搂着他不放。
二人就这在这与世隔绝里的寂静里,渐渐往未知的深渊沉去。
终是阮卿先支持不住,窒息的感觉冲上了大脑,死亡的脚步一步步逼进,双眼透出无神。
明知要被呛死,他还是张开嘴,猛吐口气,不待吸气时,上方的孙策便又低下头来,唇齿相碰,一股气息渡了过来。
阮卿瞬间如找到了救命稻草,原本还被孙策束缚的四肢这会儿听话的攀上了对方的身躯,双臂环住对方脖子,将自己凑的更近。贪婪的紧贴着对方的嘴唇,饥.渴的从对方嘴里掠夺着氧气。
孙策的眼中闪过隐晦的笑意,他的舌头伸进了阮卿的口腔里,细细的舔砥着齿贝,霸道的掠夺着,在每一处角落里攻城略地。
阮卿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自然舍不得松开,于是他无视孙策不老实的动作,只一心从对方嘴里掠夺气息。
两人在光线幽暗的湖泊里紧紧相拥在一起,散开的黑发交缠着,四周水波微动,偶尔有鱼儿优哉游哉的游过。
“哗啦。”
二人破水探出身来。阮卿刚有松动的痕迹,就被孙策用手臂紧揽住腰肢,另一只手贴在后脑,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
好半晌,二人唇才分开。
……
阮卿眼角殷红一片,被孙策看得涩然低下头。
孙策见阮卿如此模样,揽着阮卿腰的手臂又一收。
阮卿轻呼一声,因挤压觉出男人胸膛上紧实饱满的肌肉。
对方身上体温灼热,挂在皮肤上的水珠似乎要被蒸腾。
……
如今孙策这么直白说出来,阮卿被激的猝不及防,丝毫没平日的从容,脸‘腾’的就红了。
他不敢去看孙策的眼睛,干巴巴说道,“啊,哦。”
“卿儿得负责。”孙策继续厚脸皮的更进一步。
阮卿低头沉默着不说话,露出了红的几乎要滴血的耳朵。
这是一辆被禁了好久再也不能出库的车……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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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不知过了多久,水中激烈的波纹渐渐停息下来,孙策(佛u)在阮卿身上(此u)喘着,胸前阮卿身体一阵(几映)(了五安),低低呜咽。
孙策怜爱的吻了吻阮卿的耳尖。
高大的身躯托着对方修韧的身体渐渐从水里浮现,衣上的水珠不堪重负又落回水里,抱着人一步步上了岸,两排水波向后远去。
上了岸,他弯腰将阮卿放到地上,安抚似的亲亲对方眉间。
然后将自己匆匆褪下堆做一团的披风摊开,双臂穿过阮卿的臂弯,青筋微鼓,如最凶猛的野兽也会有细嗅蔷薇的温柔,似对待珍宝般小心的将人放在绣纹精美的红色披风上。
他自己则随意坐到阮卿身边,不管坐的是披风还是泥土。
阮卿低着头,默默抠着自己指甲。
孙策瞧了,伸手揽住阮卿的肩,凑过去笑着道,“你若要学泅水,等每日散了兵,策亲自来教你。”
“不用。”阮卿神情有些别扭,他扭捏道,“你,你练兵本就疲劳,不必再来……”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就被一双宽大结实的手掌捂住。
他惊异的看向孙策,就撞进一双温柔如开了簇簇繁花的琥珀色眼眸里。
“不疲劳。”孙策注视着阮卿,原本桀骜的眉眼在遇到喜欢人后罕见的露出温柔的神色,眼角蔓延出些许线条柔和的细纹,为这在战场上冷酷无情的小霸王添了几分人间气。
他说,“策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如何,都高兴。”
对方的神情太过认真,阮卿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一手将男人的手掌拨开,将头扭向一旁,慌乱说,“花言巧语。”
孙策瞧阮卿难得害羞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伸手一下搂过阮卿。
阮卿便直直的撞进了男人精壮鼓起的胸膛上,听着自胸腔里发出的阵阵沉闷又有些震耳的笑声。
他的眼中掩上几分暗淡。
明明他之前的态度,无论任何人都会无法忍受,可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做,孙策都不退缩呢?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他的心思又开始摇摆不定。
他究竟要怎么才不算错。
相比与阮卿的平静,孙策显得格外亢奋。
怀拥心上人,他长舒口气,放眼天地,水阔天高,山河阔远,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于是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脊背挺的笔直,显得意气轩昂。
回了营中,身上浸湿的二人惹不少人偷眼打量。好在有孙策在旁,别人也不敢太过放肆。
在帐里刚换完衣服,帐外就传来阵阵沉闷的大鼓声,鼓声穿透力极强,散开在大营中,传进阮卿的耳膜。
阮卿正系着腰带的手一顿,眉头紧蹙起来。
这是升帐的鼓声。
他匆匆动着手指,一面往外走去,到帐门时刚系好,他正要抬手撩起帐子,帐外却比他更早的伸进一只手将帐帘撩起。
鲁肃和他的营帐极近。
帐外鲁肃歪头往帐里瞧着,迎面瞧见阮卿,于是道,“吴侯集文武升帐。你我一起过去吧。”
“好。”阮卿抬手微微撩起帘子走了出去。
他和鲁肃的营帐离主帐不算远,因此并不着急。平常走路般往主帐而去。
到了大帐,已零零散散来了几位文武,几人聚在一起讨论着。
阮卿与鲁肃找了位置站定。
他看鲁肃悠悠站在身旁,并不参与别人话题,于是问道,“兄长神色淡定,莫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这我还真不知。”鲁肃说,“不过心里隐约猜测。”
“哦?”阮卿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知道孙策看重阮卿,也没什么好瞒的,于是鲁肃低声说,“前些日不是有探子回报曹操挥师南下么。此次如此大阵仗,肃猜,应是与曹操进兵有关。”
阮卿听了微微点头,耷拉着眼皮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鲁肃也不再多说话,保持沉默起来。
不多时帐下文武齐聚,分列两旁。乱糟糟的讨论着。
又过了片刻,帐帘掀起,孙策大步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正中主位,掀袍坐定,双腿分开,双手落到双腿上,俯瞰众臣,一股威重之气散开。
帐里自孙策进来便渐渐安静下,这会彻底没了声音。
阮卿偷偷打量着孙策。对方也已换了件衣服,只不过头发还带着潮气,因此并未束起,只用发带高高扎了个马尾,发梢落在背后。
虽是如此简单的打扮,但身上的威仪之气却不可忽视。
就在他瞧着孙策时,对方好似发觉了什么,一道目光淡淡扫来。他慌忙移开视线,因此并未发现对方嘴角微不可查的翘动了一下。
“召诸位前来,乃是策有一事,需与诸位相商。”
孙策清朗却带着深沉端严的声音响起,如在章安宫旷大宫殿内颁布着旨意的深不可测的君王。
“曹操七月挥师南下,诸位想来皆已知晓,今日细探回报,就在日前,曹操大军至襄阳,刘表死后继位的刘琮也已归降,刘备出逃樊城,投奔江夏刘琦处,如今曹操又欲道取江陵。
曹操此次来势汹汹,若吞下荆州,必来犯我江东,不知诸位有何御守之策?”
随着孙策话音落下,阶下众人又乌泱泱讨论起来。
他扫过众人,视线落到阮卿身上。
只见阮卿揣着手,并不参与别人的讨论。
早在入江东时阮卿便已对他说的好好的,不插手江东与曹操事,因此他心里早有准备,并没有怪罪之意,只是有一点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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