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惜任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地告诉了他,这个女人来头不小。
旷久的沉默过后,宋惜任开了口:“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和他无关。”
“你也知道这是我们两个的事啊。”女子笑得轻蔑又放肆,恍若一个女王在高高在上地俯视她的附庸:“那你还敢打破我们的约定?”
她声调转高:“宋老板,各玩各的,是咱们心照不宣的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他带到家里来,脏了这仅有的一亩三分地。想扶他上位还是想赶我出门,你结婚证上配偶那栏还没易主呢!”
秦庄悚然一惊,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竟然是宋惜任的妻子,而宋惜任……竟已经有了妻子。
“顾繁清,你在外人面前胡言乱语些什么?他只是我一个借住的朋友,遇到点困难周转不开而已,不要把我们的关系想得那么龌龊。”宋惜任斥道。
“是吗?”被称为顾繁清的女子慢吞吞站了起来,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甩了秦庄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换来的是秦庄的错愕,与宋惜任下意识的搀扶与保护。
顾繁清冷眼看着对面几乎要抱作一团的两个人,嗤笑道:“宋惜任,说谎也得先打好草稿。看得这么要紧,还说普通朋友,骗鬼去呢?”
宋惜任知道心迹暴露,只得放开回护秦庄的手,冲他道:“你先出去。”
话已至此,秦庄便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迈步出门槛的时候,他还能听见身后传来女子与宋惜任的争执声:“这些鬼话,你去跟我爸当面说吧!宋惜任,你既然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宋惜任:“你何必这么小题大做,他的存在根本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彼此相安无事不好吗?”
……
后面的话秦庄也没心思去听了。他合上门,等走到电梯里,透过金属的光看到自己的模样时,才发现自己仍穿着那一身没来得及换的睡衣,颓唐至极。
原来他从来只是一个局外人,被当成玩物一样在这些人手里周转来回,到最后依然是一无所有。
离了宋惜任的居所后,他没有力气再逃。在最近的公交站投币上车,去了许久没回的家。
秦庄父母离异得早,他从小跟着父亲生活。再长大些,父亲另组了家庭,有了新的孩子,他也识趣地不再打扰,除却工作后时不时寄点钱回家外,便和亲人再也没了交集。
如今遍经风雨的小兽带着一身伤回到最初的小屋,迎接他的除了一脸惊喜的父亲,还有那个人……
他躲了许久的路南亭就蹲在椅子边,一脸殷勤地给腿脚不利的父亲捶着腿。
桌上放着大堆人参燕窝鹿茸之类的滋补品,一袋挨着一袋,显然是有备而来。
父亲见了他,忙招手喊他进来,笑容满面地道:“小庄儿回来啦。你现在进了这么好的单位了?怎么没跟爸说呢?”
又指着路南亭说:“你老板人真好。过节的福利亲自开车送了过来,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秦庄看着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男人,在父亲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下,艰难地吐出四个字:“谢谢……老板。”
路南亭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那假笑里头也掺了几分真意,装模作样道:“嘿,这有什么好谢的。小秦是我的得力干将,他的父亲,自然就是我的父亲。当然是要用最大的敬意来对待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秦庄却从里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现在路南亭已经知晓了他的家庭住址与背景,如果自己不听话,他随时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这一招,是要断了他的退路啊……好狠的心!
“秦爸爸,张姨和弟弟呢?怎么没看见他们?”路南亭上辈子和秦庄形同夫妻,对他的家庭成员了如指掌,出口时毫无阻碍,仿佛早已排练了多时。
“他们啊,都们出去了。张茴她们那个广场舞队,跳赢了县级比赛,现在要代表市里去参赛了。庄儿他弟弟还在学校里呢,课业紧,不放假。”秦父说到自己妻子儿子时一脸骄傲,显然那是他非常在乎的家人。
“路老板,您大老远跑过来也不容易,不如今天中午你留在这里吃饭,尝尝我的手艺?”秦父邀请道。
秦庄嘴唇微动,想要打断他们的对话,最后却还是没敢把话说出口。
路南亭闻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父被贵客上门和亲儿子回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浑然没发现秦庄眼底的惧怕与恐慌。吩咐秦庄好好陪老板以后,秦父便揣着钱包出了门。
等人一走,路南亭便瞬间转变了脸色,像阴狠的毒蛇般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猎物,问他:“玩得开心吗?”
秦庄惶惶然向后退了两步,却撞到沙发脚,差点摔到地上。
路南亭的这句话,已然戳穿了他所有的侥幸。原来这个人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下落,却仍像猫捉老鼠一样看着自己徒劳地奔逃,再守在早已布好的陷阱旁,等他自投罗网。
“别动我的家人……拜托你……”在极度的恐惧下,秦庄连声音都已在发抖。
路南亭得意洋洋地凑到他耳边,吐声道:“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他用极其暧昧的手法抚摸着秦庄的后颈,问他:“你父母的房间是哪一间,指给我看看。”
第一百章 重生之圈养(17) “一晚上两千,怎么样,符不符合你的身价?”
“你要做什么?”秦庄宛如被老猫逮着的老鼠, 从血脉里涌现的恐惧让他连动也不敢动,颤抖的瞳孔里倒映出男人玩味的笑容。
“我做什么?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路南亭咬着后槽牙,模样狰狞得像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吃入腹:“哪一间?”
秦庄趁着剩下的力气还未流失前, 使劲去掰他铁钳般的手指, 却反被他擒住双手, 拽向了主卧。
四四方方的屋子,陈设着白橡木大床与几样同色木质家具。
看得出这屋子的主人是懂得生活的。屋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贴墙的大衣柜边立着数字电视机与液晶显示屏, 床头柜上摆着精裱的相片簿,里面是温馨又甜蜜的一家四口。
可路南亭却如牛嚼牡丹般糟蹋了这一副好景象,他反锁住秦庄双手,就径直扯起他的裤子来。
“放开我,路南亭!”秦庄在他手底下无力地挣扎, 却依然如之前无数次一样, 被毫无意外地强占。
秦庄那双不复明亮的眼眸痛得涣散起来,氤氲上痛苦的水雾,层层叠叠积攒成泪河。
“喜欢这份礼物吗?”路南亭喘着粗气,肆意凌迟着底下这具身体, 见秦庄疼得都打起颤来,反而越发得意了。
他知道秦庄有多缺爱:自小父母离异, 被父亲一个人辛苦拉扯大。连这个后妈,都是他成年后不舍得父亲一个人孤寡,劝着父亲去找的。
可以说秦庄的世界里,父亲这个角色占了极大的比重, 亲情中夹杂着敬重, 无法分割。
路南亭却偏要践踏他这份感情,让他在父亲和继母的床上被自己侮辱, 亲手玷污他心中这块净土。
哪怕已经被践踏成这幅落魄模样,秦庄仍死咬着下唇,不愿在他面前求饶。
每次在他以为路南亭对他的折磨已经到极限时,那人都能用新的行径刷新他的认知。
而他甚至连一个合理点的解释都得不到,被憎恨得毫无根据,仿佛他生来就如此惹人讨厌一样。
似乎嫌他的反应不够有趣,路南亭就着这个姿势凑到他耳边,满怀恶意地问道:“你想想,你爸这一来一回要多久,够我做完吗?”
听到这细针般尖锐锋利的言语,原本如鸵鸟一样把头紧埋的人,也不得不扭转过来看向他。
秦庄哑声道:“路南亭,我欠你的已经全部还给你了,你为什么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留给我呢?”
路南亭薅着他的头发,迫使他看向自己的双眸,正色道:“一个玩具,要什么体面?你只是我的宠物而已,我让你当人,你就可以站着。我让你不当人,你就只能跪着。”
“你应该不想让你爸看到你这幅模样吧?还是说,你想让他帮你去还那笔违约金?”眼见秦庄的面色逐渐灰败下去,路南亭便知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
他一边享受着这许久未尝过的销魂滋味,一边发号施令:“能不能结束,主动权在你。总得叫几声好听的,让我开心开心吧?”
路南亭说着便解下手上腕表,放到秦庄面前,让他看看一点点流逝的时间。
我到底算什么呢?秦庄这样问自己。
一个供人取乐的小丑,还是一个便宜贱卖的戏子,又或者,一只被项圈禁锢着的、听话的家犬。
也曾对这人不遗余力的栽培感恩戴德,也曾因他展现的温柔有过片刻动心,也曾对这个不对等的关系患得患失,本以为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一切事情,却原来反成了他手里的玩意与赌注。
都说痛与付出成正比,不爱,也就不痛了。
是不是只要他收回所有感情,就不会再难受了呢?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在短短瞬间由悲到喜,竟正顺着路南亭的心意,露出谄媚的笑容,放声吟叫起来。
路南亭浑然不知在这刹那间他完成了怎样的心理建设,又或者明明知晓,却只是不在意。
他依然如从前一般傲慢地征服着他的所有物,为这场追捕游戏的胜利高歌喝彩。而这个人究竟是真心顺从还是假意迎合,他不关心。
秦庄赶在父亲回来前,撑着酸软的身体将一切恢复了原样。看着这熟悉无比的房子,他却知道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在这里逗留。
入云的高塔会囚住他的身体,锁链不在他手中,只在他心里。
与路南亭一前一后走出门时,正巧和买菜回来的父亲擦肩而过。
“这么急?吃完饭再走啊!”秦父连东西都来不及放,提溜着几大袋蔬菜肉类追上前去,赶在车门关上前到了秦庄面前。
“小庄儿你看你,怎么能让客人不吃饭就走了呢……”如许多久不见孩子的普通父亲一样,秦父有许多话要念叨,许多话要数落,可许是秦庄的反应太死寂木然,他也隐隐察觉到几分不对,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秦庄坐在后座上,强扯出一副笑脸,对父亲道:“公司里还有点事,得回去了。那边都是商业街,一顿饭能解决的。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那腿去医院里多看看,别舍不得钱。”
知子莫若父,听秦庄这幅交代后事般的口吻,秦父心里也打起了鼓。他顿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小庄儿,受什么委屈了吗?你告诉爸,爸帮你出出主意。”
秦庄这次却实实在在笑了起来,笑父亲的天真,也笑自己的命苦:“我能有什么事,多大个人了,还能让你来解决?好了,回家去吧,真得走了。”
他越说越鼻酸,生怕自己唰地一下便落下泪来,慌忙关了车门,便扭过头去。
路南亭踩下离合,让车子渐渐提速出发。
而秦庄看着僵立在路口凝望自己的父亲,却又骤然发起狂来,疯狂拍着路南亭的座椅,喊道:“让我下去,你让我下去,我再跟他说几句……”
路南亭下意识开了车锁,踩下刹车后还没来得及把车停稳,就看着秦庄推开车门,如箭一般朝着后方飞驰而去。
短短几十米,秦庄跑了几乎一个世纪。
他像个出色的演员般迅速收敛好眼里的泪花,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银行卡,强塞到父亲手中。
“拿着,里面有一些钱,是我这两部戏攒下来的。密码是你的生日。我接下来估计会很忙,不能常常回来看你了。我会好好工作,不要担心我。”秦庄连珠炮一样说了大堆,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又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迅速转身溜掉。
他不敢去看父亲表情,只如逃命一样跑回车内,又催着路南亭离开。
原本他有千言万语要诉说,有满腔热泪要流淌,可当他回到路南亭身边时,那话便霎时消了,泪也瞬间干了,只剩下一片无尽的空茫与深深的疲惫在他周身游荡。
“回去吧。”他说,像要被枪决的犯人终于上了刑场。
这次回到家中后,路南亭不再拿手铐锁着他,甚至买了各种游戏设备来给他消遣玩乐。秦庄立在角落里看工人们将器材搬上搬下,只觉得这场景像极了主人在布置猫爬架。
路南亭还“贴心”地为他想好了还钱的渠道,在夜深人静时,搂着他细语:“一晚上两千,怎么样,符不符合你的身价?”
秦庄落在他怀里,再觉察不出丁点曾经的温暖,只有炼狱般的酷寒。他点点头,如同精致的木偶。
他其实不喜欢游戏,也不喜欢娱乐,他只喜欢演戏。
只是如今这样的愿景也成了奢望,路南亭再没说过让他接戏,他也识趣地没有再提。
却也渐渐习惯了在路南亭不在时一个人打开电视,将那些老片翻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细看。
没有观众,就对着镜子慢慢地演。今天反串旦角,明天就演救世主。
度日如年的境况里,总得找些事情消磨这永无止境的漫长时间。
有时候也会看着电视机里那些年轻陌生的鲜嫩面孔,摸着自己憔悴的粗糙的面容,笑自己年华老去。
演员的花季其实就那么几年,他不是天才,也没专业演员那样好的基础。错失了这最宝贵的、应当去奋斗的时光,再想去追赶其他人的步伐,已是难上加难。
路南亭从不会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那个人会想的,无非是今天添个什么适合办事的秋千架,明天又买几件性感出挑的情趣装。
自己在他眼里,或许就是个能走会动的发泄器皿。可以被抱,但永远不会被爱。
有爱的话应该会很开心吧。
相互扶持,彼此理解。也许得日日为生计而奔波,也许过得并不富裕,但最起码是平等的、尊重的。
路南亭偶尔也会捏着他细瘦的手腕,像在谴责不会照顾自己的宠物一般,问他:“怎么不多吃点,硌得慌。”
秦庄并非不想吃,只是食不下咽、味同嚼蜡,渐渐的也就没了胃口。
可他知道路南亭想听什么,想看什么,于是他迅速谄笑起来,冲路南亭道:“不够好,我要的当然是山珍海味、鱼翅燕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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