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当然明白我不是长得怪,而是我是一个女人,而我看到的第一具尸体是男的。但我还是不喜欢自己的胸,所以我把那条突出胸围的裙子给剪了。
我的手工很好,我会做针线活,会做饭,我甚至在第一次进厨房时就能分清盐和糖。做饭是件很愉快的事,我喜欢这个过程,但我更希望有人坐在厨房外面,等着开饭。
我觉得从前我大概是个长姐或者妈妈什么的,然后我的全家都死了,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失忆了——说不定我当时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具男尸就是我的丈夫或者兄弟,而我没穿衣服,大概是被强/女干然后他们以为我死了,就把我丢了进去。
这并不奇怪,有时我在街上走着,就能看到小巷子里赤裸的女尸,半明半暗地露出一只脚或手,但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是因为这个失忆的话,我希望当时对待我的那个人没得什么病,听说很多病都有潜伏期,甚至会潜伏很多年。我不想染病。
“咚咚咚。”门又一次被敲响了,我如梦初醒,打开了门——我的注意力总是很难集中,因为头一直在疼,疼痛并不是什么大事,我甚至可以完全忽略它,但头疼得厉害时我会听到奇怪的声音,它们会分散我的精力。
门口站着的士兵穿着墨绿色的制服,手里拿着一沓宣传册,还有一袋油饼。看到我开门,他先是呆了一下,来回看着我的围裙和我搭在胸前的麻花辫,然后脸红了红。
“你、你好,小姐——呃,女士——姑娘——”他混乱地说了一堆,然后取出一个小册子和一个油饼递到我面前,“我们是平武军,平定动乱,保家太平是我们的理念,我们不会收额外的税,也不会强制征兵,每家按人头每两周可以领到一斤白米。这是我们的宣传册,你可以看看,还有白面油饼,可惜腌菜已经量不够,已经在前面被分完了。”
他说着,又有点沮丧起来。
我接过他递来的东西,说了声谢谢,然后想了想,让他等着,接着走进厨房,将包着油饼的油纸取下来,折成了一个小碗,把刚才炒的鸡蛋倒了进去,装了满满一碗。
“拿去吃吧。”我端着它走出去时,那个士兵还没走,高高大大一长条拘谨地站在门口,看起来手足无措,像个呆头鹅。我忍不住笑了下。
他又红了脸,看到纸碗里装的是什么时惊呆了,结结巴巴地说太贵重了,又问我怎么得了鸡蛋,这很危险。
“放心,是过了明路的,你吃就是了。”我道,又问,“你在平武军哪位将军麾下?”
这年头军阀割据,老百姓甚至许多士兵都分不清自己跟的主子到底是个什么职位,统统以将军代称。
他直接掏出一张饼,将鸡蛋倒在上面一卷,也没洗手,就这么站在那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
“是巫将军。”他打了个饱嗝,餍足道。
看来是巫家军的嫡系啊。我点点头。
平武军算是八区军阀里相当有分量的一支了,又称苏皖联军,起先没人把这支鱼米之乡的软脚虾放在眼里,直到它们蚕食了临边的大小势力,掌控住了大部分南方地区。现在,它天天和北边以及七区打的醉生梦死。
不过它的问题也挺大的,之所以叫苏皖军,因为其创始人是苏吴巫家,和皖南徐家。之前规模小时还好,现在两家不合已经是台面上的事了,周围几系地方军都等着他们闹掰,好捡便宜。
但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佣兵,会一点打打杀杀的东西,用它们保我一条命。
虽然我不太明白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但也不至于死,只是很迷茫。没有活干的时候我就发呆,在路边发呆,在荒山上发呆,在雪地里发呆。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想我在思念自己已经丧生的家人或丈夫,可我脑中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有次我完成了雇主的任务,准备再找个地方发呆时,对方叫住了我。
他上下打量我,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没地方去?”
我点头,他就又笑了下,问我:“要不要跟我走?”
我就跟他走了。他把我带到这个房子里,说这个地方以后就是我的了,他可以给我吃的和喝的,让我安心住下。
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好的事。我对他说:“你人真好。”
他又笑了,笑容怪怪的。当晚他来到我的住处,我们聊了会天,我还给他做了饭吃——有一个人坐在餐桌上等着开饭的感觉真的太好了,我很开心,他也很开心。
吃饭时,我描述了我的感觉,他就笑着问我:“你是人/妻么?”
人妻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但他那个笑容我懂,那是不怀好意的笑,比白天我夸他人好时笑得还要怪。
吃完饭后,我新奇地使用水龙头洗碗——以前我没进过厨房,但我很擅长使用它们,那个男人对我说,这就是人妻的意思。
说的时候,他走到我的背后,贴着我的身体,解开了我的围裙。
我有点吃惊,还有点生气,下意识用了力气,将他甩到了墙上去,他被我震碎了,半边身子都变成了一滩泥。
我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脸,小声道:“对不起。”顿了顿又说,“但你不该忽然摸我。如果你提前说了,我拒绝了你,就不会不小心下重手了。”
他想说什么,但喘了几下,就死了。
后来有很多人来杀我,死的人似乎是这个城里的头头,没了他很多人活不下去,所以就要杀了我,似乎这样他们就能活下去似的。
一开始我躲,后来人实在太多了烦不胜烦,我想了想,恍然大悟发现其实很多追杀我的人就像那些只知道“某某将军”的普通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忠于谁,在干什么。
我只要杀了那些下命令的人,他们就不会来杀我了。
然后我就这么做了。
杀人不是什么好事,我一般都挑在夜里进行。杀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人从暗中跳出来,说我妨碍了他们的任务。我一开始就发现了他,但没管。
我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我不能这样,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我感知到他身上属于Alpha的信息素,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被派来暗杀的!”
这年头Alpha很是稀奇,Beta遍地,要么就是注射了转化剂的假Omega。他们很珍贵,是高精尖战力。
那个Alpha挫败地承认了。为什么要暗杀,这里面涉及到了复杂的派系斗争,但这不重要,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挑拨这群人和皖系相斗罢了。
“你是吴人。”我眨眨眼。吴人,就是苏系,是巫家的人。
“你的消息晚了一点,不用那么费周章了。”我擦了擦刀尖上的血,漫不经心道,“这地方就是我打下来的。主事已经被我杀了,你们直接把它拿回去吧。”
我住在吴州某边陲小镇上,与皖南相邻,之前一直被平武军里的徐家一系把持。这虽然是镇,但位置似乎相当重要。我失手杀死的人就是个头头,不过是从更南边过来的流民,集结了一群活不下去的人四处流窜,竟也成了气候。他前两天雇我攻破了这里,似乎想钉一个楔子,却在当晚被我杀死,现在这里又被我转送给巫家,想想还挺有意思。
于是我就笑了。
然后那个Alpha似乎吓得不轻,他急匆匆跑出去,然后回来冲我大吼:“你疯了吗!那些人全被你杀死了!”
我奇怪地问:“他们既不是苏系,又不是皖系,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白捡一个便宜,难道不是高兴的事?
他在原地踱步,又觑了眼我的脸色,仿佛我是个怪物似的往后退了退,烦躁道:“我要请示下上级。”
我彬彬有礼道:“请便。”
他匆匆离去,然后又匆匆回来,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那里坐了个穿墨绿色军服的人,胸前一溜儿勋章。他问了我几个问题,我说我杀他是因为他摸我,被吓了一跳没收住力,后来杀人是因为他们一直在追杀我,我觉得很烦。
他哈哈大笑,问我要不要加入平武军。我拒绝了,他没生气,只笑笑让人送我回到我的住处。
那个人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墙上的血迹和地上的肉糜都被清理干净,连家具都被翻新了一遍。
我很高兴,觉得他们很省心。于是今天他们的士兵过来时,我给了他一碗鸡蛋。
这个年轻人长得瘦瘦高高的,头发剃得很短,只留了一点青色的发茬,下巴和唇周的皮肤却很细腻,是个还没长出胡须的少年。
脑海里有个影子,一直在晃啊晃。
我看着他,又走进厨房,将所有的鸡蛋都倒在他的小纸碗里,堆叠得像小山一样高高的。汤汁露了出来,沾得他一手都是,他很怕那些汁水染到宣传册上,慌慌张张的样子像只捧着一把松子的松鼠。
“把它们都吃了吧。”我拎过他手里的袋子,假装没看到他因尴尬和羞窘而发红的脸颊。
他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很诚实地把所有鸡蛋全吃完了。
我注视着他的脸,心想,我的孩子、我的兄弟、我的丈夫,在吃我做的饭时,也是这个样子么?
这样想,我空荡荡的心似乎都被充满了。
他打了个饱嗝,似乎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个劲地向我道谢。我的目光扫到他短短的发茬,心想我的家人们也是这种发型么。我好像喜欢长一点的头发,但短发也很帅气。
我微微一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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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话:女号②
“这附近有一家地下研究所,听说就是因为它太重要了,所以这里才会五次三番地被占领。”
四月一日
因为阿宁现在疯疯癫癫的,所以叙述相当混乱。这章内容概括一下,就是他重生后去做了老本行,四处游荡。某流民势力(一开始提到的那个被坦克碾过的)雇他把这个地方占下,他杀死并抢了裙子的士兵就是原来驻扎在这里的皖系也就是徐家军。
头头给了他住的地方。阿宁没明白对方的意思,晚上对方过来时啪啪时把对方杀死了,然后干脆把这个小势力的几个头目都杀了,然后遇到了巫家军的人。
巫家和徐家貌合神离,阿宁这么做正好戳中对方痒处,算是心照不宣完成了PY交
第123章 二、女号②
二、女号②
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白天,我买菜、做饭、和街坊闲聊,装模作样地感叹世道不太平。
晚上,偶尔我会睡觉,但更多时候不会;我睡不着。
有些……有些像是幽灵一样的东西,它们盘踞在我的脑海里,若有似无,侵占我的每一个梦境;我怎么都睡不着。
有次我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游荡到窗台上,坐在上面看月亮。被我杀死的雇主先生给我的房子在临街的二楼,下面是个油店——这种在百年前几乎已经绝迹的店铺,现在又流行了起来。
想也知道,这是老城区,楼多路窄人还又杂又多,所以我遇到那个当兵的小哥半夜巡逻也就不奇怪了。
是他先向我打招呼的。我听到了熟悉的磕磕巴巴声,一低头,就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站在楼下,抱着一把枪,正傻乎乎地仰头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就觉得很亲切,他是个可爱的大男孩,能让我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
“晚上好。”我低下头,轻飘飘地回答,“你在巡逻么?”
他把步枪从左手换到右手,局促地将掌心的汗在裤子上蹭干净,又换了回来:“啊?呃,嗯对!我在这里巡逻,”他傻笑,“这块都归我们班管。”
我点点头,没搭理他了。
他在原地踟蹰一会儿,声音大了点:“那个,你最好不要坐在窗台上,会掉下来的。”
我愣了下:“没关系,没事的。”
他很坚持:“这很危险。”
这孩子好可爱。是种让我熟悉的可爱。大概很像我的一个人,可惜我不记得了。
我不说话了,又看了他一会儿。他被我盯得后退一步,又结巴起来:“怎、怎么了?”
我拍了下窗台:“要吃宵夜么,我今天炖了鸡汤。”
“这、这不好……”他脸红了,很难为情。
我歪歪头:“但是汤还是热的,很好喝。”
他屈服了。很害羞地攀上了窗户,钻了进来。
我们渐渐熟了起来,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叫沈和平。
“有点老土,是不是?”他羞赧地笑着,“光我们排里,就有三个叫和平的。幸好我姓沈,而不是姓李。”
“听起来就像以前的X雪。”我又给他舀了一勺牛肉,“多吃点。”
我们现在正坐在油铺老板的小桌子上,我习惯了多做点吃得端下来,给老板两口子和沈和平吃。
街对面走来另一个绿军装,一见他还端着碗,就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哔地吹了声,吼道:“沈和平你还吃什么吃!集合!”
那是他们的班长,人很凶。他后面还跟着几个同样打扮的年轻,都是沈和平的战友,见到他和我坐在一块,又开始哄笑着吹口哨。
小孩被吓得噎了下,忙不迭把碗里的饭全倒进嘴里,又被噎住,痛苦地锤了几下胸口,说了声“姐我走了”,就急匆匆跑了过去,被他的班长在后脑勺上拍了下。
我禁不住微笑了一下。
时间就这么缓慢流淌而过,无波无澜过了一年。等他们将冬天的大军袄换成了更轻便的春装,我也和街坊混熟了。
“妹仔不要拿吃得来咯,我们不缺粮吃勒。”粮油店夫妻两个年纪很大了,是湘人,据说是十多年前逃难过来的,在这落了户,孩子全都死了。
我本来在发呆,知道老板娘轻轻推了推,我才“啊”了声:“但是我吃不完。”
老板欲言又止,老板娘跟他对了个眼神,才弯腰覆在我耳边,悄声说:“财莫要露白……知道你有粮,但是每天你大鱼大肉的,香味整条街坊都闻见啦!妹仔你当心点咯,你一个单身女人,长得又那么漂亮——有些人……说得很难听呢。”
她身上有股老年味,并不臭,就是老婆婆的味道,还有一点痱子粉和风油精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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