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
果然是不敢说。
“若是锦荟欺负你了,我会给你做主的。”周德玉那神情和方才的暴戾判若两人,就像个慈祥的长辈看着自己刚入门的儿媳妇儿,生怕委屈了人家。
余元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怎么把儿媳妇儿这几个字儿从脑海里拍出去。
“爹,我哪会欺负她啊,喜欢还来不及呢。”周锦荟撒着娇道。
“嗯,你们两情相悦,爹自然比什么都开心。现在就差和你娘商量,一家人定下个婚期了。”
倒是当事人之一的余元却像是始终插不上话的样子。
再见到周夫人是一个大雪天,她刚刚结束斋戒的生活,周德玉很担心她的身体,预备了一桌精致的菜肴,虽不是些大鱼大肉,却很符合食补的理念。
四人并未与家中其他人一起,倒像是平常百姓。
周锦荟害怕自己的娘亲其实是要多余害怕父亲的,所以一直表现的十分乖巧可人,她知道母亲的性格,钱财上不会和自己计较,也不在意自己玩儿多疯癫,但当着她的面儿时,却容不得周锦荟有半分逾矩。
相较之下,余元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明事理很得她心,她对这孩子很是满意,只是觉得岁数小了些,怕女儿日后吃亏。
借着这个意思,旁敲侧击明示暗示的对着余元说教一番后,她还是不放心的又念叨了几句,直到听见余元说日后绝不纳妾之类的话时,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周锦荟则在余元耳朵旁边念叨了一句,你要是敢纳妾,我就代替你消受了。
余元还能说什么,只能吞口唾沫,静静等待自己长大的那一天,好报仇雪恨。
冬天因为日短夜长,所以日子过得格外快,这是余元来了这边之后的第一个冬天。
冬天也让她想起了以往的一些不开心的回忆。
这场雪一连下了三天,都没有要停的意思,直下的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方才罢休。
余元受不了天寒地冻,躲在屋里隔着窗户看周锦荟在外面踩雪,一步一滑的样子活像只鸭子,但她却玩儿的不亦乐乎,满脸通红。
她呷了一口热茶,摇摇头,只能感慨这姑娘到底还小,也不过刚成人罢了,明明玩儿心这么重,还总要自称为姐姐。
似乎是发觉了余元正在看她,周锦荟扭过头就看到这人扬起的嘴角,知道她是在笑话自己,顿时有些来气,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就倒在了地上。
余元先是笑得一口水喷了出去,但立马反应过来,放下茶碗就跑到了院子里,扑在周锦荟身边,想要扶她起来。
周锦荟正在羞恼中,拉着她的手,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一用力就拉的余元也倒在了地上,正好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她这才解气的笑了起来。
那人哪里想到自己担心的跑出来,却会被算计了,也顾不得形象的随手抓起一把雪,就塞到了周大小姐的脖子里。
冰爽不言而喻。
周大小姐更没受过这种委屈,小时候和别人打雪仗,打不过了她都是直接命令他们一字排开,自己只管拿着仆人团好的雪球往过砸的,什么时候自己吃过亏?被余元这么一欺负,她也不肯落下风,立马三刻就反击回去。
两个人在雪里打了一阵子,终于玩儿累了,就把头靠在一处,躺在雪里休息。周锦荟看着天上掉下来的雪,就想起了当日在余家私塾时,他们兄弟子侄几个人做的诗来,她看着眉毛睫毛上都沾着雪的余元,道:“你可曾吃过雪?”
“未曾。”余元倒是被她这个问题问住了。
周锦荟听完,就抓了近旁的一捧雪,塞到了余元口中。余元刚要叫出声,就被她吻住了,冰凉的雪和温软的嘴唇反差太大,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因为凉意,而越发的需要彼此慰藉,却也因为纠缠,而需要那丝丝凉意才会觉得舒服,两个人就在这种矛盾中忘情的相拥着,似乎连周围的雪都变成了雾,一种潮湿的气息,因为热情的蔓延,弥漫在四周。
本来没有味道的雪,竟然有了甜意。
时间久了,被压在下头的余元终于受不了从背后传来的凉意,打了个冷颤。周锦荟方才不继续压在她身上,两个人相互拉着起了身。
余元脸上还有红晕,周锦荟则很是喜欢她这副表情,说她平时总是装出那种木然的样子,一点都不如现在可爱。
余元不好反驳,只敢腹诽。
远处皇宫的方向在夜幕中接连不断的绽出烟花来,她二人都看呆了,那阵势,也只有皇家才拿得出手。
“那是八公主的生辰宴,爹爹和娘亲都去了宫里,要是能在那里看,肯定更美。”周家虽然位高权重,但总有些东西天底下只有一家一姓才有能力办到。
“无妨,我在这儿陪着你呢。”余元很少见她有这种落寞的时候,自然心疼,说话间,就去抱她在怀。
第37章【变故】
八公主生辰宴后,风闻宫内出了些不小的变故。
先是尊上的家事,而后则有人说九殿下不是他亲生的,也有人说七殿下秽乱宫闱,总而言之都是些不着边际的秘闻丑事罢了。
这些的根源都在于尊上身体的变故。
此事起因就更扑朔迷离了。
那日公主生辰宴,本是内臣外臣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日子,连平时在外云游不着家的三殿下都赶回到了宫中。平时见面就掐的政敌,也都知趣的偃旗息鼓,几大家族的王孙公子们也都不见了平日里的勾心斗角。
世人皆知尊上给这位殿下的封号是倾世,不言而喻,是要倾尽世间的一切去宠爱她的,谁要是敢在她的生辰宴上出什么乱子,无异于自掘坟墓。
可偏偏那天就出了件十分严重的事情,直接让尊上陷入重病之中,御医们寸步不离的守了几日才见起色。
周德玉夫妻二人那天回来却对这事只字不提,讳莫如深,两个小辈当然也不敢多问。
其实不光他们俩,那日在宴会上的人后来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瞒这件事,只是在市井传闻中依稀以讹传讹的谈论着尊上见了鬼魂,被吓病了之类的说法。
对这种说法持怀疑态度的人不在少数,毕竟,尊上是真龙天子,鬼魂见了他躲着走才是,怎么敢跑出来惊扰圣驾呢?
坐在矮塌一角,烤着小火炉的余元对这见鬼说法当然也是不信的,但更不信真龙天子那套论调,他相信是事出有因,众人不敢随意透露真相,统统选择了缄默,百姓们只能自我安慰的编出鬼神的说法,聊以□□。
她嗤之以鼻的态度很快落在了周锦荟眼里。
周锦荟摒退了禀告八卦给她的仆人,转过身坐在余元腿上,问道:“怎么?你知道咋回事?”
“我怎么能知道呢,只是我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罢了。”余元发现周锦荟好像轻了不少,一定是最近自己都没有亲自做过菜,没喂好她。
“可是确确实实是有人见过鬼的。”
余元总不好说自己见过的才叫真鬼,阴间阳间从来都是各办各的事互不影响的,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咱们肉眼所见的那些所谓鬼神,都只是其他物件留在空中的一个影子,而非真实存在的。和你走在路上的影子如出一辙,并不稀奇,真要有鬼,也绝不会是我们见的那副呆蠢样子,必然是同我们一样有七情六欲和百态的。”
周锦荟看她那仿佛真见过鬼似的认真模样,听得一愣一愣的,呆若木鸡,却又生出一些陌生。
“告诉我,那你又是从何得知的?”周锦荟把手环在他的脖子上,收敛起了平时的神情,换了一副认真的模样,追究着。
“读书自然是可以明事理的。”余元笑了笑,知道自己应当让这讨论戛然而止了,否则说的越多破绽越多,她越难自圆其说。
周锦荟还想开口,余元逼不得已只好去亲她,好让她不再追问下去。她很少主动去亲周锦荟,所以周锦荟带着几分意外和莫名的冲动,借着这个让人想入非非的姿势,就接受了,想问的话也抛到了九霄云外,转而专心致志的亲吻着。她一只手挂在余元脖子上,另一只手则趁着冰凉,滑进了余元领子中,玩儿心大起的暖着手。
她还不至于大白天就有什么歪心。
但余元却没这么想,她手一伸进来,她就警惕起来,这女人每天一躺下就当她是大号抱枕加暖炉,晚上忍忍也就算了,白天还这样,是万万不能忍的。
对付周锦荟,只有一招管用,余元也这么做了。
她附在周锦荟耳边,亲了亲她的耳朵,然后又压低嗓子,故意哈着气说道:“大小姐等不及了?这可,还是白天呢。”
果然,不出所料,周大小姐立竿见影的触了电一样,缩着脖子躲了躲。余元顺势把她放在了矮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哼哼,也知道躲呢?”接着就也把自己的手往她领子里塞。
“你……”
周锦荟话还没说,门却被人推开了。
不用看也知道,这家中除了周大人,还有谁敢不敲门就推门而入呢?
三人尴尬对视,周锦荟看着愣住了的余元,狠狠拍了下她的手,她才恍然大悟的把手抽了回去,看都不敢看周德玉。
而床上的两个人则都是衣衫微乱,满脸通红。
周德玉是沙场猛将,血气方刚,性子直的很,看到女儿女婿在床上打闹,只以为二人要滚床单,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只留下一句:“你们继续,爹先走了。”就真的离开了。
意料之外的没挨骂倒让二人心有余悸,火速收拾好自己的仪容仪表,也不敢继续乱来了。
怪了,本来只是好好的说着宫里的八卦,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倒下了,一定是炉火太旺了……二人一个对视,就把错推到了炉火身上。
二人出现在周德玉面前时,他对着余元狭促的笑了笑,问了句:“这么快?”惹得余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被迷糊的周锦荟接了一句:“快还不好吗?”她心中在想爹爹到底是想见自己还是不想见。
这话却让周德玉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略微眯上眼睛,思索了一下,把余元拉到一边,问道:“元儿,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认死理的人,所以有些事……你二人毕竟订婚了,我倒觉得无可厚非,你懂吗?”
余元冷汗直冒,她想不到堂堂太尉,当朝第一铁血的汉子,竟然会鬼鬼祟祟的把她拉到墙角,问她懂不懂闺房事。
她总不能说懂,也不好说不懂,只好回了句,略知一二。
“哎呀呀!略知一二怎么能够呢?”太尉大人见了鬼一样看着她,心中全是对自己女儿幸福的深深担忧。
余元尴尬不已,更不敢说,岳父大人呐,我和锦荟鱼水缠绵难舍难分恩爱绵延的很,锦荟最喜欢如何如何,每天夜里何时她就会自己抱过来,我被当枕头好几天了……唉,太奇怪了。
周德玉见她不讲话,心中就一个感觉,完了完了,给女儿找了块木头,无后事小,守活寡事大。本着疼爱女儿的心态,太尉大人耐心的对着余元讲解起了那些事,只听得余元面红耳赤。
她看着清心寡欲活佛一样的周夫人,又看看锦荟,又可怜兮兮的望了望太尉大人,终于知道这位大小姐的热情,是继承于谁了。
那之后二人决定,为了避免周德玉有不必要的怀疑,在家人面前,两个人还是要生分些的好,否则整天腻在一起却生不出孩子,早晚会是个事端。
而宫中的变故其实波及的范围更大。
先是周德玉说怕尊上一病不起,出了什么意外会有国丧,影响二人成婚,所以婚期也就被提前了。其次则是袁夫人传来一封家书,大致意思是说:袁枫姐姐的孩子唐若不日就要娶妻了,她已经去了唐府省亲,直至婚礼结束,这次来信是要余元带着周锦荟前去参加表哥婚礼的,此外,说是还有其他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和她面谈。
想必唐家少爷的婚事这么仓促,也是因为听到了尊上病重的消息,不得不提前做了打算。
“奇怪,我以前从没听身边的人提起过还有这么一门子亲戚啊。”余元问这话倒和她还魂至此没什么关系,而是她本来就不曾知晓这事。
“这个……要我说,还真不太好开口,毕竟,我一个大男人,说你袁家的这些事,有嚼舌根的嫌疑。”周德玉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岳父大人不妨直言。”余元很适时的给了他一个坡。
“袁家兴起于北方,由于长期和亲,和契丹关系密切,成为一大族,想必你是知道的。而你母亲袁枫和姨母袁栩,则是当年四都公子们争相竞逐的大家闺秀,也因此她们在契丹人那里也很有名声。”周德玉虽然说的客气,但不难想象那名声不外乎是美貌罢了。
“那她们二人又为何都嫁入了南都豪门中,躲过了和亲的厄运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后来有了变故才会如此,想必她们都远嫁南都,也是为了离北边远一些。”
“如此说来,她们二人应该是关系极好的,我又怎么会从没听家里人提过姨母?”
“嗨,奇怪就奇怪在这儿啊。她们分别嫁入唐家、余家之后,从来没有来往过。若不是余士琛和唐琯时常来往,众人都会以为这姊妹二人是仇人了。”
“何至于仇人?”余元听出了周德玉话里不小心透露出来的一丝微妙。
“这个吗……呵呵,我是怕你听别人胡说,有可能偏听偏信。很多传闻,不过都是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无聊谈资而已,小门小户的历来喜欢编排世家大族,本来没有的事情都能说出书。”
“正所谓空穴来风,还请岳父大人告诉我吧。”
“这……”
见周德玉面露难色,一直很沉默的周夫人,自然的接过话茬,道:“你母亲和姨母都是高龄产子,所以早年有传闻说她们素来有隙,在家时就相互坑害,导致彼此喝下了不能生产的药物。不过,这都是往事了,你和你表哥如今都已长大成人,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哦?原来如此,看来这其中还有些文章,所以我是不得不带锦荟回一趟南都了……”余元喃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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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卷·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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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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