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档头,外面什么事?”睡足一夜的人神采奕奕,和二档头眉头紧锁,眼圈发黑的样子简直是截然不同。
“是那花魁……自尽了,想必被人发现了,此刻只是生死未卜,也不知救不救的回来。”
“哦?我听闻这女子与唐家少爷关系甚笃,当年可谓是得益于这位少爷,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才情,所以时至今日都没委身于谁过,在青楼中这样实属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又为何要如此想不开呢?”
“唉,大当家的,这要说起来,可能还真得说是……说来说去,既得算那小子的善举,也是他做的恶啊。”二档头一五一十的把昨日自己听到的又复述给了落无情,二人说着说着都唏嘘不已,也极为气愤。
“天底下总有王法管不了的事,该着咱们插手,这差点害死人的恶气,我们帮这位姑娘出了!”二档头义愤填膺,生出几分豪气。
“嘘,这里人来人往,三教九流俱全,你这么嚷嚷,被人听去可就遭了,咱们先回山里,再从长计议。”
二档头听到了落无情说出来从长计议四个字,知道这事她已近全是应承了下来,遂点点头,不复多言,二人就回到了自家山头去。
而唐府里,袁栩和唐若正吃着饭。
袁栩离开不喜欢在饭桌上多唠叨,但听到了花街传来的信儿,不免还是有几分担忧。
“若儿,到底怎么回事,那女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是的,娘。她……一心想要让我做她的头位恩客,被我拒绝了,不成想竟然做出这种傻事。”
“哦?她可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绝对没有!而且,这些年来我也只是可怜她,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唉……若儿,你要知道咱们母子付出了多少才有今日,所以你不能与她有任何纠葛了,你可明白?人世间最至亲至疏的便是这个情字,可以救你,也会害死你。如果有必要时,我们不妨出个下策,让那些大夫暗中动些手脚,她不是想要求死吗?成全她就行了!”
“娘亲!万万不可!”唐若见多了母亲做事眼都不眨的模样,知道她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急忙劝解:“她是真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您不要再添杀孽了!”
“你对她有情是不是?!”
“有是有,但不是那种。”唐若知道母亲担心什么,也懒得多做解释,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起身欲走。
“若儿,为娘的还是盼着孩子好,咱们步步谨慎,为的就是活得好,即便做不了万人之上的人上人,但也不至于成为人下人。有朝一日,你若是真有了两情相悦、的可心人,我也不会不成全。”
“哦?娘亲此话当真?”唐若难以置信的转过身,盯着自己的母亲,因为她的这席话说的太感情用事,太妇人之仁,太脆弱,完全不像平日里的作风。
“当真。”可能是因为唐若此番要和唐老爷出次远门,去往全城谈一桩买卖,这是唐若头一次离开袁栩身边,亦是袁栩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担忧唐若的安危。
说起全城,可谓是北禅与西域各国互通有无最大的一个商镇,鱼龙混杂,各种势力角逐,且从来不守官家约束,每年商人们在这里的损失都多不可数。
不过做买卖就是这样,却是凶险才越能赚到钱,唐老爷自然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尤其是赶上这回全城世家万俟氏的族会,所以更是热闹非凡。
唐府上下准备着这回的大买卖,落无情却在听完了二档头的控诉后,立马决定要为青芜姑娘出气,回了山中,便打听了唐家此次的行程、随行的人、路线等等,结果发现他们的去路都是大路,招摇过市,根本不好下手,于是便定下了在他们回程贪快走偏路时下手。
唐老爷在全城不出所料的谈成了买卖,满载而归,兴高采烈,身边带着两个小老婆都嫌少,恨不得当时就在全城再纳几个西域美女,怎奈何儿子跟在身边,不好太没有父亲的样子,只得风流了几天,就悻悻而归了。
唐若从小见识爹爹这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好吃好喝的就足矣,对这些事情不闻不问,倒是两个姨娘被气的够呛,若是她们有胡子,必定是吹胡子瞪眼的。
好巧不巧的,都已经入了北禅国界多日,家门触手可及,众人也放松了警惕的时候,跳出来了一众贼匪,仗着人多势众占了上风不说,还把货物统统抢走,将唐若四人掳上山了。
落无情戴着面具冲在前头看见这父子二人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那种穿透面具的,浓浓的人渣味儿,尤其是那两双桃花眼,生的真真是子承父业。
一家两代,都是南都城里赫赫有名的风流人物。
虽然不及七殿下。
唐若站在聚义厅,看着上面那块牌匾,只想笑:一群土匪,还敢自称义,真是臭不要脸。
不过眼里那一丝不屑立马被戴着面具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化作皮鞭抽了过来。
唐若猝不及防,脖子上起了一条红痕。
落无情本想继续抽下去的第二下却因为这人不是愤怒,而是迷茫的眼神给停住了。
那模样无辜又困惑,眼睛里一瞬间还带出一层薄薄的水汽,仿佛在说: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打我?
“你!不许看我!”落无情收起鞭子,拿柄指着唐若呵到。
“这位姑娘,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唐若此刻虽然快被一系列变故吓哭了,但还是习惯性的端起一丝风流子弟的架子,回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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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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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转】
“果然油嘴滑舌,生的也是风流倜傥,不负盛名啊。”落无情和山上的糙汉子们呆的久了,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说道。
唐若笑了笑,不置可否:“既然是土匪就别再啰嗦了,要什么就直说吧,我家里自然会满足你们的。”当下脱身才是当务之急。
唐老爷却不干了,和爱妾坐在一处,大喊道:“一个子儿都别想从我唐家抢走!”
唐若一阵尴尬,落无情却来了脾气:“一个人十万两,货物另算,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她自觉的算是狮子大开口了,唐若却窃喜——本以为会要出什么天价,其实也不过如此,随后皱了皱眉,看似为难的说道:“这钱可不是小数目啊。”
“怎么?这点钱对你家来说应该要个三五日也凑的出吧?”
哪能啊,三五个时辰也就足够了。
“对啊对啊,这位女侠您……”
“那便限你家三日之内凑足银两。”说完从桌子上抓起几如厕用的张草纸扔给唐若,让她写信告知家中,却发现竟然没有笔墨。
山上的军师几年前受不了苦日子偷偷跑了,还带走了吃饭的家伙,从此便也再没有人动过笔墨了。
落无情有些恼火,吩咐小弟去厨房取了宰了一只老母鸡,鸡血流了一碗。
唐夫人看到那封血书的时候大惊失色,二话不说的就让人送了银票过去,可连老爷少爷的影子都没见到,贼人又说要现银,且不要官银。一番周折后,熙熙攘攘的人声才从街上传来,唐夫人也不大坐得住了,三两步的跑到院子里,却只看见糟老头子和小妾,唐若却没个影儿。
“我儿呢?你个糟老头子回来有什么用?”唐夫人扯着老爷的耳朵问道。
“疼疼疼……夫人你先放手,若儿被那女土匪相中了……所以……嘿嘿嘿。”唐老爷赔上谄媚的笑,一五一十的将二人怎么斗气、落无情又将唐若留下的事讲给了夫人听,唐夫人当即就被气晕了过去,唐家立马又乱作一团……
而唐若却好端端的呆在落无情的闺房里,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青芜。
“即便你说的都是属实,有自己的难处,这也是你造的孽。”落无情听了唐若的陈述和辩解,但依然说她是罪大恶极之人。
“你以为青芜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会喜欢我吗?”唐若苦笑一下,继续道:“世间痴男怨女那么多,又有几个不是被对方的皮囊蒙蔽,金钱所俘获的呢?与其让她和我一样痛苦,不如留给她一个假象,她喜欢的是一直照顾她的唐家公子,而非我。”
“你又为何如此肯定?”
“那么,请借我一套你的衣服吧。”
凭着多年来的了解,唐若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青芜醒来时正是子夜时分,身处之地也早已经不是繁华之地了,反而是茂林修竹、山岭之间,院中火光闪耀,众多男子架着篝火、喝酒吃肉,好不快活。二档头坐在人群中,正端着一碗酒,见她身体无碍,已经能走,也不上前来,只远远的端了端碗,算是问好,然后指了指一旁的竹屋,示意她进去。
屋中灯火通明,有个飘飘如仙的白衣女子正在弹奏古琴,她下意识的去看弹琴人的脸,却发现那人竟是朝思暮想的唐家公子。
“这!这是……你是谁?”
“唐若,唐如是。”声音却是分毫未变。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变成女子?!”
“我若告诉你我本就是女子呢?”
“这不可能!”青芜向后两步,靠在门上。
“你不是对我情深意切吗?为何如此惊骇?”
“我说你为何对我的百般试探不为所动,原来如此……呵呵。”
“怎么?我不还是我吗?换一个样子,你就对我们这些年来的交情置之不顾了?”
“原来你骗了我这么多年,还真是辛苦……”
“小青,我也是有我的苦衷的,可我对你却是真心真意的。”
“欺骗为始,还谈什么真的假的?”青芜留下这个问题,转身走了出去。
据说那之后,当年这个名满南都的花魁再也未曾出现在人世间。
落无情从旁边的屋子走出来,不知该说什么,于是调笑道:“想不到你穿着我从前的这身衣服竟然也有那么几分姿色呢。”
唐若苦笑一下,也不正面回答,夸赞了几句古琴不似凡品,却打开了落无情的话匣子。
这古琴和竹屋本是落无情的师傅所有,她自言一生只有一个徒弟,却不想武功和琴艺落无情只能学会一样,怕是天生五音不全,却也无可奈何。
“不如等我师傅再回来,我让她教你?”
“怎么?你打算让我在这里长住下去?咱们当初说好的……”
“诶呀,今时不同往日了,从前我可不知道你竟然也有几分倾国倾城之色,现在看到了当然要多留你几天,虽说只是吃干饭的,但也能赏心悦目啊。”
唐若不干了,正色道:“女侠,咱们当初可是有言在先的,如今既然已经了结了小青的心结,你也拿到了钱财,理应放我回去才是!”
“这个嘛……你也别着急,我看够了自然会放你回去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唉呀别皱着眉头明明一点气势都没有平添了几分娇嗔,看得我更舍不得你了。”
“你……你留我太久我娘亲定然有所顾忌,搞不好请了官府的人来剿匪,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落无情向来不喜被人威胁,听唐若这么一说,更来了兴致,慢慢悠悠的走到她身边,上下打量,眼神轻佻,继续调戏道:“你娘亲应该会更怕我把你的秘密抖出去才是,怎么会大张旗鼓的打上山来呢?”
“哦?大侠是打算吃定这一点不松口了?”
“是呀,毕竟打家劫舍的日子也不好过呀。”落无情笑眯眯的盯着她说道。
“那么,大侠有从良的打算吗?”唐若心中生出一个主意,如果不想继续被母亲所左右,似乎是有双赢的法子的。
“哦?从何谈起?”
唐若卖起关子,不再多说,坐下继续奏琴,眉眼带笑。
落无情听着行云流水的琴声,却终究按耐不住自己的急躁,伸手往琴弦去按去,想要阻止那个有些得意洋洋的人。
被强行阻止的琴弦与正在弹奏的手反向而行,割出一道血痕,刹那沁出一滴血红。一时万籁俱寂,落无情嘴角撇了撇,擒住唐若的手指吮了一下,道:“可否告知一二?”
唐若有点木然,但却并未抽回自己的手,而是反手顺势拖住了落无情的下巴,道:“嫁给我,你帮我保守秘密,我保你衣食无忧,一世无虞。”
“这算是你恳求我?”
“不算,算是双赢,买卖公平,童叟无欺。”
“不行。”落无情果断的拒绝了,且把唐若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了,探身往前,玩味的看着对方的脸。
“哦?”精明的商人子弟自认为这买卖并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颇感意外。
“怎么能让我嫁给你,该是我娶你,与我而言才划算。”软软糯糯的语气笼罩在对方的耳边,瞬间红了唐若的脸。
唐若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去,不想再理这个油腔滑调的女子,落无情抓住她的袖子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唐若木然,一脸困惑。
“果然不记得我了啊?”落无情略带失望道。
“我们……从前见过?”唐若想不起来自己和眼前的土匪有什么交集。
“你可还记得儿时落水的那次?”
那应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呢?至少应当是十二岁之前了吧,因为只有那之前的事才有大部分在唐若脑中成为了一片空白。
许是离家不远的附近郊外吧,那小村子当是叫做落家村,缘故是穿村而过的一条名叫落河的小溪,说是小溪,雨季里也能淹到胸口,有二十来步宽。
唐若已然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到了那里又如何下了水的,时至今日还能想起的最清晰的回忆,只剩下水进到耳朵里时脑子里的空白,就像夜里万籁俱寂的时候把人抛到空中极高的地方一样,周围是黑的,星星月亮也是暗淡的,说不出话也听不见响,脑袋也越来越沉。她后来才明白过来自己那是溺水了,而且已十分严重,口鼻中全是水且早已不自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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