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潜在我眯起眼睛的下一秒,就敏锐地感知到了危险,求生欲极强地拍开了文泋扶他肩的手,佯怒道:“走开走开,不知道男男有别啊!”
偏偏他这话说得很大声,在一旁补妆的连酌听到后崩溃地回了一嘴:“救命!这就是扒开我的嘴,追着喂狗粮的剧组日常吗?”
云拂嗤了一声,抬腿不客气地踹了一下连酌小腿,对我说:“别管这王八羔子,多事!”
要命的是,云拂这话是拿喇叭对着我说的。这下听见的没听见的,在我心里统一盖章确定是社死了。
第114章 -同命相苦,庄周遗梦。
早前我找柏潜拍电影的时候,是坚持要与他在剧组避嫌的,但云拂骂我多此一举。
老实说刨去商人本色,云拂对柏潜也还说得过去。
一般遇到相关的事,云拂都是面不改色就站在柏潜的立脚点指摘我了。
“不对大众官宣恋情,但让圈内人都知道你们是一对,没什么影响不说,还能省掉不少麻烦。”
这是云拂原话。
我听了,但这点上做得毫无障碍的还是柏潜,我自愧不如。
他似乎一点儿都不介意私底下被人说同性恋,还很乐意给剧组那些非官方的八卦群撒糖,和十几年前潜伏在双人超话给CP粉撒糖一个道理。
几乎全剧组都能看得出来,柏潜最近很开心。
【追柏老师电影十几年了,还是头一回看到他那么轻松的状态】
这是我收拾拍摄配件时,听到跟组人员的闲聊原话。
柏潜的影迷之多,体现在我们剧组至多一半都能随口来一段“柏潜电影分析”。
了解到受众属性后,我一度纠结该怎么处理和柏潜在剧组的关系。
云拂倒是完全不放在心上,说:“保密协议都签了,又没实质性证据,谁还敢往外说。再说了,凭你们两家粉丝拱火的能力,说你们俩是真的都没人信。”
我把云拂的话考虑了很久,第一次没有因为柏树粉丝不合感到难过。
从前看到两家吵架时的触动,就这么理所当然得烟消云散了,我甚至卑鄙地想恳求他们闹得再久一些,凶些,好替我和柏潜再遮掩久一些。
至于为什么遮掩。
云拂说不出来了。
柏潜从不在意。
可能世界上就是有些人,天生就生得心比较大一点儿。
云拂把还在嘟嘟囔囔的连酌拽到一遍,我跨步过去把还没个正形扬着个笑脸的柏潜身子扶正。
他的笑容太晃眼了,眼底溢着比星空还绚烂的光,看向我时整个人都像被点亮了,多情又温柔。
我很难以自拔地陷进了他眼底。
手指刚情不自禁揩上他的笑肌,口津里那声黏腻的“潜潜”还羞于表露,嘴角就被一个潮湿的吻堵住了。
身周都是倒吸凉气和起哄的热闹,熏得我整个人都被一股热潮包裹,柏潜却吻得极绅士。
“忍不住,抱歉。”柏潜离开我的唇瓣时这样说道,“你这样看着我,我就很想亲亲你。”
我没有苛责他,只是打开手掌用三根指节捂住了他形状性感的嘴唇,余光扫到柏潜身后一脸失落的纯子。
我愈加觉得纯子没有赢面了。更彻底地可以说,她输得一败涂地。
我的心情登然有些好,和柏潜说:“刚才那场戏,再拍一次。”
柏潜乖乖点头,眉眼尽数舒展,好似也能感受到我内心的那声叹息。
萧洺不愿意喊万蔚师叔是有理由的。
韩九是江湖客,医手名誉天下,却终身没入仕途。在萧洺早夭的流言传得最是凶恶时机缘巧合救了这孩子。
定梁王以万金及三跪九叩还礼,韩九不受,只是收了萧洺为徒,并留下一句“此子不宜见外客”就不知所踪。
身为师父,韩九没教授过萧洺什么。就在次年守在王府发霉的萧洺都快忘记师父的本来面貌时,定梁王府出现了师父的生辰礼,一块碎玉,一句“不得离乾安”的诫语。而不日,远方就传来了父王战死沙场的噩耗。
萧洺披甲上阵,违背师训,从敌寇手里抢回了定梁王的尸身,并沿途扶棺带萧寻邦回乾安。
萧洺一战封神,佩刀君莫笑成了护国名刀,可没人知道他在王府守灵那夜险些被空有名头的便宜师父废了武功。
“既然你不惜这条命,便还给我吧。”韩九满目森然,眼见掌风就要劈头盖掉萧洺,萧洺不察,双手格挡时手臂的经脉尽断。
萧洺难以置信地回问韩九,眼底是少年人不该有的狠戾,“师父,你来真的?你要杀我?”
萧洺凄惨地笑了,颊侧流下两行滚滚热泪,“我刚没了父亲,从此世间再无心疼我的人了,师父,你竟然也不愿我活么?”声音里那种破碎感无人不动容。
唯独韩九不为所动,他冷着脸从衣袖里甩出两把飞刀朝爱徒所去,萧洺经脉受损加上精神重创,迟钝地闭上了眼睛。
原本是该死的,原本痛过一下后就解脱了。
万蔚就是这个节点出现的。
万蔚十几年前还是个轻佻的货色,韩九看不上眼,却也对他无可奈何。
万蔚轻轻松松空手接下了那两枚飞刀,且同韩九缠斗了三百回合才在他刀口救下萧洺。
萧洺听见他第一句话是:“师兄,我可还是第一次见你牵挂谁,这么水灵的孩子你起杀心那刻想必不好受吧?”
第二句话是叫萧洺,“小子,别不辨良言了。你师父才是世上除了你爹最心疼你的人。你需得慎言,免得伤了护你的人心。”
闻言,萧洺忍着全身的痛意,茫然开口叫了一声“师父”。可韩九转过身不看他,往地上扔了两瓶白瓷瓶,决然道:“此药可医你经脉,还有身上的箭毒,为师只能做到这样了,爱徒——”
“往后,你我之间的师徒缘分就断了吧。”
话毕,韩九便不见踪影了。萧洺捡起地上的白瓷瓶,怔然地跪在韩九消失的方向。
是万蔚看不过眼,扶起萧洺拍了拍他的衣衫,劝道:“孩子,别记挂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头子活够了,走之前还一身毛病。”说着他又把萧洺推到萧寻邦灵棺边上,捏住萧洺的手腕开了棺盖,在萧洺满脸恨意中把人推进了棺材里。
“老实呆着,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话落,万蔚就合上棺盖走了。
萧洺刚在棺材里转过个身的功夫,就听到华胥公主前来哭灵的声音,他在母亲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和刻骨的怨恨里,得知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等公主远去,他刚从棺材里出来,还没缓过气儿,就被破门而入的衙兵带进了昭罪寺。
他有什么罪呢?
今夜过去之前萧洺是不知道答案的。人人都用一句“让母亲生产受了大苦”敷衍了他大半辈子,连他百般敬仰的父王也这样说。
可今夜,萧洺已经明白自己罪在何处了。
生来就是原罪。
漫漫人世再没了光亮。
滚烫的烙铁落下来,萧洺受得心甘情愿。
一个“梁”字,多讽刺。
从昭罪寺出来那日,萧洺见了万蔚第二次。
万蔚把韩九的遗物交给他,一把失去了光泽的拂尘。萧洺接过拂尘时如遭雷击,失神地轻唤万蔚,“师叔,师父怎么去的。”
万蔚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在仙罗山,把自己架在火燎上烧死的。”
仙罗山,百音谷的山头。
“还有,以后别叫我师叔了。你定梁王,师从无门,记住了吗?”
萧洺记住了,记了十几年,只为了不再把祸端牵连到万蔚身上。
万蔚交了韩九遗物后,萧洺就再没见过他。有时行军打仗太艰苦时,他也会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病了一场。
不然怎么能把师父和师叔忘得干干净净呢,好像那些梦里毫无逻辑的记忆,都是别人经历的。
直到万蔚三年前出现在辽州,还是以监军的身份驻场,萧洺那些久远的往事才逐渐想起来。
可如今事过境迁,再聚首,他们早已不是能叫“师叔”的关系了。
“阿潜啊,你仔细想想,萧洺是为了还他父亲的遗愿才撑到了十三年后,而十三年后梁王朝仍是战事不平,百姓居无定所,以至于萧洺九泉下无颜见前定梁王。那么此刻他说这番“君臣道义”的话时,该是什么口气呢?”
柏潜说:“我对父亲没有这么深的感情,但我能理解看到牛排上出现一根钢丝线是什么心情。”
“那应该是,全无胃口的。”
杜亚楠拍手叫绝,“是的,就是这样!我们再来一条。”
我亲眼见到柏潜因为杜亚楠那句“好”,眼底瞬间被一抹青灰代替,他脸上是全无表情的,说台词的声线也没有起伏。可偏偏“君臣道义”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突然就多了些说不清的道貌岸然。
收工放饭时,我还听到连酌在和云拂讨论柏潜这场戏的表现,他说:“看柏潜演戏我可以再看一万年!就是老天爷不肯给我那么长的寿命呜呜呜。”
我被他说得心中一咯噔,却不知道心里那种触摸不着的慌张,是由何而来。为了心中安稳,我只得加快脚步去休息室找柏潜吃饭。
好在我一推开休息室的门,就看到柏潜慵懒地抱着一只玩具兔子倚在沙发上,手里在替我撕鸡腿肉,见我进来,嘴角适时就绽放了一个微笑。
我摇摆不定的心当即就找到了归处。
第115章 -渡口。
“不用帮我撕,我自己吃,你休息一会儿。”我坐到柏潜同向的沙发上,抽了几张纸巾把柏潜手上的油渍擦干净,又举着他的手腕闻了闻他的指尖,摇头道,“我舍不得。”
柏潜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我发现他近来真的很爱笑,我很喜欢看,嘴上却故意问道:“这么好笑啊,听起来很土吗?”
“没有,我很爱听。”柏潜用筷子夹了一片牛肉喂我,然后自己又就着这双筷子挑了一颗玉米粒吃。
我蓦然觉得这一幕很眼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兀自涌上一股酸涩。
柏潜的筷子又伸到我嘴边,我避了避,推回给他,“你也吃啊,怎么老喂我。”
柏潜没动,脸上的神色有些怔然,视线深深地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声音很轻:“我喜欢,喜欢喂你。”
我如他所愿,伸长脖子把他筷子里的鸡腿肉咽下,然后照做喂他吃了一个菜心。
戏份安排得很紧凑,所以我们没午休多久就准备拍下一场戏。
好在是云拂监制,给我分摊了不少琐碎的事。比如我要求全组人下午一点四十到拍摄现场,云拂一点半就清点好了人头报给我。
灯光和镜头准备好,萧洺跪下听旨。
既然要守住大梁基业,他就得认明堂上的君主。
二十万大军浩浩汤汤班师回朝。万蔚站在帐外一脸愁容目送萧洺的马蹄声消失在雪地里。
“大梁,要变天了。”他摇着羽扇喃喃自语。
“卡!柏潜,你上马的动作不对,重来一条。”我把监视器的画面倒放,点着柏潜离地的左脚说,“萧洺的左脚掌受过伤,承重不行,所以影片里他都是右脚先行的。”
柏潜对众群演做了个抱歉的手势,重新站回了位点开拍。
“好,预备——”我拿起场记板,盯着柏潜的状态,随口命令道,“《罪臣》十四场三镜二次,等下灯光注意不要给柏潜打太多光,他面部皮肤的特写要细腻一点!好,开始!”
萧洺还朝的这场戏,统共十二个镜头,有六个远景,一个特写,其余的都是一些流动性比较具体的运镜。
拍完这场戏,剧组大部队便要从月亮峡谷撤退,前往嘉莱影视城拍乾安的戏份。
嘉莱影视城位于美国西部,是一座极具中国风又足够与好莱坞相媲美的影视取景地。
为了在里面建造乾安行宫我投了24亿美金,才得以缩短工期在一年之内还原剧本中的大梁王朝。
飞机刚落地,大家就七嘴八舌聊开了,来自不同的国家,鸟语乱飞,感慨什么的都有,管人家听不听得懂只管先说痛快了。
我仔细一听,笑了,他们大多还是为铜臭味和狗粮味屈服。
“卧槽,我以为树导只是在文戏是揪细节,想不到还认真到花真金白银抠场地,服了!”
“好配,谁懂我的快乐!这不比金屋藏娇好嗑啊!这可是倾家荡产助阵对方的事业诶!!!”
“别低估咱树导的财力好不!这算什么小钱啊,俄罗斯半个航空体系都是要树家支持的好不咯!”
“我人傻了,我为前两天因盒饭里有空运来的挪威蟹感动的自己表现谴责,是我世面见少了!”
“我就问一句,戏拍玩了,这个景点门票多少啊?”
……
……
柏潜显然也为眼前的景象惊到,红墙绿瓦,芝兰落地,眼球都不知道看了哪里来,许久都掩饰不掉眼底夸张的情绪,“怎么会!”
“这是真的吗?”他指着极其仿真的古风建筑,坐在园林画廊里感叹,“其实我们回北京,回苏州取景,还有去西安也行的,你这建一片也……太随意了。”
我翻了翻自己的大衣领口,稍作正式地回答他:“不随意,这也算弘扬我们祖国的建筑文化,北京苏州西安全世界只有一个,都是中国的,乾安只是梦,我为你造的梦。”
我见柏潜嘴唇微动,等了他一会儿,看他又没什么好说出口的便又补充道:“你在洛杉矶给我准备了套别墅,那是你下的聘礼,今天这儿,是我给你下的。”
“回中国取景太容易曝光了,柏老师还是太低估自己的影响力了。”我牵着柏潜的手,与他的指缝勾缠到一起,目光所及湖心正有一对鸳鸯戏水,我心中一动贸然开口,紧张得不像四十多岁已历经沧桑的男人,“可是我胆子大些,妄图想沾些光,不知道柏老师让不让我沾?”
柏潜深深地看向我眼底,我痛快利落道:“等《罪臣》拍完,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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