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大人?你能不能说话?什么意思?”
“你?女儿?”
站在街头,刘宛筠忍不住,连连以鼻息,感到可笑。
谁戳穿她的身份,都不如亲爹的戳穿,来的讽刺。
“殿下,或许臣的朝臣之路,将到此结束了。”
刘宛筠转过身来,坦诚的淡淡说起过往。
说罢后,她补充道:“若非景延,下官也不可能去长安。”
李祐仍处震惊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叫殿下见笑了。”
说罢,刘宛筠再施辞别礼,抬步离开。
“你等下。”
行出十余步后,李祐再次追上前来。
沉吟片刻,李祐说道:“本宫仍震惊不已,没成想东院大人,竟是……”
“不过!”
“本宫可以帮大人保密的,只要大人往后,继续在旁辅佐本宫。”
闻声,刘宛筠有些意外。
关于李祐的史料只有寥寥几句,刘宛筠无法判断,李祐此人如何。
“东院大人,您的画栩栩如生,您镇抚的卢龙镇,去年一年,纳粮赋两百余万石,占整个大唐总粮赋之近三成。”
“逐朱大捷,您功不可没。”
“可您仍居正三品东院事之位,可见您想要的非为权势,而是天下太平。”
“若您回不朝了,本宫不知如何面对仍未掐熄的各地藩乱隐患,不知如何处置朝臣阳奉阴违。”
“不知如何端除五姓七望横行朝野,不知朝中良策,如何让每一位大唐子民都消受地到,不知……”
“对了,我阿妹她……”李祐忽然想起李祺,又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她是否……早已知晓?”
刘宛筠笑着,点点头。
却见李祐的不可思议,转换为松了口气:“这不就行了吗?阿妹都知道,多本宫一个,又算的了什么?”
“父皇他知道吗?”
回到长安后,刘宛筠如交作业般,递交了十几幅画给昭宗。
昭宗兴奋展开来看,却眯着眼睛推开画作:“拿走拿走,刺眼,刺眼。”
言外之意,画的内容,没好事。
又翻看其他画作,刺眼依旧。
全数看罢,他深深叹气:“东院事,你的画,何时才能全是好事啊。”
“陛下,臣的有生之年,应当是能看到的。”
昭宗眉头拧成疙瘩,挥挥手表示,你可以走了。
待刘宛筠走后,昭宗召见李愚。
李愚一到,昭宗便将画推给了他:“子晦夫子,领御史符,带人去画之所在,妥善处理。”
李愚拿过画作一看,眉头也拧起疙瘩:“是,陛下。”
……
这夜,刘宛筠以自身为惊喜,回到雨花阁。
李祺的酗酒,已持续近三个月,没日没夜,无酒不欢。
刘宛筠进入寝房时,酩酊大醉的李祺,正醉趴在茶案上,嘴里骂骂咧咧。
“景延?”刘宛筠凑到她耳旁,低声道。
李祺眯着眼睛瞅她一眼,而后冷冷道:“有本事一走三个月,怎么没本事从本宫脑子里滚出去。”
“噗嗤。”刘宛筠被逗笑。
估计李祺是以为,自己看到的,又是酒醉后的幻觉。
“你还笑,胆子可真够大的。”
听到笑声,李祺东倒西歪的站起身,刘宛筠赶忙撑住她。
殊料酩酊大醉的李祺,就像一坨烂泥,就这么倒在了她身上。
“醒醒?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怎么向一个醉鬼证明,我就是我呢?这是个问题。
好不容易将其扶到床边,李祺竟身子一沉,直接将刘宛筠压倒在床。
嘴里的骂骂咧咧仍在持续,身子却已经睡着了,一动也不动。
被醉鬼压着,回答了一堆、醉鬼醒来后会全部遗忘的问题,就这么持续到二半夜,刘宛筠挣扎失败。
困意浓浓袭来,她只得放弃挣扎,就这么睡吧。
后半夜,刘宛筠才被脖子以上的干柴烈火唤醒。
睁开眼,李祺泄恨般啃她脖子以上,脸上满是酒醒三分后的生气。
“你还好意思睡着?嗯?”
“回来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嗯?”
“是本宫把你喂的太饱了,嗯?”
刘宛筠忍不住连连的笑,转身背抱住她后,才说道:“殿下怎知下官没打招呼,下官跟您解释了两个多时辰,后来见您不听,才睡着了的。”
“本宫没听见,重说一次。”
辰时前夕,刘宛筠自然苏醒。
右侧身子上压着李祺,半边身子浑然麻到失力。
“景延,起床了,该上常朝了。”
“阿父说了,你可以不去,陪本宫继续睡。”
“对了,有件事,思来想去,当与你说说。”刘宛筠望着床帐,出神道。
“何事?”
将李祐知晓其秘密一事托出后,李祺惊的瞌睡尽散。
她直直坐起身来,脸色煞白。
“太子称,会保密。”
李祺不知在想什么,沉着脸色左顾右盼一通,便匆匆下床。
“你做什么去?”
刘宛筠看她匆匆披衣,似乎对「保密」二字,毫无安全感。
“若是有人以刀架你喉颈,你只消说出几个字,就能保命。”
“你是说,还是不说?”
闻声,刘宛筠对李祺脸上的严肃,正色了几分。
“你可知阿兄受制于朱晁时,为了保命……”
“将一众胞弟藏身于何处,全盘托出,朱晁得以一次杀尽十一位皇子。”
“如今朝上半数臣子,皆是当年阿父遭幽禁时的推手、帮凶。”
“我知道……”刘宛筠淡淡道:“如今,我还能回到长安,是因我还有价值。”
“只要朝中争斗,不殃及各地百姓,我自身将来,处境如何,并不那么紧要。”
“我呢?也不紧要吗?”李祺反问。
“当初我希望你能来长安,想要的结果,就是平定藩乱。”
“如今事已初成,我们……”
“你想去哪?”刘宛筠问道。
“去……去哪都好。”
李祺期待的眼神,粼粼泛光。
刘宛筠笑着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李祺的脸上,终于收起严肃,露出放松的微笑。
对自己如此百依百顺的贤内,连舍弃官位都毫无顾虑便欣然答应,李祺怎么可能不欢喜。
初来这唐末时,刘宛筠心里,只有避世、躲难,觉得自己活不过三集。
既然当初是听她而来,这便也听她而去。
“诶,对了,从未见过你的女儿装扮,不如……”
“穿给本宫瞧瞧?”
李祺眸子闪起精光,一副嘴馋美食的模样看着刘宛筠。
刘宛筠倒没多想什么,淡淡点头道:“你要看,那就穿给你看。”
“好,快快快,本宫去外头给你把风。”
李祺笑的见牙不见眼,兴冲冲的披上外衣,小跑出门口。
她换上女儿装,会不会比本宫还好看?
想她连战时穿着,都无法完全掩藏玉面秀致,万一真比本宫好看。
本宫又该……
“皇妹,想什么呢。”
一通心理纠结间,李祺忽然听见有人唤她。
慌神间,她瞧见远处,皇兄李祐正笑着走过来。
“别、你别过来!”
恰逢此时,「吱呀」一声,阁门被打开。
李祺回头望向门内,瞧见刘宛筠一袭白绫罗衫裙,挽髻后披肩着秀逸长发。
仙气飘飘,简单却气质脱俗。
她登时便被扑面而来的惊绝画面,一窒失神。
“怎么样……”
微笑间刚问出三个字,刘宛筠这才看到门外,还站着个李祐。
李祐的双目大了又大,口齿亦惊诧地微微张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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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辞职失败
“太子殿下,见笑了。”
刘宛筠心里一顿意外,但很快便波澜不惊。
走上前去,秀气地行上一礼。
“不知殿下此来,所为何事?”
见其面色淡定,毫无慌乱感,李祐只得回过神来,略正色道:“东院大人,此番是想与您一道,前去常朝。”
“路上顺便问些问题。”
说话间,李祐看向李祺,将她的警惕眼色,尽收眼底。
这便又轻笑着,继续说道:“东院事比起胞妹,或还更信任本宫些,本宫缺的,便是这信任。”
“所以……快去换衣服吧,该常朝了。”
李祐与李祺,已于无形间,内心交锋了一场。
话音落罢,李祐便转身走了,像是打算当作什么都没瞧见。
“或许你在封州时,就不该再回来。”
“我不回来,你怎么办。”
李祺为刘宛筠换着官服,言辞中,异样意味甚浓。
“我去找你呀。”
刘宛筠轻笑着,看着李祺:“对我来说,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对你阿兄来说,我愿于其知晓内情后,随他折返长安,是对他的信任。”
“你作为他的胞妹,都无法在某些事上轻信他,他的内心会感到很受伤。”
“有人信他,他会感到好受些,并加以珍惜。”
“你也明知他是身不由己,却仍不妨碍你对他加以责怨,将现实归于现实,道德归于道德,其实不冲突。”
“人情世故,本就不是非黑即白,我也怕死啊。”
李祺实在有些心烦,听不进去什么,只道:“常朝后,你向父皇请辞,我随你离开长安。”
“去哪都好,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刘宛筠稍稍思考后,才说道:“义武镇如何?此前我答应过你的野编,会主持义武镇布政,时已一年又半,仍未履行口实。”
“又适逢卢龙镇初步稳定,还缺书院、通商等文化和经济之提振,两镇就近,还能便宜行事。”
“好,那就义武镇。”李祺露出勉强的笑容。
……
常朝,山呼万岁后。
昭宗翻开面前簿册,宣布了一件,令百官惊诧又心情复杂之事。
“前左相崔胤,因罪发配幽州后,假意投诚朱晁,于内部麻痹朱晁叛军。”
“使唐军里应外合,于逐朱一役中,功不可没。”
“特,复相崔胤,领枢密院枢密使一职,统领枢密院。”
众人噤若寒战间,崔胤一身气派紫袍,拄着朱拐,由宣政殿正门觐殿。
主角气质盖压整个大殿,崔胤缓缓上前,跪地谢恩道:“陛下明鉴,谢圣恩。”
这个老狐狸,真真是将朝权心术玩透彻了。刘宛筠暗暗。
不以升喜,不以贬悲,总有审时度势、转圜风起云涌的手段和眼光。
此间,崔胤看向她,脸上挂着笑容,以眼神示意,看向他的右腿——
托你这一枪的福,使朱晁对我的话,自带七分相信。
因祸得福。
“恭喜左相大人!”
百官纷纷满脸喜庆,向他道贺。
刘宛筠环视朝中百官,除了半数面孔已变成生疏面孔外,也没看到右相王抟。
估计是不知何时,平日较想把持亲卫军的王抟,被默默端了吧。
“即日起,废立御史台,另设都察院,与枢密院并立,由朕直领。”
“都察院领监察权,负责纠察、弹劾朝中及地方官员,肃正纲纪。”
“撤刘筠枢密院东院院事一职,由李子晦接任东院院事。”
“刘筠,另领正一品、都察院都察使之职,为朕肃正朝纲内外。”
刘宛筠眼睛微微一怔,都察使……正一品……
换句话说,就是宰执级别,与枢密使崔胤平级。
我的天哪!
我还想辞职的!
退朝后,刘宛筠又被召唤到内廷,昭宗问她,了不了解都察院如何运作。
“都察院,朝中可设都察内院,地方可设都察外院。”
“内院须先领旨,后再行事,外院则先行事,后再回禀,对臣的道德水平,要求极高。”
“府兵制已被募兵制取代,各地陆续以此削兵裁员,亲卫军已改制禁军,行戍边职责。”
“臣仍领职护军中尉,可号令各地禁军,协助行事。”
“陛下的想法,臣肤浅猜测,或许意在推行幽州、涿州方案。”
“没错,朕就是这样想的……”昭宗反复翻着他亲自编撰的治世纲要,眉头久久浅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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