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刘宛筠打算再想想,密信暂且搁置。
……
早前为了垄断铁桦树,榷场的以树换物,持续至今。
又花了大价钱叫木匠打磨零部件,紧赶慢赶,终于补齐三万把连弩后。
刘宛筠发现,木匠们还在造箭弩?
“师傅,你们造箭,是有人要?”刘宛筠问道。
木匠笑呵呵点头道:“是早前开凿护城河道的那些劳工要的,他们不止要箭弩呢,隔壁铁匠也在忙着锻造槊矛和铁刺。”
“他们想……干什么?”刘宛筠有点心慌,这群原山匪,怕不是要惹出乱子。
“南边不是打仗了嘛,听说唐军威武的很呢,杀的叛贼只剩逃的份儿。”
“那些劳工猜测,早前嚯嚯过他们家乡义武镇的朱晁,有可能会逃来涿州。”
“所以提前准备着,若是真来了,他们当然想报仇。”
“您是长安过来的官家,不知早些年呐,朱晁跟晋地李克用对打的时候,打的有多惨烈。”
“那朱晁连吃败仗后,回头就杀百姓泄愤,还……还生吃,将人就这么活着捣碎了吃。”
“就是那种……蒜臼子,捣蒜似的。”
“嘶,小的真是,那场景想都不敢多想,光想想都浑身疼。”
刘宛筠听着话,浑身因怒而微微战栗。
难怪那群野编万人请愿,想让她带兵出征义武镇。
想来,若是下山有活路,他们也不必躲进山里,抱团成匪苟活。
……
涿州,野编定居片区。
刘宛筠看到各处田地里,都有人在「磨磨唧唧」的锄地。
一有人来,反倒反应极快地回头,看看是谁。
似乎是瞧来者非期待之人,便又垂下头去,无精打采的锄地。
已看穿他们心思的刘宛筠,径直走到田埂边,招呼周围十余人过来。
“你们,想不想参战,且战后还能活着。”刘宛筠问道。
闻声,众人眼前一亮:“大人是指朱晁狗贼?”
刘宛筠摇摇头:“是河朔三镇。”
“目前,唐军估计已经抵至淄州,距离涿州,还有约八百多里。”
“有你们开凿的护城河在,叛军进不来涿州,所以会向西败退。”
“向西……就是义武镇了。”说到这,几人面露难过和焦虑。
甚至有的还匆匆撂下锄头要走。
“你们干什么去?”刘宛筠开腔留人道。
“我、我要去传消息,让义武镇的人提前逃难,不然到时候,让叛军进了义武镇,就完了!”
“稍安勿躁行吗。”刘宛筠吞了吞唾沫,说道:“我来找你们,就是为了此事。”
说话间,刘宛筠从身上摸出卢龙镇舆图。
待众人也纷纷冷静下来后,才指着涿州与易州接壤的最北部,说道:“一战在即,军秘也不必向你们保密了。”
“义武镇沦为交战战场,不可避免,缘由就在于河朔三镇。”
“河朔三镇不服唐廷已有百余年,待义武镇沦为战场后,河朔也将加入混战,驰援朱晁。”
“此一来,战况便将陷入胶着,持续个一两年,都是意料之中。”
“你们人多,有十几万人,若我武装你们,教你们行军作战。”
“你们是否愿意,先行前往涿州与易州交界处,协助我军布筑工事,顺便知会义武镇三州百姓,从易州北边的布筑工事留隙处,前来涿州避难。”
“虽义武镇沦为战场不可避免,但若能得诸位豪杰协助,本官可向诸位许诺,义武镇之战后重建、承宣布政,本官在所不辞。”
一席话,叫众人相视沉默后,又自顾叽喳交头接耳起来。
未几,一面容仍具少年感的男子,开腔问道:“大人,听闻河朔三镇,以府兵制全民皆兵,战时全民披甲,息戈解甲归田,拥兵至少百万,我等十余万人……”
“又如何战而不死?”
刘宛筠一脸认真答道:“没有百万,河朔三镇北部的契丹迭剌,是为游牧,连年南下征战豪掠,河朔兵强的原因,更在于御北。”
“契丹迭剌拥兵四十余万,因此河朔三镇,最多持兵五十万余。”
“若眼下诸位豪杰,能就地集结,全副武装,学两手作战战术,趁河朔不备发起突袭,届时河朔也将失去助阵朱晁之力。”
“义武镇也能早些,从战场宿命中解脱。”
听到这,众人都有些激动了。
“若能成行,小的定亲手打开河朔城门,欢呼唐军大驾!”
……
时间有限,已来不及为十余万野编配备连弩。
刘宛筠教他们如何三人一组,一攻一守一观察,游击式打了就跑。
不敢杀人,就攻击敌军下肢,使其丧失行动能力。
每支突袭队兵力六千,十余万人共分十五支。
每一支突袭队又细分成百支行动队,各自潜行入城。
入城后再汇合,分别奇袭当地官府,擒贼先杀头儿,以扰乱军心。
待敌军尾后追咬而来,藏于高处的射手再次突袭,强行将敌军阵地,化为己方阵地。
速练七日后,先去协助完成布防工事,后再陆续潜行进入河朔,发起突袭。
突袭后,需他们在河朔境内,坚持至少半个月。
趁机拆解城内布防、毁掉城门,同时持续制造动乱,牵制住河朔内部兵力,无暇向外驰援。
待朱晁叛军仓惶入城时,发现城池无险可守,只能继续向北溃逃。
待唐军杀到,入主河朔后,他们便能功成身退。
此计划以内乱河朔、牵制河朔主力和注意力为主要目的。
为了防止野编出现死伤,刘宛筠更强调他们学会逃跑、保命,生乱才是目的,而非杀敌。
鉴于她的正规军皆以连弩戍守为主,她又令五万府兵,将皮甲和半数铁盾集中上交。
交给野编用以御险。
……
这天,戍守在护城河边已近半个月的万余大军。
终于看到南方远处,掀起黄尘。
“全军戒备!”
各都尉一声令下,大军刷刷响起架弩待战声响!
李祺骑在马上,遥望着远处的异动,渐行渐近。
终于,被追逃而来的叛军,不少因逃的仓惶,不慎被推挤着,跌落护城河中。
“杀!”
号令一出,箭矢密集齐发!对岸仓惶的溃军,更加大乱!
李祺策马驰骋起来,隔着河岸,与对岸叛军平行向前。
她身后,数千名府兵也紧追而来,对着对岸乱跑的叛军,持续追击!
配备着连弩的唐军,战斗力可谓碾压冷兵器时代。
更何况叛军都没有作出反应的时间,只能被追打着跑。
李祺策马驰骋了整整三个时辰,目光紧紧咬着对岸。
天黑之际,于固定地点换驾另一匹战马,继续隔岸追察。
许多叛军已然体力不支,跌趴在地,随后扔掉武器跪下,以示投降。
子时前夕,待西边的镇州城防映入眼帘,李祺高举起战旗,向镇州城守,发出战备信号。
刘宛筠远远瞧见李祺发来的信号。
叹了声「景延可真帅」后,道:“戒备。”
一声令下,城楼前布防工事后方,绵延成行的三万大军,立刻冲出布防跑向前,陆续点亮早已准备好的火把。
随后撤回布防内,目光紧咬灯火通明的远方。
……
逐朱大捷,已是一年后。
河朔虽提前以突袭牵制,但最北部的五座州城,迟迟无法攻破。
因云州、胜州等五州,背靠古长城天险,前横太行等诸多山脉,地形复杂。
朱晁剩余的近十万兵力,以及河朔近五十万兵力,借地形固守云胜,几番攻城不成,睦王不得不持续率兵,僵持于此。
适逢北边的耶律阿保机,继位部族首领,率军四十万,南下征伐云胜等州。
睦王想起朱晁的作用,就是御北。
这才终于宣布大捷,强忍未能收复云胜五州的可惜,停止对朱晁发起攻势。
但仍留守十万兵力,于应州戍守,自己则凯旋回长安,满朝同庆此役大捷!
朱晁恍然意识到,自己已沦为大唐的棋子,被摆在这北疆御北。
游牧部族,要地长草不要人。
农耕文明,要人除草种粮食。
朱晁了解这一点,对北投诚是死,对南投诚也是死。
此时恍然大悟,为时已晚。
为了求存,他不得不向北对抗,顶着大唐梁王之名。
第36章 身份暴露
自逐朱大捷庆功宴后,李祺已有几个月没见刘宛筠了。
长兄李祐,也不见了踪影。
她被父皇强行留在宫中,哪也不准她去。
却派刘宛筠以御史之名,四处走动。
……
封州,刘宛筠已有近两年没回来了。
如今回到封州,感觉封州似乎更萧条了些。
听闻二兄刘筑,与马殷对战了一年多。
输输赢赢,两边均实力大损。
直到逐朱大捷后,唐廷将此事昭告天下,敕令各地布政天祐新法,同时依律按时纳赋。
楚地与两广的僵战,才终于在唐廷威压下,平息。
回到家中,阿父明显苍老了许多,见到刘宛筠时,双眸迸发着明亮又混浊的光。
“宛筠?你可算回来了。”
阿父紧紧攥着她的手,满脸不知是悲痛,还是其他情绪。
“你二兄他、他……哎!”
刘宛筠不知说什么好,只道:“阿父,我都知道,宛筠此番回来……”
话还没说完,她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
刘知谦抬眼望去,一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身着一袭浅金锦服,气派堂堂的迈步入内。
“这位是……”
“见过太子殿下。”刘宛筠转身行礼道。
“甚?!濮王殿下?太子?”
刘知谦心头吃惊,赶忙要起身行礼。
却见李祐微笑着按住他,话音随和道:“刘刺史,不必多礼。”
李祐随意般于这书房走动了一圈,随后闲聊似的说道:“刺史阁下,本宫此番与东院大人一道远行,一是为了增长些见识,二是了解大唐百态。”
“三嘛,便是顺便做些公务。”
刘知谦仍略紧张,请李祐移驾堂厅,为他斟上热茶。
李祐品了口茶,感觉口感不错,便又细细品了起来。
刘知谦看了一眼爱女,见她神情只是面无表情后,只得开腔问道:“不知太子殿下要办的公事,是……”
李祐闻声望向他,缓缓放下茶盏后,站起身来。
从身后玉带处,拿出一卷轴。
刘知谦立刻就明白了,有旨要宣。
这便即刻跪下身,静候话音。
李祐展开卷轴,缓声念道:“天子诏,敕曰:封州府监军刘筑,忤逆唐廷律法,公然持兵,进犯我大唐疆土梧州,此举之割裂国疆深意,昭然若揭,论律以叛国罪名,收押,候斩。”
闻声,刘知谦几乎跪不稳,刘宛筠匆匆扶住阿父。
“宛、筠儿啊,你帮帮你二兄!帮帮你二兄啊!”
刘宛筠没说话,如今大唐正统已基本匡复,有些账,已是清算之时。
“天子诏,敕曰。”
此时,李祐又拿出另一份谕旨,宣读道:“封州刺史刘知谦,明知余儿所行,乃叛国之事,仍纵容其狂肆妄为,故以渎职罪,卸刘知谦刺史官职,此后余生,不得入官。”
“天子诏,制曰:封州籍人士,刘隐,学识渊博,治理地方有为,即日起,暂任南海道观察使,统领南海道四十余州之军、政,敕令刘隐观察使,即刻取消府兵制,解散府下兵力,行募兵制,募兵数目不得逾一万,以天祐新法,治理南海道。”
宣读完毕,刘知谦已神情浑噩,他的心思,全在二儿刘筑身上。
“殿下,只要能饶我儿一死,哪怕关押其一生、关押老夫一生,老夫也甘愿!”
“求您了,殿下!”刘知谦跪在地上,连连朝地上叩头。
刘宛筠心里不是滋味,她默声中想扶起阿父,却被阿父一把推开。
“你为什么不帮你二兄说话!为什么!”
“难道想让你二兄死的人!就是你?!为什么!”
面对疯癫般的质询,刘宛筠狠心道:“没错,早前,我便想杀他。”
“你……”
刘知谦愣了,他没料想过,听到这样的回答。
“二兄不顾阻拦,执意出兵对战马殷,副将阻拦,他只凭心情,便将副将活活烧死。”
“一年多来,因他而死了多少人。”
“他死了,也算赎罪了。”
“啪!”
刘知谦暴怒之下,一巴掌甩在刘宛筠脸上:“你这混账东西!你给我滚!”
“从今往后,我刘知谦没有你这个女儿!”
闻声,李祐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刘宛筠。
“你?女儿?”
第37章 都听你的
刘宛筠草草行辞别礼,便匆匆离开刺史府。
不多时,李祐急急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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